列传第一百四十一-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 王应熊(何吾驺)张至发(孔贞运黄士俊刘宇亮)薛国观(袁恺)程国祥(蔡国用范复粹方逢年张四知等)陈演魏藻德(李建泰) 王应熊,字非熊,巴县人。万历四,

列传第一百四十三-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三 刘宗周(祝渊王毓蓍)黄道周(叶廷秀) 刘宗周,字起东,山阴人。父坡,为诸生。母章氏妊五月而坡亡。既生宗周,家酷贫,携之育外家。后以宗周大父老疾,归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

  王应熊(何吾驺)张至发(孔贞运黄士俊刘宇亮)薛国观(袁恺)程国祥(蔡国用范复粹方逢年张四知等)陈演魏藻德(李建泰)  王应熊,字非熊,巴县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天启中,历官詹事,以忧归。  崇祯三年,召拜礼部右侍郎。明年冬,帝遣宦官出守边镇,应熊上言:“陛下焦劳求治,何一不倚信群臣,乃群臣不肯任劳任怨,致陛下万不获已,权遣近侍监理。书之青史,谓有圣明不世出之主,而群工不克仰承,直当愧死。且自神宗以来,士习人心不知职掌何事,有举《会典》律例告之者,反讶为申、韩刑名。近日诸臣之病,非临事不担当之故,乃平时未讲求之过也;亦非因循于夙习之故,实愆忘于旧章之过也。”语皆迎帝意,遂蒙眷注。尝酗酒,诟尚书黄汝良,为给事中冯元飙所劾,汝良为之隐,乃解。五年,进左侍郎,元飙发其贪污状,帝不省。  应熊博学多才,熟谙典故,而性谿刻强很,人多畏之。周延儒、温体仁援以自助,咸与亲善。及延儒罢,体仁援益力。六年冬,廷推阁臣,应熊望轻不与,特旨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何吾驺并入参机务。命下,朝野胥骇。给事中章正宸劾之曰:“应熊强愎自张,纵横为习,小才足覆短,小辨足济贪,今大用,必且芟除异己,报复恩仇,混淆毁誉。况狼籍封靡,沦于市行。愿收还成命,别选忠良。且讹言谓左右先容,由他途以进,使天下薰心捷足之徒驰骋而起,为圣德累不小。”帝大怒,下正宸诏狱,削籍归。有劝应熊为文彦博者,应熊咈然,佯具疏引退,语多愤激。屡为给事中范淑泰、御史吴履中所攻,帝皆不问。  八年正月,流贼陷凤阳,毁皇陵。巡抚杨一鹏,应熊座主;巡按吴振缨,体仁姻也。二人恐帝震怒,留一鹏、振缨疏未上,俟恢复报同奏之,遂拟旨令抚按戴罪。主事郑尔说、胡江交章诋应熊、体仁朋比误国,帝怒谪二人,而给事中何楷、许誉卿、范淑泰,御史张缵曾、吴履中、张肯堂言之不已。淑泰言:“一鹏《恢复疏》以正月二十一日,《核察失事情形疏》以正月二十八日,天下有未失事先恢复者哉?应熊改填月日,欺诳之罪难辞。”且劾其他受贿事。帝顾应熊厚,皆不听,而镌楷、缵曾秩,慰谕应熊。应熊亦屡疏辩,谓:“座主门生,谊不容薄,敢辞比之名。票拟实臣起草,敢辞误之罪。”楷益愤,屡疏纠之,最后复疏言:“故事,奏章非发抄,外人无由闻;非奉旨,邸报不许抄传。臣疏六月初十日上,十四日始奉明旨,应熊乃于十三日奏辩,旨尚未下,应熊何由知?臣不解者一。且旨下必由六科抄发。臣疏十四日下,而百户赵光修先送锦衣堂上官,则疏可不由科抄矣。臣不解者二。”应熊始惧,具疏引罪。帝下其家人及直日中书七人于狱。狱具,家人戍边,中书贬二秩。应熊乃屡疏乞休去,乘传赐道里费,行人护行。帝亦知应熊不协人望,特己所拔擢,不欲以人言去也。  十二年遣官存问。其弟应熙横于乡,乡人诣阙击登闻鼓,列状至四百八十余条,赃一百七十余万,词连应熊。诏下抚按勘究。会应熊复召,事得解。  时延儒再相,患言者攻己,独念应熊刚很,可藉以制之,力言于帝。十五年冬,遣行人召应熊。明年六月,应熊未至,延儒已罢归。给事中龚鼎孳密疏言:“陛下召应熊,必因其秉国之日,众口交攻,以为孤立无党;孰知其同年密契,肺腑深联,恃延儒在也。臣去年入都,闻应熊贿延儒为再召计。延儒对众大言,至尊欲起巴县。巴县者,应熊也。未几,召命果下。以政本重地,私相援引,是延儒虽去犹未去,天下事何堪再误!”帝得疏心动,留未下。已而延儒被逮,不即赴,俟应熊至,始尾之行。一日,帝顾中官曰:“延儒何久不至?”对曰:“需王应熊先入耳。”帝益疑之。九月,应熊至,宿朝房。请入对,不许;请归田,许之,乃惭沮而返。  十七年三月,京师陷。五月,福王立于南京。八月,张献忠陷四川。乃改应熊兵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川、湖、云、贵军务,专办川寇。时川中诸郡,惟遵义未下,应熊入守之,缟素誓师,开幕府,传檄讨贼。明年奏上方略,请敕川陕、湖贵两总督,郧阳、湖广、贵州、云南四巡抚出师合讨,并劾四川巡抚马体乾纵兵淫掠,革职提问。命未达而南都亡,体乾居职如故。已而献忠死,诸将杨展等各据州县自雄,应熊不能制。其部将曾英最有功,复重庆,屡破贼兵。王祥亦出师綦江相犄角。祥才武不及英,而应熊委任过之。又明年十月,献忠余党孙可望、李定国等南走重庆,英战殁。可望袭破遵义,应熊遁入永宁山中,旋卒于毕节卫。一子阳禧,死于兵,竟无后。  何吾驺,香山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由庶吉士历官少詹事。崇祯五年,擢礼部右侍郎。六年十一月,加尚书,同王应熊入阁。温体仁久柄政,欲斥给事中许誉卿。已拟旨,文震孟争之,吾驺亦助为言。体仁讦奏,帝夺震孟官,兼罢吾驺。详见《震孟传》。  居久之,唐王自立于福州,召为首辅,与郑芝龙议事辄相牴牾。闽疆既失,踉跄回广州。永明王以原官召之,为给事中金堡、大理寺少卿赵昱等所攻。引疾辞去,卒于家。  张至发,淄川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历知玉田、遵化。行取,授礼部主事,改御史。时齐、楚、浙三党方炽,至发,齐党也,上疏陈内降之弊。因言:“陛下恶结党,而秉揆者先不能超然门户外。顷读科臣疏云:‘日来慰谕辅臣温旨,辅臣与司礼自相参定,方听御批。’果若人言,天下事尚可问耶?”语皆刺叶向高,帝不报。时言官争排东林,户部郎中李朴不平,抗疏争。至发遂劾朴背公死党,诳语欺君,帝亦不报。  寻出按河南。福王之籓洛阳,中使相望于道。至发以礼裁之,无敢横。宗禄不给,为置义田,以赡贫者。四十三年,豫省饥,请留饷备振,又请改折漕粮,皆报闻。还朝,引病归。  天启元年,进大理寺丞。三年请终养。魏忠贤党荐之,矫旨令吏部擢用,至发方养亲不出。  崇祯五年,起顺天府丞,进光禄卿。精核积弊,多所厘正,遂受帝知。八年春,迁刑部右侍郎。六月,帝将增置阁臣,以翰林不习世务,思用他官参之,召廷臣数十人,各授一疏,令拟旨。遂擢至发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与文震孟同入直。自世宗朝许赞后,外僚入阁,自至发始。  时温体仁为首辅,钱士升、王应熊、何吾驺次之。越二年,体仁辈尽去,至发遂为首辅。万历中,申时行、王锡爵先后柄政,大旨相绍述,谓之“传衣钵”。至发代体仁,一切守其所为,而才智机变逊之,以位次居首,非帝之所注也。尝简东宫讲官,摈黄道周,为给事中冯元飙所刺。至发怒,两疏诋道周,而极颂体仁孤执不欺,复为编修吴伟业所劾。讲官项煜论至发把持考选,庇儿女姻任浚而抑成勇。至发上章辩,帝遂逐煜去。  内阁中书黄应恩悍戾,体仁、至发辈倚任之,恃势恣横。及为正字,不当复为东宫侍书,恐帝与太子开讲同日也。至发不谙故事,令兼之。应恩不能兼,讲官撰讲义送应恩缮录,拒不纳。检讨杨士聪论之,至发揭寝其疏,士聪复上书阁中,极论其事,至发终庇之。会复故总督杨鹤官,许给诰命,应恩当撰文。因其子嗣昌得君,力为洗雪。忤旨,将加罪,至发拟公揭救。同官孔贞运、傅冠曰:“曩许士柔事,吾辈未尝救,独救应恩何也?”至发咈然曰:“公等不救,我自救之。”连上三揭。帝不听,特降谕削应恩籍,嗣昌疏救,亦不听。无何,大理寺副曹荃发应恩赇请事,词连至发。至发愤,连疏请勘。帝虽优旨褒答,卒下应恩狱。至发乃具疏,自谓当去者三,而未尝引疾,忽得旨回籍调理,时人传笑,以为遵旨患病云。  至发颇清强。起自外吏,诸翰林多不服,又始终恶异己,不能虚公延揽。帝亦恶其泄漏机密,听之去。且不遣行人护行,但令乘传,赐道里费六十金、彩币二表里,视首辅去国彝典,仅得半焉。既归,捐赀改建淄城,赐敕优奖。俄以徽号礼成,遣官存问。十四年夏,帝思用旧臣,特敕召周延儒、贺逢圣及至发,独至发四疏辞。明年七月病殁。先屡加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及卒,赠少保,祭葬,廕子如制。  代至发为首辅者,孔贞运。代贞运者,刘宇亮。贞运,句容人,至圣十三代孙也。万历四十七年以殿试第二人授编修。天启中,充经筵展书官,纂修《两朝实录》。庄烈帝嗣位,贞运进讲《皇明宝训》,称述祖宗勤政讲学事,帝嘉纳之。  崇祯元年,擢国子监祭酒,寻进少詹,仍管监事。二年正月,帝临雍,贞运进讲《书经》。唐贞观时,祭酒孔颖达讲《孝经》,有释奠颂。孔氏子孙以国师进讲,至贞运乃再见。帝以圣裔故,从优赐一品服。冬十月,畿辅被兵,条上御敌城守应援数策。寻以艰归。六年服阕,起南京礼部侍郎。越二年,迁吏部左侍郎。  九年六月,与贺逢圣、黄士俊并入内阁。时体仁当国,欲重治复社,值其在告,贞运从宽结之。体仁怒语人曰:“句容亦听人提索矣。”自是不敢有所建白。及至发去位,贞运代之,乃揭救郑三俊、钱谦益,俱从宽拟。帝亲定考选诸臣,下辅臣再阅,贞运及薛国观有所更。迨命下,阁拟悉不从,而帝以所择十八卷下部议行。适新御史郭景昌等谒贞运于朝房,贞运言所下诸卷,说多难行。景昌与辩,退即上疏劾之。帝虽夺景昌俸,贞运卒引归。十七年五月,庄烈帝哀诏至,贞运哭临,恸绝不能起。舁归,得疾遽卒。  黄士俊,顺德人。万历三十五年殿试第一。授修撰,历官礼部尚书。崇祯九年入阁,累加少傅,予告归。父母俱在堂,锦衣侍养,人以为荣。唐王以原官召,未赴。后相永明王,耄不能决事,数为台省论列。辞归而卒。  刘宇亮,绵竹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屡迁吏部右侍郎。崇祯十年八月,擢礼部尚书,与傅冠、薛国观同入阁。宇亮短小精悍,善击剑。居翰林,常与家僮角逐为乐。性不嗜书,馆中纂修、直讲、典试诸事,皆不得与。座主钱士升为之援,又力排同乡王应熊,张己声誉,竟获大用。明年六月,贞运罢归,遂代为首辅。其冬,都城戒严,命阅视三大营及勇卫营军士,两日而毕。又阅视内城九门,外城七门,皆苟且卒事。  时大清兵深入,帝忧甚,宇亮自请督察军情。帝喜,即革总督卢象升任,命宇亮往代。字亮请督察,而帝忽改为总督,大惧,与国观及杨嗣昌谋,且具疏自言。乃留象升,而宇亮仍往督察,各镇勤王兵皆属焉。甫抵保定,闻象升战殁,过安平,侦者报大清兵将至,相顾无人色,急趋晋州避之,知州陈弘绪闭门不纳,士民亦歃血誓不延一兵。宇亮大怒,传令箭:亟纳师,否则军法从事。弘绪亦传语曰:“督师之来以御敌也,今敌且至,奈何避之?刍粮不继,责有司,欲入城,不敢闻命。”宇亮乃驰疏劾之,有旨逮治。州民诣阙讼冤,愿以身代者千计,弘绪得镌级调用。帝自是疑宇亮不任事,徒扰民矣。  明年正月至天津。愤诸将退避,疏论之,因及总兵刘光祚逗遛状。国观方冀为首辅,与嗣昌谋倾宇亮,遽拟旨军前斩光祚。比旨下,光祚适有武清之捷,宇亮乃系光祚于狱,而具疏乞宥,继上武清捷音。国观乃拟严旨,责以前后矛盾,下九卿科道议。佥谓宇亮玩弄国宪,大不敬。宇亮疏辩,部议落职闲住,给事中陈启新、沈迅复重劾之,改拟削籍。帝令戴罪图功,事平再议。宇亮竟以此去位,而国观代为首辅矣。已而定失事者五案,宇亮终免议。久之,卒于家。  薛国观,韩城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授莱州推官。天启四年,擢户部给事中,数有建白。魏忠贤擅权,朝士争击东林。国观所劾御史游士任、操江都御史熊明遇、保定巡抚张凤翔、兵部侍郎萧近高、刑部尚书乔允升,皆东林也。寻迁兵科右给事中,于疆事亦多所论奏。忠贤遣内臣出镇,偕同官疏争。七年,再迁刑科都给事中。  崇祯改元,忠贤遗党有欲用王化贞,宽高,出胡嘉栋者,国观力持不可。奉命祭北镇医无闾,还言关内外营伍虚耗、将吏侵克之弊,因荐大将满桂才。帝褒以忠谠,令指将吏侵克者名,列上副将王应晖等六人,诏俱属之吏。陕西盗起,偕乡人仕于朝者,请设防速剿,并追论故巡抚乔应甲纳贿纵盗罪。削应甲籍,籍其赃。国观先附忠贤,至是大治忠贤党,为南京御史袁耀然所劾。国观惧,且虞挂察典,思所以挠之,乃劾吏科都给事中沈惟炳、兵科给事中许誉卿,言:“两人主盟东林,与瞿式耜掌握枚卜。文华召对,陛下恶章允儒妄言,严旨处分。誉卿乃持一疏授惟炳,使同官刘斯珣邀臣列名,臣拒不应,遂使耀然劾臣。臣自立有品,不入东林,遂罹其害。今朝局惟论东林异同向背,借崔、魏为题,报仇倾陷。今又把持京察,而式耜以被斥之人,久居郭外,遥制察典,举朝无敢言。”末诋耀然贿刘鸿训得御史。帝虽以挠察典责之,国观卒免察。然清议不容,旋以终养去。  三年秋,用御史陈其猷荐,起兵科都给事中。遭母忧,服阕,起礼科都给事中,迁太常少卿。九年,擢左佥都御史。明年八月,拜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国观为人阴鸷谿刻,不学少文。温体仁因其素仇东林,密荐于帝,遂超擢大用之。  十一年六月,进礼部尚书。其冬,首辅刘宇亮出督师,国观与杨嗣昌比,扌冓罢宇亮。明年二月代其位。叙剿寇功,加太子太保、户部尚书,进文渊阁;叙城守功,加少保、吏部尚书,进武英殿。  先为首辅者,体仁最当帝意,居位久。及张至发、孔贞运、刘宇亮继之,皆非帝意所属,故旋罢去。国观得志,一踵体仁所为,导帝以深刻,而才智弥不及,操守亦弗如。帝初颇信响之,久而觉其奸,遂及于祸。  始帝燕见国观,语及朝士贪婪。国观对曰:“使厂卫得人,安敢如是。”东厂太监王德化在侧,汗流沾背,于是专察其阴事。国观任中书王陛彦,而恶中书周国兴、杨余洪,以漏诏旨、招权利劾之,并下诏狱。两人老矣,毙廷杖下,其家人密缉国观通贿事,报东厂。而国观前匿史褷所寄银,周、杨两家又诱褷苍头首告。由是诸事悉上闻,帝意渐移。  史褷者,清苑人。为御史无行,善结纳中官,为王永光死党。巡按淮、扬,括库中赃罚银十余万入己橐。摄巡盐,又掩取前官张锡命贮库银二十余万。及以少卿家居,检讨杨士聪劾吏部尚书田唯嘉纳周汝弼金八千推延绥巡抚,褷居间,并发褷盗盐课事。褷得旨自陈,遂讦士聪,而盐课则请敕淮、扬监督中官杨显名核奏。俄而锡命子沆讦褷,给事中刘焜芳复劾褷侵盗有据。又尝勒富人于承祖万金,事发,则遣家人赍重赀谋于黠吏,图改旧籍。帝乃怒,褫褷职,褷急携数万金入都,主国观邸。谋既定,出疏攻焜芳及其弟炳芳、炜芳。阁臣多徇褷,拟严旨,帝不听,止夺焜芳官候讯。及显名核疏上,力为褷解,而不能讳者六万金;褷下狱。会有兵事,狱久不结,瘐死。都人籍籍谓褷所携赀尽为国观有,家人证之,事大著。国观犹力辨褷赃为党人构陷,帝不听。  帝初忧国用不足,国观请借助,言:“在外群僚,臣等任之;在内戚畹,非独断不可。”因以武清侯李国瑞为言。国瑞者,孝定太后兄孙,帝曾祖母家也。国瑞薄庶兄国臣,国臣愤,诡言“父赀四十万,臣当得其半,今请助国为军赀”。帝初未允,因国观言,欲尽借所言四十万者,不应则勒期严追。或教国瑞匿赀勿献,拆毁居第,陈什器通衢鬻之,示无所有。嘉定伯周奎与有连,代为请。帝怒,夺国瑞爵,国瑞悸死。有司追不已,戚畹皆自危。因皇五子病,交通宦官宫妾,倡言孝定太后已为九莲菩萨,空中责帝薄外家,诸皇子尽当殀,降神于皇五子。俄皇子卒,帝大恐,急封国瑞七岁儿存善为侯,尽还所纳金银,而追恨国观,待隙而发。  国观素恶行人吴昌时。及考选,昌时虞国观抑己,因其门人以求见。国观伪与交欢,拟第一,当得吏科。迨命下,乃得礼部主事。昌时大恨,以为卖己,与所善东厂理刑吴道正谋,发丁忧侍郎蔡奕琛行贿国观事。帝闻之,益疑。  十三年六月,杨嗣昌出督师,有所陈奏。帝令拟谕,国观乃拟旨以进。帝遂发怒,下五府九卿科道议奏。掌都督府魏国公徐允祯、吏部尚书傅永淳等不测帝意,议颇轻,请令致仕或闲住。帝度科道必言之,独给事中袁恺会议不署名,且疏论永淳徇私状,而微诋国观藐肆妒嫉。帝不怿,抵疏于地曰:“成何纠疏!”遂夺国观职,放之归,怒犹未已。  国观出都,重车累累,侦事者复以闻。而东厂所遣伺国观邸者,值陛彦至,执之,得其招摇通贿状。词所连及,永淳、奕琛暨通政使李梦辰、刑部主事硃永佑等十一人。命下陛彦诏狱穷治。顷之,恺再疏,尽发国观纳贿诸事,永淳、奕琛与焉。国观连疏力辨,诋恺受昌时指使,帝不纳。  至十月,陛彦狱未成,帝以行贿有据,即命弃市,而遣使逮国观。国观迁延久不赴,明年七月入都。令待命外邸,不以属吏,国观自谓必不死。八月初八日夕,监刑者至门,犹鼾睡。及闻诏使皆绯衣,蹶然曰:“吾死矣!”仓皇觅小帽不得,取苍头帽覆之。宣诏毕,顿首不能出声,但言“吴昌时杀我”,乃就缢。明日,使者还奏。又明日许收敛,悬梁者两日矣。辅臣戮死,自世庙夏言后,此再见云。法司坐其赃九千,没入田六百亩,故宅一区。  国观险忮,然罪不至死,帝徒以私愤杀之,赃又悬坐,人颇有冤之者。  袁恺,聊城人。既劾罪国观,后为给事中宋之普所倾,罢去。福王时,起故官,道卒。  程国祥,字仲若,上元人。举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历知确山、光山二县,有清名。迁南京吏部主事,乞养归。服阕,起礼部主事。天启四年,吏部尚书赵南星知其可任,调为己属,更历四司。发御史杨玉珂请属,玉珂被谪,国祥亦引疾归。其冬,魏忠贤既逐南星,御史张讷劾国祥为南星邪党,遂除名。  崇祯二年,起稽勋员外郎。迁考功郎中,主外计,时称公慎。御史龚守忠诋国祥通贿,国祥疏辩。帝褒以清执,下都察院核奏,事得白,守忠坐褫官。寻迁大理右寺丞。历太常卿、南京通政使,就迁工部侍郎,复调户部。  九年冬,召拜户部尚书。杨嗣昌议增饷,国祥不敢违。而是时度支益匮,四方奏报灾伤者相继。国祥多方区画,亦时有所蠲减,最后建议,借都城赁舍一季租,可得五十万,帝遂行之。勋戚奄竖悉隐匿不奏,所得仅十三万,而怨声载途。然帝由是眷国祥。  十一年六月,帝将增置阁臣,出御中极殿,召廷臣七十余人亲试之。发策言:“年来天灾频仍,今夏旱益甚,金星昼见五旬,四月山西大雪。朝廷腹心耳目臣,务避嫌怨。有司举劾,情贿关其心。克期平贼无功,而剿兵难撤。外敌生心,边饷日绌。民贫既甚,正供犹艰。有司侵削百方,如火益热。若何处置得宜,禁戢有法,卿等悉心以对。”会天大雨,诸臣面对后,漏已深,终考者止三十七人。顾帝意已前定,特假是为名耳。居数日,改国祥礼部尚书,与杨嗣昌、方逢年、蔡国用、范复粹俱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时刘宇亮为首辅,傅冠、薛国观次之,又骤增国祥等五人。国观、嗣昌最用事,国祥委蛇其间,自守而已。明年四月召对,无一言。帝传谕责国祥缄默,大负委任,国祥遂乞休去。  国祥始受业于焦竑,历任卿相,布衣蔬食,不改儒素。与其子上俱撰有诗集。国祥殁后,家贫,不能举火。上营葬毕,感疾卒,无嗣。  蔡国用,金溪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由中书舍人擢御史。天启五年陈时政六事,诋叶向高、赵南星,而荐亓诗教、赵兴邦、邵辅忠、姚宗文等七人,魏忠贤喜,矫旨褒纳。寻忤珰意,勒令闲住。  崇祯元年起故官,屡迁工部右侍郎。督修都城,需石甚急,不克办。国用建议取牙石用之。牙石者,旧列崇文、宣武两街,备驾出除道者也。帝阅城,嘉其功,遂欲大用。十一年六月,廷推阁臣,国用望轻,不获与,特旨擢礼部尚书,入阁办事。累加少保,改吏部尚书、武英殿。十三年六月卒于官,赠太保,谥文恪。国用居位清谨,与同列张四知皆庸才,碌碌无所见。  范复粹,黄县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除开封府推官。崇祯元年为御史。廷议移毛文龙内地,复粹言:“海外亿万生灵谁非赤子,倘栖身无所,必各据一岛为盗,后患方深。”又言:“袁崇焕功在全辽,而尚宝卿董懋中诋为逆党所庇,持论狂谬。”懋中遂落职,文龙亦不果移。  巡按江西,请禁有司害民六事。时大厘邮传积弊,减削过甚,反累民,复粹极陈不便。丁艰归。服阕,还朝,出按陕西。陈治标治本之策:以任将、设防、留饷为治标;广屯、蠲赋、招抚为治本。帝褒纳之。廷议有司督赋缺额,兼罪抚按,复粹力言不可。  由大理右寺丞进左少卿。居无何,超拜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时同命者五人,翰林惟方逢年,余皆外僚,而复粹由少卿,尤属异数。盖帝欲阁臣通知六部事,故每部简一人:首辅刘宇亮由吏部,国祥以户,逢年以礼,嗣昌以兵,国用以工,刑部无人,复粹以大理代之。累加少保,进吏部尚书、武英殿。  十三年六月,国观罢,复粹为首辅。给事中黄云师言“宰相须才识度三者”,复粹恚,因自陈三者无一,请罢,温旨慰留。御史魏景琦劾复粹及张四知学浅才疏,伴食中书,遗讥海内。帝以妄诋下之吏。明年,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改建极殿。贼陷洛阳,复粹等引罪乞罢,不允。帝御乾清宫左室,召对廷臣,语及福王被害,泣下。复粹曰:“此乃天数。”帝曰:“虽气数,亦赖人事挽回。”复粹等不能对。帝疾初愈,大赦天下,命复粹录囚,自尚书傅宗龙以下,多所减免。是年五月致仕。国变后,卒于家。  方逢年,遂安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天启四年,以编修典湖广试,发策有“巨珰大蠹”语,且云“宇内岂无人焉?有薄士大夫而觅皋、夔、稷、契于黄衣阉尹之流者”。魏忠贤见之,怒,贬三秩调外。御史徐复阳希指劾之,削籍为民。  崇祯初,起原官,累迁礼部侍郎。十一年诏廷臣举边才,逢年以汪乔年应。未几,擢礼部尚书,入阁辅政。其冬,刑科奏摘参未完疏,逢年以犯赃私者,人亡产绝,亲戚坐累,几同瓜蔓,遂轻拟以上。而帝意欲罪刑部尚书刘之凤,责逢年疏忽。逢年引罪,即罢归。  福王时,复原官,不召。鲁王三召之,用其议,定称鲁监国。绍兴破,王航海,逢年追不及,与方国安等降于我大清。已而以蜡丸书通闽,事泄被诛。  张四知者,费县人。天启二年进士。由庶吉士授检讨。崇祯中,历官礼部右侍郎。貌寝甚,尝患恶疡。十一年六月,廷推阁臣忽及之。给事中张淳劾其为祭酒时贪污状,四知愤,帝前力辨,言己孤立,为廷臣所嫉。帝意颇动,薛国观因力援之。明年五月与姚明恭、魏照乘俱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明恭,蕲水人。出赵兴邦门,公论素不予。崇祯十一年,由詹事迁礼部侍郎,教习庶吉士。给事中耿始然劾其与副都御史袁鲸比而为奸利,帝不听。明年遂柄用。  照乘,滑人。天启时,为吏部都给事中。崇祯十一年,历官兵部侍郎。明年,国观引入阁。  三人者,皆庸劣充位而已。四知加太子太保,进吏部尚书、武英殿。明恭加太子太保,进户部尚书、文渊阁。照乘加太子少傅,进户部尚书、文渊阁。帝自即位,务抑言官,不欲以其言斥免大臣。弹章愈多,位愈固。四知秉政四载,为给事中马嘉植,御史郑昆贞、曹溶等所劾,帝皆不纳,十五年六月始致仕。照乘亦四载,御史杨仁愿、徐殿臣、刘之渤相继论劾,引疾去。明恭甫一载,乡人诣阙讼之,请告归。后四知降于我大清。  陈演,井研人。祖效,万历间以御史监征倭军,卒于朝鲜,赠光禄卿。演登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崇祯时,历官少詹事,掌翰林院,直讲筵。十三年正月,擢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  演庸才寡学,工结纳。初入馆,即与内侍通。庄烈帝简用阁臣,每亲发策,以所条对觇能否。其年四月,中官探得帝所欲问数事,密授演,条对独称旨,即拜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与谢升同入阁。明年,进礼部尚书,改文渊阁。十五年,以山东平盗功加太子少保,改户部尚书、武英殿。被劾乞罢,优旨慰留。明年五月,周延儒去位,遂为首辅。寻以城守功,加太子太保。十七年正月考满,加少保,改吏部尚书、建极殿。逾月罢政。再逾月,都城陷,遂及于难。  演为人既庸且刻。恶副都御史房可壮、河南道张煊不受属,因会推阁臣谗于帝,可壮等六人俱下吏。王应熊召至,旋放还,演有力焉。  自延儒罢后,帝最倚信演。台省附延儒者,尽趋演门。当是时,国势累卵,中外举知其不支。演无所筹画,顾以贿闻。及李自成陷陕西,逼山西,廷议撤宁远吴三桂兵入守山海关,策应京师。帝意亦然之,演持不可。后帝决计行之,三桂始用海船渡辽民入关,往返者再,而贼已陷宣、大矣。演惧不自安,引疾求罢。诏许之,赐道里费五十金,彩币四表里,乘传行。  演既谢事,蓟辽总督王永吉上疏力诋其罪,请置之典刑,给事中汪惟效、孙承泽亦极论之。演入辞,谓佐理无状,罪当死。帝怒曰:“汝一死不足蔽辜!”叱之去。演赀多,不能遽行。贼陷京师,与魏藻德等俱被执,系贼将刘宗敏营中。其日献银四万,贼喜,不加刑。四月八日,已得释。十二日,自成将东御三桂,虑诸大臣为后患,尽杀之。演亦遇害。  魏藻德,顺天通州人。崇祯十三年举进士。既殿试,帝思得异才,复召四十八人于文华殿,问:“今日内外交讧,何以报仇雪耻?”藻德即以“知耻”对,又自叙十一年守通州功。帝善之,擢置第一,授修撰。  十五年,都城戒严,疏陈兵事。明年三月,召对称旨。藻德有口才。帝以己所亲擢,且意其有抱负,五月,骤擢礼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藻德力辞部衔,乃改少詹事。正统末年,兵事孔棘,彭时以殿试第一人,逾年即入阁,然仍故官修撰,未有超拜大学士者。陈演见帝遇之厚,曲相比附。八月,补行会试引为副总裁,越蒋德璟、黄景昉而用之。藻德居位,一无建白,但倡议令百官捐助而已。十七年二月,诏加兵部尚书兼工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总督河道、屯田、练兵诸事,驻天津,而命方岳贡驻济宁,盖欲出太子南京,俾先清道路也。有言百官不可令出,出即潜遁者,遂止不行。  及演罢,藻德遂为首辅。同事者李建泰、方岳贡、范景文、邱瑜,皆新入政府,莫能补救。至三月,都城陷,景文死之,藻德、岳贡、瑜并被执,幽刘宗敏所。贼下令勒内阁十万金,京卿、锦衣七万,或五三万,给事、御史、吏部、翰林五万至一万有差,部曹数千,勋戚无定数。藻德输万金,贼以为少,酷刑五日夜,脑裂而死。复逮其子追征,诉言:“家已罄尽。父在,犹可丐诸门生故旧。今已死,复何所贷?”贼挥刃斩之。  李建泰,曲沃人。天启五年进士。历官国子祭酒,颇著声望。崇祯十六年五月,擢吏部右侍郎。十一月,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与方岳贡并命。疏陈时政切要十事,帝皆允行。  明年正月,李自成逼山西。建泰虑乡邦被祸,而家富于赀,可藉以佐军,毅然有灭贼志,常与同官言之。会平阳陷,帝临朝叹曰:“朕非亡国之君,事事皆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面目见于地下!朕愿督师亲决一战,身死沙场无所恨,但死不瞑目耳!”语毕痛哭。陈演、蒋德璟诸辅臣请代,俱不许。建泰顿首曰:“臣家曲沃,愿出私财饷军,不烦官帑,请提师以西。”帝大喜,慰劳再三,曰:“卿若行,朕仿古推毂礼。”建泰退,即请复故御史卫桢固官;授进士凌駉职方主事,并监军;参将郭中杰为副总兵,领中军事;荐进士石釭联络延、宁、甘、固义士,讨贼立功。帝俱从之。加建泰兵部尚书,赐尚方剑,便宜从事。  二十六日,行遣将礼。驸马都尉万炜以特牲告太庙。日将午,帝御正阳门楼,卫士东西列,自午门抵城外,旌旗甲仗甚设。内阁五府六部都察院掌印官及京营文武大臣侍立,鸿胪赞礼,御史纠仪。建泰前致辞,帝奖劳有加,赐之宴。御席居中,诸臣陪侍,酒七行,帝手金卮亲酌建泰者三,即以赐之,乃出手敕曰“代朕亲征”。宴毕,内臣为披红簪花,用鼓乐导尚方剑而出。建泰顿首谢,且辞行,帝目送之。行数里,所乘肩舆忽折,众以为不祥。  建泰以宰辅督师,兵食并绌,所携止五百人。甫出都,闻曲沃已破,家赀尽没,惊怛而病。日行三十里,士卒多道亡。至定兴,城门闭不纳。留三日,攻破之,笞其长吏。抵保定,贼锋已逼,不敢前,入屯城中。已而城陷,知府何复、乡官张罗彦等并死之。建泰自刎不殊,为贼将刘方亮所执,送贼所。  贼既败,大清召为内院大学士。未几,罢归。姜瓖反大同,建泰遥应之。兵败被擒,伏诛。  赞曰:天下治乱,系于宰辅。自温体仁导帝以刻深,治尚操切,由是接踵一迹。应熊刚很,至发险忮。国观阴鸷,一效体仁之所为,而国家之元气已索然殆尽矣。至于演、藻德之徒,机智弗如,而庸庸益甚,祸中于国,旋及其身,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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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四-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四 崔景荣黄克缵毕自严李长庚(王志道)刘之凤 崔景荣,字自强,长垣人。万历十一年进士。授平阳府推官。擢御史,劾东厂太监张鲸罪。巡按甘肃、湖广、河南,最

列传第一百四十二-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二 乔允升易应昌等曹于汴孙居相弟鼎相曹珖陈于廷郑三俊李日宣张玮金光辰111111 乔允升,字吉甫,洛阳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除太谷知县。以治行高等征授御史。历按,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 王应熊(何吾驺)张至发(孔贞运黄士俊刘宇亮)薛国观(袁恺)程国祥(蔡国用范复粹方逢年张四知等)陈演魏藻德(李建泰) 王应熊,字非熊,巴县人。万历四

列传第一百四十二

  乔允升易应昌等曹于汴孙居相弟鼎相曹珖陈于廷郑三俊李日宣张玮金光辰111111  乔允升,字吉甫,洛阳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除太谷知县。以治行高等征授御史。历按宣、大、山西、畿辅,并著风采。  三十九年,大计京官。允升协理河南道,力锄匪类。而主事秦聚奎、给事中硃一桂咸为被察者讼冤。察疏犹未下,允升虑帝意动摇,三疏别白其故,且劾吏部侍郎萧云举佐察行私,事乃获竣,云举亦引去。寻迁顺天府丞,进府尹。齐、楚、浙三党用事,移疾归。  天启初,起历刑部左、右侍郎。三年,进尚书。魏忠贤逐吏部尚书赵南星,廷推允升代。忠贤以允升为南星党,并逐主议者,允升复移疾归。既而给事中薛国观劾允升主谋邪党,诏落职闲住。  崇祯初,召拜故官。时讼狱益繁,帝一切用重典。允升执法不挠,多所平反。先是,钱谦益典试浙江。有奸人金保元、徐时敏伪作关节,授举子钱千秋,千秋故有文,获荐,觉保元、时敏诈,与之哄。事传京师,为部、科磨勘者所发。谦益大骇,诘知二奸所为,疏劾之,并千秋俱下吏。罪当戍,二奸瘐死,千秋更赦释还。事已七年矣,温体仁以枚卜不与,疑谦益主之,复发其事。诏逮千秋再讯。帝深疑廷臣结党,蓄怒以待,而体仁又密伺于旁,廷臣相顾惕息。允升乃会都御史曹于汴、大理卿康新民等谳鞫者再,千秋受拷无异词,允升等具以闻。帝不悦,命覆勘。体仁虑谦益事白,己且获谴,再疏劾法官六欺,且言狱词尽出谦益手。允升愤,求去。帝虽慰留,卒如体仁言,夺谦益官闲住。千秋荷校死。  二年冬,我大清兵薄都城,狱囚刘仲金等百七十人破械出,欲逾城,被获。帝震怒,下允升及左侍郎胡世赏、提牢主事敖继荣狱,欲置之死。中书沈自植乘间摭劾允升他罪,章并下按问。副都御史掌院事易应昌以允升等无死罪,执奏再三,帝益怒,并下应昌狱,镌佥都御史高弘图、大理寺卿金世俊级,夺少卿周邦基以下俸,令再谳。弘图等乃坐允升绞,而微言其年老可念。帝谓允升法当死,特高年笃疾减死,与继荣俱戍边,世赏赎杖为民。尚书胡应台等上应昌罪,帝以为轻。杖郎中徐元嘏于廷,镌应台秩视事,应昌论死。四年四月,久旱求言,多请缓刑,乃免应昌及工部尚书张凤翔、御史李长春、给事中杜齐芳、都督李如桢死,遣戍边卫。允升赴戍所,未几死。允升端方廉直,扬历中外,具有声绩,以诖误获重谴,天下惜之。  易应昌,字瑞芝,临川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熹宗时,由御史累迁大理少卿。逆党劾为东林,削籍。崇祯二年,起左佥都御史,进左副都御史,与曹于汴持史褷、高捷起官事,为时所重,至是获罪。福王时,召复故官,迁工部右侍郎。国变后卒。  帝在位十七年,刑部易尚书十七人。薛贞以奄党抵死,苏茂相半岁而罢,王在晋,未任改兵部去,允升遣戍,韩继思坐议狱除名,胡应台独得善去,冯英被劾遣戍,郑三俊坐议狱逮系,刘之凤坐议狱论绞,瘐死狱中,甄淑坐纳贿下诏狱,改系刑部,瘐死,李觉斯坐议狱削籍去,刘泽深卒于位,郑三俊再为尚书,改吏部,范景文未任,改工部,徐石麒坐议狱落职闲住,胡应台再召不赴,继其后者张忻,贼陷京师,与子庶吉士端并降。  曹于汴,字自梁,安邑人。万历十九年举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授淮安推官。以治行高第,授吏科给事中。疏劾两京兵部尚书田乐、邢玠及云南巡抚陈用宾,乐、玠遂引去。吏部郎赵邦清被诬,于汴疏雪之。谒告归,僦屋以居,不蔽风日。  起历刑科左、右给事中。朝房灾,请急补旷官,修废政。辽左有警,朝议增兵,于汴言:“国家三岁遣使者阅边,盛奖边臣功伐,蟒衣金币之赐,官秩之增,未尝或靳。今废防至此,宜重加按问。边道超擢,当于秩满时阅实其绩,毋徒循资俸,坐取建牙开府。”进吏科都给事中。给事中胡嘉栋发中官陈永寿兄弟奸,永寿反讦嘉栋。于汴极论永寿罪。故事,章疏入会极门,中官直达之御前,至是必启视然后进御。于汴谓乖祖制,泄事机,力请禁之。三十八年典外察,去留悉当。明年,典京察,屏汤宾尹、刘国缙等,而以年例出王绍徽、乔庆甲于外。其党群起力攻,于汴持之坚,卒不能夺。以久次擢太常少卿,疏寝不下,请告又不报,候命岁余,移疾归。  光宗立,始以太常少卿召。至则改大理少卿,迁左佥都御史,佐赵南星京察。事竣,进左副都御史。天启三年秋,吏部缺右侍郎,廷推冯从吾,以于汴副,中旨特用于汴。于汴以从吾名位先己,义不可越,四辞不得,遂引疾归。明年,起南京右都御史,辞不拜。时绍徽、应甲附魏忠贤得志,必欲害于汴,属其党石三畏以东林领袖劾之,遂削夺。  崇祯元年,召拜左都御史。振举宪规,约敕僚吏,台中肃然。明年京察,力汰匪类,忠贤余党几尽,仕路为清。温体仁讦钱谦益,下钱千秋法司,讯不得实,体仁以于汴谦益座主也,并讦之。于汴亦发体仁欺罔状。帝终信体仁,谦益竟获罪。  先是,诏定逆案。于汴与大学士韩爌、李标、钱龙锡,刑部尚书乔允升平心参决,不为已甚,小人犹恶之。故御史高捷、史褷素憸邪,为清议所摈,吏部尚书王永光力荐之。故事,御史起官,必都察院咨取,于汴恶其人,久弗咨。永光愤,再疏力争。已得请,于汴犹以故事持之,两人遂投牒自乞,于汴益恶之,卒持不予。两人竟以部疏起官,遂日夜谋倾于汴。  中书原抱奇者,贾人子也,尝诬劾大学士爌。至是再劾爌及于汴并及尚书孙居相、侍郎程启南、府丞魏光绪,目为“西党”,请皆放黜,以五人籍山西也。帝绌抱奇言不听。而工部主事陆澄源复劾于汴朋奸六罪。帝虽谪澄源,于汴卒谢事去。及辞朝,以敦大进规。七年卒,年七十七。赠太子太保。  于汴笃志正学,操履粹白。立朝,正色不阿,崇奖名教,有古大臣风。  孙居相,字伯辅,沁水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除恩县知县。征授南京御史。负气敢言。尝疏陈时政,谓:“今内自宰执,外至郡守县令,无一人得尽其职。政事日废,治道日乖,天变人怨,究且瓦解土崩。纵珠玉金宝亘地弥天,何救危乱!”帝不省。诚意伯刘世延屡犯重辟,废为庶人,锢原籍。不奉诏,久居南京,益不法,妄言星变,将勒兵赴阙。居相疏发其奸,并及南京勋臣子弟暴横状。得旨下世延吏,安远、东宁、忻城诸侯伯子弟悉按问,强暴为戢。税使杨荣激变云南,守太和山中官黄勋嗾道士殴辱知府,居相皆极论其罪。  时中外多缺官,居相兼摄七差,署诸道印,事皆办治。大学士沈一贯数被人言,居相力诋其奸贪植党,一贯乃去,居相亦夺禄一年。连遭内外艰。服阕,起官,出巡漕运,还发汤宾尹、韩敬科场事。廷议当褫官,其党为营护,旨下法司覆勘。居相复发敬通贿状,敬遂不振。故事,御史年例外转,吏部、都察院协议。王时熙、魏云中之去,都御史孙玮不与闻。居相再疏劾尚书赵焕,焕引退。及郑继之代焕,复以私意出宋槃、潘之祥于外,居相亦据法力争。吏部侍郎方从哲由中旨起官,中书张光房等五人以持议不合时贵,摈不与科道选,居相并抗章论列。  当是时,朋党势成,言路不肖者率附吏部,以驱除异己,势张甚。居相挺身与抗,气不少沮。于是过庭训、唐世济、李征仪、刘光复、赵兴邦、周永春、姚宗文、吴亮嗣、汪有功、王万祚辈群起为难,居相连疏搘拄,诸人迄不能害。至四十五年,亦以年例出居相江西参政,引疾不就。  天启改元,起光禄少卿。改太仆,擢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四年春,召拜兵部右侍郎。其冬,魏忠贤盗柄,复引疾归。无何,给事中陈序谓居相出赵南星门,与杨涟交好,序同官虞廷陛又劾居相力荐李三才,遥结史记事,遂削夺。  崇祯元年,起户部右侍郎,专督鼓铸。寻改吏部,进左侍郎,以户部尚书总督仓场。转漕多雇民舟,民惫甚,以居相言获苏。高平知县乔淳贪虐,为给事中杨时化所劾,坐赃二万有奇。淳家京师,有奥援,乞移法司覆讯,且讦时化请嘱致隙。时化方忧居,通书居相,报书有“国事日非,邪氛益恶”语,为侦事者所得,闻于朝。帝大怒,下居相狱,谪戍边。七年,卒于戍所。  弟鼎相,历吏部郎中、副都御史,巡抚湖广,亦有名东林中。  曹珖,字用韦,益都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授户部主事,督皇城四门。仓卫军贷群珰子钱,偿以月饷,军不支饷者三年。及饷期,群珰抱券至,珖命减息,珰大哗。珖曰:“并私券奏闻,听上处分耳。”群珰请如命,军困稍苏。以忧去。  起补兵部武选主事,历职方郎中。大珰私人求大帅,珖不可。东厂太监卢受疏申职掌,珖亦请敕受约束部卒,毋陷良民。稍迁河东参政,引疾归。久之,起南京太常少卿。光宗骤崩,驰疏言:“先帝春秋鼎盛,奄弃群臣,道路咸知奸党阴谋,医药杂进,以至于此。天下之弑逆,有毒而非鸩、戕而非刃者,此与先年梃击,同一奸宄。乞明诏辅臣,直穷奸状,以雪先帝之仇。”报闻。  天启初,叙职方时边功,加光禄卿,进太常大理卿。魏忠贤乱政,大狱纷起,珖请告归。寻为给事中潘士闻所劾,落职闲住。御史卢承钦历攻东林,诋珖狎主邪盟,遂削夺。  崇祯元年,起户部右侍郎,督钱法,寻迁左侍郎。三年,拜工部尚书。珖初名珍,避仁宗讳,始改名。五年,陵工成,加太子少保。桂王重建府第,议加江西、河南、山东、山西田赋十二万有奇;浙江逋织造银十余万,巡抚陆完学请编入正额。珖皆持不可。  中官张彝宪总理户、工两部事,议设座于部堂,珖不可。右侍郎高弘图履任,彝宪欲共设公座,珖与弘图约,比彝宪至,皆曰“事竣矣”,撤座去,彝宪怏怏。及主事金铉、冯元飏交疏劾彝宪,彝宪疑出珖,日捃摭其隙。会山永巡抚刘宇烈请料价万五千两、铅五万斤,工部无给银例,与铅之半,宇烈怒,奏铅皆滥恶。彝宪取粗铅进曰“库铅尽然”,欲以罪珖。严旨尽熔库铅,司官中毒死者三人,内外官多获罪。彝宪乃纠巡视科道许国荣等十一人,珖疏救,忤旨诘责。彝宪又指闸工冒破齮龁之,珖累疏乞骸骨归,五月得请。屡荐不起。家居十四年卒。  陈于廷,字孟谔,宜兴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历知光山、唐山、秀水三县,征授御史。甫拜命,即论救给事中汪若霖,诋大学士硃赓甚力,坐夺俸一年。顷之,劾职方郎中申用懋、赵拱极、黄克谦为宰相私人,不宜处要地,又劾赓及王锡爵当斥。已,言谕德顾天飐素干清议,不宜久玷词林。语皆峻切。视鹾河东,劾税使张忠挠盐政。正阳门灾,极陈时政阙失。父丧归。服除,起按江西。时税务已属有司,而中官潘相欲亲督湖口税,于廷劾其背旨虐民。淮府庶子常洪作奸,论置之法。改按山东。  光宗立,擢太仆少卿,徙太常。议“红丸”事,极言崔文升、李可灼当斩。尚书王纪被斥,特疏申救。再进大理卿、户部右侍郎,改吏部,进左侍郎。尚书赵南星既逐,于廷署事。大学士魏广微传魏忠贤意,欲用其私人代南星,且许擢于廷总宪,于廷不可,以乔允升、冯从吾、汪应蛟名上。忠贤大怒,谓所推仍南星遗党,矫旨切责,并杨涟、左光斗尽斥为民。文选郎张可前、御史袁化中、房可壮亦坐贬黜。自是清流尽逐,小人日用事矣。  崇祯初,起南京右都御史。与郑三俊典京察,尽去诸不肖者。南御史差竣,便听北考,于廷请先考于南,报可。召拜左都御史。以巡方责重,列上纠大吏、荐人才、修荒政、核屯盐、禁耗羡、清狱囚、访奸豪、弭寇盗八事,请于回道日核实课功。优诏褒纳。给事中马思理,御史高倬、余文缙坐事下吏,并抗疏救之。秩满,加太子少保。三疏乞休,不允。  两浙巡盐御史祝徽、广西巡按御史毕佐周并擅挞指挥,非故事。事闻,帝方念疆场多故,欲倚武臣,旨下参核。于廷等言:“军官起世胄,率不循法度,概列弹章,将不胜扰,故小过薄责以惩。凡御史在外者尽然,不自二臣始。”帝以指挥秩崇,非御史得杖,令会兵部稽典制以闻,典制实无杖指挥事,乃引巡抚敕书提问四品武职语以对。帝以比拟不伦,责令再核,于廷等终右御史,所援引悉不当帝意。疏三上三却,竟削籍归。家居二年卒。福王时,赠少保。  于廷端亮有守。周延儒当国,于廷其里人,无所附丽。与温体仁不合,故卒获重谴去。  郑三俊,字用章,池州建德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授元氏知县。累迁南京礼部郎中、归德知府、福建提学副使。家居七年,起故官,督浙江粮储。  天启初,召为光禄少卿,改太常。未上,陈中官侵冒六事。时魏忠贤、客氏离间后妃,希得见帝,而三俊疏有“笃厚三宫,妖冶不列于御”语。忠贤遣二竖至阁中,摘“妖冶”语,令重其罪,阁臣力争,而拟旨则以先朝故事为辞。三俊复疏言:“近日麋烂荼毒,无逾中珰,阁臣悉指为故事。古人言奄竖闻名,非国之福。今闻名者已有人,内连外结,恃阁臣弹压抑损之,而阁臣辄阿谀自溺其职,可为寒心。”忠贤益怒,以语侵内阁,留中不下。擢左佥都御史,疏陈兵食大计,规切内外诸司。吏部郎中徐大相言事被谪,抗疏救之。  四年正月,迁左副都御史。户部右侍郎杨涟劾忠贤,三俊亦上疏极论。寻署仓场事。太仓无一岁蓄,三俊奏行足储数事。忠贤尽逐涟等,三俊遂引疾去。明年,忠贤党张讷请毁天下书院,劾三俊与邹元标、冯从吾、孙慎行、余懋衡合污同流,褫职闲住。  崇祯元年,起南京户部尚书兼掌吏部事。南京诸僚多忠贤遗党,是年京察,三俊澄汰一空。京师被兵,大臣大获谴。明年春,三俊以建储入贺,力言:“皇上忧劳少过,人情郁结未宣。百职庶司,救过不赡,上下睽孤,足为隐虑。愿保圣躬以保天下,收人心以收封疆。”帝褒纳之。南粮岁额八十二万七千有奇,积逋至数百万,而兵部又增兵不已。三俊初至,仓库不足一月饷。三俊力祛宿弊,纠有司尤怠玩者数人,屡与兵部争虚冒,久之,士得宿饱。万历时,税使四出,芜湖始设关,岁征税六七万,泰昌时已停。至是,度支益绌,科臣解学龙请增天下关税,南京宣课司亦增二万。三俊以为病民,请减其半,以其半征之芜湖坐贾,户部遂派芜湖三万,复设关征商。三俊请罢征,并于工部分司计舟输课,不税货物,皆不从,遂为永制。芜湖、淮安、杭州三关皆隶南户部,所遣司官李友兰、霍化鹏、任亻叔皆贪,三俊悉劾罢之。  居七年,就移吏部。八年正月,复当京察,斥罢七十八人,时服其公。旋上议官评、杜请属、慎差委三事,帝皆采纳。流寇大扰江北,南都震动,三俊数陈防御策。礼部侍郎陈子壮下狱,抗疏救之。  考绩入都,留为刑部尚书,加太子少保。帝以阴阳愆和,命司礼中官录囚,流徒以下皆减等。三俊以文武诸臣诖误久系者众,请令出外候谳。因论告讦株蔓之弊,乞敕“内外诸臣行恻隐实政。内而五城讯鞫,非重辟不必参送法司;外而抚按提追,非真犯不必尽解京师;刑曹决断,以十日为期。”帝皆从之。代州知州郭正中因天变,请举寒审之典,帝命考故事。三俊稽历朝宝训,得祖宗冬月录囚数事,备列上奏,寝不行。前尚书冯英坐事遣戍,其母年九十有一,三俊乞释还侍养,不许。  初,户部尚书侯恂坐屯豆事下狱,帝欲重谴之。三俊屡谳上,不称旨。谗者谓恂与三俊皆东林,曲法纵舍。工部钱局有盗穴其垣,命按主者罪,三俊亦拟轻典。帝大怒,褫其官下吏。应天府丞徐石麒适在京,上疏力救,忤旨切责。帝御经筵,讲官黄景昉称三俊至清,又偕黄道周各疏救。帝不纳,切责三俊欺罔。以无赃私,令出狱候讯。宣大总督卢象升复救之,大学士孔贞运等复以为言,乃许配赎。  十五年正月,召复故官。会吏部尚书李日宣得罪,即命三俊代之。时值考选,外吏多假缮城、垦荒名,减俸行取,都御史刘宗周疏论之。诸人乃夤缘周延儒,嘱兵部尚书张国维以知兵荐,帝即欲召对亲擢。三俊言:“考选者部、院事,天子且不得专,况枢部乎?乞先考定,乃请圣裁。”帝不悦,召三俊责之,对不屈。宗周复言:“三俊欲俟部、院考后,第其优劣纯疵,恭请钦定。若但以奏对取人,安能得真品?”帝不从,由是幸进者众。帝下诏求贤,三俊举李邦华、刘宗周自代,且荐黄道周、史可法、冯元飏、陈士奇四人。姜埰、熊开元言事下狱,及宗周获严谴,三俊皆恳救。先后奏罢不职司官数人,铨曹悉廪廪。大僚缺官,三俊数引荐,贤士之废斥者多复用。刑部尚书徐石麒获罪,率同官合疏乞留。  三俊为人端严清亮,正色立朝。惟引吴昌时为属,颇为世诟病。时文选缺郎中,仪制郎中吴昌时欲得之。首辅周延儒力荐于帝,且以嘱三俊,他辅臣及言官亦多称其贤,三俊遂请调补。帝特召问,三俊复徇众意以对。帝颔之,明日即命下。以他部调选郎,前此未有也。帝恶言官不职,欲多汰之,尝以语三俊,三俊与昌时谋出给事四人、御史六人于外。给事、御史大哗,谓昌时紊制弄权,连章力攻,并诋三俊。三俊恳乞休致,诏许乘传归。国变后,家居十余年乃卒。  李日宣,字晦伯,吉水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授中书舍人,擢御史。  天启元年,辽阳破。请帝时召大僚,面决庶政。寻请宥侯震旸以开言路,厚中宫以肃名分。忤旨,切责。已,又荐丁元荐、邹维琏、麻僖等十余人,乞召还硃钦相、刘廷宣等,帝以滥荐逐臣,停俸三月。旋出理河东盐政。还朝,以族父邦华佐兵部,引嫌归。五年七月,逆党倪文焕劾邦华、日宣为东林邪党,遂削籍。  庄烈帝即位,复故官,以邦华在朝,久不出。崇祯三年,起故官,巡按河南。还朝,掌河南道事。中官王坤讦大学士周延儒,日宣率同官言:“内臣监兵,不宜侵辅臣,且插款中疑,边情多故,坤责亦不可逭。”报闻。迁大理丞,屡进太常卿。九年冬,擢兵部右侍郎,镇守昌平。久之,进左侍郎,协理戎政。寻叙护陵功,加兵部尚书。十三年九月,擢吏部尚书。  十五年五月,会推阁臣,日宣等以蒋德璟、黄景昉、姜曰广、王锡衮、倪元璐、杨汝成、杨观光、李绍贤、郑三俊、刘宗周、吴甡、惠世扬、王道直名上。帝令再推数人,而副都御史房可壮、工部右侍郎宋玫、大理寺卿张三谟与焉。大僚不获推者,为流言入内,且创二十四气之说,帝深惑之。逾月,召日宣及与推诸臣入中左门,偕辅臣赐食。已,出御中极殿,令诸臣奏对。玫陈九边形势甚辩,帝恶其干进,叱之,乃命德璟、景昉、甡入阁,而以徇情滥举责日宣等回奏。奏上,帝怒不解,复御中左门,太子及定、永二王侍。帝召日宣,声甚厉。次召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河南道御史张煊,及玫、可壮、三谟,诘其妄举。日宣奏辩。帝曰:“汝尝言秉公执法,今何事不私?”正宸奏:“日宣多游移,臣等常劾之。然推举事,实无所徇。”日宣复为玫等三人解。帝命锦衣官提下日宣等六人,并褫冠带就执。时帝怒甚,侍臣皆股栗失色。德璟、景昉、甡叩头辞新命,因言:“臣等并在会推中。若诸臣有罪,臣等岂能安。”大学士周延儒等亦乞优容。帝皆不许,遂下刑部。廷臣交章申救,不纳,帝疑其未就狱,责刑部臣克期三日定谳。侍郎惠世扬、徐石麒拟予轻比,帝大怒,革世扬职,镌石麒二秩,郎中以下罪有差。御史王汉言:“枚卜一案,日宣等无私。陛下怀疑,重其罪,刑官莫知所执。”不听。狱上,日宣、正宸、煊戍边,玫、可壮、三谟削籍。久之,赦还,卒。  张玮,字席之,武进人。少孤贫,取糠秕自给,不轻受人一饭,为同里薛敷教所知。讲学东林书院,师孙慎行。其学以慎独研几为宗。  万历四十年,举应天乡试第一。越七年,成进士,授户部主事。调兵部职方,历郎中,出为广东提学佥事。粤俗奢丽,督学至,宫室供张舆马饩牵之奉甲他省,象犀文石,名花珠具,磊砢璀璨,玮悉屏去弗视也。大吏建魏忠贤祠,乞上梁文于玮,玮即日引去。玮廉,归而布袍草履,授徒于家。  庄烈帝即位,起江西参议,历福建、山东副使。大学士吴宗达谓玮难进而易退,言之吏部,召为尚宝卿,进太仆少卿。坐事调南京大理丞,引疾去。久之,起应天府丞。是岁,四方大旱,玮以军食可虞,奏请:“禁江西、湖广遏籴,而令应天、常、镇、淮、扬五郡折输漕粮银,赴彼易米,则小民免催科之苦,太仓无颗粒之亏。他十库所收铜、锡、颜料、皮布,非州县土产者,悉解折色,且尽改民解为官解,以救民汤火。”所司多议行。  迁南京光禄卿,召入为右佥都御史,迁左副都御史。时刘宗周、金光辰并总宪纪,玮乃上《风励台班疏》曰:“惩往正以监来。今极贪则原任巡按苏松御史王志举,极廉则原任南京试御史成勇。勇与臣曾不相知,家居闻勇被逮,士民泣送者万辈,百里不休。后入南都,始知勇在台不滥听一辞,不轻赎一锾,不受属吏一蔬一果;杰绅悍吏为民害者,不少假借;委曲开导民以孝弟。臣离南中,辄扳辕愿借成御史,惠我南人。虽前奉严谴,宜召为诸御史劝。”疏上,一时称快。诏下志举法司逮治,成勇叙用。  玮旋以病谢归,未几卒。福王时,赠左都御史,谥清惠。  金光辰,字居垣,全椒人。崇祯元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巡视西城。内使周二杀人,牒司礼监捕之,其人方直御前,叩头乞哀。帝曰:“此国家法,朕不得私。”卒抵罪。出按河南,条奏至三百余章,弹劾不避权势。九年,还朝。京师戒严,光辰分守东直门,劾兵部尚书张凤翼三不可解,一大可忧。帝以凤翼方在行间,寝其奏。  时帝久罢内遣,然以边警,诸臣类萎腇不任,仍分遣中官卢维宁等总监通、津、临、德等处兵马粮饷,而意颇讳言之。光辰疏请罢遣,帝怒,召对平台。风雨骤至,侍臣立雨中,至以袖障溜。久之,帝召光辰责之。光辰对曰:“皇上以文武诸臣无实心任事,委任内臣。臣愚以任内臣,诸臣益弛卸不任。”帝大怒,声色俱厉,将重谴光辰,而迅雷直震御座,风雨声大作。光辰因言:“臣往在河南,见皇上撤内臣而喜。”语未终,帝沉吟,即云“汝言毋复尔”,然意亦稍解。人谓光辰有天幸云。时张元佐以兵部右侍郎出守昌平,同时内臣提督天寿山者即日往。帝顾阁臣曰:“内臣即日往,侍臣三日未出,朕之用内臣过耶?”翼日有诏,光辰镌三级调外。  久之,由浙江按察司照磨召为大理寺正,进太仆丞。十三年五月,复偕诸大臣召对平台,咨以御边、救荒、安民之策。光辰班最后,时已夜,光辰独对烛影中,娓娓数百言,帝为耸然听。明日谕诸臣各缮疏以进。寻移尚宝丞。陈罢练总、换授、私派、佥报数事,报闻。历光禄少卿、左通政。十五年五月,复偕诸臣召对德政殿,备陈贼形势。帝悦,擢左佥都御史。无何,以救刘宗周,仍镌三级调外,事具《宗周传》。明年丁父忧。福王时,起故官。未赴,国变,家居二十余年卒。  赞曰:明自神宗而后,士大夫峻门户而重意气。其贤者敦厉名检,居官有所执争,即清议翕然归之。虽其材识不远,耳目所熟习,不能不囿于风会,抑亦一时之良也。遭时孔棘,至救过不暇,顾安得责以挽回干济之业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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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二 乔允升易应昌等曹于汴孙居相弟鼎相曹珖陈于廷郑三俊李日宣张玮金光辰111111 乔允升,字吉甫,洛阳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除太谷知县。以治行高等征授御史。历按

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

杨嗣昌,字文弱,武陵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改除杭州府教授。迁南京国子监博士,累进户部郎中。天启初,引疾归。崇祯元年,起河南副使,加右参政,移霸州。四年,移山海关饬兵备。父鹤,总督陕西被逮,嗣昌三疏请代,得减死。五年夏,擢右佥都御史,巡抚永平、山海诸处。嗣昌父子不附奄,无嫌于东林。侍郎迁安郭巩以逆案谪戍广西,其乡人为讼冤。嗣昌以部民故,闻于朝,给事中姚思孝驳之,自是与东林郄。七年秋,拜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宣、大、山西军务。时中原饥,群盗蜂起,嗣昌请开金银铜锡矿,以解散其党。又六疏陈边事,多所规画。帝异其才。以父忧去,复遭继母丧。九年秋,兵部尚书张凤翼卒,帝顾廷臣无可任者,即家起嗣昌。三疏辞,不许。明年三月抵京,召对。嗣昌通籍后,积岁林居,博涉文籍,多识先朝故事,工笔札,有口辨。帝与语,大信爱之。凤翼故柔靡,兵事无所区画。嗣昌锐意振刷,帝益以为能。每对必移时,所奏请无不听,曰:“恨用卿晚。”嗣昌乃议大举平贼。请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为四正,四巡抚分剿而专防;以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协剿;是谓十面之网。而总督、总理二臣,随贼所向,专征讨。福建巡抚熊文灿者,讨海贼有功,大言自诡足办贼。嗣昌闻而善之。会总督洪承畴、王家桢分驻陕西、河南。家桢故庸材,不足任,嗣昌乃荐文灿代之。因议增兵十二万,增饷二百八十万。其措饷之策有四,曰因粮,曰溢地,曰事例,曰驿递。因粮者,因旧额之粮,量为加派,亩输粮六合,石折银八钱,伤地不与,岁得银百九十二万九千有奇;溢地者,民间土田溢原额者,核实输赋,岁得银四十万六千有奇;事例者,富民输资为监生,一岁而止;驿递者,前此邮驿裁省之银,以二十万充饷。议上,帝乃传谕:“流寇延蔓,生民涂炭,不集兵无以平寇,不增赋无以饷兵。勉从廷议,暂累吾民一年,除此腹心大患。其改因粮为均输,布告天下,使知为民去害之意。”寻议诸州县练壮丁捍本土,诏抚按饬行。贼攻淅川,左良玉不救,城陷。山西总兵王忠援河南,称疾不进,兵噪而归。嗣昌请逮戮失事诸帅,以肃军令,遂逮忠及故总兵张全昌。良玉以六安功,落职戴罪自赎。嗣昌既建“四正六隅”之说,欲专委重文灿,文灿顾主抚议,与前策牴牾。帝谯让文灿,嗣昌亦心望。既已任之,则曲为之解,乃上疏曰:“网张十面,必以河南、陕西为杀贼之地。然陕有李自成、惠登相等,大部未能剿绝,法当驱关东贼不使合,而使陕抚断商、雒,郧抚断郧、襄,安抚断英、六,凤抚断亳、颍,而应抚之军出灵、陕,保抚之军渡延津。然后总理提边兵,监臣提禁旅,豫抚提陈永福诸军,并力合剿。若关中大贼逸出关东,则秦督提曹变蛟等出关协击。期三月尽诸剧寇。巡抚不用命,立解其兵柄,简一监司代之;总兵不用命,立夺其帅印,简一副将代之;监司、副将以下,悉以尚方剑从事。则人人效力,何贼不平。”乃克今年十二月至明年二月为灭贼之期。帝可其奏。是时,贼大入四川,朝士尤洪承畴纵贼。嗣昌因言于帝曰:“熊文灿在事三月,承畴七年不效。论者绳文灿急,而承畴纵寇莫为言。”帝知嗣昌有意左右之,变色曰:“督、理二臣但责成及时平贼,奈何以久近藉之口!”嗣昌乃不敢言。文灿既主抚议,所加饷天子遣一侍郎督之,本藉以剿贼,文灿悉以资抚。帝既不复诘,廷臣亦莫言之。至明年三月,嗣昌以灭贼逾期,疏引罪,荐人自代。帝不许,而命察行间功罪,乃上疏曰:“洪承畴专办秦贼,贼往来秦、蜀自如,剿抚俱无功,不免于罪。熊文灿兼办江北、河南、湖广贼,抚刘国能、张献忠,战舞阳、光山,剿抚俱有功,应免罪。诸巡抚则河南常道立、湖广余应桂有功,陕西孙传庭、山西宋贤、山东颜继祖、保定张其平、江南张国维、江西解学龙、浙江喻思恂有劳,郧阳戴东旻无功过,凤阳硃大典、安庆史可法宜策励图功。总兵则河南左良玉有功,陕西曹变蛟、左光先无功,山西虎大威、山东倪宠、江北牟文绶、保定钱中选有劳无功,河南张任学、宁夏祖大弼无功过。承畴宜遣逮,因军民爱戴,请削宫保、尚书,以侍郎行事。变蛟、光先贬五秩,与大弼期五月平贼,逾期并承畴逮治。大典贬三秩,可法戴罪自赎。”议上,帝悉从之。嗣昌既终右文灿,而文灿实不知兵。既降国能、献忠,谓抚必可恃。嗣昌亦阴主之,所请无不曲徇,自是不复言“十面张网”之策矣。是月,帝御经筵毕,嗣昌奏对有“善战服上刑”等语,帝怫然,诘之曰:“今天下一统,非战国兵争比。小丑跳梁,不能伸大司马九伐之法,奈何为是言?”嗣昌惭。当是时,流贼既大炽,朝廷又有东顾忧,嗣昌复阴主互市策。适太阴掩荧惑,帝减膳修省,嗣昌则历引汉永平、唐元和、宋太平兴国事,盖为互市地云。给事中何楷疏驳之,给事中钱增、御史林兰友相继论列,帝不问。六月,改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仍掌兵部事。嗣昌既以夺情入政府,又夺情起陈新甲总督,于是楷、兰友及少詹事黄道周抗疏诋斥,修撰刘同升、编修越士春继之。帝怒,并镌三级,留翰林。刑部主事张若麒上疏丑诋道周,遂镌道周六级,并同升、士春皆谪外。已而南京御史成勇、兵部尚书范景文等言之,亦获谴。嗣昌自是益不理于人口。我大清兵入墙子岭、青口山,蓟辽保定总督吴阿衡方醉,不能军,败死。京城戒严,召卢象升帅师入卫。象升主战,嗣昌与监督中官高起潜主款,议不合,交恶。编修杨廷麟劾嗣昌误国,嗣昌怒,改廷麟职方主事监象升军,而戒诸将毋轻战。诸将本恇怯,率藉口持重观望,所在列城多破。嗣昌据军中报,请旨授方略。比下军前,则机宜已变,进止乖违,疆事益坏云。象升既阵亡,嗣昌亦贬三秩,戴罪视事。十二年正月,济南告陷,德王被执,游骑北抵兗州。二月,大清兵北旋,给事中李希沆言:“圣明御极以来,北兵三至。己巳之罪未正,致有丙子;丙子之罪未正,致有今日。”语侵嗣昌。御史王志举亦劾嗣昌误国四大罪,请用丁汝夔、袁崇焕故事。帝怒,希沆贬秩,志举夺官。初,帝以嗣昌才而用之,非廷臣意,知其必有言,言者辄斥。嗣昌既有罪,帝又数逐言官,中外益不平。嗣昌亦不自安,屡疏引罪,乃落职冠带视事。未几,以叙功复之。先是,京师被兵,枢臣皆坐罪。二年,王洽下狱死,复论大辟。九年,张凤翼出督师,服毒死,犹削籍。及是,亡七十余城,而帝眷嗣昌不衰。嗣昌乃荐四川巡抚傅宗龙自代。帝命嗣昌议文武诸臣失事罪,分五等:曰守边失机,曰残破城邑,曰失陷籓封,曰失亡主帅,曰纵敌出塞。于是中官则蓟镇总监邓希诏、分监孙茂霖,巡抚则顺天陈祖苞、保定张其平、山东颜继祖,总兵则蓟镇吴国俊、陈国威,山东倪宠,援剿祖宽、李重镇及他副将以下,至州县有司,凡三十六人,同日弃市。而嗣昌贬削不及,物议益哗。当戒严时,廷臣多请练边兵。嗣昌因定议: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兵十七万八千八百有奇,三总兵各练万,总督练三万,以二万驻怀来,一万驻阳和,东西策应。余授镇监、巡抚以下分练。延绥、宁夏、甘肃、固原、临兆五镇兵十五万五千七百有奇,五总兵各练万,总督练三万,以二万驻固原,一万驻延安,东西策应。余授巡抚、副将以下分练。辽东、蓟镇兵二十四万有奇,五总兵各练万,总督练五万,外自锦州,内抵居庸,东西策应。余授镇监、巡抚以下分练。汰通州、昌平督治二侍郎,设保定一总督,合畿辅、山东、河北兵,得十五万七千有奇,四总兵各练二万,总督练三万,北自昌平,南抵河北,闻警策应。余授巡抚以下分练。又以畿辅重地,议增监司四人。于是大名、广平、顺德增一人,真定、保定、河间各一人。蓟辽总督下增监军三人。议上,帝悉从之。嗣昌所议兵凡七十三万有奇,然民流饷绌,未尝有实也。帝又采副将杨德政议,府汰通判,设练备,秩次守备,州汰判官,县汰主簿,设练总,秩次把总,并受辖于正官,专练民兵。府千,州七百,县五百,捍乡土,不他调。嗣昌以势有缓急,请先行畿辅、山东、河南、山西,从之。于是有练饷之议。初,嗣昌增剿饷,期一年而止。后饷尽而贼未平,诏征其半。至是,督饷侍郎张伯鲸请全征。帝虑失信,嗣昌曰:“无伤也,加赋出于土田,土田尽归有力家,百亩增银三四钱,稍抑兼并耳。”大学士薛国观、程国祥皆赞之。于是剿饷外复增练饷七百三十万。论者谓:“九边自有额饷,概予新饷,则旧者安归?边兵多虚额,今指为实数,饷尽虚糜,而练数仍不足。且兵以分防不能常聚,故有抽练之议,抽练而其余遂不问。且抽练仍虚文,边防愈益弱。至州县民兵益无实,徒糜厚饷。”以嗣昌主之,事钜莫敢难也。神宗末增赋五百二十万,崇祯初再增百四十万,总名辽饷。至是,复增剿饷、练饷,额溢之。先后增赋千六百七十万,民不聊生,益起为盗矣。五月,熊文灿所抚贼张献忠反谷城,罗汝才等九营皆反。八月,傅宗龙抵京,嗣昌解部务,还内阁。未几,罗犭英山败书闻。帝大惊,诏逮文灿。特旨命嗣昌督师,赐尚方剑,以便宜诛赏。九月朔,召见平台。嗣昌曰:“君言不宿于家,臣朝受命,夕启行,军资甲仗望敕所司遄发。”帝悦,曰:“卿能如此,朕复何忧。”翊日,赐白金百、大红絺丝四表里、斗牛衣一、赏功银四万、银牌千五百、币帛千。嗣昌条七事以献,悉报可。四日召见赐宴,手觞三爵,御制赠行诗一章。嗣昌跪诵,拜且泣。越二日,陛辞,赐膳。二十九日抵襄阳,入文灿军。文灿就逮,嗣昌犹为疏辩云。十月朔,嗣昌大誓三军,督理中官刘元斌,湖广巡抚方孔炤,总兵官左良玉、陈洪范等毕会。贼贺一龙等掠叶,围沈丘,焚项城之郛,寇光山。副将张琮、刁明忠率京军逾山行九十里,及其巢。先驱射贼,殪绛袍而驰者二人,追奔四十里,斩首千七百五十。嗣昌称诏颁赐。十一月,兴世王王国宁以众千人来归,受之于襄阳,处其妻子樊城。表良玉平贼将军。诸将积骄玩,无斗志。献忠、罗汝才、惠登相等八营遁郧阳、兴安山间,掠南漳、谷城、房、竹山、竹溪。嗣昌鞭刁明忠,斩监军佥事殷大白以徇。檄巡抚方孔炤遣杨世恩、罗万邦剿汝才、登相,全军覆于香油坪。嗣昌劾逮孔炤,奏辟永州推官万元吉为军前监纪,从之。当是时,李自成潜伏陕右,贺一龙、左金王等四营跳梁汉东,嗣昌专剿献忠。献忠屡败于兴安,求抚,不许。其党托天王常国安、金翅鹏刘希原来降,献忠走入川,良玉追之。嗣昌牒令还,良玉不从。十三年二月七日,与陕西副将贺人龙、李国奇夹击献忠于玛瑙山,大破之,斩馘三千六百二十,坠岩谷死者无算。其党扫地王曹威等授首,十反王杨友贤率众降。是月也,帝念嗣昌,发银万两犒师,赐斗牛衣、良马、金鞍各二。使者甫出国门,而玛瑙山之捷至,大悦,再发银五万,币帛千犒师。论功,加太子少保。而湖广将张应元、汪之凤败贼水石坝,获其军师。四川将张令、方国安败之千江河。李国奇、贺人龙等败之寒溪寺、盐井。川、陕、湖广诸将毕集,复连败之黄墩、木瓜溪,军声大振。汝才、登相求抚,献忠持之,敛兵南漳、远安间,杀安抚官姚宗中,走大宁、大昌,犯巫山,为川中患。献忠遁兴安、平利山中,良玉围而不攻,贼得收散亡,由兴安、房县走白羊山而西,与汝才等合。嗣昌以群贼合,其势复张,乃由襄阳赴夷陵,扼其要害。帝念嗣昌行间劳苦,赐敕发赏功银万,赐鞍马二。罢郧阳抚治王鰲永,诏废将猛如虎军前立功。黄得功、宋纪大破贼商城,贺一龙五大部降而复叛。郑嘉栋、贺人龙大破汝才、登相开县。汝才偕小秦王东奔,登相越开县而西,自是二贼始分。当是时,诸部士马居山谷,罹炎暑瘴毒,物故十二三。京兵之在荆门、云南兵之在简坪、湖广兵之在马蝗坡者,久屯思归,夜亡多。关河大旱,人相食,土寇蜂起,陕西窦开远、河南李际遇为之魁,饥民从之,所在告警。嗣昌以闻。帝发帑金五万,营医药,责诸将进兵。而陕之长武,川之新宁、大竹,湖广之罗田又相继报陷。嗣昌乃下招抚令,为谕帖万纸,散之贼中。七月,监军孔贞会等大破汝才丰邑坪。其党混世王、小秦王率其下降,贼魁整十万及登相、王光恩亦相继降,于是群贼尽萃于蜀中。嗣昌遂入川,以八月泛舟上,谓川地厄塞,诸军合而蹙之,可尽殄。而人龙以秦师自开县噪而西归,应元等败绩于夔之土地岭,献忠势复张,汝才与之合。闻督师西,遂急趋大昌,犯观音岩,守将邵仲光不能御,遂突净壁,陷大昌。嗣昌斩仲光,劾逮四川巡抚邵捷春。贼遂渡河至通江,嗣昌至万县。贼攻巴州不下,嗣昌至梁山,檄诸将分击。贼已陷剑州,趋保宁,将由间道入汉中。赵光远、贺人龙拒之,贼乃转掠,陷梓潼、昭化,抵绵州,将趋成都。十一月,嗣昌至重庆。贼攻罗江,不克,走绵竹。嗣昌至顺庆,诸将不会师。贼转掠至汉州,去中江百里,守将方国安避之去,贼遂纵掠什邡、绵竹、安县、德阳、金堂间,所至空城而遁,全蜀大震。贼遂由水道下简州、资阳。嗣昌征诸将合击,皆退缩。屡征良玉兵,又不至。贼遂陷荣昌、永川。十二月,陷泸州。自贼再入川,诸将无一邀击者。嗣昌虽屡檄,令不行。其在重庆也,下令赦汝才罪,降则授官,惟献忠不赦,擒斩者赉万金,爵侯。翌日,自堂皇至庖湢,遍题“有斩督师献者,赉白金三钱”,嗣昌骇愕,疑左右皆贼,勒三日进兵。会雨雪道断,复戒期。三檄人龙,不奉令。初,嗣昌表良玉平贼将军,良玉浸骄,欲贵人龙以抗之。既以玛瑙山功不果,人龙愠,反以情告良玉,良玉亦愠,语载良玉、人龙传。嗣昌虽有才,然好自用,躬亲簿书,过于繁碎。军行必自裁进止,千里待报,坐失机会。王鰲永尝谏之,不纳。及鰲永罢官,上书于朝曰:“嗣昌用师一年,荡平未奏,此非谋虑之不长,正由操心之太苦也。天下事,总挈大纲则易,独周万目则难。况贼情瞬息更变,今举数千里征伐机宜,尽出嗣昌一人,文牒往返,动逾旬月,坐失事机,无怪乎经年之不战也。其间能自出奇者,惟玛瑙山一役。若必遵督辅号令,良玉当退守兴安,无此捷矣。臣以为陛下之任嗣昌,不必令其与诸将同功罪,但责其提衡诸将之功罪。嗣昌之驭诸将,不必人人授以机宜,但核其机宜之当否,则嗣昌心有余闲,自能决奇制胜。何至久延岁月,老师糜饷为哉?”先是,嗣昌以诸将进止不一,纳幕下评事元吉言,用猛如虎为总统,张应元副之。比贼入泸州,如虎及贺人龙、赵光远军至,贼复渡南溪,越成都,走汉州、德阳、绵州、剑州、昭化至广元,又走巴州、达州。诸军疲极,惟如虎军蹑其后。十四年正月,嗣昌知贼必出川,遂统舟师下云阳,檄诸军陆行追贼。人龙军既噪而西,顿兵广元不进,所恃惟如虎。比与贼战开县、黄陵城,大败,将士死亡过半。如虎突围免,马骡关防尽为贼有。初,贼窜南溪,元吉欲从间道出梓潼,扼归路以待贼。嗣昌檄诸军蹑贼疾追,不得拒贼远,令他逸。诸将乃尽从泸州逐后尘。贼折而东返,归路尽空,不可复遏,嗣昌始悔不用元吉言。贼遂下夔门,抵兴山,攻当阳,犯荆门。嗣昌至夷陵,檄良玉兵,使十九返。良玉撤兴、房兵趋汉中,若相避然。贼所至,烧驿舍,杀塘卒,东西消息中断。郧阳抚治袁继咸闻贼至当阳,急谋发兵。献忠令汝才与相持,而自以轻骑一日夜驰三百里,杀督师使者于道,取军符。以二月十一日抵襄阳近郊,用二十八骑持军符先驰呼城门督师调兵,守者合符而信,入之。夜半从中起,城遂陷。献忠缚襄王置堂下,属之酒,曰:“吾欲断杨嗣昌头,嗣昌在远。今借王头,俾嗣昌以陷籓伏法。王努力尽此酒。”遂害之。未几,渡汉水,走河南,与贺一龙、左金王诸贼合。嗣昌初以襄阳重镇,仞深沟方洫而三环之,造飞梁,设横?互,陈利兵而讥诃,非符要合者不得渡。江、汉间列城数十,倚襄阳为天险,贼乃出不意而破之。嗣昌在夷陵,惊悸,上疏请死,下至荆州之沙市,闻洛阳已于正月被陷,福王遇害,益忧惧,遂不食。以三月朔日卒,年五十四。廷臣闻襄阳之变,交章论列,而嗣昌已死矣。继咸及河南巡按高名衡以自裁闻,其子则以病卒报,莫能明也。帝甚伤悼之,命丁启睿代督师。传谕廷臣:“辅臣二载辛劳,一朝毕命,然功不掩过,其议罪以闻。”定国公徐允祯等请以失陷城寨律议斩。上传制曰;“故辅嗣昌奉命督剿,无城守专责,乃诈城夜袭之檄,严饬再三,地方若罔闻知。及违制陷城,专罪督辅,非通论。且临戎二载,屡著捷功,尽瘁殒身,勤劳难泯。”乃昭雪嗣昌罪,赐祭,归其丧于武陵。嗣昌先以剿贼功进太子少傅,既死,论临、蓝平盗功,进太子太傅。廷臣犹追论不已,帝终念之。后献忠陷武陵,心恨嗣昌,发其七世祖墓,焚嗣昌夫妇柩,断其尸见血,其子孙获半体改葬焉。吴甡,字鹿友,扬州兴化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历知邵武、晋江、潍县。天启二年征授御史。初入台,赵南星拟以年例出之,甡乃荐方震孺等,而追论崔文升、李可灼罪,遂得留。后又谏内操宜罢,请召还邹元标、冯从吾、文震孟,乃积与魏忠贤忤。七年二月削其籍。崇祯改元,起故官。温体仁讦钱谦益,周延儒助之。甡恐帝即用二人,言枚卜大典当就廷推中简用,事乃止。时大治忠贤党,又值京察,甡言此辈罪恶非考功法所能尽,宜先定其罪,毋混察典。御史任赞化以劾体仁谪,甡论救,而力诋王永光媚珰,请罢黜。皆不纳。出按河南。妖人聚徒劫村落,甡遍捕贼魁诛之。奉命振延绥饥,因谕散贼党。帝闻,即命按陕西。劾大将杜文焕冒功,置之法。数为民请命,奏无不允。迁大理寺丞,进左通政。七年九月,超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甡历陈防御、边寇、练兵、恤民四难,及议兵、议将、议饷、议用人四事。每岁暮扼河防秦、豫贼,连三岁,无一贼潜渡,以闲修筑边墙。八年四月上疏言:“晋民有三苦:一苦凶荒,无计糊口;一苦追呼,无力输租;一苦杀掠,无策保全。由此悉为盗,请蠲最残破地十州县租。”帝即敕议行。户部请税间架,甡力争,弗听。其秋,我大清平察哈尔国,旋师略朔州,直抵忻、代,守将屡败。总督杨嗣昌遣副将自代州往侦,亦败走。甡镌五级,嗣昌及大同巡抚叶廷桂镌三级,俱戴罪视事。先是,定襄县地震者再,甡曰:“此必有东师也。”饬有司缮守具,已而果入。定襄以有备,独不被兵。山西大盗贺宗汉、刘浩然、高加计皆前巡抚戴君恩所抚,拥众自恣。甡阳为抚慰,而密令参将虎大威、刘光祚等图之,以次皆被歼。甡行军树二白旗,胁从及老弱妇女跪其下,即免死,全活甚众。在晋四年,军民戴若慈母。谢病归。十一年二月,起兵部左侍郎。其冬,尚书杨嗣昌言边关戒严,甡及添注侍郎惠世杨久不至,请改推。帝怒,落职闲住。十三年冬起故官,明年命协理戎政。帝尝问京营军何以使练者尽精,汰者不哗,甡对曰:“京营边勇营万二千专练骑射,壮丁二万专练火器,廪给厚而技与散兵无异。宜行分练法,技精者,散兵拔为边勇,否则边勇降为散兵,壮丁亦然。老弱者汰补,革弊当以渐,不可使知有汰兵意。”帝然之。又问别立战营,能得堪战者五万否,甡对:“京营兵合堪战。承平日久,发兵剿贼,辄沿途雇充。将领利月饷,游民利剽敚,归营则本军复充伍。今练兵法要在选将,有战将自有战兵,五万非难。但法忌纷更,不必别立战营也。”帝顾兵部尚书陈新甲,令速选将,而谕甡具疏以闻。赐果饵,拜谢出。十五年六月,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周延儒再相,冯铨力为多,延儒许复其冠带。铨果以捐资振饥属抚按题叙,延儒拟优旨下户部。公议大沸,延儒患之。冯元飙为甡谋,说延儒引甡共为铨地,延儒默援之,甡遂得柄用。及延儒语铨事,甡唯唯,退召户部尚书傅淑训,告以逆案不可翻,寝其疏不覆。延儒始悟为甡绐。延儒欲起张捷为南京右都御史,甡力尼之。甡居江北,延儒居江南,各树党。延儒引用锦衣都督骆养性,甡持不可。后帝论诸司弊窦,甡言锦衣尤甚,延儒亦言缇骑之害,帝并纳之。十六年三月,帝以襄阳、荆州、承天连陷,召对廷臣,陨涕谓甡曰:“卿向历岩疆,可往督湖广师。”甡具疏请得精兵三万,自金陵趋武昌,扼贼南下。帝方念湖北,览疏不悦,留中。甡请面对,帝御昭文阁,谕以所需兵多,猝难集。南京隔远,不必退守。甡奏:“左良玉跋扈甚,督师嗣昌九檄征兵,一旅不发。臣不如嗣昌,而良玉踞江、汉甚于曩时,臣节制不行,徒损威重。南京从襄阳顺流下,窥伺甚易,宜兼顾,非退守。”大学士陈演言:“督师出,则督、抚兵皆其兵。”甡言:“臣请兵,正为督、抚无兵耳。使臣束手待贼,事机一失,有不忍言者。”帝乃令兵部速议发兵。尚书张国维请以总兵唐通、马科及京营兵共一万畀甡,又言此兵方北征,俟敌退始可调。帝命姑俟之。甡屡请,帝曰:“徐之,敌退兵自集,卿独往何益?”逾月,延儒出督师,朝受命,夕启行。蒋德璟谓倪元璐曰:“上欲吴公速行,缓言相慰者,试之耳,观首辅疾趋可见。”甡卒迟回不肯行。部所拨唐通兵,演又请留,云关门不可无备。甡不得已,以五月辞朝。先一日出劳从骑,帝犹命中官赐银牌给赏,越宿忽下诏责其逗遛,命辍行入直。甡惶恐,两疏引罪,遂许致仕。既行,演及骆养性交构之,帝益怒。至七月,亲鞫吴昌时,作色曰:“两辅臣负朕,朕待延儒厚,乃纳贿行私,罔知国法。命甡督师,百方延缓,为委卸地。延儒被纠,甡何独无?”既而曰:“朕虽言,终必无纠者,锦衣卫可宣甡候旨。”甡入都,敕法司议罪。十一月,遣戍金齿。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驰疏救,不从。明年,行次南康,闻都城变。未几,福王立于南京,赦还,复故秩。吏部尚书张慎言议召用甡,为勋臣刘孔昭等所阻。国变后,久之,卒于家。赞曰:明季士大夫问钱谷不知,问甲兵不知,于是嗣昌得以才显。然迄无成功者,得非功罪淆于爱憎,机宜失于遥制故耶?吴甡按山右有声,及为相,遂不能有为。进不以正,其能正邦乎?抑时势实难,非命世材,固罔知攸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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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一-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 王应熊(何吾驺)张至发(孔贞运黄士俊刘宇亮)薛国观(袁恺)程国祥(蔡国用范复粹方逢年张四知等)陈演魏藻德(李建泰) 王应熊,字非熊,巴县人。万历四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李标(李国?普(周道登)刘鸿训钱龙锡(钱士升士晋成基命)何如宠(兄如申钱象坤)徐光启(郑以伟林钎)文震孟(周炳谟)蒋德璟黄景昉方岳贡邱瑜瑜子之陶1,

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 杨嗣昌,字文弱,武陵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改除杭州府教授。迁南京国子监博士,累进户部郎中。天启初,引疾归。崇祯元年,起河南副使,加右参政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李标(李国?普(周道登)刘鸿训钱龙锡(钱士升士晋成基命)何如宠(兄如申钱象坤)徐光启(郑以伟林钎)文震孟(周炳谟)蒋德璟黄景昉方岳贡邱瑜瑜子之陶1111  李标,字汝立,高邑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泰昌时,累迁少詹事。天启中,擢拜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标师同邑越南星,党人忌之,列名《东林同志录》中。标惧祸,引疾归。  庄烈帝嗣位,即家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崇祯元年三月入朝。未几,李国?普、来宗道、杨景辰相继去,标遂为首辅。帝锐意图治,恒召大臣面决庶政。宣府巡抚李养冲疏言旗尉往来如织,踪迹难凭,且虑费无所出。帝以示标等曰:“边情危急,遣旗尉侦探,奈何以为伪?且祖宗朝设立厂卫,奚为者?”标对曰:“事固宜慎。养冲以为不赂恐毁言日至,赂之则物力难胜耳。”帝默然。同官刘鸿训以增敕事为御史吴玉所纠,帝欲置鸿训于法,标力辩其纳贿之诬。温体仁讦钱谦益引己结浙闱事为词,给事中章允儒廷驳之。帝怒,并谦益将重谴,又欲罪给事中瞿式耜、御史房可壮等。标言:“陛下处分谦益、允儒,本因体仁言,体仁乃不安求罢。乞陛下念谦益事经恩诏,姑令回籍;于允儒仍许自新,而式耜等概从薄罚。诸臣安,体仁亦安。”帝不从,自是深疑朝臣有党,标等遂不得行其志。是冬,韩爌还朝,标让为首辅,寻与爌等定逆案。  三年正月,爌罢,标复为首辅,累加至少保兼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先是,与标并相者六人,宗道、景辰以附珰斥,鸿训以增敕戍,周道登、钱龙锡被攻去,独标在,遂五疏乞休。至三月得请。家居六年卒。赠少傅,谥文节。  李国?普,字元治,高阳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由庶吉士历官詹事。天启六年七月,超擢礼部尚书入阁。释褐十四年即登宰辅,魏忠贤以同乡故援之也。然国?普每持正论。刘志选劾张国纪以撼中宫,国?普言:“子不宜佐父难母,而况无间之父母乎!”国纪乃得免罪。御史方震孺及高阳令唐绍尧系狱,皆力为保全。崇祯初,以登极恩进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国子监生胡焕猷劾国?普等褫衣冠,国?普荐复之,时人称为长厚。元年五月得请归里,荐韩爌、孙承宗自代。卒,赠太保,谥文敏。宗道、景辰事见《黄立极传》中。  周道登,吴江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由庶吉士历迁少詹事。天启时,为礼部左侍郎,颇有所争执。以病归。五年秋,廷推礼部尚书,魏忠贤削其籍。崇祯初,与李标等同入阁。道登无学术,奏对鄙浅,传以为笑。御史田时震、刘士祯、王道直、吴之仁、任赞化,给事中阎可陛交劾之,悉下廷议。吏部尚书王永光等言道登党护枢臣王在晋及宗生硃统饰、乡人陈于鼎馆选事,俱有实迹,乃罢归。阅五年而卒。  刘鸿训,字默承,长山人。父一相,由进士历南京吏科给事中。追论故相张居正事,执政忌之,出为陇右佥事。终陕西副使。  万历四十一年,鸿训登第,由庶吉士授编修。神、光二宗相继崩,颁诏朝鲜。甫入境,辽阳陷。朝鲜为造二洋舶,从海道还。沿途收难民,舶重而坏。跳浅沙,入小舟,飘泊三日夜,仅得达登州报命。遭母丧,服阕,进右中允,转左谕德,父丧归。天启六年冬,起少詹事,忤魏忠贤,斥为民。  庄烈帝即位,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遣行人召之。三辞,不允。崇祯元年四月还朝。当是时,忠贤虽败,其党犹盛,言路新进者群起抨击之。诸执政尝与忠贤共事,不敢显为别白。鸿训至,毅然主持,斥杨维垣、李恒茂、杨所修、田景新、孙之獬、阮大铖、徐绍吉、张讷、李蕃、贾继春、霍维华等,人情大快。而御史袁弘勋、史褵、高捷本由维垣辈进,思合谋攻去鸿训,则党人可安也。弘勋乃言所修、继春、维垣夹攻表里之奸,有功无罪,而诛锄自三臣始;又诋鸿训使朝鲜,满载貂参而归。锦衣佥事张道浚亦讦攻鸿训,鸿训奏辩。给事中颜继祖言:“鸿训先朝削夺。朝鲜一役,舟败,仅以身免。乞谕鸿训入直,共筹安攘之策。至弘勋之借题倾人,道浚之出位乱政,非重创未有已也。”帝是之。给事中邓英乃尽发弘勋赃私,且言弘勋以千金贽维垣得御史。帝怒,落弘勋职候勘。已而高捷上疏言鸿训斥击奸之维垣、所修、继春、大铖,而不纳孙之獬流涕忠言;谬主焚毁《要典》,以便私党孙慎行进用。帝责以妄言,停其俸。史褷复佐捷攻之。言路多不直两人,两人遂罢去。  七月,以四川贼平,加鸿训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帝数召见廷臣。鸿训应对独敏,谓民困由吏失职,请帝久任责成。以尚书毕自严善治赋,王在晋善治兵,请帝加倚信。帝初甚向之。关门兵以缺饷鼓噪,帝意责户部,而鸿训请发帑三十万,示不测恩,由是失帝指。  至九月而有改敕书之事。旧例,督京营者,不辖巡捕军。惠安伯张庆臻总督京营,敕有“兼辖捕营”语,提督郑其心以侵职论之。命核中书贿改之故,下舍人田佳璧狱。给事中李觉斯言:“稿具兵部,送辅臣裁定,乃令中书缮写。写讫,复审视进呈。兵部及辅臣皆当问。”十月,帝御便殿,问阁臣,皆谢不知。帝怒,令廷臣劾奏;尚书自严等亦谢不知,帝益怒。给事中张鼎延、御史王道直咸言庆臻行贿有迹,不知谁主使。御史刘玉言:“主使者,鸿训也。”庆臻曰:“改敕乃中书事,臣实不预知。且增辖捕卒,取利几何,乃行重贿?”帝叱之。阅兵部揭有鸿训批西司房语,佳璧亦供受鸿训指,事遂不可解,而侍郎张凤翔诋之尤力。阁臣李标、钱龙锡言鸿训不宜有此,请更察访。帝曰:“事已大著,何更访为?”促令拟旨。标等逡巡未上,礼部尚书何如宠为鸿训力辩,帝意卒不可回。乃拟旨,鸿训、庆臻并革职候勘。无何,御史田时震劾鸿训用田仰巡抚四川,纳贿二千金;给事中阎可陛劾副都御史贾毓祥由赂鸿训擢用。鸿训数被劾,连章力辩,因言“都中神奸狄姓者,诡诓庆臻千金,致臣无辜受祸。”帝不听,下廷臣议罪。  明年正月,吏部尚书王永光等言:“鸿训、庆臻罪无可辞,而律有议贵条,请宽贷。兵部尚书王在晋、职方郎中苗思顺赃证未确,难悬坐。”帝不许。鸿训谪戍代州,在晋、思顺并削籍,庆臻以世臣停禄三年。觉斯、鼎延、道直、玉、时震以直言增秩一级。  鸿训居政府,锐意任事。帝有所不可,退而曰:“主上毕竟是冲主。”帝闻,深衔之,欲置之死。赖诸大臣力救,乃得稍宽。七年五月卒戍所。福王时,复官。  钱龙锡,字稚文,松江华亭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由庶吉士授编修,屡迁少詹事。天启四年擢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明年改南京吏部右侍郎。忤魏忠贤,削籍。  庄烈帝即位,以阁臣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皆忠贤所用,不足倚,诏廷臣推举,列上十人。帝仿古枚卜典,贮名金瓯,焚香肃拜,以次探之,首得龙锡,次李标、来宗道、杨景辰。辅臣以天下多故,请益一二人,复得周道登、刘鸿训,并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明年六月,龙锡入朝,立极等四人俱先罢,宗道、景辰亦以是月去。标为首辅,龙锡、鸿训协心辅理,朝政稍清。寻以蜀寇平,加太子太保,改文渊阁。  帝好察边事,频遣旗尉侦探。龙锡言:“旧制止行于都城内外,若远遣恐难委信。”海寇犯中左所,总兵官俞咨皋弃城遁,罪当诛。帝欲并罪巡抚硃一冯。龙锡言:“一冯所驻远,非弃城者比,罢职已足蔽辜。”瑞王出封汉中,请食川盐。龙锡言:“汉中食晋盐,而瑞籓独用川盐,恐奸徒借名私贩,莫敢讥察。”故事,纂修实录,分遣国学生采事迹于四方,龙锡言“实录所需在邸报及诸司奏牍,遣使无益,徒滋扰,宜停罢。”乌撒土官安效良死,其妻改适沾益土官安边,欲兼有乌撒,部议将听之。龙锡言:“效良有子其爵,立其爵以收乌撒,存亡继绝,于理为顺。安边淫乱,不可长也。”帝悉从之。明年,帝以漕船违禁越关,欲复设漕运总兵官。龙锡言:“久裁而复,宜集廷臣议得失。”事竟止。廷议汰冗官,帝谓学官尤冗。龙锡言:“学官旧用岁贡生,近因举人乞恩选贡,纂修占缺者多,岁贡积至二千六百有奇,皓首以殁,良可悯。且祖宗设官,于此稍宽者,以师儒造士需老成故也。”帝亦纳之。言官邹毓祚、韩一良、章允儒、刘斯琜获谴,并为申救。  御史高捷、史褷既罢,王永光力引之,颇为龙锡所扼,两人大恨。逆案之定,半为龙锡主持,奸党衔之次骨。及袁崇焕杀毛文龙,报疏云:“辅臣龙锡为此一事低徊过臣寓。”复上善后疏言:“阁臣枢臣,往复商确,臣以是得奉行无失。”时文龙拥兵自擅,有跋扈声,崇焕一旦除之,即当宁不以为罪也。其冬十二月,大清兵薄都城。帝怒崇焕战不力,执下狱,而捷、褷已为永光引用。捷遂上章,指通款杀将为龙锡罪,且言祖大寿师溃而东,由龙锡所挑激。帝以龙锡忠慎,戒无过求。龙锡奏辩,言:“崇焕陛见时,臣见其貌寝,退谓同官‘此人恐不胜任’。及崇焕以五年复辽自诡,往询方略,崇焕云:‘恢复当自东江始。文龙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去之易易耳。’迨崇焕突诛文龙,疏有‘臣低徊’一语。臣念文龙功罪,朝端共知,因置不理。奈何以崇焕夸诩之词,坐臣朋谋罪?”又辩挑激大寿之诬,请赐罢黜。帝慰谕之,龙锡即起视事。捷再疏攻,帝意颇动。龙锡再辩,引疾,遂放归。时兵事旁午,未暇竟崇焕狱。  至三年八月,褷复上疏言:“龙锡主张崇焕斩帅致兵,倡为款议,以信五年成功之说。卖国欺君,其罪莫逭。龙锡出都,以崇焕所畀重贿数万,转寄姻家,巧为营干,致国法不伸。”帝怒,敕刑官五日内具狱。于是锦衣刘侨上崇焕狱词。帝召诸臣于平台,置崇焕重辟。责龙锡私结边臣,蒙隐不举,令廷臣议罪。是日,群议于中府,谓:“斩帅虽龙锡启端,而两书有‘处置慎重’语,意不在擅杀,杀文龙乃崇焕过举。至讲款,倡自崇焕,龙锡始答以‘酌量’,继答以‘天子神武,不宜讲款’。然军国大事,私自商度,不抗疏发奸,何所逃罪?”帝遂遣使逮之。十二月逮至,下狱。复疏辩,悉封上崇焕原书及所答书,帝不省。时群小丽名逆案者,聚谋指崇焕为逆首,龙锡等为逆党,。更立一逆案相抵。谋既定,欲自兵部发之,尚书梁廷栋惮帝英明,不敢任而止。乃议龙锡大辟,且用夏言故事,设厂西市以待。帝以龙锡无逆谋,令长系。  四年正月,右中允黄道周疏言龙锡不宜坐死罪。忤旨,贬秩调外,而帝意浸解矣。夏五月大旱,刑部尚书胡应台等乞宥龙锡,给事中刘斯琜继言之,诏所司再谳。乃释狱,戍定海卫。在戍十二年,两遇赦不原。其子请输粟赎罪,会周延儒再当国,尼不行。福王时,复官归里。未几卒,年六十有八。  钱士升,字抑之,嘉善人。万历四十四年殿试第一,授修撰。天启初,以养母乞归。久之,进左中允,不赴。高邑赵南星、同里魏大中受珰祸,及江西同年生万燝杖死追赃,皆力为营护,破产助之,以是为东林所推。  崇祯元年起少詹事,掌南京翰林院。明年以詹事召。会座主钱龙锡被逮,送之河干,即谢病归。四年,起南京礼部右侍郎,署尚书事。祭告凤阳陵寝,疏陈户口流亡之状甚悉。六年九月,召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明年春入朝。请停事例,罢鼓铸,严赃吏之诛,止遣官督催新旧饷,第责成于抚按。帝悉从之。  帝操切,温体仁以刻薄佐之,上下嚣然。士升因撰《四箴》以献,大指谓宽以御众,简以临下,虚以宅心,平以出政,其言深中时病。帝虽优旨报闻,意殊不怿也。  无何,武生李璡请括江南富户,报名输官,行首实籍没之法。士升恶之,拟旨下刑部提问,帝不许,同官温体仁遂改轻拟。士升曰:“此乱本也,当以去就争之。”乃疏言:“自陈启新言事,擢置省闼。比来借端幸进者,实繁有徒,然未有诞肆如璡者也。其曰缙绅豪右之家,大者千百万,中者百十万,以万计者不能枚举。臣不知其所指何地。就江南论之,富家数亩以对,百计者什六七,千计者什三四,万计者千百中一二耳。江南如此,何况他省。且郡邑有富家,固贫民衣食之源也。地方水旱,有司令出钱粟,均粜济饥,一遇寇警,令助城堡守御,富家未尝无益于国。《周礼》荒政十二,保富居一。今以兵荒归罪于富家朘削,议括其财而籍没之,此秦皇不行于巴清、汉武不行于卜式者,而欲行圣明之世乎?今秦、晋、楚、豫已无宁宇,独江南数郡稍安。此议一倡,无赖亡命相率而与富家为难,不驱天下之民胥为流寇不止。或疑此辈乃流寇心腹,倡横议以摇人心,岂直借端幸进已哉!”疏入,而璡已下法司提问。帝报曰:“即欲沽名,前疏已足致之,毋庸汲汲。”前疏谓《四箴》也。士升惶惧,引罪乞休,帝即许之。  士升初入阁,体仁颇援之。体仁推毂谢升、唐世济,士升皆为助。文震孟被挤,士升弗能救,论者咎之。至是乃以谠言去位。  弟士晋,万历中由进士除刑部主事。恤刑畿辅,平反者千百人。崇祯时,以山东右布政擢云南巡抚。筑师宗、新化六城,浚金针、白沙等河,平土官岑、侬两姓之乱,颇著劳绩。已而经历吴鲲化讦其营贿,体仁即拟严旨,且属同官林钎弗泄,欲因弟以逐其兄。命下,而士晋已卒,事乃已。士升,国变后七年乃卒。  成基命,字靖之,大名人,后避宣宗讳,以字行。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改庶吉士,历司经局洗马,署国子监司业事。天启元年,疏请幸学不先白政府,执政者不悦,令以原官还局,遂请告归。寻起少詹事。累官礼部右侍郎兼太子宾客,改掌南京翰林院事。六年,魏忠贤以基命为杨涟同门生,落职闲住。  崇祯元年,起吏部左侍郎。明年十月,京师戒严,基命请召还旧辅孙承宗,省一切浮议,仿嘉靖朝故事,增设枢臣,帝并可之。逾月,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庶吉士金声荐僧申甫为将。帝令基命阅其所部兵,极言不可用,后果一战而败。袁崇焕、祖大寿入卫,帝召见平台,执崇焕属吏,大寿在旁股栗。基命独叩头请慎重者再,帝曰:“慎重即因循,何益?”基命复叩头曰:“敌在城下,非他时比。”帝终不省。大寿至军,即拥众东溃,帝忧之甚。基命曰;“令崇焕作手札招之,当归命也。”时兵事孔棘,基命数建白,皆允行。及戒严,召对文华殿,帝言法纪废弛,宜力振刷。基命曰:“治道去太甚,譬理乱丝,当觅其绪,骤纷更益扰乱。”帝曰:“慢则纠之以猛,何谓纷更?”其后温体仁益导帝以操切,天下遂大乱。  三年二月,工部主事李逢申劾基命欲脱袁崇焕罪,故乞慎重。基命求罢,帝为贬逢申一秩。韩爌、李标相继去,基命遂为首辅,与周延儒、何如宠、钱象坤共事。以恢复永平叙功,并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至六月,温体仁、吴宗达入,延儒、体仁最为帝所眷,比而倾基命,基命遂不安其位矣。方崇焕之议罪也,基命病足不入直。锦衣张道浚以委卸劾之,工部主事陆澄源疏继上。基命奏辩曰:“澄源谓臣当两首廷推,皆韩爌等欲藉以救崇焕。当廷推时,崇焕方倚任,安知后日之败,预谋救之。其说祖逢申、道浚,不逐臣不止,乞放归。”帝慰留之。卒三疏自引去。  基命性宽厚,每事持大体。先是,四城未复,兵部尚书梁廷栋衔总理马世龙,将更置之,以撼枢辅承宗,基命力调剂,世龙卒收遵、永功。尚书张凤翔、乔允升、韩继思相继下吏,并为申理。副都御史易应昌下诏狱,以基命言,改下法司。御史李长春、给事中杜齐芳坐私书事,将置重典。基命力救,不听,长跪会极门,言:“祖宗立法,真死罪犹三覆奏,岂有诏狱一讯遽置极刑?”自辰至酉未起。帝意解,得遣戍。逢申初劾基命,后以砲炸下狱拟戍,帝犹以为轻,亦以基命言得如拟。为首辅者数月,帝欲委政延儒,遂为其党所逐。八年卒于家。赠少保,谥文穆。  何如宠,字康侯,桐城人。父思鰲,知栖霞县,有德于民。如宠登万历二十六年进士,由庶吉士累迁国子监祭酒。天启时,官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五年正月,廷推左侍郎,魏广微言如宠与左光斗同里友善,遂夺职闲住。  崇祯元年,起为吏部右侍郎。未至,拜礼部尚书。宗籓婚嫁命名,例请于朝。贫者为部所稽,自万历末至是,积疏累千,有白首不能完家室,骨朽而尚未名者。用如宠请,贫宗得嫁娶者六百余人。大学士刘鸿训以增敕事,帝怒不测,如宠力为剖析,得免死戍边。明年冬,京师戒严,都人桀黠者,请以私财聚众助官军,朝议壮之。如宠力言其叵测,不善用,必启内衅。帝召问,对如初。帝出片纸示之,则得之侦事,与如宠言合,由是受知。十二月,命与周延儒、钱象坤俱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帝欲族袁崇焕,以如宠申救,免死者三百余口。累加少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四年春,副延儒总裁会试。事竣,即乞休,疏九上乃允。陛辞,陈惇大明作之道。抵家,复请时观《通鉴》,察古今理乱忠佞,语甚切。六年,延儒罢政,体仁当为首辅。而延儒憾体仁排己,谋起如宠以抑之,如宠畏体仁,六疏辞,体仁遂为首辅。  如宠性孝友。母年九十,色养不衰。操行恬雅,与物无竞,难进易退,世尤高之。十四年卒。福王时,赠太保,谥文端。  兄如申,与如宠同举进士。官户部郎中,督饷辽东。有清操,军士请复留二载。终浙江右布政使。  钱象坤,字弘载,会稽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进谕德,转庶子。泰昌改元,官少詹事,直讲筵。讲毕,见中官王安与执政议事,即趋出。安使人延之,坚不入。天启中,给事中论织造,语侵中贵,诏予杖,阁臣救不得。象坤语叶向高讲筵面奏之,乃免。时行立枷法,惨甚,象坤白之帝,多所宽释。再迁礼部右侍郎兼太子宾客。  四年七月,向高辞位。御史黄公辅虑象坤柄政,请留向高,诋象坤甚力。象坤遂辞去。六年,廷推南京礼部尚书。魏忠贤私人指为缪昌期党,落职闲住。  崇祯元年,召拜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明年冬,都城被兵,条御敌三策。奉命登陴分守,祁寒不懈。帝觇知,遂与何如宠并相。明年,温体仁入,象坤其门生,让而居其下。累加少保,进武英殿。象坤在翰林,与龙锡、谦益、士升并负物望,有“四钱”之目。及体仁相,无附和迹。  四年,御史水佳允连劾兵部尚书梁廷栋,廷栋不待旨即奏辩。廷栋故出象坤门,佳允疑象坤泄之,语侵象坤。延儒以廷栋尝发其私人赃罪,恶之,并恶象坤。象坤遂五疏引疾去,廷栋落职。给事中吴执御、傅朝佑称象坤难进易退,不当以门生累,不听。家居十年,无病而卒。赠太保,谥文贞,廕一子中书舍人。  徐光启,字子先,上海人。万历二十五年举乡试第一,又七年成进士。由庶吉士历赞善。从西洋人利玛窦学天文、历算、火器,尽其术。遂遍习兵机、屯田、盐策、水利诸书。  杨镐四路丧师,京师大震。累疏请练兵自效,神宗壮之,超擢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练兵通州,列上十议。时辽事方急,不能如所请。光启疏争,乃稍给以民兵戎械。  未几,熹宗即位。光启志不得展,请裁去,不听。既而以疾归。辽阳破,召起之。还朝,力请多铸西洋大砲,以资城守。帝善其言。方议用,而光启与兵部尚书崔景荣议不合,御史邱兆麟劾之,复移疾归。天启三年起故官,旋擢礼部右侍郎。五年,魏忠贤党智铤劾之,落职闲住。  崇祯元年召还,复申练兵之说。未几,以左侍郎理部事。帝忧国用不足,敕廷臣献屯盐善策。光启言屯政在乎垦荒,盐政在严禁私贩。帝褒纳之,擢本部尚书。时帝以日食失验,欲罪台官。光启言:“台官测候本郭守敬法。元时尝当食不食,守敬且尔,无怪台官之失占。臣闻历久必差,宜及时修正。”帝从其言,诏西洋人龙华民、邓玉函、罗雅谷等推算历法,光启为监督。  四年春正月,光启进《日躔历指》一卷、《测天约说》二卷、《大测》二卷、《日躔表》二卷、《割圜八线表》六卷、《黄道升度》七卷、《黄赤距度表》一卷、《通率表》一卷。是冬十月辛丑朔日食,复上测候四说。其辩时差里差之法,最为详密。  五年五月,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与郑以伟并命。寻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光启雅负经济才,有志用世。及柄用,年已老,值周延儒、温体仁专政,不能有所建白。明年十月卒。赠少保。  郑以伟,字子器,上饶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累迁少詹事。泰昌元年,官礼部右侍郎。天启元年,光宗祔庙,当祧宪宗,太常少卿洪文衡以睿宗不当入庙,请祧奉玉芝宫,以伟不可而止,论者卒是文衡。寻以左侍郎协理詹事府。四年,以伟直讲筵,与珰忤,上疏告归。崇祯二年,召拜礼部尚书。久之,与光启并相,再辞,不允。以伟修洁自好,书过目不忘,文章奥博,而票拟非其所长。尝曰:“吾富于万卷,窘于数行,乃为后进所藐。”章疏中有“何况”二字,误以为人名也,拟旨提问,帝驳改始悟。自是词臣为帝轻,遂有馆员须历推知之谕,而阁臣不专用翰林矣。以伟累乞休,不允。明年六月,卒官,赠太子太保。御史言光启、以伟相继没,盖棺之日,囊无余赀,请优恤以愧贪墨者。帝纳之,乃谥光启文定,以伟文恪。  其后二年,同安林钎为大学士,未半岁而卒。亦有言其清者,得谥文穆。钎,字实甫,万历四十四年殿试第三人,授编修。天启时,任国子司业。监生陆万龄请建魏忠贤祠于太学旁,具簿醵金,强钎为倡。钎援笔涂抹,即夕挂冠棂星门径归,忠贤矫旨削其籍。崇祯改元,起少詹事。九年由礼部侍郎入阁,有谨愿诚恪之称。  久之,帝念光启博学强识,索其家遣书。子骥入谢,进《农政全书》六十卷。诏令有司刊布,加赠太保,其孙为中书舍人。  文震孟,字文起,吴县人,待诏征明曾孙也。祖国子博士彭,父卫辉同知元发,并有名行。震孟弱冠以《春秋》举于乡,十赴会试。至天启二年,殿试第一,授修撰。  时魏忠贤渐用事,外廷应之,数斥逐大臣。震孟愤,于是冬十月上《勤政讲学疏》,言:“今四方多故,无岁不蹙地陷城,覆军杀将,乃大小臣工卧薪尝胆之日。而因循粉饰,将使祖宗天下日销月削。非陛下大破常格,鼓舞豪杰心,天下事未知所终也。陛下昧爽临朝,寒暑靡辍,政非不勤,然鸿胪引奏,跪拜起立,如傀儡登场已耳。请按祖宗制,唱六部六科,则六部六科以次白事,纠弹敷奏,陛下与辅弼大臣面裁决焉。则圣智日益明习,而百执事各有奋心。若仅揭帖一纸,长跪一诺,北面一揖,安取此鸳行豸绣、横玉腰金者为?经筵日讲,临御有期,学非不讲,然侍臣进读,铺叙文辞,如蒙师诵说已耳。祖宗之朝,君臣相对,如家人父子。咨访军国重事,闾阎隐微,情形毕照,奸诈无所藏,左右近习亦无缘蒙蔽。若仅尊严如神,上下拱手,经传典谟徒循故事,安取此正笏垂绅、展书簪笔者为?且陛下既与群臣不洽,朝夕侍御不越中涓之辈,岂知帝王宏远规模?于是危如山海,而阁臣一出,莫挽偷安之习;惨如黔围,而抚臣坐视,不闻严谴之施。近日举动,尤可异者。邹元标去位,冯从吾杜门,首揆冢宰亦相率求退。空人国以营私窟,几似浊流之投;詈道学以逐名贤,有甚伪学之禁。唐、宋末季,可为前鉴。”疏入,忠贤屏不即奏。乘帝观剧,摘疏中“傀儡登场”语,谓比帝于偶人,不杀无以示天下,帝颔之。一日,讲筵毕,忠贤传旨,廷杖震孟八十。首辅叶向高在告,次辅韩爌力争。会庶吉士郑鄤疏复入,内批俱贬秩调外。言官交章论救,不纳。震孟亦不赴调而归。六年冬,太仓进士顾同寅、生员孙文豸坐以诗悼惜熊廷弼,为兵马司缉获。御史门克新指为妖言,波及震孟,与编修陈仁锡、庶吉士郑鄤并斥为民。  崇祯元年以侍读召。改左中允,充日讲官。三年春,辅臣定逆案者相继去国,忠贤遗党王永光辈日乘机报复,震孟抗疏纠之。帝方眷永光,不报。震孟寻进左谕德,掌司经局,直讲如故。五月,复上疏曰:“群小合谋,欲借边才翻逆案。天下有无才误事之君子,必无怀忠报国之小人。今有平生无耻,惨杀名贤之吕纯如,且藉奥援思辩雪。永光为六卿长,假窃威福,倒置用舍,无事不专而济以狠,发念必欺而饰以朴,以年例大典而变乱祖制,以考选盛举而摈斥清才。举朝震恐,莫敢讼言。臣下雷同,岂国之福!”帝令指实再奏。震孟言:“杀名贤者,故吏部郎周顺昌。年例则抑吏科都给事中陈良训,考选则摈中书舍人陈士奇、潘有功是也。”永光窘甚,密结大奄王永祚谓士奇出姚希孟门,震孟,希孟舅也。帝心疑之。永光辩疏得温旨,而责震孟任情牵诋。然群小翻案之谋亦由是中沮。  震孟在讲筵,最严正。时大臣数逮系,震孟讲《鲁论》“君使臣以礼”一章,反覆规讽,帝即降旨出尚书乔允升、侍郎胡世赏于狱。帝尝足加于膝,适讲《五子之歌》,至“为人上者,奈何不敬”,以目视帝足,帝即袖掩之,徐为引下。时称“真讲官”。既忤权臣,欲避去。出封益府,便道归,遂不复出。  五年,即家擢右庶子。久之,进少詹事。初,天启时,诏修《光宗实录》,礼部侍郎周炳谟载神宗时储位臲卼及“妖书”、“梃击”诸事,直笔无所阿。其后忠贤盗柄,御史石三畏劾削炳谟职。忠贤使其党重修,是非倒置。震孟摘尤谬者数条,疏请改正。帝特御平台,召廷臣面议,卒为温体仁、王应熊所沮。  八年正月,贼犯凤阳皇陵。震孟历陈致乱之源,因言:“当事诸臣,不能忧国奉公,一统之朝,强分畛域,加膝坠渊,总由恩怨。数年来,振纲肃纪者何事,推贤用能者何人,安内攘外者何道,富国强兵者何策?陛下宜奋然一怒,发哀痛之诏,按失律之诛,正误国之罪,行抚绥之实政,宽闾阎之积逋。先收人心以遏寇盗,徐议浚财之源,毋徒竭泽而渔。尽斥患得患失之鄙夫,广集群策群力以定乱,国事庶有瘳乎!”帝优旨报之,然亦不能尽行也。  故事,讲筵不列《春秋》。帝以有裨治乱,令择人进讲。震孟,《春秋》名家,为体仁所忌,隐不举。次辅钱士升指及之,体仁佯惊曰:“几失此人!”遂以其名上。及进讲,果称帝旨。  六月,帝将增置阁臣,召廷臣数十人,试以票拟。震孟引疾不入,体仁方在告。七月,帝特擢震孟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预政。两疏固辞,不许。阁臣被命,即投刺司礼大奄,兼致仪状,震孟独否。掌司礼者曹化淳,故属王安从奄,雅慕震孟,令人辗转道意,卒不往。震孟既入直,体仁每拟旨必商之,有所改必从,喜谓人曰:“温公虚怀,何云奸也?”同官何吾驺曰:“此人机深,讵可轻信?”越十余日,体仁窥其疏,所拟不当,辄令改,不从,则径抹去。震孟大愠,以诸疏掷体仁前,体仁亦不顾。  都给事中许誉卿者,故劾忠贤有声,震孟及吾驺欲用为南京太常卿。体仁忌誉卿伉直,讽吏部尚书谢升劾其与福建布政使申绍芳营求美官。体仁拟以贬谪,度帝欲重拟必发改,已而果然。遂拟斥誉卿为民,绍芳提问。震孟争之不得,?弗然曰:“科道为民,是天下极荣事,赖公玉成之。”体仁遽以闻。帝果怒,责吾驺、震孟徇私挠乱。吾驺罢,震孟落职闲住。  方震孟之拜命也,即有旨撤镇守中官。及次辅王应熊之去,忌者谓震孟为之。由是有谮其居功者,帝意遂移。震孟刚方贞介,有古大臣风,惜三月而斥,未竟其用。  归半岁,会甥姚希孟卒,哭之恸,亦卒。廷臣请恤,不允。十二年,诏复故官。十五年,赠礼部尚书,赐祭葬,官一子。福王时,追谥文肃。二子秉、乘。乘遭国变,死于难。  周炳谟,子仲觐,无锡人。父子义,嘉靖中庶吉士,万历中仕至吏部侍郎,卒谥文恪。炳谟,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当重修《光宗实录》时,炳谟已先卒。崇祯初,赠礼部尚书,谥文简。父子皆以学行称于世。  蒋德璟,字申葆,晋江人。父光彦,江西副使。德璟,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  崇祯时,由侍读历迁少詹事,条奏救荒事宜。寻擢礼部右侍郎。时议限民田,德璟言:“民田不可夺,而足食莫如贵粟。北平、山、陕、江北诸处,宜听民开垦,及课种桑枣,修农田水利。府县官考满,以是为殿最。至常平义仓,岁输本色,依令甲行之足矣。”十四年春,杨嗣昌卒于军,命九卿议罪。德璟议曰:“嗣昌倡聚敛之议,加剿饷、练饷,致天下民穷财尽,胥为盗,又匿失事,饰首功。宜按仇鸾事,追正其罪。”不从。  十五年二月,耕耤礼成,请召还原任侍郎陈子壮、祭酒倪元璐等,帝皆录用。六月,廷推阁臣,首德璟。入对,言边臣须久任,蓟督半载更五人,事将益废弛。帝曰:“不称当更。”对曰:“与其更于后,曷若慎于初。”帝问:“天变何由弭?”对曰:“莫如拯百姓。近加辽饷千万,练饷七百万,民何以堪!祖制,三协止一督、一抚、一总兵,今增二督、三抚、六总兵,又设副将数十人,权不统一,何由制胜!”帝颔之。首辅周延儒尝荐德璟渊博,可备顾问,文体华赡,宜用之代言。遂擢德璟及黄景昉、吴甡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同入直。延儒、甡各树门户,德璟无所比。性鲠直,黄道周召用,刘宗周免罪,德璟之力居多。开封久被围,自请驰督诸将战,优诏不允。  明年,进《御览备边册》,凡九边十六镇新旧兵食之数,及屯、盐、民运、漕粮、马价悉志焉。已,进《诸边抚赏册》及《御览简明册》。帝深嘉之。诸边士马报户部者,浮兵部过半,耗粮居多,而屯田、盐引、民运,每镇至数十百万,一听之边臣。天津海道输蓟、辽岁米豆三百万,惟仓场督臣及天津抚臣出入,部中皆不稽核。德璟语部臣,合部运津运、各边民运、屯、盐,通为计画,饷额可足,而加派之饷可裁。因复条十事以责部臣,然卒不能尽厘也。  一日召对,帝语及练兵。德璟曰:“《会典》,高皇帝教练军士,一以弓弩刀枪行赏罚,此练军法。卫所总、小旗补役,以枪胜负为升降。凡武弁比试,必骑射精娴,方准袭替,此练将法。岂至今方设兵?”帝为悚然。又言:“祖制,各边养军止屯、盐、民运三者,原无京运银。自正统时始有数万,迄万历末,亦止三百余万。今则辽饷、练饷并旧饷计二千余万,而兵反少于往时,耗蠹乃如此。”又言:“文皇帝设京卫七十二,计军四十万。畿内八府,军二十八万。又有中部、大宁、山东、河南班军十六万。春秋入京操演,深得居重驭轻势。今皆虚冒。且自来征讨皆用卫所官军,嘉靖末,始募兵,遂置军不用。至加派日增,军民两困。愿宪章二祖,修复旧制。”帝是之,而不果行。  十七年,户部主事蒋臣请行钞法,言岁造三千万贯,一贯价一两,岁可得银三千万两。侍郎王鰲永赞行之。帝特设内宝钞局,昼夜督造,募商发卖,无一人应者。德璟言:“百姓虽愚,谁肯以一金买一纸。”帝不听。又因局官言,责取桑穰二百万斤于畿辅、山东、河南、浙江。德璟力争,帝留其揭不下,后竟获免。先以军储不足,岁佥畿辅、山东、河南富户,给值令买米豆输天津,多至百万,民大扰。德璟因召对面陈其害,帝即令拟谕罢之。  二月,帝以贼势渐逼,令群臣会议,以二十二日奏闻。都御史李邦华密疏云辅臣知而不敢言。翼日,帝手其疏问何事。陈演以少詹事项煜东宫南迁议对,帝取视默然。德璟从旁力赞,帝不答。  给事中光时亨追论练饷之害。德璟拟旨:“向来聚敛小人倡为练饷,致民穷祸结,误国良深。”帝不悦,诘曰:“聚敛小人谁也?”德璟不敢斥嗣昌,以故尚书李待问对。帝曰:“朕非聚敛,但欲练兵耳。”德璟曰:“陛下岂肯聚敛。然既有旧饷五百万,新饷九百余万,复增练饷七百三十万,臣部实难辞责。且所练兵马安在?蓟督练四万五千,今止二万五千。保督练三万,今止二千五百;保镇练一万,今止二百;若山、永兵七万八千,蓟、密兵十万,昌平兵四万,宣大、山西及陕西三边各二十余万,一经抽练,原额兵马俱不问,并所抽亦未练,徒增饷七百余万,为民累耳。”帝曰:“今已并三饷为一,何必多言!”德璟曰:“户部虽并为一,州县追比,仍是三饷。”帝震怒,责以朋比。德璟力辩,诸辅臣为申救。尚书倪元璐以钞饷乃户部职,自引咎,帝意稍解。明日,德璟具疏引罪。帝虽旋罢练饷,而德璟竟以三月二日去位。给事中汪惟效、检讨傅鼎铨等交章乞留,不听。德璟闻山西陷,未敢行。及知廷臣留己,即辞朝,移寓外城。贼至,得亡去。  福王立于南京,召入阁。自陈三罪,固辞。明年,唐王立于福州,与何吾驺、黄景昉并召。又明年以足疾辞归。九月,王事败,而德璟适病笃,遂以是月卒。  黄景昉,字太稚,亦晋江人。天启五年进士。由庶吉士历官庶子,直日讲。崇祯十一年,帝御经筵,问用人之道。景昉言“近日考选不公,推官成勇、硃天麟廉能素著,乃不得预清华选。”又言“刑部尚书郑三俊四朝元老,至清无俦,不当久系狱。”退复上章论之,三俊旋获释,勇等亦俱改官。  景昉寻进少詹事。尝召对,言:“近撤还监视中官高起潜,关外辄闻警报,疑此中有隐情。臣家海滨,见沿海将吏每遇调发,即报海警,冀得复留。触类而推,其情自见。”帝颔之。十四年以詹事兼掌翰林院。时庶常停选已久,景昉具疏请复,又请召还修撰刘同升、编修赵士春,皆不报。  十五年六月召对称旨,与蒋德璟、吴甡并相。明年并加太子少保,改户部尚书、文渊阁。南京操江故设文武二员,帝欲裁去文臣,专任诚意伯刘孔昭。副都御史惠世扬迟久不至,帝命削其籍。景昉俱揭争,帝不悦,遂连疏引归。唐王时,召入直,未几,复告归。国变后,家居十数年始卒。  方岳贡,字四长,谷城人。天启二年进士。授户部主事,进郎中。历典仓库,督永平粮储,并以廉谨闻。  崇祯元年,出为松江知府。海滨多盗,捕得辄杖杀之。郡东南临大海,飓潮冲击,时为民患,筑石堤二十里许,遂为永利。郡漕京师数十万石,而诸仓乃相距五里,为筑城垣护之,名曰“仓城”。他救荒助役、修学课士,咸有成绩,举卓异者数矣。薛国观败,其私人上海王陛彦下吏,素有隙,因言岳贡尝馈国观三千金,遂被逮。士民诣阙讼冤,巡抚黄希亦白其诬,下法司谳奏。一日,帝晏见辅臣,问:“有一知府积俸十余年,屡举卓异者谁也?”蒋德璟以岳贡对。帝曰:“今安在?”德璟复以陛彦株连对,帝颔之。法司谳上,言行贿无实迹,宜复官。帝奖其清执,报可。  无何,给事中方士亮荐岳贡及苏州知府陈洪谧,乃擢山东副使兼右参议,总理江南粮储。所督漕艘,如期抵通州。帝大喜。吏部尚书郑三俊举天下廉能监司五人,岳贡与焉。帝趣使入对,见于平台,问为政何先,对曰:“欲天下治平,在择守令;察守令贤否,在监司;察监司贤否,在巡方;察巡方贤否,在总宪。总宪得人,御史安敢以身试法。”帝善之,赐食,日晡乃出。越六日,即超擢左副都御史。尝召对,帝适以事诘吏部尚书李遇知。遇知曰:“臣正纠驳。”岳贡曰:“何不即题参?”深合帝意。翼日,命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时十六年十一月也。故事,阁臣无带都御史衔者,自岳贡始。  岳贡本吏材。及为相,务勾检簿书,请核赦前旧赋,意主搜括,声名甚损。十七年二月命以户、兵二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漕运、屯田、练兵诸务,驻济宁。已而不行。  李自成陷京师,岳贡及邱瑜被执,幽刘宗敏所。贼索银,岳贡素廉,贫无以应,拷掠备至。搜其邸,无所有,松江贾人为代输千金。四月朔日与瑜并释。十二日,贼既杀陈演等,令监守者并杀二人,监守者奉以缳,二人并缢死。  邱瑜,宜城人。天启五年进士。由庶吉士授检讨。崇祯中,屡迁少詹事。襄阳陷,瑜上恤难宗、择才吏、旌死节、停催征、苏邮困、禁劳役六事。帝采纳焉。历礼部左右侍郎。因召对,言:“督师孙传庭出关,安危所系,慎勿促之轻出。俾镇定关中,犹可号召诸将,相机进剿。”帝不能从。十七年正月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同范景文入阁。都城陷,受拷掠者再,搜获止二千金,既而被害。  瑜子之陶,年少有干略。李自成陷宜城,瑜父民忠骂贼而死。之陶被获,用为兵政府从事,寻以本府侍郎守襄阳。襄阳尹牛亻全,贼相金星子,其倚任不如也。之陶以蜡丸书贻传庭曰:“督师与之战,吾诡言左镇兵大至,摇其心,彼必返顾。督师击其后,吾从中起,贼可灭也。”传庭大喜,报书如其言,为贼逻者所得。传庭恃内应,连营前进,之陶果举火,报左兵大至。自成验得其诈,召而示以传庭书,责其负己。之陶大骂曰:“吾恨不斩汝万段,岂从汝反耶!”贼怒,支解之。  赞曰:庄烈帝在位仅十七年,辅相至五十余人。其克保令名者,数人而已,若标等是也。基命能推毂旧辅以定危难,震孟以风节显,德璟谙悉旧章。以陆喜之论薛莹者观之,所谓侃然体国,执正不惧,斟酌时宜,时献微益者乎。至于扶危定倾,殆非易言也。呜呼,国步方艰,人材亦与俱尽,其所由来者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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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八 孙承宗(子鉁等)

孙承宗,字稚绳,高阳人。貌奇伟,须髯戟张。与人言,声殷墙壁。始为县学生,授经边郡。往来飞狐、拒马间,直走白登,又从纥干、清波故道南下。喜从材官老兵究问险要厄塞,用是晓畅边事。万历三十二年,登进士第二人,授编修,进中允。“梃击”变起,大学士吴道南以谘承宗。对曰:“事关东宫,不可不问;事连贵妃,不可深问。庞保、刘成而下,不可不问也;庞保、刘成而上,不可深问也。”道南如其言,具揭上之,事遂定。出典应天乡试,发策著其语。撄党人忌,将以大计出诸外,学士刘一?景保持,乃得免。历谕德、洗马。熹宗即位,以左庶子充日讲官。帝每听承宗讲,辄曰“心开”,故眷注特殷。天启元年进少詹事。时沈、辽相继失,举朝汹汹。御史方震孺请罢兵部尚书崔景荣,以承宗代。廷臣亦皆以承宗知兵,遂推为兵部添设侍郎,主东事。帝不欲承宗离讲筵,疏再上不许。二年擢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未几,大清兵逼广宁,王化贞弃城走,熊廷弼与俱入关。兵部尚书张鹤鸣惧罪,出行边。帝亦急东事,遂拜承宗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直办事。越数日,命以阁臣掌部务。承宗上疏曰:“迩年兵多不练,饷多不核。以将用兵,而以文官招练;以将临阵,而以文官指发;以武略备边,而日增置文官于幕;以边任经、抚,而日问战守于朝;此极弊也。今天下当重将权,择一沉雄有气略者,授之节钺,得自辟置偏裨以下,勿使文吏用小见沾沾陵其上。边疆小胜小败,皆不足问,要使守关无阑入,而徐为恢复计。”因列上抚西部、恤辽民、简京军、增永平大帅、修蓟镇亭障、开京东屯田数策,帝褒纳焉。时边警屡告,阁部大臣幸旦暮无事,而言路日益纷呶。承宗乃请下廷弼于理,与化贞并谳,用正朝士党护。又请逮给事中明时举、御史李达,以惩四川之招兵致寇者。又请诘责辽东巡按方震孺、登莱监军梁之垣、蓟州兵备邵可立,以警在位之骫骳者。诸人以次获谴,朝右耸然,而侧目怨咨者亦众矣。兵部尚书王在晋代廷弼经略辽东,与总督王象乾深相倚结。象乾在蓟门久,习知西部种类情性,西部亦爱戴之,然实无他才,惟啖以财物相羁縻,冀得以老解职而已。在晋谋用西部袭广宁,象乾惎之曰:“得广宁,不能守也,获罪滋大。不如重关设险,卫山海以卫京师。”在晋乃请于山海关外八里铺筑重关,用四万人守之。其僚佐袁崇焕、沈棨、孙元化等力争不能得,奏记于首辅叶向高。向高曰:“是未可臆度也。”承宗请身往决之。帝大喜,加太子太保,赐蟒玉、银币。抵关,诘在晋曰:“新城成,即移旧城四万人以守乎?”在晋曰:“否,当更设兵。”曰:“如此,则八里内守兵八万矣。一片石西北不当设兵乎?且筑关在八里内,新城背即旧城趾,旧城之品坑地雷为敌人设,抑为新兵设乎?新城可守,安用旧城?如不可守,则四万新兵倒戈旧城下,将开关延入乎,抑闭关以委敌乎?”曰:“关外有三道关可入也。”曰:“若此,则敌至而兵逃如故也,安用重关?”曰:“将建三寨于山,以待溃卒。”曰:“兵未溃而筑寨以待之,是教之溃也。且溃兵可入,敌亦可尾之入。今不为恢复计,画关而守,将尽撤籓篱,日哄堂奥,畿东其有宁宇乎?”在晋无以难。承宗乃议守关外。监军阎鸣泰主觉华岛,袁崇焕主宁远卫,在晋持不可,主守中前所。旧监司邢慎言、张应吾逃在关,皆附和之。初,化贞等既逃,自宁远以西五城七十二堡悉为哈喇慎诸部所据,声言助守边。前哨游击左辅名驻中前,实不出八里铺。承宗知诸部不足信,而宁远、觉华之可守,已决计将自在晋发之,推心告语凡七昼夜,终不应。还朝,言:“敌未抵镇武而我自烧宁、前,此前日经、抚罪也;我弃宁、前,敌终不至,而我不敢出关一步,此今日将吏罪也。将吏匿关内,无能转其畏敌之心以畏法,化其谋利之智以谋敌,此臣与经臣罪也。与其以百万金钱浪掷于无用之版筑,曷若筑宁远要害?以守八里铺之四万人当宁远冲,与觉华相犄角。敌窥城,令岛上卒旁出三岔,断浮桥,绕其后而横击之。即无事,亦且收二百里疆土。总之,敌人之帐幕必不可近关门,杏山之难民必不可置膜外。不尽破庸人之论,辽事不可为也。”其他制置军事又十余疏。帝嘉纳。无何,御讲筵,承宗面奏在晋不足任,乃改南京兵部尚书,并斥逃臣慎言等,而八里筑城之议遂熄。在晋既去,承宗自请督师。诏给关防敕书,以原官督山海关及蓟、辽、天津、登、莱诸处军务,便宜行事,不从中制,而以鸣泰为辽东巡抚。承宗乃辟职方主事鹿善继、王则古为赞画,请帑金八十万以行。帝特御门临遣,赐尚方剑、坐蟒,阁臣送之崇文门外。既至关,令总兵江应诏定军制,佥事崇焕建营舍,废将李秉诚练火器,赞画善继、则古治军储,沈棨、杜应芳缮甲仗,司务孙元化筑砲台,中书舍人宋献、羽林经历程仑主市马,广宁道佥事万有孚主采木,而令游击祖大寿佐金冠于觉华,副将陈谏助赵率教于前屯,游击鲁之甲拯难民,副将李承先练骑卒,参将杨应乾募辽人为军。是时,关上兵名七万,顾无纪律,冒饷多。承宗大阅,汰逃将数百人,遣还河南、真定疲兵万余,以之甲所救难民七千发前屯为兵。应乾所募辽卒出戍宁远,咨朝鲜使助声援。犒毛文龙于东江,令复四卫。檄登帅沈有容进据广鹿岛。欲以春防躬诣登、莱商进取,而中朝意方急辽,弗许也。应诏被劾,承宗请用马世龙代之,以尤世禄、王世钦为南北帅,听世龙节制,且为世龙请尚方剑。帝皆可之。世龙既受事,承宗为筑坛,拜行授钺礼。率教已守前屯,尽驱哈喇慎诸部,抚场犹在八里铺。象乾议开水关,抚之关内,承宗不可,乃定于高台堡。时大清兵委广宁去,辽遗民入居之。插汉部以告有孚,有孚谋挟西部乘间歼之,冒恢复功。承宗下檄曰:“西部杀我人者,致罚如盟言。”是役也,全活千余人。帝好察边情,时令东厂遣人诣关门,具事状奏报,名曰“较事”。及魏忠贤窃政,遣其党刘朝、胡良辅、纪用等四十五人赍内库神砲、甲仗、弓矢之属数万至关门,为军中用,又以白金十万,蟒、麒麟、狮子、虎、豹诸币颁赉将士,而赐承宗蟒服、白金慰劳之,实觇军也。承宗方出关巡宁远,中路闻之,立疏言:“中使观兵,自古有戒。”帝温旨报之。使者至,具杯茗而已。鸣泰之为巡抚也,承宗荐之。后知其无实,军事多不与议。鸣泰怏怏求去,承宗亦引疾。言官共留承宗,诋鸣泰,巡关御史潘云翼复论劾之。帝乃罢鸣泰,而以张凤翼代。凤翼怯,复主守关议。承宗不悦,乃复出关巡视。抵宁远,集将吏议所守。众多如凤翼指,独世龙请守中后所,而崇焕、善继及副将茅元仪力请守宁远,承宗然之,议乃定。令大寿兴工,崇焕、满桂守之。先是,虎部窃出盗掠,率教捕斩四人。象乾欲斩率教谢虎部,承宗不可。而承宗所遣王楹戍中右,护其兵出采木,为西部朗素所杀。承宗怒,遣世龙剿之。象乾恐坏抚局,令郎素缚逃人为杀楹者以献,而增市赏千金。承宗方疏争,而象乾以忧去。承宗患主款者挠己权,言督师、总督可勿兼设,请罢己,不可,则弗推总督。并请以辽抚移驻宁远。帝命止总督推,而凤翼谓置己死地也,因大恨。与其乡人云翼、有孚等力毁世龙,以撼承宗。无何,有孚为蓟抚岳和声所劾,益疑世龙与崇焕构陷,乃共为浮言,挠出关计。给事中解学龙遂极论世龙罪。承宗愤,抗疏陈守御策,言:“拒敌门庭之中,与拒诸门庭外,势既辨。我促敌二百里外,敌促我二百里中,势又辨。盖广宁,我远而敌近;宁远,我近而敌远。我不进逼敌,敌将进而逼我。今日即不能恢辽左,而宁远、觉华终不可弃。请敕廷臣杂议主、客之兵可否久戍,本折之饷可否久输,关外之土地人民可否捐弃,屯筑战守可否兴举,再察敌人情形果否坐待可以消灭。臣不敢为百年久计,只计及五年间究竟何如。倘臣言不当,立斥臣以定大计,无纡回不决,使全躯保妻子之臣附合众喙,以杀臣一身而误天下也。”复为世龙辩,而发有孚等交构状。有孚者,故侍郎世德子也,为广宁理饷同知。城陷逃归,象乾题为广宁道佥事,专抚插汉,乾没多。至是以承宗言被斥。凤翼亦以忧归,喻安性代。而廷臣言总督不可裁,命吴用先督蓟、辽,代象乾。承宗恶本兵越彦多中制,称疾求罢,举彦自代以困之,廷议不可而止。时宁远城工竣,关外守具毕备。承宗图大举,奏言:“前哨已置连山大凌河,速畀臣饷二十四万,则功可立奏。”帝命所司给之。兵、工二部相与谋曰:“饷足,渠即妄为,不如许而不与,文移往复稽缓之。”承宗再疏促,具以情告。帝为饬诸曹,而师竟不果出。初,方震孺、游士任、李达、明时举之谴,承宗实劾之,后皆为求宥。复称杨镐、熊廷弼、王化贞之劳,请免死遣戍,朝端哗然。给事中顾其仁、许誉卿,御史袁化中交章论驳,帝皆置弗省。会承宗叙五防效劳诸臣,且引疾乞罢,乃遣中官刘应坤等赍帑金十万犒将士,而赐承宗坐蟒、膝襕,佐以金币。当是时,忠贤益盗柄。以承宗功高,欲亲附之,令应坤等申意。承宗不与交一言,忠贤由是大憾。会忠贤逐杨涟、赵南星、高攀龙等,承宗方西巡蓟、昌。念抗疏帝未必亲览,往在讲筵,每奏对辄有入,乃请以贺圣寿入朝面奏机宜,欲因是论其罪。魏广微闻之,奔告忠贤:“承宗拥兵数万将清君侧,兵部侍郎李邦华为内主,公立齑粉矣!”忠贤悸甚,绕御床哭。帝亦为心动,令内阁拟旨。次辅顾秉谦奋笔曰:“无旨离信地,非祖宗法,违者不宥。”夜启禁门召兵部尚书入,令三道飞骑止之。又矫旨谕九门守阉,承宗若至齐化门,反接以入。承宗抵通州,闻命而返。忠贤遣人侦之,一襆被置舆中,后车鹿善继而已,意少解。而其党李蕃、崔呈秀、徐大化连疏诋之,至比之王敦、李怀光。承宗乃杜门求罢。五年四月,给事中郭兴治请令廷臣议去留,论冒饷者复踵至,遂下廷臣杂议。吏部尚书崔景荣持之,乃下诏勉留,而以简将、汰兵、清饷三事责承宗。奏报,承宗方遣诸将分戍锦州、大小凌河、松、杏、右屯诸要害,拓地复二百里,罢大将世钦、世禄,副将李秉诚、孙谏,汰军万七千余人,省度支六十八万。而言官论世龙不已。至九月,遂有柳河之败,死者四百余人,语详《世龙传》。于是台省劾世龙并及承宗,章疏数十上。承宗求去益力,十月始得请。先已屡加左柱国、少师、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遂加特进光禄大夫,廕子中书舍人,赐蟒服、银币,行人护归。而以兵部尚书高第代为经略。无何,安性亦罢,遂废巡抚不设。初,第力扼承宗,请撤关外以守关内。承宗驳之,第深憾。明年,宁远被围,乃疏言关门兵止存五万,言者益以为承宗罪。承宗告户部曰:“第初莅关,尝给十一万七千人饷,今但给五万人饷足矣。”第果以妄言引罪。后忠贤遣其党梁梦环巡关,欲傅致承宗罪,无所得而止。承宗在关四年,前后修复大城九、堡四十五,练兵十一万,立车营十二、水营五、火营二、前锋后劲营八,造甲胄、器械、弓矢、砲石、渠答、卤楯之具合数百万,拓地四百里,开屯五千顷,岁入十五万。后叙宁远功,廕子锦衣世千户。庄烈帝即位,在晋入为兵部尚书,恨承宗不置,极论世龙及元仪荧惑枢辅坏关事,又嗾台省交口诋承宗,以沮其出。二年十月,大清兵入大安口,取遵化,将薄都城,廷臣争请召承宗。诏以原官兼兵部尚书守通州,仍入朝陛见。承宗至,召对平台。帝慰劳毕,问方略。承宗奏:“臣闻袁崇焕驻蓟州,满桂驻顺义,侯世禄驻三河,此为得策。又闻尤世威回昌平,世禄驻通州,似未合宜。”帝问:“卿欲守三河,何意?”对曰:“守三河可以沮西奔,遏南下。”帝称善,曰:“若何为朕保护京师?”承宗言:“当缓急之际,守陴人苦饥寒,非万全策。请整器械,厚犒劳,以固人心。”所条画俱称旨。帝曰:“卿不须往通,其为朕总督京城内外守御事务,仍参帷幄。”趣首辅韩爌草敕下所司铸关防。承宗出,漏下二十刻矣,即周阅都城,五鼓而毕,复出阅重城。明日夜半,忽传旨守通州。时烽火遍近郊,承宗从二十七骑出东便门,道亡其三,疾驰抵通,门者几不纳。既入城,与保定巡抚解经传、御史方大任、总兵杨国栋登陴固守。而大清兵已薄都城,乃急遣游击尤岱以骑卒三千赴援。旋遣副将刘国柱督军二千与岱合,而发密云兵三千营东直门,保定兵五千营广宁门。以其间遣将复马兰、三屯二城。至十二月四日,而有祖大寿之变。大寿,辽东前锋总兵官也,偕崇焕入卫。见崇焕下吏,惧诛,遂与副将何可纲等率所部万五千人东溃,远近大震。承宗闻,急遣都司贾登科赍手书慰谕大寿,而令游击石柱国驰抚诸军。大寿见登科,言:“麾下卒赴援,连战俱捷,冀得厚赏。城上人群詈为贼,投石击死数人。所遣逻卒,指为间谍而杀之。劳而见罪,是以奔还。当出捣朵颜,然后束身归命。”柱国追及诸军,其将士持弓刀相向,皆垂涕,言:“督师既戮,又将以大砲击毙我军,故至此。”柱国复前追,大寿去已远,乃返。承宗奏言:“大寿危疑已甚,又不肯受满桂节制,因讹言激众东奔,非部下尽欲叛也。当大开生路,曲收众心。辽将多马世龙旧部曲,臣谨用便宜,遣世龙驰谕,其将士必解甲归,大寿不足虑也。”帝喜从之。承宗密札谕大寿急上章自列,且立功赎督师罪,而己当代为剖白。大寿诺之,具列东奔之故,悉如将士言。帝优诏报之,命承宗移镇关门。诸将闻承宗、世龙至,多自拔来归者。大寿妻左氏亦以大义责其夫,大寿敛兵待命。当溃兵出关,关城被劫掠,闭门罢市。承宗至,人心始定。关城故十六里,卫城止二里。今敌在内,关城无可守,卫城连关,可步屟而上也。乃别筑墙,横互于关城,穴之使砲可平出。城中水不足,一昼夜穿凿百井。旧汰牙门将侨寓者千人,穷而思乱,皆廪之于官,使巡行街衢,守台护仓,均有所事。内间不得发,外来者辄为逻骑所得,由是关门守完。乃遣世龙督步骑兵万五千入援,令游击祖可法等率骑兵四营西戍抚宁。三年正月,大寿入关谒承宗,亲军五百人甲而候于门。承宗开诚与语,即日列其所统步骑三万于教场,行誓师礼,群疑顿释。时我大清已拔遵化而守之。是月四日拔永平。八日拔迁安,遂下滦州。分兵攻抚宁,可法等坚守不下。大清兵遂向山海关,离三十里而营,副将官惟贤等力战。乃还攻抚宁及昌黎,俱不下。当是时,京师道梗,承宗、大寿军在东,世龙及四方援军在西。承宗募死士沿海达京师,始知关城尚无恙。关西南三县:曰抚宁、昌黎、乐亭,西北三城:曰石门、台头、燕河。六城东护关门,西绕永平,皆近关要地。承宗饬诸城严守,而遣将戍开平,复建昌,声援始接。方京师戒严,天下勤王兵先后至者二十万,皆壁于蓟门及近畿,莫利先进。诏旨屡督趣,诸将亦时战攻,然莫能克复。世龙请先复遵化,承宗曰:“不然,遵在北,易取而难守,不如姑留之,以分其势,而先图滦。今当多为声势,示欲图遵之状以牵之。诸镇赴丰润、开平,联关兵以图滦。得滦则以开平兵守之,而骑兵决战以图永。得滦、永则关、永合,而取遵易易矣。”议既定,乃令东西诸营并进,亲诣抚宁以督之。五月十日,大寿及张春、邱禾嘉诸军先抵滦城下,世龙及尤世禄、吴自勉、杨麒、王承恩继至,越二日克之,而副将王维城等亦入迁安。我大清兵守永平者,尽撤而北还,承宗遂入永平。十六日,诸将谢尚政等亦入遵化。四城俱复。帝为告谢郊庙,大行赏赉,加承宗太傅,赐蟒服、白金,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力辞太傅不受,而屡疏称疾乞休,优诏不允。朵颜束不的反覆,承宗令大将王威击败之,复赉银币。先以册立东宫,加太保;及《神宗实录》成,加官亦如之。并辞免,而乞休不已。帝命阁臣议去留,不能决。特遣中书赍手诏慰问,乃起视事。四年正月出关东巡,抵松山、锦州,还入关,复西巡,遍阅三协十二路而返。条上东西边政八事,帝咸采纳。五月以考满,诏加太傅兼食尚书俸,廕尚宝司丞,赉蟒服、银币、羊酒,复辞太傅不受。初,右屯、大凌河二城,承宗已设兵戍守。后高第来代,尽撤之,二城遂被毁。至是,禾嘉巡抚辽东,议复取广宁、义州、右屯三城。承宗言广宁道远,当先据右屯,筑城大凌河,以渐而进。兵部尚书梁廷栋主之,遂以七月兴工,工甫竣,我大清兵大至,围数周。承宗闻,驰赴锦州,遣吴襄、宋伟往救。禾嘉屡易师期,伟与襄又不相能,遂大败于长山。至十月,城中粮尽援绝,守将祖大寿力屈出降,城复被毁。廷臣追咎筑城非策也,交章论禾嘉及承宗,承宗复连疏引疾。十一月得请,赐银币乘传归。言者追论其丧师辱国,夺官闲住,并夺宁远世廕。承宗复列上边计十六事,而极言禾嘉军谋牴牾之失,帝报闻而已。家居七年,中外屡请召用,不报。十一年,我大清兵深入内地。以十一月九日攻高阳,承宗率家人拒守。大兵将引去,绕城纳喊者三,守者亦应之三,曰“此城笑也,于法当破”,围复合。明日城陷,被执。望阙叩头,投缳而死,年七十有六。子举人鉁,尚宝丞钥,官生铈,生员鋡、镐,从子炼,及孙之沆、之滂、之澋、之洁、之氵宪,从孙之澈、之氵美、之泳、之泽、之涣、之瀚,皆战死。督师中官高起潜以闻。帝嗟悼,命所司优恤。当国者杨嗣昌、薛国观辈阴扼之,但复故官,予祭葬而已。福王时,始赠太师,谥文忠。赞曰:承宗以宰相再视师,皆粗有成效矣,奄竖斗筲,后先齮扼,卒屏诸田野,至阖门膏斧钅质,而恤典不加。国是如此,求无危,安可得也。夫攻不足者守有余,度彼之才,恢复固未易言,令专任之,犹足以慎固封守;而廷论纷呶,亟行翦除。盖天眷有德,气运将更,有莫之为而为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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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 杨嗣昌,字文弱,武陵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改除杭州府教授。迁南京国子监博士,累进户部郎中。天启初,引疾归。崇祯元年,起河南副使,加右参政

列传第一百三十七-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七 硃燮元(徐如珂刘可训胡平表卢安世林兆鼎)李枟(史永安刘锡元)王三善(岳具仰等硃家民)蔡复一(沈儆炌)(袁善周鸿图段伯炌胡从仪 硃燮元,字懋和,浙江,

列传第一百三十八 孙承宗(子鉁等)-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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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七

  硃燮元(徐如珂刘可训胡平表卢安世林兆鼎)李枟(史永安刘锡元)王三善(岳具仰等硃家民)蔡复一(沈儆炌)(袁善周鸿图段伯炌胡从仪  硃燮元,字懋和,浙江山阴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除大理评事。迁苏州知府、四川副使,改广东提督学校。以右参政谢病归。起陕西按察使,移四川右布政使。  天启元年,就迁左。将入觐,会永宁奢崇明反,蜀王要燮元治军。永宁,古兰州地。奢氏,倮罗种也,洪武时归附,世为宣抚使。传至崇周,无子,崇明以疏属袭,外恭内阴鸷,子寅尤骁桀好乱。时诏给事中明时举、御史李达征川兵援辽,崇明父子请行,先遣土目樊龙、樊虎以兵诣重庆。巡抚徐可求汰其老弱,饷复不继,龙等遂反。杀可求及参政孙好古、总兵官黄守魁等,时举、达负伤遁。时九月十有七日也。贼遂据重庆,播州遗孽及诸亡命奸人蜂起应之。贼党符国祯袭陷遵义,列城多不守。  崇明僭伪号,设丞相五府等官,统所部及徼外杂蛮数万,分道趋成都。陷新都、内江,尽据木椑、龙泉诸隘口。指挥周邦太降,冉世洪、雷安世、瞿英战死。成都兵止二千,饷又绌。燮元檄征石砫、罗纲、龙安、松、茂诸道兵入援,敛二百里内粟入城。偕巡按御史薛敷政、右布政使周著、按察使林宰等分陴守。贼障革裹竹牌钩梯附城,垒土山,上架蓬荜,伏弩射城中。燮元用火器击却之,又遣人决都江堰水注濠。贼治桥,得少息,因斩城中通贼者二百人,贼失内应。贼四面立望楼,高与城齐,燮元命死士突出,击斩三贼帅,燔其楼。  既而援兵渐集。登莱副使杨述程以募兵至湖广,遂合安绵副使刘芬谦、石?主女土官秦良玉军败贼牛头镇,复新都。他路援兵亦连胜贼。然贼亦愈增,日发冢,掷枯骸。忽自林中大噪,数千人拥物如舟,高丈许,长五十丈,楼数重,牛革蔽左右,置板如平地。一人披发仗剑,上载羽旗,中数百人挟机弩毒矢,旁翼两云楼,曳以牛,俯瞰城中,城中人皆哭。燮元曰:“此吕公车也。”乃用巨木为机关,转索发砲,飞千钧石击之,又以大砲击牛,牛返走,败去。  有诸生陷贼中,遣人言贼将罗象乾欲反正。燮元令与象乾俱至,呼饮戍楼中,不脱其佩刀,与同卧酣寝。象乾誓死报,复缒而出。自是,贼中举动无不知。乃遣部将诈降,诱崇明至城下。伏起,崇明跳免。会诸道援军至,燮元策贼且走,投木牌数百锦江,流而下,令有司沉舟断桥,严兵待。象乾因自内纵火,崇明父子遁走泸州,象乾遂以众来归。城围百二日而解。  初,朝廷闻重庆变,即擢燮元佥都御史,巡抚四川,以杨愈懋为总兵官,而擢河南巡抚张我续总督四川、贵州、云南、湖广军。未至而成都围解,官军乘势复州县卫所凡四十余,惟重庆为樊龙等所据。其地三面阻江,一面通陆,副使徐如珂率兵绕出佛图关后,与良玉攻拔之。崇明发卒数万来援,如珂迎战,檄同知越其杰蹑贼后,杀万余人。监军佥事戴君恩令守备金富廉攻斩贼将张彤,樊龙亦战死。帝告庙受贺,进君恩三官。燮元所遣他将复建武、长宁,获伪丞相何若海,泸州亦旋复。  先是,国祯陷遵义,贵州巡抚李枟已遣兵复之。永宁人李忠臣尝为松潘副使,家居,陷贼,以书约愈懋为内应,事觉,合门遇害。贼即用其家僮绐愈懋,袭杀之,并杀顺庆推官郭象仪等,再陷遵义,杀推官冯凤雏。  当是时,崇明未平,而贵州安邦彦又起。安氏世有水西,宣慰使安位方幼,邦彦以故得倡乱。朝议录燮元守城功,加兵部侍郎,总督四川及湖广荆、岳、郧、襄、陕西汉中五府军务,兼巡抚四川,而以杨述中总督贵州军务,兼制云南及湖广辰、常、衡、永十一府,代我续共办奢、安二贼。然两督府分阃治军,川、贵不相应,贼益得自恣。三年,燮元谋直取永宁,集将佐曰:“我久不得志于贼,我以分,贼以合也。”乃尽掣诸军会长宁,连破麻塘坎、观音庵、青山崖、天蓬洞诸砦。与良玉兵会,进攻永宁。击败奢寅于土地坎,追至老军营、凉伞铺,尽焚其营。寅被二枪遁,樊虎亦中枪死。复追败之横山,入青岗坪,抵城下,拔之,擒叛将周邦太,降贼二万。副总兵秦衍祚等亦攻克遵义。崇明父子逃入红崖大囤,官军蹙而拔之。连拔天台、白崖、楠木诸囤,抚定红潦四十八砦。贼奔入旧蔺州城,五月为参将罗象乾所攻克。崇明父子率余众走水西龙场客仲坝,倚其女弟奢社辉以守。初,贼失永宁,即求救于安邦彦。邦彦遣二军窥遵义、永宁,燮元败走之。总兵官李维新等遂攻破客仲巢,崇明父子窜深箐。维新偕副使李仙品、佥事刘可训、参将林兆鼎等捣龙场,生擒崇明妻安氏、弟崇辉,寅、国祯皆被创走。录功,进燮元右都御史。  时蜀中兵十六万,土、汉各半。汉兵不任战,而土兵骄淫不肯尽力。成都围解,不即取重庆;重庆复,不即捣永宁;及永宁、蔺州并下,贼失巢穴,又纵使远窜。大抵土官利养寇,官军效之,贼得展转为计。崇明父子方窘甚,燮元以蜀已无贼,遂不穷追。永宁既拔,拓地千里。燮元割膏腴地归永宁卫,以其余地为四十八屯,给诸降贼有功者,令岁输赋于官,曰“屯将”,隶于叙州府,增设同知一人领之。且移叙州兵备道于卫城,与贵州参将同驻,蜀中遂靖。而邦彦张甚。  四年春陷贵州,巡抚王三善军没。明年,总理鲁钦败于织金,贵州总督蔡复一军又败。廷臣以三善等失事由川师不协助,议合两督府。乃命燮元以兵部尚书兼督贵州、云南、广西诸军,移镇遵义;而以尹同皋代抚四川。燮元赴重庆,邦彦侦知之。六年二月,谋乘官军未发,分犯云南、遵义,而令寅专犯永宁。未行,寅被杀,乃已。寅凶淫甚,有阿引者,受燮元金钱,乘寅醉杀之。寅既死,崇明年老无能为,邦彦亦乞抚,燮元闻于朝,许之,乃遣参将杨明辉往抚。燮元旋以父丧归,偏沅巡抚闵梦得来代。  先是,贵州巡抚王瑊谓督臣移镇贵阳有十便,朝议从之。梦得乃陈用兵机宜,请自永宁始,次普市、摩泥、赤水,百五十里皆坦途,赤水有城可屯兵,进白岩、层台、毕节、大方仅二百余里。我既宿重兵,诸番交通之路绝,然后贵阳、遵义军克期进,贼必不能支。疏未报,梦得召还,代以尚书张鹤鸣,议遂寝。鹤鸣未至,明辉奉制书,仅招抚安位,不云赦邦彦。邦彦怒,杀明辉,抚议由此绝。鹤鸣视师年余,未尝一战,贼得养其锐。  崇祯元年六月,复召燮元代之,兼巡抚贵州,仍赐尚方剑。录前功,进少保,世廕锦衣指挥使。时寇乱久,里井萧条,贵阳民不及五百家,山谷悉苗仲。而将士多杀降报功,苗不附。燮元招流移,广开垦,募勇敢;用梦得前议,檄云南兵下乌撒,四川兵出永宁,下毕节,而亲率大军驻陆广,逼大方。总兵官许成名、参政郑朝栋由永宁复赤水。邦彦闻之,分守陆广、鸭池、三岔诸要害,别以一军趋遵义,自称四裔大长老,号崇明大梁王,合兵十余万,先犯赤水。燮元授计成名,诱贼至永宁,乃遣总兵官林兆鼎从三岔入。副将王国祯从陆广入,刘养鲲从遵义入,合倾其巢。邦彦恃勇,拟先破永宁军,还拒诸将,急索战。四川总兵官侯良柱、副使刘可训遇贼十万于五峰山、桃红坝,大破之。贼奔据山巅。诸将乘雾力攻,贼复大败。又追败之红土川,邦彦、崇明皆授首,时二年八月十有七日也。捷闻,帝大喜。以成名与良柱争功,赏久不行。  乌撒安效良死,其妻安氏招故沾益土酋安远弟边为夫,负固不服。燮元乘兵威胁走边,遂复乌撒。燮元以境内贼略尽,不欲穷兵,乃檄招安位,位不决。燮元集将吏议曰:“水西地深险多箐篁,蛮烟僰雨,莫辨昼夜,深入难出。今当扼其要害,四面迭攻,贼乏食,将自毙。”于是攻之百余日,斩级万余。养鲲复遣人入大方,烧其室庐。位大恐,三年春,遣使乞降。燮元与约四事:一、贬秩,二、削水外六目地归之朝廷,三、献杀王巡抚者首,四、开毕节等九驿。位请如约,率四十八目出降。燮元受之,贵州亦靖。遂上善后疏曰:“水西自河以外,悉入版图。沿河要害,臣筑城三十六所,近控蛮苗,远联滇、蜀,皆立邸舍,缮邮亭,建仓廪,贼必不敢猝入为寇。鸭池、安庄傍河可屯之土,不下二千顷,人赋土使自赡,盐酪刍茭出其中。诸将士身经数百战,咸愿得尺寸地长子孙,请割新疆以授之,使知所激劝。”帝报可。  初,崇明、邦彦之死,实川中诸将功,而黔将争之。燮元颇右黔将,屡奏于朝,为四川巡按御史马如蛟所劾。燮元力求罢,帝慰留之。其冬讨平定番、镇宁叛苗,乃通威清等上六卫及平越、清平、偏桥、镇远四卫道路,凡一千六百余里,缮亭障,置游徼。贵阳东北有洪边十二马头,故宣慰宋嗣殷地也。嗣殷以助邦彦被剿灭,乃即其地置开州,又奏复故施秉县,招流民实之。  四年,阿迷州土官普名声作乱,陷弥勒州曲江所,又攻临安及宁州,远近震动。巡抚王伉、总兵官沐天波不能御,伉逮戍。燮元遣兵临之,遂就抚。  龙场坝者,邻大方,邦彦以假崇明。崇明既灭,总兵侯良柱欲设官屯守以自广。而安位谓己故地,数举兵争,燮元不之禁。会燮元劾良柱不职;良柱亦讦燮元曲庇安氏,纳其重贿。章下四川巡按御史刘宗祥。宗祥亦劾燮元受贿,且以龙场、永宁不置邑卫为欺罔。帝以责燮元,燮元乃上言:“御夷之法,来则安之,不专在攻取也。今水西已纳款,惟明定疆界,俾自耕牧,以输国赋。若设官屯兵,此地四面孤悬,中限河水,不利应援,筑城守渡,转运烦费。且内激蔺州必死之斗,外挑水西扼吭之嫌,兵端一开,未易猝止,非国家久远计。”帝犹未许。后勘其地,果如所议。论桃红坝功,进少师,世廕锦衣指挥使。一品六年满,加左柱国。再议平贼功,世廕锦衣指挥佥事。  十年,安位死,无嗣,族属争立。朝议又欲郡县其地,燮元力争。遂传檄土目,布上威德。诸蛮争纳土,献重器。燮元乃裂疆域,众建诸蛮。复上疏曰:  水西有宣慰之土,有各目之土。宣慰公土,宜还朝廷。各目私土,宜畀分守,籍其户口,征其赋税,殊俗内响,等之编氓。大方、西溪、谷里、北那要害之地,筑城戍兵,足销反侧。夫西南之境,皆荒服也,杨氏反播,奢氏反蔺,安氏反水西。滇之定番,小州耳,为长官司者十有七,数百年来未有反者。非他苗好叛逆,而定番性忠顺也,地大者跋扈之资,势弱者保世之策。今臣分水西地,授之酋长及有功汉人,咸俾世守。虐政苛敛,一切蠲除,参用汉法,可为长久计。  因言其便有九:  不设郡县置军卫,因其故俗,土汉相安,便一。地益垦辟,聚落日繁,经界既正,土酋不得侵轶民地,便二。黔地荒确,仰给外邦,今自食其地,省转输劳,便三。有功将士,酬以金则国币方匮,酬以爵则名器将轻,锡以土田,于国无损,便四。既世其土,各图久远,为子孙计,反侧不生,便五。大小相维,轻重相制,无事易以安,有事易以制,便六。训农治兵,耀武河上,俾贼遗孽不敢窥伺,便七。军民愿耕者给田,且耕且守,卫所自实,无勾军之累,便八。军耕抵饷,民耕输粮,以屯课耕,不拘其籍,以耕聚人,不世其伍,便九。  帝咸报可。无何,所抚土目有叛者,诸将方国安等军败,燮元坐贬一秩。已,竟破灭之。十一年春卒官,年七十三。  燮元长八尺,腹大十围,饮啖兼二十人。镇西南久,军赀赎锾,岁不下数十万,皆籍之于官。治事明决,军书络绎,不假手幕佐。行军务持重,谋定后战,尤善用间。使人各当其材,犯法,即亲爱必诛;有功,厮养不遗赏也。驭蛮以忠信,不妄杀,苗民怀之。初官陕西时,遇一老叟,载与归,尽得其风角、占候、遁甲诸术。将别,语燮元曰:“幸自爱,他日西南有事,公当之矣。”内江牟康民者,奇士也,兵未起时,语人曰:“蜀且有变,平之者硃公乎?”已而果然。  徐如珂,字季鸣,吴县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除刑部主事,历郎中。主事谢廷赞疏请建储。帝怒,尽贬刑曹官,如珂降云南布政司照磨。累迁南京礼部郎中、广东岭南道右参议。暹罗贡使馈犀角、象牙,如珂不受。天启元年,迁川东兵备副使。击杀奢崇明党樊龙,复重庆。奉檄捣蔺州土城,贼借水西兵十万来援,前军少却,捍子军覃懋勋挽白竹弩连中之,贼大溃。转战数十里,斩首万余级,遂拔蔺州,崇明父子窜水西去。乃召如珂为太仆少卿,转左通政。  魏忠贤逐杨涟,如珂郊饯之,忠贤衔甚。迁光禄卿,修公廨竣,疏词无所称颂。六年九月,廷推南京工部右侍郎,遂削籍。归里三月,治具饮客。顷之卒。崇祯初,以原推起用,死岁余矣。寻录破贼功,赐祭葬,进秩一等,官一子。  刘可训,澧州人。万历中举乡试。历官刑部员外郎。天启元年,恤刑四川。会奢崇明反,围成都,可训佐城守有功,擢佥事,监军讨贼。崇明走龙场坝,可训督诸将进剿,功最多。总督硃燮元汇奏文武将吏功,盛推可训,乃迁威茂兵备参议。崇祯元年,改叙泸副使,仍监诸将军。二年,与总兵侯良柱破贼十万众于五峰山,斩崇明及安邦彦。御史毛羽健言:“可训将孤军,出入蛮烟瘴雨者多年。初无守土责,因奉命录囚,而乃见危授命,解围成都,奏捷永宁,扫除蔺穴,逆寅授首。五路大战,十道并攻,皆抱病督军,誓死殉国。畀以节钺,谁曰不宜?”帝颇纳其言。未几,畿辅被兵,可训率师入卫。三年五月恢复遵化,擢右佥都御史,巡抚顺天、永平,督蓟镇边务。兵部尚书梁廷栋嘱私人沈敏于可训,敏遂交关为奸利。御史水佳允劾可训,落职归。后叙四川平寇功,复官,世廕锦衣千户。未及起用,卒于家。  胡平表,云南临安人。万历中举于乡,历忠州判官。天启元年秋,樊龙陷重庆,平表缒城下,诣石砫土官秦良玉乞师,号泣不食饮者五昼夜,良玉为发兵。巡抚硃燮元檄平表监良玉军。会擢新郑知县,燮元奏留之,改重庆推官,监军兼副总兵,尽护诸军将。战数有功,擢四川监军佥事,兼理屯田。迁贵州右参议。崇祯元年,总督张鹤鸣言:“平表偏州小吏,慷慨赴义。复新都,解成都围,连战白市驿、马庙,进据两岭,俘斩无算。夺二郎关,擒贼帅黑蓬头,追降樊龙,遂克重庆。用六千人败奢、安二酋十万兵。请以本官加督师御史衔,赐之专敕,必能枭逆贼首献阙下。”部议格不行,乃进秩右参政,分守贵宁道,廕子锦衣世千户。久之,擢贵州布政使。四年大计,坐不谨落职。十三年,督师杨嗣昌荐之,诏以武昌通判监标下军事。嗣昌卒,乃罢归。  卢安世,贵州赤水卫人。万历四十年举于乡,为富顺教谕。天启初,奢崇明反,遣贼逼取县印,署令弃城走。安世收印,率壮士击斩贼。无何,贼数万猝至,安世单骑斗,手馘数人,诣上官请兵复其城。帝用大学士孙承宗言,超擢佥事,监军讨贼,屡战有功。五年四月,总督硃燮元上言:“自遵义五路进兵,永宁破巢之后,大小数百战,擒获几四万人,降贼将百三十四人,招抚群贼及土、汉、苗仲二十九万三千二百余人,皆监司李仙品、刘可训、郑朝栋及安世等功,武将则林兆鼎、秦翼明、罗象乾,土官则陈治安、冉绍文、悦先民等。”帝纳之。安世进贵州右参议,迁四川副使、遵义监军,功复多。崇祯初,予世廕武职,进右参政。久之,解官,归卒。  林兆鼎,福建人。天启中,为四川参将,积功至总兵官,都督同知。崇祯三年,遣将讨定番州苗,连破十余寨,擒其魁。四年,遣将讨湖广苗黑酋,攻拔二百余寨。加左都督,召佥南京右府。卒,赠太子少保。  李枟,字长孺,鄞人。曾祖循义,衡州知府。祖生威,凤阳推官。枟登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例转广东盐法佥事,历山东参议、陕西提学副使、山东参政、按察使。  四十七年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贵州宣慰同知安邦彦者,宣慰使尧臣族子。尧臣死,子位幼,其母奢社辉代领其事。社辉,永宁宣抚奢崇明女弟也,邦彦遂专兵柄。会朝议征西南兵援辽,邦彦素桀黠,欲乘以起事,诣枟请行,枟谕止之。邦彦归,益为反谋。枟累疏请增兵益饷,中朝方急辽事,置不问。  会枟被劾,乃六疏乞休。天启元年始得请,以王三善代。而奢崇明已反重庆,陷遵义,贵阳大震,枟遂留视事。时城中兵不及三千,仓库空虚。枟与巡按御史史永安贷云南、湖广银四万有奇,募兵四千,储米二万石,治战守具,而急遣总兵官张彦方,都司许成名、黄运清,监军副使硃芹,提学佥事刘锡元等援四川。屡捷,遂复遵义、绥阳、湄潭、真安、桐梓。  二年二月,或传崇明陷成都,邦彦遂挟安位反,自称罗甸王。四十八支及他部头目安邦俊、陈其愚等蜂起相应,乌撒土目安效良亦与通。邦彦首袭毕节,都司杨明廷固守,击斩数百人。效良助邦彦陷其城,明廷败殁。贼遂分兵陷安顺平坝,效良亦西陷沾益,而邦彦自统水西军及罗鬼、苗仲数万,东渡陆广河,直趋贵阳,别遣王伦等下甕安,袭偏桥,以断援兵。洪边土司宋万化纠苗仲九股陷龙里。  枟、永安闻变,亟议城守。会籓臬、守令咸入觐,而彦方镇铜仁,运清驻遵义。城中文武无几人,乃分兵为五,令锡元及参议邵应祯、都司刘嘉言、故副总兵刘岳分御四门,枟自当北门之冲。永安居谯楼,团街市兵,防内变。学官及诸生亦督民兵分堞守。贼至,尽锐攻北城,枟迎战,败之。转攻东门,为锡元所却。乃日夕分番驰突,以疲官兵。为三丈楼临城,用妇人、鸡犬厌胜术。?云、永安烹彘杂斗米饭投饲鸡犬,而张虎豹皮于城楼以祓之,乃得施砲石,夜缒死士烧其楼。贼又作竹笼万余,土垒之,高逾睥睨。永安急撤大寺钟楼建城上,贼弃笼去,官军出烧之。数出城邀贼粮,贼怒,尽发城外冢,遍烧村砦。又先后攻陷广州、普定、威清、普安、安南诸卫。贵阳西数千里,尽为贼据。  初被围,彦方、运清来救,败贼于新添。贼诱入龙里,二将皆败,乃纵之入城曰“使耗汝粮”,城中果大困。川贵总督张我续、巡抚王三善拥兵不进,枟、永安连疏告急,诏旨督责之。会彦方等出战频得利,贼退保泽溪,乃遣裨将商士杰等率九千人分控威清、新添二卫,且乞援兵。贼谓城必拔,沿山列营栅隔内外,间旬日一来攻,辄败去。副总兵徐时逢、参将范仲仁赴援,遇贼甕城河。仲仁战不利,时逢拥兵不救,遂大败,诸将马一龙、白自强等歼焉,援遂绝。贼闻三善将进兵,益日夜攻击,长梯蚁附,城几陷者数矣。枟奋臂一呼,士卒虽委顿,皆强起斫贼,贼皆颠踣死城下。王三善屡被严旨,乃率师破重围而进。十二月七日,抵贵阳城下,围始解。枟乃辞兵事,解官去。三善既破贼,我续无寸功,乾没军资六十万,言官交劾,解职候勘。  我续,邯郸人,刑部尚书国彦子。其后夤缘魏忠贤起户部侍郎,进尚书,名丽逆案云。  方官廪之告竭也,米升直二十金。食糠核草木败革皆尽,食死人肉,后乃生食人,至亲属相啖。彦方、运清部卒公屠人市肆,斤易银一两。枟尽焚书籍冠服,预戒家人,急则自尽,皆授以刀缳。城中户十万,围困三百日,仅存者千余人。孤城卒定,皆枟及永安、锡元功。熹宗用都御史邹元标言,进枟兵部右侍郎,永安太仆少卿,锡元右参政。及围解,当再叙功,御史蒋允仪言安位袭职时,枟索其金盆,致启衅。章下贵州巡按侯恂核,未报,御史张应辰力颂枟功。恂核上,亦白其诬。帝责允仪。  初,永安遣运清往新添、平越趣援兵,惧其不济,欲出城督之。锡元疑永安有去志,以咨枟,枟止永安。及锡元当绝食时,议发兵护枟、永安出城,身留死守,永安亦疑锡元。而运清因交构其间,三人遂相失。永安诋锡元议留身守城,欲输城于贼,枟亦与谋,两人上章辨。吏部尚书赵南星、左都御史孙玮等力为三人解,而言永安功第一,当不次大用;枟已进官,当召还;锡元已进参政,当更优叙。诏可之。然枟竟不召,锡元亦无他擢,二人并还里。独永安在朝,连擢太常卿、右佥都御史,巡抚宁夏,再以兵部右侍郎总督三边,枟及诸将吏功,迄不叙。六年秋,御史田景新颂枟功,不纳。  崇祯元年,给事中许誉卿再以金盆事劾枟。帝召咨廷臣,独御史毛羽健为枟解,吏部尚书王永光等议如羽健言,给事中余昌祚诋羽健曲庇。帝下川贵总督硃燮元等再核,羽健乃上疏曰:“安、奢世为婚姻,同谋已久。奢寅寇蜀,邦彦即寇黔,何用激变?当贵阳告急,正广宁新破之日,举朝皇皇,已置不问。后知枟不死,孤城尚存,始命王三善往救,至则围已十月。安酋初发难,崇明欲取成都作家,邦彦欲图贵阳为窟,西取云南,东扰偏、沅、荆、襄,非枟扼其冲,东南尽涂炭。乃按臣永安不二三载跻卿贰,督师三边,枟则投闲林壑,又以永安谤书为枟罪。案金盆之说发自允仪,当年已自承风闻,何至今犹执为实事?”贵州人亦争为枟颂冤。燮元乃偕巡按御史越洪范交章雪其枉,枟事始白。  九年冬,叙守城功,进一秩,赉银币。久之,卒于家。  锡元,长洲人。崇祯中,任宁夏参政。  永安,武定人。共枟城守,功多。以在边时建魏忠贤祠,后为御史甯光先论罢,不为人所重云。  王三善,字彭伯,永城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由荆州推官入为吏部主事。齐、楚、浙三党抨击李三才,三善自请单骑行勘,遂为其党所推。历考功文选郎中,进太常少卿。  天启元年十月,擢右佥都御史,代李枟巡抚贵州。时奢崇明已陷重庆。明年二月,安邦彦亦反,围贵阳。枟及巡按御史史永安连章告急,趣三善驰援。三善始驻沅州,调集兵食。已次镇远,再次平越,去贵阳百八十里,方遣知府硃家民乞兵四川。兵未至,不敢进。疏请便宜从事,给空名部牒,得随才委任。帝悉报可。  至十二月朔,知贵阳围益困,集众计曰:“失城死法,进援死敌,等死耳,盍死敌乎?”乃分兵为三:副使何天麟等从清水江进,为右部;佥事杨世赏等从都匀进,为左部;自将二万人,与参议向日升,副总兵刘超,参将杨明楷、刘志敏、孙元谟、王建中等由中路,当贼锋。舟次新安,抵龙头营。超前锋遇贼,众欲退,斩二人乃定。贼酋阿成骁勇,超率步卒张良俊直前斩其头,贼众披靡。三善等大军亦至,遂夺龙里城。诸将议驻师观变,三善不可,策马先。邦彦疑三善有众数十万,乃潜遁,余贼退屯龙洞。官军遂夺七里冲,进兵毕节铺。元模、明楷连败贼,其渠安邦俊中砲死,生获邦彦弟阿伦,遂抵贵阳城下,贼解围去。?云、永安请三善入城,三善曰:“贼兵不远,我不可即安。”营于南门外。明日,破贼泽溪,贼走渡陆广河。居数日,左右二部兵及湖广、广西、四川援兵先后至。  三善以二万人破贼十万,有轻敌心,欲因粮于敌。举超为总兵官,令渡陆广,趋大方,捣安位巢,以世赏监之;总兵官张彦方渡鸭池,捣邦彦巢,以天麟监之。汉、土兵各三万。别将都司线补衮出黄沙渡。克期并进。超等至陆广,连战皆捷,彦方部将秦民屏亦破贼五大寨,诸将益轻敌。邦彦先合崇明、效良兵诱官军深入。三年正月,超渡陆广,贼薄之,独山土官蒙诏先遁,官军大败,争渡河,超走免,明楷被执,诸将姚旺等二十六人歼焉。贼遂攻破鸭池军,部将覃弘化先逃,诸营尽溃,彦方退保威清,惟补衮军独全。  诸苗见王师失利,复蜂起。土酋何中尉进据龙里,而邦彦使李阿二围青岩,断定番饷道,令宋万化、吴楚汉为左右翼,自将趋贵阳,远近大震。三善急遣游击祁继祖等取龙里,王建中、刘志敏救青岩。继祖燔上、中、下三牌及贼百五十砦,建中亦燔贼四十八庄,龙里、定番路皆通。三善又夜遣建中、继祖捣楚汉八姑荡,燔庄砦二百余,薄而攻之。贼溺死无算。万化不知楚汉败,诈降,三善佯许,而令诸将卷甲趋之。万化仓皇出战,被擒,邦彦为夺气。群苗复效顺,三善给黄帜,令树营中。邦彦望见不敢出,增兵守鸭池、陆广诸要害。  时崇明父子屡败,邦彦救之,为川师败走。总理鲁钦等剿擒中尉,彦方亦追贼鸭池,而贼复乘间陷普安。总督杨述中驻沅州,畏贼。朝命屡趣,始移镇远。议与三善左,三善屡求退,不许。会崇明为川师所窘,逃入贵州龙场,依邦彦。三善议会师进讨,述中暨诸将多持不可。三善排群议,以闰十月,自将六万人渡乌江,次黑石,连败贼,斩前逃将覃弘化以徇。贼乃栅漆山,日遣游骑掠樵采者。军中乏食,诸将请退师。三善怒曰:“汝曹欲退,不如斩吾首诣贼降!”诸将乃不敢言。三善募壮士逼漆山。绯衣峨冠,肩舆张盖,自督阵,语将士曰:“战不捷,此即吾致身处也。”旁一山颇峻,麾左军据其颠。贼仓皇拔栅争山,将士殊死战,贼大败,邦彦狼狈走。  三善渡渭河,降者相继。师抵大方,入居安位第。位偕母奢社辉走火灼堡,邦彦窜织金,先所陷将杨明楷乃得还。位窘,遣使诣述中请降。述中令缚崇明父子自赎,三善责并献邦彦,往返之间,贼得用计为备。三善以贼方平,议郡县其地,诸苗及土司咸惴恐,益合于邦彦。三善先约四川总兵官李维新灭贼,以饷乏辞。  三善屯大方久,食尽,述中弗为援,不得已议退师。四年正月,尽焚大方庐舍而东,贼蹑之。中军参将王建中、副总兵秦民屏战殁。官军行且战,至内庄,后军为贼所断。三善还救,士卒多奔。陈其愚者,贼心腹,先诈降,三善信之,与筹兵事,故军中虚实贼无不知。至是遇贼,其愚故纵辔冲三善坠马,三善知有变,急解印绶付家人,拔刀自刎,不殊,群贼拥之去。骂不屈,遂遇害。同知梁思泰、主事田景猷等四十余人皆死。贼拘监军副使岳具仰以要抚,具仰遣人驰蜡书于外,被杀。  三善倜傥负气,多权略。家中州,好交四方奇士侠客,后辄得其用。救贵阳时,得邸报不视,曰:“吾方办贼,奚暇及此?且朝议战守纷纷,阅之徒乱人意。”其坚决如此。然性卞急,不能持重,竟败。先以解围功,加兵部右侍郎,既殁,巡按御史陆献明请优恤,所司格不行。崇祯改元,赠兵部尚书,世廕锦衣佥事,立祠祭祀。九年冬,再叙解围功,赠太子少保。  大方之役,御史贵阳徐卿伯上言:“邦彦招四方奸宄,多狡计。抚臣得胜骤进,视蠢苗不足平。不知泽溪以西,渡陆广河,皆鸟道,深林丛箐,彼诱我深入,以木石塞路,断其邮书,阻饷道,遮援师,则彼不劳一卒,不费一矢,而我兵已坐困矣。”后悉如其言。  岳具仰,延安人。举于乡,历泸州知州、户部郎中。贵州乱,朝议具仰知兵,用为监军副使。内庄之败,监军四人,其三得脱还,惟具仰竟死。  田景猷,贵州思南人。天启二年甫释褐,愤邦彦反,疏请赍敕宣谕。廷议壮之,即擢职方主事。贼方围贵阳,景猷单骑往,晓以祸福,令释兵归朝。邦彦不听,欲屈景猷,日陈宝玩以诱之,不为动。贼乃留景猷,遣其徒恐以危祸,景猷怒,拔刀击之,其人走免。羁贼中二年,至是遇害。具仰赠光禄卿,景猷太常少卿,并录其一子。  杨明楷者,铜仁乌罗司人。内庄之败,明楷为中军,免死。后从鲁钦讨长田贼,功最,终副总兵。  硃家民,字同人,曲靖人。万历三十四年举于乡,为涪州知州。天启二年官贵阳知府。奉三善命,乞援兵于四川,又借河南兵,共解其围。乃抚伤残,招流移,宽徭赋,远迩悦服。丁父忧,夺情,擢安普监军副使,加右参政。崇祯时,就迁按察使、左布政,以平寇功,加俸一级。久之,致仕归,卒。自邦彦始乱,云、贵诸土酋尽反,攻陷安南等上六卫,云南路断。其后路虽通,群苗犹出没为患。家民率参将许成名等讨平盘江外阿野、鲁颇诸砦,于是相度盘江西坡、板桥、海子、马场诸要害,筑石城五,宿兵卫民。又于其间筑六城,廨舍庐井毕备。群苗惕息,行旅晏然。盘江居云、贵交,两山夹峙,一水中绝,湍激迅悍,舟济者多陷溺。家民仿澜沧桥制,冶铁为纟亘三十有六,长数百丈,贯两崖之石而悬之,覆以板,类于蜀之栈,而道始通。  蔡复一,字敬夫,同安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除刑部主事,历兵部郎中。居郎署十七年,始迁湖广参政,分守湖北。进按察使、右布政使,以疾归。光宗立,起故官,迁山西左布政使。  天启二年,以右副都御史抚治郧阳。岁大旱,布衣素冠,自系于狱,遂大雨。奢崇明、安邦彦反,贵州巡抚王三善败殁,进复一兵部右侍郎代之。兵燹之余,斗米值一金,复一劳徠拊循,人心始定。寻代杨述中总督贵州、云南、湖广军务,兼巡抚贵州,赐尚方剑,便宜从事。复一乃召集将吏,申严纪律,遣总理鲁钦等救凯里,斩贼众五百余。贼围普定,遣参将尹伸、副使杨世赏救,却之,捣其巢,斩首千二百级。发兵通盘江路,斩逆酋沙国珍及从贼五百。钦与总兵黄钺等复破贼于汪家冲、蒋义寨,斩首二千二百,长驱织金。织金者,邦彦巢也,缘道皆重关叠隘,木石塞山径,将士用巨斧开之,或攀藤穿窦而入。贼战败,遁深箐,斩首复千级。穷搜不得邦彦,乃班师。是役也,焚贼巢数十里,获牛马、甲仗无算。复一以邻境不协讨,致贼未灭,请敕四川出兵遵义,抵水西,云南出兵沾益,抵乌撒,犄角平贼。帝悉可之。因命广西、云南、四川诸郡邻贵州者,听复一节制。  五年正月,钦等旋师渡河。贼从后袭击,诸营尽溃,死者数千人。时复一为总督,而硃燮元亦以尚书督四川、湖广、陕西诸军,以故复一节制不行于境外。钦等深入,四川、云南兵皆不至。复一自劾,因论事权不一,故败。巡按御史傅宗龙亦以为言,廷议移燮元督河道,令复一专督五路师。御史杨维垣独言燮元不可易,帝从之,解复一任听勘,而以王瑊为右佥都御史,代抚贵州。  复一候代,仍拮据兵事,与宗龙计,剿破乌粟、螺虾、长田及两江十五砦叛苗,斩七百余级。贼党安效良首助邦彦陷沾益,云南巡抚沈儆炌遣兵讨之,未定,迁侍郎去。代者闵洪学,招抚之,亦未定。及是见云南出师,惧,约邦彦犯曲靖、寻甸。复一遣许成名往援,贼望风遁。又遣刘超等讨平越苗阿秩等,破百七十砦,斩级二千三百有奇。至十月,复一卒于平越军中。讣闻,帝嘉其忠勤,赠兵部尚书,谥清宪,任一子官。  复一好古博学,善属文,耿介负大节。既殁,橐无遗赀。  瑊既至,见邦彦不易平,欲解去。夤缘魏党李鲁生,迁南京户部右侍郎。崇祯初,被劾归。流贼陷应城,遇害。  沈儆炌,字叔永,归安人。父子木,官南京右都御史。儆炌登万历十七年进士。历河南左布政使,入为光禄卿。四十七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云南。神宗末,诏增岁贡黄金二千,儆炌疏争。会光宗立,如其请。  云龙州土舍段进志掠永昌、大理,儆炌讨擒之。安邦彦反,诸土目并起。安效良陷沾益,李贤陷平夷,禄千钟犯寻甸、嵩明,张世臣攻武定,邦彦女弟设科掠曲靖,转寇陆凉。儆炌起故参将云南人袁善,令率守备金为贵、土官沙源等驰救嵩明,大破之。贼转寇寻甸,复大败去。乃请复善故官,与诸将分讨贼,数有功。会儆蠙迁南京兵部右侍郎,而代者闵洪学至,乃以兵事委之去。后拜南京工部尚书,为魏忠贤党石三畏所劾,落职闲住。崇祯初,复官,卒于家。子允培,礼科都给事中。  洪学既至,亦任用袁善。贼陷普安,围安南,善攻破之,通上六卫道。王三善之殁,六卫复梗,善护御史傅宗龙赴黔,道复通。已而败安效良于沾益,又败贼于炎方、马龙。七年,御史硃泰祯核上武定、嵩明、寻甸破贼功,大小百三十三战,斩四千六百余级,请宣捷告庙,从之。魏忠贤等并进秩,廕子。善加都督同知,世廕锦衣指挥佥事。崇祯初,卒官。  周鸿图,字子固,即墨人。起家岁贡生,知宿迁县。以侯恂荐,迁贵阳同知,监纪军事,积军功至知府。会匀哈叛苗与邦彦相倚为乱。天启六年春,巡抚王瑊及御史傅宗龙使监胡从仪及都司张云鹏军,分道搜山,所向摧破。会闻鲁钦败,贼复趋龙场助邦彦。已而邦彦屡败,贼返故巢。鸿图、从仪等攻之,破焚一百余寨,斩首千二百余级。鸿图擢副使,分巡新镇道;从仪进副总兵。当是时,鸿图驻平越,辖下六卫,参议段伯炌驻安庄,辖上六卫。千余里间,奸宄屏息,两人力也。鸿图终陕西参政。  伯炌,云南晋宁人。由乡举为镇宁知州。力拒安邦彦,超擢佥事,分巡镇宁。邦彦寇普定,偕从仪击破之,由此擢参议。  胡从仪,山西人。天启四年,以游击援普定,功多。既而破贼长田。以参将讨平匀哈,后又与诸将平老虫添。崇祯三年,讨平苗贼汪狂、抱角,召为保定总兵官,卒于京邸。赠都督佥事。黔人爱之,为立真将军碑。  赞曰:奢、安之乱,窃发于蜀,蔓延于黔,劳师者几十载。燮元戡之以兵威,因俗制宜,开屯设卫,不亟亟焉郡县其地,以蹈三善之覆辙,而西南由滋永宁,庶几可方赵营平之制羌、韦南康之镇蜀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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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九-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李标(李国?普(周道登)刘鸿训钱龙锡(钱士升士晋成基命)何如宠(兄如申钱象坤)徐光启(郑以伟林钎)文震孟(周炳谟)蒋德璟黄景昉方岳贡邱瑜瑜子之陶1

列传第一百三十六-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六 梅之焕刘策(徐缙芳陈一元)李若星耿如杞(胡士容)颜继祖(王应豸等)李继贞方震孺徐从治(谢琏余大成等 梅之焕,字彬父,麻城人,侍郎国桢从子也。年十四,

列传第一百三十七-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七 硃燮元(徐如珂刘可训胡平表卢安世林兆鼎)李枟(史永安刘锡元)王三善(岳具仰等硃家民)蔡复一(沈儆炌)(袁善周鸿图段伯炌胡从仪 硃燮元,字懋和,浙江

列传第一百三十六

  梅之焕刘策(徐缙芳陈一元)李若星耿如杞(胡士容)颜继祖(王应豸等)李继贞方震孺徐从治(谢琏余大成等  梅之焕,字彬父,麻城人,侍郎国桢从子也。年十四为诸生。御史行部阅武,之焕骑马突教场。御史怒,命与材官角射,九发九中,长揖上马而去。  万历三十二年举进士,改庶吉士。居七年,授吏科给事中。东厂太监李浚诬拷商人,之焕劾其罪。寻上言:“今天下民穷饷匮,寇横兵疲。言官舍国事争时局,部曹舍职掌建空言,天下尽为虚文所束缚。有意振刷者,不曰生事,则曰苛求。事未就而谤兴,法未伸而怨集,豪杰灰心,庸人养拙,国事将不可为矣。请陛下严综核以责实事,通言路以重纪纲,别臧否以惜人才,庶于国事有济。”时朝臣部党角立,之焕廉觚自胜,尝言:“附小人者必小人,附君子者未必君子。蝇之附骥,即千里犹蝇耳。”时有追论故相张居正者,之焕曰:“使今日有综名实、振纪纲如江陵者,讠翕訿之徒敢若此耶?”其持平不欲傅会人如此。出为广东副使,擒诛豪民沈杀烈女者,民服其神。海寇袁进掠潮州,之焕扼海道,招散其党,卒降进。改视山东学政。天启元年以通政参议召迁太常少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丁内外艰,家居。当此之时,魏、客乱政,应山杨涟首发忠贤之奸。忠贤恚甚,拷杀涟。由此悍然益诛锄善类,忄买慀楚人矣。谓涟被逮时,过麻城,涟罪人也,之焕与盘桓流涕,当削籍,其实涟未尝过麻城也。无何,逆党梁克顺诬以赃私,诏征赃。  庄烈帝即位,乃免征,起故官,巡抚甘肃。大破套寇,斩首七百余级,生得部长三人,降六百余人。明年春,寇复大入,患豌豆创,环大黄山而病。诸将请掩之,之焕不可,曰:“幸灾不仁,乘危不武,不如舍之,因以为德焉。”遂不战。逾月,群寇望边城搏颡涕泣而去。冬,京师戒严,有诏入卫。且行,西部乘虚犯河西。之焕止留,遣兵伏贺兰山后,邀其归路,大兵出水泉峡口,再战再败之,斩首八百四十有奇,引军东。俄悍卒王进才杀参将孙怀忠等以叛,走兰州。之焕遂西定其变,复整军东。明年五月抵京师,已后时矣,有诏之焕入朝。翌日又诏之焕落职候勘,温体仁已柄政矣。初,体仁讦钱谦益,之焕移书中朝,右谦益。至是,体仁修隙,之焕遂得罪。  之焕虽文士,负材武,善射,既废,无所见。所居县,阻山多盗。之焕无事,辄率健儿助吏捕,无脱者。先是,甘肃兵变,其溃卒畏捕诛,往往亡命山谷间,为群盗,贼势益张。至是,贼数万来攻麻城,望见之焕部署,辄引去。帝追叙甘肃前后功,复之焕官,廕子,然终不召。明年病卒。  刘策,字范董,武定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由保定新城知县入为御史,疏劾太仆少卿徐兆魁,复力争熊廷弼行勘及汤宾尹科场事。宾尹虽家居,遥执朝柄,嗾其党逐攻者孙振基、王时熙。  已而给事中刘文炳劾两淮巡盐御史徐缙芳,言策入叶向高幕,干票拟;策同官陈一元,向高姻亲,顾权利。时策按宣、大,疏言:“文炳为汤宾尹死友,代韩敬反噬。昔年发奸如振基、时熙辈,今皆安在?”向高亦以策无私交,为辨雪。文炳、策屡疏相诋,南京御史吴良辅言:“文炳一疏而弹御史缙芳、一元、策及李若星,再疏而弹词臣蔡毅中、焦竑及监司李维桢,他波及尚多。人才摧残甚易,清品如策,雅望如竑,不免诋斥,天下宁有完人?”策复诋文炳倚方从哲为冰山,苟一时富贵,不顾清议。一元论铨政,尝讥切向高,时按江西,见文炳疏,愤甚,遂揭文炳阴事。且曰:“向高行矣。今秉政者从哲,文炳乡人,奴颜婢膝,任好为之。”御史马孟桢亦言:“敬关节实真,既斥两侍郎、两给谏谢之矣。乃伉直之刘策,攻击不休,而同发奸之张笃敬复驱除将及,何太甚也!”疏入,帝皆不省。策愤,谢病去。时攻兆魁、廷弼、宾尹辈者,党人率指目为东林,以年例出之外。至四十六年秋,在朝者已无可逐,乃即家徙策为河南副使,策辞疾不赴。  天启元年春,起天津兵备。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召拜兵部右侍郎,协理戎政。五年冬,党人劾策为东林遗奸,遂削籍。崇祯二年夏,起故官,兼右佥都御史,总理蓟、辽、保定军务。大清兵由大安口入内地,策不能御,被劾。祖大寿东溃,策偕孙承宗招使还。明年正月与总兵张士显并逮,论死,弃市。  缙芳,晋江人。为御史,首为顾宪成请谥,劾天津税监马堂九大罪,有敢言名。巡两淮,颇通宾客赂遗,被劾,坐赃。天启中,遣戍。  一元,侯官人。在江西,振饥有法。移疾去。天启初,起历应天府丞。御史余文缙劾向高,及一元,遂落职。崇祯初,复官。温体仁柄国,恶其附东林,而以为己门生也,引嫌不召。卒于家。  李若星,字紫垣,息县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历知枣强、真定。擢御史,首劾南京兵部尚书黄克缵。巡视库藏,陈蠹国病商四弊,请得稽十库出纳,以杜侵渔,不报。巡按山西,请撤税使。因再劾克缵为沈一贯私人、汤宾尹死友,宜罢,不从。还朝,出为福建右参议,移疾归。  天启初,起官陕西,召为尚宝少卿,再迁大理右少卿。三年春,以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陛辞,发魏忠贤、客氏之奸。明年,遣将丁孟科、官维贤击河套松山诸部镇番,斩首二百四十余级。捷闻,未叙,有传若星将起义兵清君侧之恶者。忠贤闻之,即令许显纯入之汪文言狱词,诬其贿赵南星,得节钺。五年三月遂除若星名,下河南抚按提问。明年,狱上,杖之百,戍廉州。  庄烈帝即位,赦还。崇祯元年,起工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理河道。追论甘肃功,进秩二品。黄河大决,淹泗州,没睢宁城。若星请修祖陵,移睢宁县治他所,从之。都城戒严,遣兵入卫。病归,遭父忧。久之,召为兵部右侍郎。十一年,以本官兼右佥都御史,代硃燮元总督川、湖、云、贵军务,兼巡抚贵州。讨安位余孽安陇璧及苗仲诸贼有功。  福王时,解职。以乡邑残破,寓居贵州。桂王迁武冈,召为吏部尚书。未赴,遭乱,死于兵。  耿如杞,字楚材,馆陶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除户部主事。  天启初,以才历职方郎中。军书旁午,日应数十事。出为陕西参议,迁遵化兵备副使。当是时,逆奄窃柄,谄子无所不至,至建祠祝禧。巡抚刘诏悬忠贤画像于喜峰行署,率文武将吏五拜三稽首,呼九千岁。如杞见其像,冕旒也,半揖而出。忠贤令诏劾之,逮下诏狱,坐赃六千三百,论死。  时又有胡士容者,蓟州参议也,数忤其乡官崔呈秀,呈秀衔之。将为忠贤建祠,士容又不奉命。及士容迁江西副使,道通州,遂诬以多乘驿马,侵盗仓储,捕下诏狱掠治,坐赃七千,论死。  至秋,将行刑,而庄烈帝即位,崔、魏相继伏诛。帝曰:“厂卫深文,附会锻炼,朕深痛焉。其赦耿如杞,予复原官。胡士容等改拟。”于是如杞上疏言:“臣自入镇抚司,五毒并施,缚赴市曹者,日有闻矣。幸皇上赦臣以不死,惊魂粗定,乞放臣还家养疾。”帝不许,立擢如杞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  插汉虎墩兔据顺义王地,为边患,战款无定策。如杞言守边为上,修塞垣,缮战垒,铲山堑谷,事有绪矣。二年,京师戒严,如杞率总兵官张鸿功以勍卒五千人赴援,先至京师。军令,卒至之明日,汛地既定,而后乃给饷。如杞兵既至,兵部令守通州,明日调昌平,又明日调良乡,汛地累更,军三日不得饷,乃噪而大掠。帝闻之,大怒,诏逮如杞、鸿功,廷臣莫敢救者。四年竟斩西市。  方如杞之为职方郎也,与主事鹿善继党张鹤鸣,排熊廷弼而庇王化贞,疆事由是大坏,及是得罪。  士容既释出狱,二年除陕西副使,进右参政,卒于官。士容初令长洲,捕豪恶,筑娄江石塘,有政声。  福王时,赠如杞右佥都御史。子章光,进士,尚宝卿。士容,字仁常,广济人。  颜继祖,漳州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历工科给事中。崇祯元年正月,论工部冗员及三殿叙功之滥,汰去加秩寄俸二百余人。又极论魏党李鲁生、霍维华罪状。又有御史袁弘勋者,劾大学士刘鸿训,锦衣张道浚佐之。继祖言二人朋邪乱政,非重创,祸无极。帝皆纳其言。  迁工科右给事中。三年,巡视京城十六门濠堑,疏列八事,劾监督主事方应明旷职。帝杖斥应明。外城庳薄,议加高厚,继祖言时绌难举赢而止。再迁吏科都给事中,疏陈时事十大弊。忧归。  八年起故官,上言:“六部之政筦于尚书,诸司之务握之正郎,而侍郎及副郎、主事止陪列画题,政事安得不废?督抚诸臣获罪者接踵,初皆由会推。然会推但六科掌篆者为主,卿贰、台臣罕至。且九卿、台谏止选郎传语,有唯诺,无翻异,何名会推?”帝称善。  寻擢太常少卿,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分兵扼境上,河南贼不敢窥青、济。劾故抚李懋芳侵军饷二万有奇,被旨嘉奖。十一年,畿辅戒严,命继祖移驻德州。时标下卒仅三千,而奉本兵杨嗣昌令,五旬三更调。后令专防德州,济南由此空虚。继祖屡请敕诸将刘泽清、倪宠等赴援,皆逗遛不进。明年正月,大清兵克济南,执德王。继祖一人不能兼顾,言官交章劾继祖,继祖咎嗣昌,且曰:“臣兵少力弱,不敢居守德之功,不敢不分失济之罪。请以爵禄还朝廷,以骸骨还父母。”帝不从,逮下狱,弃市。  终崇祯世,巡抚被戮者十有一人:蓟镇王应豸,山西耿如杞,宣府李养冲,登莱孙元化,大同张翼明,顺天陈祖苞,保定张其平,山东颜继祖,四川邵捷春,永平马成名,顺天潘永图,而河南李仙风被逮自缢,不与焉。  王应豸,掖县人。为户部主事,谄魏忠贤,甫三岁,骤至巡抚,加右都御史。崇祯二年春,蓟卒索饷,噪而甲,参政徐从治谕散其众。应豸置毒饭中,欲诱而尽杀之,诸军复大乱。帝命巡按方大任廉得其克饷状,论死。  李养冲,永年人。历兵部右侍郎,巡抚宣府,崇祯二年既谢事,御史吴玉劾其侵盗抚赏银七万,及冒功匿败诸状。论死,毙于狱。  张翼明,永城人。以兵部右侍郎巡抚大同。崇祯元年,插汉虎墩兔入犯,杀掠万计。翼明及总兵官渠家桢不能御,并坐死。  陈祖苞,海宁人。崇祯十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顺天,明年坐失事系狱,饮鸩卒。帝怒祖苞漏刑,锢其子编修之遴,永不叙。  张其平,偃师人。历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十一年冬,坐属邑失亡多,与继祖骈死西市。  马成名,溧阳人。潘永图,金坛人,与成名为姻娅。崇祯十四年冬,成名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永平。永图亦起昌平兵备佥事,未浃岁,至巡抚。畿辅被兵,成名、永图并以失机,十六年斩西市。余自有传。  李继贞,字征尹,太仓州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除大名推官,历迁兵部职方主事。天启四年秋,典试山东,坐试录刺魏忠贤,降级,已而削籍。  崇祯元年,起武选员外郎,进职方郎中。时军书旁午,职方特增设郎中,协理司事。继贞干用精敏,尚书熊明遇深倚信之,曰:“副将以下若推择,我画诺而已。”四年,孔有德反山东,明遇主抚,继贞疏陈不可,且请调关外兵入剿。明遇不能从,后讫用其言灭贼。初,延绥盗起,继贞请发帑金,用董抟霄人运法,籴米输军前。且令四方赎锾及捐纳事例者,输粟于边,以抚饥民。又言:“兵法抚、剿并用,非抚贼也,抚饥民之从贼者耳。今斗米四钱,已从贼者犹少,未从贼而势必从贼者无穷。请如神庙特遣御史振济故事,赍三十万石以往,安辑饥民,使不为贼,以孤贼势。”帝感其言,遣御史吴甡以十万金往。继贞少之,帝不听,后贼果日炽。  继贞为人强项,在事清执,请谒不得行。大学士周延儒,继贞同年生,属总兵官于继贞。继贞瞠目谢曰:“我不奉命,必获罪。刑部狱甚宽,可容继贞也。”延儒衔之。已,加尚宝寺卿。当迁,帝辄令久任。田贵妃父弘遇以坐门功求优叙不获,屡疏诋继贞,帝不听。中官曹化淳欲用私人为把总,继贞不可;乃嘱戎政尚书陆完学言于尚书张凤翼以命继贞,继贞亦不可,凤翼排继贞议而用之。化淳怒,与弘遇日伺其隙,谗之帝,坐小误,贬三秩。会叙甘肃功,继贞请起用故巡抚梅之焕,帝遂发怒,削继贞籍。已,论四川桃红坝功,复官,致仕。  十一年用荐起,历两京尚宝卿。明年春召对,陈水利屯田甚悉,迁顺天府丞。寻超拜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巡抚天津,督蓟、辽军饷。乃大兴屯田,列上经地、招佃、用水、任人、薄赋五议。白塘、葛沽数十里间,田大熟。  十四年冬,诏发水师援辽,坐战舰不具,除名。明年夏,召为兵部添注右侍郎。得疾,卒于途。是夕,星陨中庭。赠右都御史,官一子。  方震孺,字孩未,桐城人,移家寿州。万历四十一年进士。由沙县知县入为御史。  熹宗嗣位,逆珰魏忠贤内结客氏。震孺疏陈三朝艰危,言:“宫妾近侍,嚬笑易假,窥瞷可虑。中旨频宣,恐蹈斜封隐祸。”元年陈《拔本塞源论》曰:“曩者梃击之案,王之寀、陆大受、张庭、李俸悉遭废斥,而东林如赵南星、高攀龙、刘宗周诸贤,废锢终身,亟宜召复。至杨涟之争移宫,可幸无罪,不知何以有居功之说,又有交通之疑?将使天下后世谓尧、舜在上,而有交通矫旨之阉宦。”疏入,直声震朝廷。其春巡视南城。中官张晔、刘朝被讼,忠贤为请,震孺不从,卒上闻,忠贤益恚怨。  辽阳既破,震孺一日十三疏,请增巡抚,通海运,调边兵,易司马。日五鼓挝公卿门,筹画痛哭,而自请犒师。是时,三岔河以西四百里,人烟绝,军民尽窜,文武将吏无一骑东者。帝壮其言,发帑金二十万震孺犒师。六月,震孺出关,延见将士,吊死扶伤,军民大悦。因上言:“河广不七十步,一苇可航,非有惊涛怒浪之险,不足恃者一。兵来,斩木为排,浮以土,多人推之,如履平地,不足恃者二。河去代子河不远,兵从代子径渡,守河之卒不满二万,能望其半渡而遏之乎?不足恃者三。沿河百六十里,筑城则不能,列栅则无用,不足恃者四。黄泥洼、张叉站冲浅之处,可修守,今地非我有,不足恃者五。转眼冰合,遂成平地,间次置防,犹得五十万人,兵从何来?不足恃者六。”又言:“我以退为守,则守不足;我以进为守,则守有余。专倚三岔作家,万一时事偶非,榆关一线遂足锁蓟门哉?”疏入,帝命震孺巡按辽东,监纪军事。  震孺按辽,居不庐、食不火者七月。议者欲弃三岔河,退守广宁,震孺请驻兵振武。军法不严,震孺请敕宁前监军,专斩逃军逃将。并从其言。然是时,经抚不和,疆事益坏。震孺再疏言山海无外卫,宜亟驻兵中前,以为眼目,不省。  明年正月,任满,候代前屯,而大清兵已再渡三岔河。先锋孙得功不战,而呼于振武曰“兵败矣”,遂走。巡抚王化贞在广宁,亦仓皇走。列城闻之皆走,惟震孺前屯无动。当是时,西平守将罗一贯已战死,参将祖大寿拥残兵驻觉华岛上。于是震孺召水师帅张国卿相与谋曰:“今东师四外搜粮,闻祖将军在岛上有米豆二十余万,兵十余万,人民数万,战舰、器仗、马牛无数,东师即媾得岛兵,得岛兵以攻榆关,岂有幸哉?”于是震孺、国卿航海见大寿,慷慨语曰:“将军归,相保以富贵;不归,震孺请以颈血溅将军。”大寿泣,震孺亦泣,遂相携以归,获军民辎重无算。  有主事徐大化者,忠贤党也,劾震孺曰“攘差”。都御史邹元标奋笔曰:“方御史保全山海,无过且有社稷功。”给事中郭兴治遂借道学以逐元标。元标去,震孺亦即罢归。明年,忠贤、广微兴大狱,再募劾方御史者,兴治再论震孺河西赃私。逮问掠治,坐赃六千有奇,拟绞。而扬州守刘鐸咒诅之狱又起,遂诬震孺与交通,坐大辟,系狱。有逻卒时时佐震孺饮啖,问之,则曰:“小人有妻,闻公精忠,手治以献者也。”辄报珰曰:“某病革,某濒死。”珰以是防益疏。  明年,庄烈帝嗣位,得释还。八年春,流贼犯寿州,州长吏适迁秩去,震孺倡士民固守,贼自是不敢逼寿州。巡抚史可法上其功,用为广西参议。寻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广西。京师陷,福王立南京,即日拜疏勤王。马士英、阮大铖惮之,敕还镇。震孺竟郁郁忧愤而卒。  徐从治,字仲华,海盐人。母梦神人舞戈于庭,寤而生。从治举万历三十五年进士,除桐城知县。累官济南知府,以卓异迁兗东副使,驻沂州。  天启元年,妖贼徐鸿儒反郓城,连陷邹、滕、峄县。从治捕得其党之伏沂者杀之,请就家起故总兵杨肇基主兵事,而献捣贼中坚之策,遂灭鸿儒。事详《赵彦传》。  从治警敏通变,其御贼类主剿不主抚,故往往灭贼。旋以右参政分守济南。录功,从治最,进右布政使,督漕江南。妖贼再起,巡抚王惟俭奏留从治,仍守沂。按臣主抚,从治议不合,遂告归。  中外计议调,崇祯初,以故秩饬蓟州兵备。蓟军久缺饷,围巡抚王应豸于遵化。从治单骑驰入,阴部署夷丁、标兵,分营四门,按甲不动,登城而呼曰:“给三月粮,趣归守汛地,否将击汝!”众应声而散。其应变多类此。进秩左布政使,再请告归。  四年,起饬武德兵备。孔有德反山东,巡抚余大成檄从治监军。明年正月驰赴莱州,而登州已陷。大成削籍,遂擢从治右副都御史代之,与登莱巡抚谢琏并命。诏琏驻莱州,从治驻青州,调度兵食。从治曰:“吾驻青,不足镇莱人心;驻莱,足系全齐命。”乃与琏同受事于莱。  有德者,辽人。与耿仲明、李九成、毛承禄辈皆毛文龙帐下卒也。文龙死,走入登州。登莱巡抚孙元化官辽久,素言辽人可用,乃用承禄为副将,有德、仲明为游击,九成为偏裨,且多收辽人为牙兵。是年,大凌河新城被围,部檄元化发劲卒泛海,趋耀州盐场,示牵制。有德诡言风逆,改从陆赴宁远。十月晦,有德及九成子千总应元统千余人以行,经月抵吴桥,县人罢市,众无所得食。一卒与诸生角,有德抶之,众大哗。九成先赍元化银市马塞上,用尽无以偿,适至吴桥。闻众怨,遂与应元谋,劫有德,相与为乱,陷陵县、临邑、商河,残齐东,围德平。既而舍去,陷青城、新城,整众东。  余大成者,江宁人也。不知兵。初为职方,尝奏发大学士刘一燝私书,齮之去。后又以事忤魏忠贤,削籍归,有清执名。而巡抚山东,则白莲妖贼方炽,又有逃兵之变,皆不能讨。及闻有德叛,即托疾数日不能出,不得已遣中军沈廷谕参将陶廷鑨往御,则皆败而走。大成恐,遂定议抚,而元化军亦至。  元化者,故所号善西洋大砲者也,至是亦主抚,檄贼所过郡县无邀击。贼长驱,无敢一矢加者。贼佯许元化降。元化师次黄山馆而返,贼遂抵登州。元化遣将张焘率辽兵驻城外,总兵张可大率南兵拒贼。元化犹招降贼,贼不应。五年正月战城东,辽兵遽退,南兵遂败。焘兵多降贼,贼遣之归,士民争请拒勿内,元化不从,贼遂入。日夕,城中火起,中军耿仲明、都司陈光福等导贼入自东门,城遂陷。可大死之。元化自刎不殊,与参议宋光兰、佥事王征及府县官悉被执。大成驰入莱州。  初,登州被围,朝廷镌大成、元化三级,令办贼。及登失守,革元化职,而以谢琏代。有德既破登州,推九成为主,己次之,仲明又次之。用巡抚印檄州县饷,趣元化移书求抚于大成曰:“畀以登州一郡,则解。”大成闻于朝。帝怒,命革大成职,而以从治代。  先是,贼攻破黄县,知县吴世扬死之。至是,攻莱,从治、琏与总兵杨御蕃等分陴守。御蕃,肇基子。肇基,从治所共剿灭妖贼邹、滕者也。御蕃积战功至通州副总兵。会登州陷,兵部尚书熊明遇奏署总兵官,尽将山东兵,与保定总兵刘国柱、天津总兵王洪兼程进。遇贼新城,洪先走。御蕃拒之二日,不胜,突围出,遂入莱城,从治、琏倚以剿贼。贼攻莱不下,分兵陷平度,知州陈所问自经。贼益攻莱,辇元化所制西洋大砲,日穴城,城多颓。从治等投火灌水,穴者死无算。使死士时出掩击之,毁其砲台,斩获多。而明遇卒惑大成抚议也,命主事张国臣为赞画往抚之,曰“安辑辽人之在山东者”,以国臣亦辽人也。国臣先遣废将金一鲸入贼营,已而国臣亦入,为贼移书,遣一鲸还报曰:“毋出兵坏抚局。”从治等知其诈,叱退一鲸,遣间使三上疏,言贼不可抚。最后言:“莱城被围五十日,危如累卵。日夜望援兵,卒不至,知必为抚议误矣。国臣致书臣,内抄诏旨并兵部谕帖,乃知部臣已据国臣报,达圣听。夫国臣桑梓情重,忍欺圣明而陷封疆。其初遣一鲸入贼营,何尝有止兵不攻之事?果止兵,或稍退舍,臣等何故不乐抚?特国臣以抚为贼解,而贼实借抚为缓兵计。一鲸受贼贿,对援师则诳言贼数万,不可轻进;对诸将则诳言贼用西洋砲攻,城将陷矣,赖我招抚,贼即止攻。夫一鲸三入贼营,每入,贼攻益急。而国臣乃云贼嗔我缒城下击,致彼之攻。是使贼任意攻击,我不以一矢加遗,如元化断送登城,然后可成国臣之抚耶?当贼过青州,大成拥兵三千,剿贼甚易。元化遗书谓‘贼已就抚,尔兵毋东’,大成遂止勿追,致贼延蔓。今贼视臣等犹元化,乃为贼解,曰吴桥激变有因也,一路封刀不杀也,闻天子诏遂止攻掠也。将谁欺!盈庭中国臣妄报,必谓一纸书贤于十万兵,援师不来,职是故矣。臣死当为厉鬼以杀贼,断不敢以抚谩至尊,淆国是,误封疆,而戕生命也。”疏入,未报。  当是时,外围日急,国柱、洪及山东援军俱顿昌邑不敢进,两抚臣困围城中。于是廷议更设总督一人,以兵部右侍郎刘宇烈任之。调蓟门、四川兵,统以总兵邓?,调密云兵,统以副将牟文绶,以右布政使杨作楫监之,往援莱。三月,宇烈、作楫、国柱、洪、?及监视中官吕直,巡按御史王道纯,义勇副将刘泽清,新兵参将刘永昌、硃廷禄,监纪推官汪惟效等并集昌邑。?、国柱、洪、泽清等至莱州,马步军二万五千,气甚盛。而宇烈无筹略,诸师懦怯,抵沙河,日十辈往议抚,纵还所获贼陈文才。于是贼尽得我虚实,益以抚愚我,而潜兵绕其后,尽焚我辎重。宇烈惧,遂走青州,撤三将兵就食。?等夜半拔营散,贼乘之,大败。洪、国柱走青、潍,?走昌邑,泽清接战于莱城,伤二指,亦败走平度,惟作楫能军。三将既败,举朝哗然,而明遇见官军不可用,抚议益坚。  先是,登州总兵可大死,以副将吴安邦代之,安邦尤怯钝。奉令屯宁海,规取登州。仲明扬言以城降,安邦信之,离城二十五里而军。中军徐树声薄城被擒,安邦走还宁海。登既不能下,而贼困莱久,琏、从治、御蕃日坚守待救。至四月十六日,从治中砲死,莱人大临,守陴者皆哭。  山东士官南京者,合疏攻宇烈,请益兵。于是调昌平兵三千,以总兵陈洪范统之,洪范亦辽人。明遇日跂望曰:“往哉,其可抚也。”天津旧将孙应龙者,大言于众曰:“仲明兄弟与我善,我能令其缚有德、九成来。”巡抚郑宗周予之兵二千,从海道往。仲明闻之,伪函他死人头绐之曰:“此有德也。”应龙率舟师抵水城。延之入,猝缚斩之,无一人脱者。贼得巨舰,势益张。岛帅黄龙攻之不克而还。遂破招远,围莱阳。知县梁衡固守,贼败去。  宇烈复至昌邑,洪范、文绶等亦至。莱州推官屈宜阳请入贼营讲抚,贼佯礼之。宜阳使言贼已受命,宇烈奏得请,乃手书谕贼令解围。贼邀宇烈,宇烈惧不往。营将严正中舁龙亭及河,贼拥之去,而令宜阳还莱,文武官出城开读,围即解。御蕃不可,琏曰:“围且六月,既已无可奈何,宜且从之。”遂偕监视中官徐得时、翟升,知府硃万年出。有德等叩头扶伏,涕泣交颐,琏慰谕久之而还。明日复令宜阳入,请琏、御蕃同出。御蕃曰:“我将家子,知杀贼,何知抚事?”琏等遂出。有德执之,猝攻城,却令万年呼降。万年呼曰:“吾死矣,汝等宜固守。”骂不绝口而死。贼送琏及二中官至登囚之,正中、宜阳皆死。  初,抚议兴,独从治持不可。宇烈诸将信之,而尚书明遇主其议。从治死,琏遂被擒。于是举朝恚愤,逮宇烈下狱,调关外劲卒剿之,罢总督及登莱巡抚不设,专任代从治者硃大典以行。明遇坐主抚误国,罢归,遂绝抚议。八月,大典合兵救莱。兵甫接,贼辄大败,围解。有德走登州,九成杀琏及二中官。大典围登,九成战死。城破,追剿,有德、仲明入海遁。生擒承禄等,斩应元,贼尽平。事详《大典传》。诏赠从治兵部尚书,赐祭葬,廕锦衣百户,建祠曰“忠烈”;赠琏兵部右侍郎,亦赐祭葬,建祠,廕子;以御蕃功多,加署都督同知,总兵,镇登、莱。而宇烈以次年遣戍。琏,字君实,监利人。宇烈,绵竹人,大学士宇亮兄也。其戍也,人以为失刑。大成逮下狱,遣戍。赦还,卒于家。  元化,字初阳,嘉定人。天启间举于乡。所善西洋砲法,盖得之徐光启云。广宁覆没,条备京、防边二策。孙承宗请于朝,得赞画经略军前。主建砲台教练法,因请据宁远、前屯,以策干王在晋,在晋不能用。承宗行边,还奏,授兵部司务。承宗代在晋,遂破重关之非,筑台制砲,一如元化言。还授元化职方主事,已,元化赞画袁崇焕宁远。还朝,寻罢。  崇祯初,起武选员外郎,进职方郎中。崇焕已为经略,乞元化自辅,遂改元化山东右参议,整饬宁前兵备。三年,皮岛副将刘兴治为乱,廷议复设登莱巡抚,遂擢元化右佥都御史任之,驻登州。明年,岛众杀兴治,元化奏副将黄龙代,汰其兵六千人。及有德反,朝野由是怨元化之不能讨也。贼纵元化还,诏逮之。首辅周延儒谋脱其死,不得也;则援其师光启入阁图之,卒不得,同张焘弃市。光兰、征充军。  赞曰:疆圉多故,则思任事之臣。梅之焕诸人,风采机略尚大异于巽懦恇怯之徒,而牵于文法,或废或死,悲夫!叛将衡行,缚而斩之,一偏裨力耳。中挠抚议,委坚城畀之,援师观望不进,徒扰扰焉。设官命将,何益之有?抚议之误国也,可胜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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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八 孙承宗(子鉁等)-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八 孙承宗(子鉁等) 孙承宗,字稚绳,高阳人。貌奇伟,须髯戟张。与人言,声殷墙壁。始为县学生,授经边郡。往来飞狐、拒马间,直走白登,又从纥干、清波故道

列传第一百三十五-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五 刘綎(乔一琦)李应祥(童元镇)陈璘(吴广)邓子龙马孔英 刘綎,字省吾,都督显子。勇敢有父风,用廕为指挥使。 万历初,从显讨九丝蛮。先登,擒其酋阿大。,

列传第一百三十六-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六 梅之焕刘策(徐缙芳陈一元)李若星耿如杞(胡士容)颜继祖(王应豸等)李继贞方震孺徐从治(谢琏余大成等 梅之焕,字彬父,麻城人,侍郎国桢从子也。年十四

列传第一百三十五

  刘綎(乔一琦)李应祥(童元镇)陈璘(吴广)邓子龙马孔英  刘綎,字省吾,都督显子。勇敢有父风,用廕为指挥使。  万历初,从显讨九丝蛮。先登,擒其酋阿大。以功迁云南迤东守备,改南京小教场坐营。  十年冬,缅甸犯永昌、腾越,巡抚刘世曾请济师。明年春,擢綎游击将军,署腾冲守备事。缅甸去云南远,自其酋莽瑞体以兵服诸番,势遂强,数扰边境。江西人岳凤者,商陇川,骁桀多智,为宣抚多士宁记室,士宁妻以妹。凤诱士宁往见瑞体,潜与子曩乌鸩杀之,并杀其妻子,夺金牌印符,受瑞体伪命,代士宁为宣抚。瑞体死,子应里嗣。凤结耿马贼罕虔、南甸土舍刀落参、芒市土舍放正堂,与应里从父猛别、弟阿瓦等,各率象兵数十万攻雷弄、盏达、干崖、南甸、木邦、老姚、思甸诸处,杀掠无算。窥腾越、永昌、大理、蒙化、景东、镇沅、元江。已,陷顺宁,破盏达,又令曩乌引缅兵突猛淋。指挥吴继勋等战死。邓川土官知州何钰,凤僚婿也,使使招之,凤絷献应里。  当是时,车里、八百、孟养、木邦、孟艮、孟密、蛮莫皆以兵助贼,贼势益盛。黔国公沐昌祚闻警,移驻洱海,巡抚刘世曾亦移楚雄。大征汉土军数万,令参政赵睿壁蒙化,副使胡心得壁腾冲,陆通霄壁赵州,佥事杨际熙壁永昌,与监军副使傅宠、江忻督参将胡大宾等分道进击。大小十余战,积级千六百有奇,猛别、落参皆殪。参将邓子龙击斩罕虔于姚关。应里趣凤东寇姚关,北据湾甸、芒市。会綎至军,军大振。凤惧,乃令妻子及部曲来降,綎责令献金牌印符及蛮莫、孟密地。乃以送凤妻子还陇川为名,分兵趋沙木笼山,据其险,而己驰入陇川境。凤度四面皆兵,遂诣军门降。綎复率兵进缅,缅将先遁,留少兵陇川。綎攻之,凤子曩乌亦降。綎乃携凤父子往攻蛮莫,乘胜掩击。贼窘,缚缅人及象马来献,蛮莫平。遂招抚孟养贼,贼将乘象走,追获之。复移师围孟琏,生擒其魁。  云南平,献俘于朝。帝为告谢郊庙,受百官贺。大学士申时行以下,悉进官廕子。綎亦进副总兵,予世廕。乃改孟密安抚司为宣抚,增设安抚二,曰蛮莫,曰耿马,长官司二,曰孟琏,曰孟养;千户所二,一居姚关,一居猛淋。皆名之曰“镇安”。命綎以副总兵署临元参将,移镇蛮莫。初,凤降本以计诱,而巡抚世曾称阵擒,遂行献俘礼,叙功及阁部。  未几,缅人复大举寇孟密。孟密兵战败,贼遂围五章。把总高国春率五百人援,破贼数万,连摧六营,为西南战功第一,进官,世廕副千户。綎亦优叙。蛮莫设安抚,以土官思顺有功,特授之。綎纳其重贿,又纵部将谢世禄等淫虐,思顺大怨。  綎,将家子。父显部曲多健儿,綎拥以自雄。征缅之役,勒兵金沙江,筑将台于王骥故址,威名甚盛。然性贪,御下无法。兵还至腾冲,甲而噪,焚民居。綎在蛮莫,闻之驰至,犒以金钱,始定。思顺恐祸及,叛归莽酋。诏革纟廷任,以游击候调。  无何,罗雄变起。罗雄者,曲靖属州也,者氏世为知州。嘉靖时,者浚嗣职,杀营长而夺其妻,生子继荣。浚年老无他子,继荣得袭职,遂弑浚。妖僧王道、张道以继荣有异相,奉为主。用符术练丁甲,煽聚徒党,独外弟隆有义不从。十三年冬,继荣分党四剽,广西师宗、陆凉诸府州咸被患。巡抚刘世曾檄调汉土军,属监司程正谊、郑璧等分御之。会綎解官至沾益,世曾喜,令与裨将刘绍桂、万鏊分道讨。綎直捣继荣寨,拔之,获其妻妾数人,继荣逸去。綎连克三砦,斩王道、张道,追亡至阿拜江。隆有义部卒斩继荣首以献,贼尽平。时首功止五十余级,而抚降者万余人,论者称其不妄杀。初,綎破继荣,有论其私财物者,功不录。世曾为辨诬,乃赐白金。寻用为广西参将,移四川。  二十年召授五军三营参将。会朝鲜用师,綎请率川兵五千赴援,诏以副总兵从征。至则倭已弃王京遁,綎趋尚州乌岭。岭亘七十里,峭壁通一线,倭拒险。别将查大受、祖承训等间道逾槐山,出乌岭后。倭大惊,遂移驻釜山浦。纟廷及承训等进屯大邱、忠州,以金罗水兵布釜山海口,朝鲜略定。未几,倭遣小西飞纳款,遂犯咸安、晋州,逼全罗。提督李如松急遣李平胡、查大受屯南原,祖承训、李宁屯咸阳,綎屯陕川,扼之。倭果分犯,请将并有斩获。倭乃从釜山移西生浦,送王子归朝鲜。帝命撤如松大军还,止留綎及游击吴惟忠合七千六百人,分扼要口。总督顾养谦力主尽撤,綎、惟忠亦先后还。  属播酋杨应龙作乱,擢綎四川总兵官。綎戍朝鲜二年,劳甚,觊勘功优叙,乃贿御史宋兴祖。兴祖以闻,法当褫。部议綎功多,请尽革云南所加功级,以副总兵镇四川。寻以应龙输款,而青海寇数扰边,特设临兆总兵官,移綎任之。  二十四年三月,火落赤、真相、昆都鲁、歹成、他卜囊等掠番窥内地。綎部将周国柱等击之莽剌川脑,斩首百三十有奇,获马牛杂畜二万计。帝为告郊庙宣捷。綎等进秩予廕有差。  明年五月,朝鲜再用师。诏綎充御倭总兵官,提督汉土兵赴讨。又明年二月抵朝鲜,则杨镐、李如梅已败。经略邢玠乃分军为三,中董一元,东麻贵,西则綎,而陈璘专将水兵。綎营水源。倭亦分三路,西行长据顺天,壕砦深固。綎欲诱执之,遣使请与期会。使者三反,綎皆单骑俟道中。行长觇知之,乃信,期以八月朔定约。至期,綎部卒泄其谋,行长大惊,逸去。綎进攻失利。监军参政王士琦怒,缚其中军。綎惧,力战破之,贼退不敢出。诸将三道进,綎挑战破之,驱贼入大城。已,贼闻平秀吉死,将遁。綎夜半攻夺栗林、曳桥,斩获多。石曼子引舟师救,陈璘邀击之海中。行长遂弃顺天,乘小艘遁。  班师,进綎都督同知,世廕千户。遂移师征杨应龙。会四川总兵官万鏊罢,即以綎代之。时兵分八道,川居其四。川东又分为二,以綦江道最要,令綎当之。应龙熟綎才,颇惧,益兵守要害。二十八年正月,诸将克丁山、铜鼓、严村,遂直捣楠木、山羊、简台三峒。峒绝险,贼将穆照等众数万连营,诸将惮之。綎分兵攻其三面,大战于李汉坝,生擒其魁,余贼奔入峒。乘势克三关,直捣峒前,焚之,贼多死。尽克三峒,擒穆照及贼魁吴尚华。是日,綎督战,左持金,右挺剑,大呼曰:“用命者赏,不用命者齿剑!”斗死者四十人,遂大捷。应龙乃遣子朝栋、惟栋及其党杨珠统锐卒数万,由松坎、鱼渡、罗古池三道并进。綎伏万人罗古,待松坎贼;以万人伏营外,待鱼渡贼;而别以一军策应。贼果至,伏尽起。綎率部下转战,斩首数百,追奔五十里。贼聚守石虎关,纟廷亦掘堑守。  初,綎闻征播命,逗遛,多设难以要朝廷。言官交劾,议调南京右府佥书。綎至是闻之,即辞任。总督李化龙以平播非綎不可,固留之,力荐于朝。纟廷乃复受事,逾夜郎旧城,攻克贼滴泪、三坡、瓦窑坪、石虎诸隘,直抵娄山关。娄山万峰插天,丛箐中一径才数尺,贼设木关十三座,排栅置深坑,百险俱备。綎分奇兵为左右路,间道趋关后,而自督大军仰攻,夺其关,追至永安庄,两路军亦会。綎老将持重,虑贼冲突,联诸营:一据娄山关为老营,一据白石口为腰营,一据永安庄为前营。都指挥王芬者,勇而寡谋,每战辄请为前锋,连胜有轻敌心,独营松门垭之冲,距大营数里。贼方有乌江之胜,谋再夺娄山。适穆照遣使泄芬孤军状,贼乃袭杀芬,守备陈大刚、天全招讨杨愈亦死,失亡士卒二千人。綎闻,亲率骑卒往救,部将周以德、周敦吉分两翼夹攻,贼始大奔,追至养马城而还。是日,应龙几被获,乃不敢窥娄山。綎惩前失,答刂近关坚壁,且请济师。逾十余日,克后水囤,营于冠子山。寻会马孔英、吴广诸军,逼海龙囤下,与诸将共平贼,綎功为多。  初,李化龙荐綎,言官谓綎尝纳应龙贿,宜夺官从军。部议谪为事官,戴罪办贼。綎德化龙,使使赍玉带一、黄金百、白金千投化龙家,为化龙父所叱。投巡按御史崔景荣家,亦如之。化龙、景荣并奏其事,诏革綎任,永不收录,没其物于官。已,录平播功,进左都督,世廕指挥使。  三十六年,云南阿克反,起綎讨贼总兵官。未至,贼已平,寝前命。四十年,四川建昌倮乱,命綎为总兵官讨之。偕参政王之机分八道督诸将攻,而己居中节制,克桐槽、沈渣、阿都、厦卜、越北诸砦,大小五十六战,斩馘三千三百有奇,诸倮巢穴一空。  綎为将,数被黜抑,性骄恣如故。尝拳殴马湖知府詹淑,淑改调,綎夺禄半年。久之,以军政拾遗罢归。  四十六年,帝念辽警,召为左府佥书。明年二月,经略杨镐令綎及杜松、李如柏、马林四路出师。綎兵四万,由宽佃,副使康应乾监之,游击乔一琦别监朝鲜军并进。綎镇蜀久,好用蜀兵。久待未至,遂行。而所分道独险远,重冈叠岭,马不成列。次深河,连克牛毛、马家二砦。大清兵五百守董鄂路,闻纟廷军至,逆战。綎纵兵围数重,大清兵众寡不敌,失二裨将,伤五十人,余溃围出。綎已深入三百里,杜松军覆犹不知。复整众进,遇大清兵,綎引军登阿布达里冈,将布阵,大清兵亦登冈,出其上,而别以一军趋綎西。冈上军自高驰下,奋击綎军,綎殊死战。趋綎西者复从旁夹击,綎军不能支。大清兵乘势追击,遇綎后二营军。未及陈,复为大清兵所乘,大溃,綎战死。养子刘招孙者,最骁勇,突围,手格杀数人,亦死。士卒脱者无几。  时应乾及朝鲜军营富察之野,大清遂移师邀之。应乾兵及朝鲜兵列械将战,狂风骤起,扬沙石。应乾发火器,反击己营,大乱。大清兵趋击,大破之,掩杀几尽,应乾以数百骑免。一琦亦为大清兵所破,走入朝鲜营。朝鲜都元帅姜弘立、副元帅金景瑞惧,率众降,一琦投崖死。杨镐闻杜松、马林师败,驰召綎及李如柏还。骑未至,綎已覆,独如柏全。事闻,帝遣中使祭阵亡将士,恤綎家。  綎于诸将中最骁勇。平缅寇,平罗雄,平朝鲜倭,平播酋,平倮,大小数百战,威名震海内。綎死,举朝大悚,边事日难为矣。綎所用镔铁刀百二十斤,马上轮转如飞,天下称“刘大刀”。天启初,赠少保,世廕指挥佥事,立祠曰“表忠”。一琦,字伯珪,上海人。  李应祥,湖广九溪卫人。以武生从军,积功至广西思恩参将。  万历七年,巡抚张任大征十寨,应祥与有功。即其地设三镇,筑城列戍。应祥方职营建,会擢松潘副总兵,当事者奏留之,以新秩莅旧任。从总兵王尚文大破马平贼韦王明,寻以署都督佥事,入为五军营副将。  十三年,改南京左府佥事,出为四川总兵官。松、茂诸番列砦四十八,岁为吏民患。王廷瞻抚蜀时,尝遣副将吴子忠击破丢骨、人荒、没舌三砦,诸酋乃降。故事,诸番岁有赏赉,番恃强要索无已。其来堡也,有下马、上马、解渴、过堡酒及热衣气力偏手钱;戍军更番,亦奉以钱,曰新班、架梁、放狗、屣草、挂彩。廷瞻一切除之,西陲稍靖。仅六七年,势复猖獗。是年夏,杨柳番出攻普安堡,犯归水崖、石门坎,遂入金瓶堡,杀守将。巡抚雒遵属应祥讨之。提卒三千入茂州,克一岩。番恃险,剽如故。  无何,遵罢,徐元泰代。檄谕之,使三反,番不应。窥蒲江关,断归水崖、黄土坎道,筑墙五哨沟,绝东南声援。见官军少,相顾笑曰:“如此磨子兵,奈我何?”磨子者,谓屡旋转而数不增也。其冬突平夷堡,掠良民,刳其肠,绕二牛角,牛奔,肠寸裂。明年正月,遂围蒲江关,砲毁雉堞。守将硃文达出,斩数十人。贼稍解,东南路始通。  元泰决计大征。诸路兵悉集,乃命游击周于德将播州兵为前锋,游击边之垣将酉阳兵为后拒,故总兵郭成将叙、马兵扼其吭,参将硃文达将平茶兵击其胁,而应祥居中节制,参议王凤监之。应祥令军中各树赤、白帜一,良民陷贼者徒手立赤帜下,熟番不附贼者徒手立白帜下,即免罪。番虽多,遇急不相救。国师喇嘛者,狡猾,联姻青海酋丙兔与湾仲、占柯等,刻木连大小诸姓,歃血诅盟。至是,邀湾仲、占柯先犯归化以尝官军。于德诱擒喇嘛、湾仲,守备曹希彬复击斩占柯。丢骨、人荒、没舌三砦最强,于德皆攻克,复连破卜洞王诸砦。文达、成、之垣亦各拔数砦,与于德军合,遂攻破蜈蚣、茹儿诸巢。嘉靖初,之垣祖轮以指挥讨茹儿贼,被杀,漆其头为饮器。及是六十年,之垣乃得之,以还葬焉。  贼屡北,窘,悉弃辎重饵官军。官军不顾,斩关入,贼多死,河东平。寻渡河而西,连破西坡、西革、歪地、乾沟、树底诸巢。有小粟谷者,首乱,觇大军西,不设备。郭成夜袭之,大获。牛尾砦尤险恶,将士三路夹攻,火其栅,斩酋合儿结父子。河西亦平。诸军得所积稞粟,留十日,尽焚其砦,以六月班师。其逃穷谷者,求偏头结赛乞降,应祥令埋奴设誓,然后许之。埋奴者,番人反接其奴,献军前,呼天而誓,即牵至要路,掘坎埋之,露其首,凡埋二十三人。偏头结赛雅善天竺僧,僧言岁在鸡犬,番有厄。偏头信之,预匿山谷中,逸贼以为神,迹而拜求之,故偏头为之请。是役也,焚碉房千六百有奇,生擒贼魁三十余人,俘馘以千余计。自是群番震惊,不敢为患,边人树碑记绩焉。  建昌、越巂诸卫,番倮杂居。建昌逆酋曰安守,曰五咱,曰王大咱,与越巂邛部黑骨夷并起为乱。巡抚徐元泰议讨,征兵万八千。仍以文达、之垣分将,应祥统之,副使周光镐监其军。十一月,光镐先渡泸,黑骨与大咱已据相岭,焚三峡桥;五咱等亦寇礼州、德昌二所。时征兵未集,光镐先设疑,以尝相岭贼,贼果退据桐槽。桐槽者,大咱巢穴也。已而诸道兵尽抵越巂,应祥令文达攻五咱,之垣攻大咱,姑置黑骨夷弗问。夜半走三百里抵礼州,贼半渡,文达击败之,遂渡河捣其巢。之垣亦屡破桐槽,大咱亡入山峪中。  无何,五咱据磨旗山挑战。官军夹击,贼退保毛牛山。山延袤六七百里,连大小西番界,文达兵大破之。五咱西遁,与安守合,结砦西溪。会所征盐井剌马兵三千至,狰狞跳跃,类非人形,诸番所深畏。应祥侦贼将劫营,乃潜移己营,而令剌马兵屯其处。夜分贼来袭,剌马起击之,伏尸狼籍。诸将遂进攻西溪,逐北至磨砦七板番,连兵图五咱,而令裨将田中科营麦达,逼安守。会谍者报守谋袭中科,应祥夜饮材官高逢胜三巨觥,令率敢死士三百疾趋七十里,抵麦达而伏。守夜至,遇伏被擒。守为群寇魁,守殪,西南邛笮、苴兰、靡莫诸酋皆震怖。商山四堡番乞降于之垣,大小七板番乞降于文达,各埋奴道左,呼号顿首,誓世世不敢叛。五咱势穷,走昌州,亦为裨将王言所获。  土木安四儿者,居连昌城中,潜剽掠于外。至是知祸及,率党数百人走据虚郎沟。诸军既灭五咱,应祥遣之北,示将讨黑骨者,四儿遂弛备。将士忽还军袭之,获四儿。  复讨大咱。初,大咱败,匿所亲普雄酋姑咱所。大军至,姑咱惧,密告裨将王之翰,之翰搜得大咱;而黑夷酋阿弓等七人在大孤山,亦先为之翰所擒。于是建昌、越巂诸番尽平。上首功二千有奇,抚降者三千余人。时万历十五年七月也。  邛部属夷腻乃者,地近马湖。其酋撒假与外兄安兴、木瓜夷白禄、雷坡贼杨九乍等,数侵掠内地。巡抚曾省吾议讨之。会有都蛮之役,不果。乃建六堡,益戍兵千二百人,而诸蛮鸱张如故。及建、越兴师,又藏纳叛人。元泰乃令都指挥李献忠等分剿。贼诈降,诱执献忠等三将,杀士卒数千人,势益猖獗。应祥等师旋,元泰益征播州、酉阳诸土兵,合五万人,令应祥督文达、之垣及周于德诸将三道入,故总兵郭成亦从征。十一月,于德首败白禄兵,追至马蝗山,悬索以登,贼溃。乘势攻木瓜夷,射杀白禄。追至利济山,雪深数尺,于德先登,复大败贼,毁其巢。初,撒假与九乍率万人据山,播州兵击走之。至是,文达复破之大田坝,合于德兵追逐,所向皆捷。游击万鏊蹑击撒假于鼠囤,获其妻子。郭成复至三宝山大战,生擒撒假。安兴据巢守,文达、鏊分道入,获其母妻。安兴掷金于途,以缓追者,遂得脱。已,诸军深入,竟获之。他夷倮畏威降者二千余人,悉献还土田,愿修职贡,兵乃罢。凡斩首一千六百九十余,俘获七百三十有奇,以其地置屏山县。论功,应祥屡加都督同知,元泰亦至兵部尚书。  当是时,蜀中剧寇尽平,应祥威名甚著。御史傅霈按部,诘应祥冒饟。应祥贿以千金,为所奏,罢职。兵部举应祥佥书南京右府,给事中薛三才持不可。  二十八年大征播州。贵州总兵官童元镇逗遛,总督李化龙劾之,荐应祥代。时分兵八道,贵州分乌江、兴隆二道。诏元镇充为事官,由乌江入,应祥由兴隆入,诸道克二月望进兵。应祥未受事,副将陈寅等已连克数囤,拒贼四牌高囤下,别遣兵从间道直捣龙水囤。他将蔡兆吉又自乾坪抵箐冈,过四牌。贼首谢朝俸营其地,四面峭壁深箐,前二关。贼从高鼓噪,官军殊死战,俘朝俸妻子,乘势抵河畔。会乌江败书闻,敛兵不进者旬日。及应祥受任,益趣诸将急渡。寅等乃取他道渡河,而潜为浮桥以济师。诸军渡,贼失险,乞降者相继,应祥悉受之。贼所恃止黄滩一关,壁立,众死守。会贼徒石胜俸等率万余人降,告曰:“去黄滩三十里有三关,入播门户也,先袭破之,则黄滩孤难守。”应祥然其计,令偕陈寅率精卒四千夜抵关下。胜俸以数十骑诱开门,歼其戍卒。黄滩贼惧。寅督诸将渡河攻关前,胜俸由坟林暗渡袭关后,贼乃大败。应祥直抵海龙囤,合诸道兵共灭杨应龙。  播既平,还镇铜仁。明年,改镇四川。播遗贼吴洪、卢文秀等恶有司法严,而遵义知县萧鸣世失众心。洪等遂称应龙有子,聚众为乱。应祥偕副使傅光宅捕之,尽获。应祥寻卒于官。以平播功,赠左都督,世廕千户。  应祥为将,谋勇兼资,所至奏绩。平蜀三大寇,功最多。  童元镇,桂林右卫人。万历中为指挥,从讨平乐贼莫天龙有功,屡迁游击将军。高江瑶反,从呼良朋破平之。历永宁、浔、梧参将,进副总兵。擢署都督佥事,为广西总兵官。未几,改广东。  二十三年,总督陈大科以元镇熟蛮事,仍移广西。岑溪西北为上、下七山,介苍藤间,有平田、黎峒、白板、九密等三十七巢。东南为六十三山,有孔亮、陀田、桑园、古榄、鱼修等百余巢,与广东罗旁接。山险箐深,环数百里无日色,贼首潘积善等据之,久为民患。及罗旁平,积善惧,乞降。为设参将于大峒,兵千余戍之。其后,将领多掊克,士卒又疲弱,贼复生心,时出剽。会岁饥,粤东亡命浪贼数百人潜入七山,诱诸瑶为乱。元镇先以参将戍岑溪,得诸瑶心。至是,积善及其党韦月咸愿招抚自效,六十三山诸瑶多受约束。有讹言将剿北科瑶者,诸瑶谓绐己,大恨,遂与孔亮山贼攻月,杀之,火大峒参将署。督抚陈大科、戴耀属元镇讨之。时副将陈璘、参将吴广罢官里居,大科起令将兵,与元镇并进。贼伐大木塞道,环布箛签,元镇佯督军开道,而潜从小径上。孔亮山贼凭高,弩矢雨下。诸军用火器攻,大破之。俘馘千五百有奇,余招抚复业。时府江韦扶仲等亦据险乱,元镇与参政陆长庚谋,募瑶为间,乘夜获其妻子,诱出劫,伏兵擒之。余党悉平。元镇以功增秩赐金。  会日本破朝鲜。廷议由浙、闽泛海捣其巢,牵制之,乃改元镇浙江。既而事寝,移镇贵州。  二十八年,李化龙大征杨应龙,令元镇督永顺、镇雄、泗城诸土军,由乌江进。元镇惮应龙,久驻铜仁不进,屡趣乃行。时刘綎、吴广诸军已进,群贼议分兵守,其党孙时泰曰:“兵分则力薄。乘官军未集,先破其弱者,余自退矣。”应龙善之。闻元镇发乌江,应龙喜曰:“此易与耳。”谋纵之渡江,密以计取。监军按察使杨寅秋言乌江去播不远,宜俟诸道深入,与俱进,元镇不从。于是永顺兵先夺乌江,贼遣千余人沿江叫骂以诱之。诸军既济,复夺老君关。前哨参将谢崇爵乘势督泗城及水西兵再拔河渡关。三月望,贼以步骑数千先冲水西军,军中驱象出战,贼多伤。俄驾象者毙,象反走,掷火器者又误击己营,阵乱。泗城兵先走,崇爵亦走,争浮桥,桥断,杀溺死者数千人。  河渡既败,乌江相去六十里,犹未知。明日,参将杨显发永顺兵三百出哨,道遇贼数万,咸为水西装。永顺兵不之疑,贼掩杀三百人,亦袭其装,直趋乌江。乌江军信为水西、永顺军,不设备,遂为贼所破,争先渡江。贼先断浮桥,士卒多溺死,显及二子与焉。元镇所部三万人,不存什一,将校止崇爵等三人,江水为不流。  贵阳闻警,居民尽避入城,远近震动。化龙用上方剑斩崇爵,益征兵,檄镇雄土官陇澄邀贼归路。陇澄者,即安尧臣,水西安疆臣弟也。军不与元镇合,独全,当事颇疑其通贼。寅秋以镇雄去播止二日,令捣巢立效,澄许之。河渡未败时,澄已遣部将刘岳、王嘉猷攻拔苦竹关及半坝岭。暨败,二将移新站。贼伏兵大水田,别以五千人来袭,败还。嘉猷乃扬声捣大水田,而潜以一军拔大夫关,直抵马坎,断贼归路,与疆臣合,贼遂遁。会都指挥徐成将兵至,合泗城土官岑绍勋兵,再克河渡关。贼将张守钦、袁五受据长箐、万丈林,永顺兵击破之,生擒守钦。攻清潭洞,复擒五受。会朝议责元镇败状,令李应祥并将其军,遂合水西、镇雄诸部,直抵海龙囤,竟灭贼。  兵初兴,元镇坐逗遛,谪为事官。及是,逮至京,下吏,罪当死。法司援前岑溪功,谪戍烟瘴。遇赦,广西巡抚戴耀为请,部议不许,竟卒于戍所。  陈璘,字朝爵,广东翁源人。嘉靖末,为指挥佥事。从讨英德贼有功,进广东守备。与平大盗赖元爵及岭东残寇。万历初,讨平高要贼邓胜龙,又平揭阳贼及山贼钟月泉,屡进署都指挥佥事,佥书广东都司。  官军攻诸良宝,副将李成立战败。总督殷正茂请假璘参将,自将一军。贼平,授肇庆游击将军,徙高州参将。总督凌云翼将大征罗旁,先下令雕剿。璘所破凡九十巢。已,分十道大征。璘从信宜入,会诸军,覆灭之,以其地置罗定州及东安、西宁二县。即迁璘副总兵,署东安参将事。未几,余孽杀吏民,责璘戴罪办贼。璘会他将硃文达攻破石牛、青水诸巢,斩捕三百六十余人,授俸如故。  时东安初定,璘大兴土木,营寺庙,役部卒,且勒其出赀。卒咸怒,因事倡乱,掠州县,为巡按御史罗应鹤所劾,诏夺璘官。既而获贼,乃除罪,改狼山副总兵。  璘有谋略,善将兵,然所至贪黩,复被劾褫官。废久之,朝士多惜其才,不敢荐。二十年,朝鲜用兵,以璘熟倭情,命添注神机七营参将,至则改神枢右副将。无何,擢署都督佥事,充副总兵官,协守蓟镇。明年正月诏以本官统蓟、辽、保定、山东军,御倭防海。会有封贡之议,暂休兵,改璘协守漳、潮。坐贿石星,为所奏,复罢归。  二十五年,封事败,起璘故官,统广东兵五千援朝鲜。明年二月,擢御倭总兵官,与麻贵、刘綎并将。部卒次山海关鼓噪,璘被责。寻令提督水军,与贵、綎及董一元分道进,副将陈蚕、邓子龙,游击马文焕、季金、张良相等皆属焉,兵万三千余人,战舰数百,分布忠清、全罗、庆尚诸海口。初,贼泛海出没,官军乏舟,故得志。及见璘舟师,惧不敢往来海中。会平秀吉死,贼将遁,璘急遣子龙偕朝鲜将李舜臣邀之。子龙战没,蚕、金等军至,邀击之,倭无斗志,官军焚其舟。贼大败,脱登岸者又为陆兵所歼,焚溺死者万计。时綎方攻行长,驱入顺天大城。璘以舟师夹击,复焚其舟百余。石曼子西援行长,璘邀之半洋,击杀之,歼其徒三百余。贼退保锦山,官军挑之不出。已,渡匿乙山。崖深道险,将士不敢进。璘夜潜入,围其岩洞。比明,砲发,倭大惊,奔后山,凭高以拒。将士殊死攻,贼遁走。璘分道追击,贼无脱者。论功,璘为首,綎次之,贵又次之。进璘都督同知,世廕指挥佥事。  师甫旋,会有征播之役。命璘为湖广总兵官,由偏桥进,副将陈良玭由龙泉,受璘节制。二十八年二月,军次白泥,杨应龙子朝栋率众二万渡乌江迎战。璘前御之,而分两翼蹑其后。贼少挫,追奔至龙溪山,贼合四牌贼共拒。四牌在江外,与江内七牌皆五司遗种、九股恶苗,素助贼。璘广招抚,乃进军龙溪。侦知贼有伏,令游击陈策用火器击之,贼据险,矢石雨下。璘先登,斩小校退者以徇,把总吴应龙等陷阵,贼大溃,退四牌保儿囤。璘二裨将逼之,中伏。璘募死士从应龙等奋击,贼复溃,奔据囤巅,夜由山后遁。黎明追及于袁家渡,复败之。四牌之贼遂尽。  三月望,诸军为浮桥渡江。知贼将张佑、谢朝俸、石胜俸等营七牌野猪山,璘即夜发抵苦练坪。前锋与战,后军至,夹击之,贼败逃深箐,官军遂入苦菜关。会童元镇乌江师败,璘惧,请退师,总督李化龙不可。璘乃进营楠木桥,次湄潭。贼悉聚青蛇、长坎、玛瑙、保子四囤,地皆绝险,而青蛇尤甚。璘议,同日攻则兵力弱,止攻一囤,则三囤必相助,乃先攻三囤,次及青蛇。良玭师亦来会,令伏囤后,别以一军守板角关,防贼逸。璘督诸将力攻三日,贼死伤无算,三囤遂下。青蛇四面陡绝,璘围其三面,购死士从玛瑙后附葛至山背举砲,贼惶骇,诸军进攻,焚其茅屋。贼退入囤内,木石交下。将士冒死上,毁大栅二重,前后击之,贼大败,斩首一千九百有奇,七牌之贼亦尽。  乃分兵六道,攻克大小三渡关,乘胜抵海龙囤下。诸将俱攻囤前,独水西安疆臣攻其后,相持四十余日。其下受贼重贿,多与通,且潜以火药遗贼,故贼不备。其后璘知之,与监军者谋,令疆臣退一舍,璘移其处,置铁牌百余,距囤丈许,贼强弩无所施,又为箛板于栅前,贼每夜出劫,为钉伤,不敢复出。应龙势穷,相聚哭。化龙初有令,诸将分日攻。六月六日,璘与吴广当进兵。璘夜四更衔枚上,贼鼾睡,斩其守关者,树白帜,鸣砲,贼大惊溃散,应龙自焚。广军亦至,贼尽平。  遂移师讨皮林。皮林在湖、贵交,与九股苗相接。有吴国佐者,洪州司特峒寨苗也,桀黠无赖,其从父大荣以叛诛,国佐收其妾。黎平府持之急,遂反,自称“天皇上将”,其党石纂太称“太保”,合攻上黄堡,诱败参将黄冲霄,追至永从县,杀守备张世忠,炙而啖之,掠屯堡七十余,焚五开南城,陷永从,围中潮所。时方征播州,未暇讨。既平播,偏沅巡抚江鐸命璘与良玭合兵讨之,良玭失利。明年,鐸移驻靖州,命璘率副将李遇文等七道进,璘擒苗酋银贡等。游击宋大斌攻破特峒,焚之。国佐逃天浦四十八寨,复入古州毛洞,追获之。石纂太逃广西上岩山,指挥徐时达诱缚之。贼党杨永禄率众万余屯白冲。游击沈弘猷等夹攻,生擒永禄。诸苗悉平。  征播时,璘投贿李化龙家。会刘綎使为化龙父所麾,璘使走。化龙疏于朝,綎获罪,璘独免。后兵部尚书田乐推璘镇贵州,给事中洪瞻祖遂劾璘营求。帝以璘东西积战功,卒如乐议。贵东西二路苗:曰仲家苗,盘踞贵龙、平新间,为诸苗巨魁;在水硍山介铜仁、思石者曰山苗,红苗之羽翼也。自平播后,贵州物力大屈,苗益生心,剽掠无虚日。三十三年冬,巡抚郭子章请于朝。明年四月,令璘军万人攻水硍,游击刘岳督宣慰安疆臣兵万人攻西路,并克之。乃令璘移新添,独攻东路,复克之。生获酋十二人,斩首三千余级,招降者万三千余人,部内遂靖。改镇广东,卒官。先叙平播功,加左都督,世廕指挥使。既卒,以平苗功,赠太子太保,再廕百户。  吴广,广东人。以武生从军,累著战功,历福建南路参将,坐事罢归。会岑溪瑶反,总督陈大科檄广从总兵童元镇讨之。将士少却,广手斩一卒以徇,遂大破之。论功,复故官。  万历二十五年,以副总兵从刘綎御倭朝鲜,领水军与陈璘相犄角,俘斩甚众。甫班师,大征播州,擢广总兵官,以一军出合江。副将曹希彬以一军出永宁,受广节制。广屯二郎坝,大行招徠。贼骁将郭通绪迎战,将士袭走之。陶洪、安村、罗村三砦土官各出降,他部来归者数万,广择其壮者从军。通绪扼穿崖囤,广督土汉军击破之。刘綎、马孔英已入播,广犹顿二郎,总督李化龙趣之。乃议分四哨进攻崖门,别遣永宁女土官奢世续等督夷兵二千,扼桑木垭诸要害,以防饟道。诸将连破数囤,进营母猪塘。杨应龙惧,令通绪尽发关外兵拒敌。广伏砲手五百于磨抢垭外南冈下,而遣裨将赵应科挑战。垭夹两山中,甚隘,通绪横槊冲应科,应科佯北。通绪追出垭,遇伏,急旋马,中砲坠,方跃上他马,伏兵攒刺之殪,余贼大奔。官军逐北,贼尽降,遂薄崖门。径小止容一骑,贼众万余出关拒战。希彬悬赏千金,士攀崖竞进,追至第四关,关上男妇尽哭。贼党自杀其魁罗进恩,率万余人出降。其第一关犹拒不下,广乘夜疾进,夺其关,关内民争献牛酒。刘綎、马孔英已入关,李应祥、陈璘犹在关外。广合希彬军连战红碗、水土崖、分水关皆捷,遂进营水牛塘,应龙大惧。知广军孤深入,谋欲袭之,乃遣人诈降。广测其诈,坚壁以待,应龙拥众三万直冲大营,诸将殊死战。会他将来援,贼乃退。广遂与诸道军逼海龙囤。贼诈令妇人乞降,哭囤上,又诈报应龙仰药死,广信之。已,知其诈,急烧第二关,夺三山,绝贼樵汲,贼益窘。旋与陈璘从囤后登,应龙急自焚死。获其子朝栋,出应龙尸烈焰中。广中毒矢,失声,绝而复苏,遂以本官镇四川。逾年卒。  初,广之顿二郎也,有言其受贿养寇者,诏谪充为事官。后论功赠都督同知,世廕千户。  邓子龙,丰城人。貌魁梧,骁捷绝伦。嘉靖中,江西贼起,掠樟树镇。子龙应有司募,破平之。累功授广东把总。  万历初,从大帅张元勋讨平巨盗赖元爵。已,从平陈金莺、罗绍清。贼魁黄高晖逸,子龙入山生获之。迁铜鼓石守备。寻擢署都指挥佥事,掌浙江都司。被论当夺职,帝以子龙犯轻,会麻阳苗金道侣等作乱,擢参将讨之。大破贼,解散其党。五开卫卒胡若卢等火监司行署,挞逐守备及黎平守。靖州、铜鼓、龙里诸苗咸响应为乱。子龙火其东门以致贼,而潜兵入北门,贼遂灭。  十一年闰二月,缅甸犯云南。诏移子龙永昌。木邦部耿马奸人罕虔与岳凤同为逆,说缅酋莽应里内侵,虔从掠千崖、南甸。已,引渡查理江,直犯姚关,湾甸土知州景宗真及弟宗材助之。子龙急战攀枝树下,阵斩宗真、虔,生获宗材。虔子招罕、招色奔三尖山,令叔罕老率蒲人药弩手五百阻要害,子龙饵蒲人以金,尽知贼间道。乃命裨将邓勇等提北胜、蒗渠诸番兵,直捣贼巢,而预伏兵山后夹击。夜半上,生擒招罕、招色、罕老及其党百三十余人,斩首五百余级,尖山巢空,乃抚流移数千人。会刘綎亦俘岳凤以献。帝悦,进子龙副总兵,予世廕。无何,缅人复寇猛密,把总高国春大破之。子龙以犄角功,亦优叙。自是,蛮人先附缅者,多来附。  永昌、腾冲夙号乐土,自岳、罕猖乱,始议募兵,所募多亡命,乃立腾冲、姚安两营。刘綎将腾军,子龙将姚军,不相能,两军斗。帝以两将皆有功,置不问。既而綎罢,刘天俸代;天俸逮,遂以子龙兼统之。子龙抑腾兵,每工作,辄虐用之,而右姚兵。及用师陇川,子龙故为低昂,椎牛飨士,姚兵倍腾兵,腾兵大不堪,欲散去。副使姜忻令他将辖之,乃定。而姚兵久骄,因索饷作乱,由永昌、大理抵会城,所过剽掠。诸兵夹击之,斩八十四级,俘四百余人,乱始靖。子龙坐褫官下吏。  十八年,孟养贼思{?固}叛。子龙方对簿,巡抚吴定请令立功自赎,帝许之。命未至,定已与黔国公沐昌祚遣将却之。无何,丁改十寨贼普应春、霸生等作乱,势张甚。定大征汉土军,令子龙军其右,游击杨威军其左,大破之,斩首一千二百级,招降六千六百人。帝为告谢郊庙,宣捷受贺,复子龙副总兵,署金山参将事。先是,猛广土官思仁烝其嫂甘线姑,欲妻之,弗克。偕其党丙测叛归缅,数导入寇。二十年攻孟养,犯蛮莫,土同知思纪奔等练山。子龙击败之,乃去。子龙寻被劾罢归。  二十六年,朝鲜用师。诏以故官领水军,从陈璘东征。倭将渡海遁,璘遣子龙偕朝鲜统制使李舜臣督水军千人,驾三巨舰为前锋,邀之釜山南海。子龙素慷慨,年逾七十,意气弥厉,欲得首功,急携壮士二百人跃上朝鲜舟,直前奋击,贼死伤无算。他舟误掷火器入子龙舟,舟中火,贼乘之,子龙战死。舜臣赴救,亦死。事闻,赠都督佥事,世廕一子,庙祀朝鲜。  马孔英者,宣府塞外降丁也,积战功为宁夏参将。  万历二十年,哱拜反,引套寇入掠,孔英屡击败之。卜失兔入下马关,从麻贵邀击,大获。进本镇副总兵。二十四年九月,着力兔、宰僧犯平虏、横城。孔英偕参将邓凤力战,斩首二百七十有奇,赐金币。令推大将缺,乃擢署都督佥事,以总兵官莅旧任,寻进秩为真。二十七年,着力兔、宰僧复犯平虏、兴武,孔英与杜桐等分道袭败之。再入,又败之。  会大征播州杨应龙。诏发陕西四镇兵,令孔英将以往。兵分八道,孔英道南川,独险远,去应龙海龙囤六七百里。未至,重庆推官高折枝监纪军事,请独当一面。乃与参将周国柱先以石砫宣抚马千乘兵破贼金筑,复督酉阳宣抚冉御龙败贼于官坝。孔英至军,平茶、邑梅兵亦集,军容甚壮。先师期一日入真州,用土官郑葵、路麟为乡道,别遣边兵千扼明月关。诸军鼓行前,连破四寨,次赤崖,抵清水坪、封宁关,破贼营十数,逼桑木关,关内民降者日千计。折枝结三大砦处之,禁杀掠,降者日众,贼益孤。关为贼要害,山险箐深,贼凭高拒。乃令千乘、御龙出关左右,国柱捣其中。贼用标枪药矢,锐甚。官军殊死战,夺其关,逐北至风坎关,贼复大败。连破九杵、黑水诸关,苦竹、羊崖、铜鼓诸寨。国柱攻金子坝,无一人,疑有伏,焚空砦十九,严兵以待,贼果突出,击败之。孔英乃留王之翰兵守白玉台,卫饟道,平茶、邑梅兵守桑木关,而亲帅大军进营金子坝。  应龙闻桑木关破,大惧,遣弟世龙及杨珠以锐卒劫之翰营。之翰走,杀饟卒无算。平茶兵来援,贼始退,孔英还击世龙,复却。裨将刘胜奋击,贼乃奔。官军进朗山口,由郎山进蒙子桥,深箐蓊翳,贼处处设伏,悉剿平之。应龙益惧,遣其党诈降,谋为内应,折枝尽斩之,伏以待。珠果夜劫营,伏发,贼惊溃,追奔至高坪。已,夺贼养马城,直抵海龙第二关下,贼守兵益多。孔英军已深入,而诸道未有至者。酉阳、延绥兵皆退,贼蹑杀官军六十人。居数日,刘綎兵至,乃合兵连克海崖、海门诸关。贼走保囤上,竟覆灭。  初,总督李化龙克师期,诸将莫利先入。孔英所将边卒及诸土兵,皆犷悍,监纪折枝勇而有谋,故师独先。八道围海龙,诸将以囤后易攻,争走其后,孔英独壁关前。录功,进都督同知,世廕千户。  久之,以总兵官镇贵州。平金筑、定番叛苗,生擒首恶阿包、阿牙等。已而欲袭黄柏山苗。苗知之,先发,败官兵,匿不报。又诱执苗酋石阿四,称阵擒冒功。为巡抚胡桂芳所劾,罢归卒。  赞曰:播州之役,诸将用命,合八道师,历时五月,仅乃克之,可谓劳矣。刘綎勇略冠诸将,劳最多,其后死事亦最烈。邓子龙始事姚安,名与綎幹,垂老致命,庙祀海隅。昔人谓“武官不惜死”,两人者盖无愧于斯言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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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七-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七 硃燮元(徐如珂刘可训胡平表卢安世林兆鼎)李枟(史永安刘锡元)王三善(岳具仰等硃家民)蔡复一(沈儆炌)(袁善周鸿图段伯炌胡从仪 硃燮元,字懋和,浙江

列传第一百七十四 文苑二-明史

列传第一百七十四 文苑二 ○林鸿郑定等王绂夏昶沈度弟粲滕用亨等聂大年刘溥苏平等张弼张泰陆釴陆容程敏政罗?储巏李梦阳康海王九思王维桢何景明徐祯卿杨循吉祝允明唐寅桑悦边贡,

列传第一百七十五 文苑三-明史

列传第一百七十五 文苑三 ○文徵明蔡羽等黄佐欧大任黎民表柯维骐王慎中屠应埈等高叔嗣蔡汝楠陈束任瀚熊过李开先田汝成子艺蘅皇甫涍弟冲汸濂茅坤子维谢榛卢柟李攀龙梁有誉等王

列传第一百七十四 文苑二

  ○林鸿郑定等王绂夏昶沈度弟粲滕用亨等聂大年刘溥苏平等张弼张泰陆釴陆容程敏政罗?储巏李梦阳康海王九思王维桢何景明徐祯卿杨循吉祝允明唐寅桑悦边贡顾璘弟瑮陈沂等郑善夫殷云霄方豪等陆深王圻王廷陈李濂  林鸿,字子羽,福清人。洪武初,以人才荐,授将乐县训导,历礼部精膳司员外郎。性脱落,不善仕,年未四十自免归。闽中善诗者,称十才子,鸿为之冠。十才子者,闽郑定,侯官王褒、唐泰,长乐高棅、王恭、陈亮,永福王偁及鸿弟子周玄、黄玄,时人目为二玄者也。  鸿论诗,大指谓汉、魏骨气虽雄,而菁华不足。晋祖玄虚,宋尚条畅,齐、梁以下但务春华,少秋实。惟唐作者可谓大成。然贞观尚习故陋,神龙渐变常调,开元、天宝间声律大备,学者当以是为楷式。闽人言诗者率本于鸿。  晋府引礼舍人浦源,字长源,无锡人也。慕鸿名,逾岭访之。造其门,二玄请诵所作,曰:“吾家诗也。”鸿延之入社。  郑定,字孟宣,尝为陈友定记室。友定败,浮海亡交、广间。久之,还居长乐。洪武中,征授延平府训导,历国子助教。  王褒,字中美,鸿之兄子婿也。为长沙学官,迁永丰知县。永乐中,召入,预修《大典》,擢汉府纪善。  唐泰,字亨仲。洪武二十七年进士。历陕西副使。  高棅,字彦恢,更名廷礼,别号漫士。永乐初,以布衣召入翰林,为待诏,迁典籍。性善饮,工书画,尤专于诗。其所选《唐诗品汇》、《唐诗正声》,终明之世,馆阁宗之。  王恭,字安中,隐居七岩山,自称皆山樵者。永乐初,以儒士荐起待诏翰林,年六十余,与修《大典》。书成,授翰林院典籍。  陈亮,字景明。自以故元儒生,明兴累诏不出,作《陈抟传》以见志。结草屋沧洲中,与三山耆彦为九老会,终其身不仕。  王偁,字孟易攵。父翰仕元,抗节死,偁方九岁,父友吴海抚教之。洪武中,领乡荐,入国学,陈情养母。母殁,庐墓六年。永乐初,用荐授翰林检讨,与修《大典》。学博才雄,最为解缙所重。自负无辈行,独推让同官王洪。  王洪者,字希范,钱塘人。八岁能文,十八成进士,授吏科给事中。改翰林检讨,偕偁等与修《大典》。历修撰、侍讲。帝颁佛曲于塞外,命洪为文,逡巡不应诏。为同列所排,不复进用,卒官。而偁后坐累谪交址,复以缙事连及,系死狱中。  黄玄,字玄之,将乐人。闻鸿弃官归,遂携妻子居闽县,以岁贡官泉州训导。  周玄,字微之,闽县人。永乐中,以文学征,授礼部员外郎。尝挟书千卷止高棅家,读十年,辞去,尽弃其书,曰:“在吾腹笥矣。”同时赵迪、林敏、陈仲宏、郑关、林伯璟、张友谦亦以能诗名,皆鸿之弟子。  王绂,字孟端,无锡人。博学,工歌诗,能书,写山木竹石,妙绝一时。洪武中,坐累戍朔州。永乐初,用荐,以善书供事文渊阁。久之,除中书舍人。  绂未仕时,与吴人韩奕为友,隐居九龙山,遂自号九龙山人。于书法,动以古人自期。画不苟作,游览之顷,酒酣握笔,长廊素壁淋漓沾洒。有投金币购片楮者,辄拂袖起,或闭门不纳,虽豪贵人勿顾也。有谏之者,绂曰:“丈夫宜审所处,轻者如此,重者将何以哉!”在京师,月下闻吹箫声,乘兴写《石竹图》,明旦访其人赠之,则估客也。客以红氍毹馈,请再写一枝为配。绂索前画裂之,还其馈。一日退朝,黔国公沐晟从后呼其字,绂不应。同列语之曰:“此黔国公也。”绂曰:“我非不闻之,是必与我索画耳。”晟走及之,果以画请,绂颔之而已。逾数年,晟复以书来,绂始为作画。既而曰:“我画直遗黔公不可。黔公客平仲微者,我友也,以友故与之,俟黔公与求则可耳。”其高介绝俗如此。  昆山夏昶者,亦善画竹石,亚于绂。画竹一枝,直白金一锭,然人多以馈遗得之。昶,字仲昭,永乐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历官太常寺卿。昶与上元张益,同中进士,同以文名,同善画竹。其后,昶见益《石渠阁赋》,自谓不如,遂不复作赋。益见昶所画竹石,亦遂不复画竹。益死土木之难。  仲微,名显,钱塘人。尝知滕县事,谪戍云南。其为诗颇豪放自喜,云南诗人称平、居、陈、郭,显其一也。  沈度,字民则。弟粲,字民望。松江华亭人。兄弟皆善书,度以婉丽胜,粲以遒逸胜。度博涉经史,为文章绝去浮靡。洪武中,举文学,弗就。坐累谪云南,岷王具礼币聘之,数进谏,未几辞去。都督瞿能与偕入京师。成祖初即位,诏简能书者入翰林,给廪禄,度与吴县滕用亨、长乐陈登同与选。是时解缙、胡广、梁潜、王琏皆工书,度最为帝所赏,名出朝士右。日侍便殿,凡金版玉册,用之朝廷,藏秘府,颁属国,必命之书。遂由翰林典籍擢检讨,历修撰,迁侍讲学士。粲自翰林待诏迁中书舍人,擢侍读,进阶大理少卿。兄弟并赐织金衣,镂姓名于象简,泥之以金。赠父母如其官,驰传归,告于墓。  昆山夏昺者,字孟晹,与其弟昶以善书画闻,同官中书舍人,时号大小中书,而度、粲号大小学士。  度性敦实,谦以下人,严取与。有训导介其友求书,请识姓字于上。度沈思曰:“得非曩讦奏有司者耶?”遽却之。其友固请,终不肯书姓名。其在内廷备顾问,必以正对。粲笃于事兄,己有赐,辄归其兄。  滕用亨,初名权,字用衡。精篆隶书。被荐时年七十矣,召见,大书麟凤龟龙四字以进,又献《贞符诗》三篇。授翰林待诏,与修《永乐大典》。用亨善鉴古,尝侍帝观画卷,未竟,众目为赵伯驹,用亨曰:“此王诜笔也。”至卷尾,果然。  陈登,字思孝。初仕罗田县丞,改兰溪,再改浮梁。选入翰林,仍给县丞禄,历十年始授中书舍人。登于六书本原,博考详究,用力甚勤。自周、秦以来,残碑断碣,必穷搜摩搨审度而辨定之。得其传者,太常卿南城程南云也。  聂大年,字寿卿,临川人。父同文,洪武中,官翰林侍书、中书舍人。燕王入京师,迎谒,道?曷死,死后五月而大年生,母胡抚之。比长,博学,善诗古文。叶盛称其诗,谓三十年来绝唱也。书得欧阳率更法。宣德末,荐授仁和训导。母卒,归葬,哀感行路。里人列其母子贤行上之有司,诏旌其门。服阕,分教常州,迁仁和教谕。景泰六年荐入翰林,未几得疾卒。  始,尚书王直以诗寄钱塘戴文进索画,自序昔与文进交,尝戏作诗一联,至是十年始成之。大年题其后曰:“公爱文进之画,十年不忘。使以是心待天下贤者,天下宁复有遣贤哉。”直闻其言,不怒亦不荐。及大年疾笃,作诗贻直,有“镜中白发孰怜我,湖上青山欲待谁”句,直曰,“此欲吾志其墓耳”,遂为之志。  刘溥,字原博,长洲人。祖彦,父士宾,皆以医得官。溥八岁赋《沟水诗》,时目为圣童。长侍祖父游两京,研究经史兼通天文、历数。宣德时,以文学征。有言溥善医者,授惠民局副使,调太医院吏目。耻以医自名,日吟咏为事。其诗初学西昆,后更奇纵,与汤胤勣、苏平、苏正、沈愚、王淮、晏鐸、邹亮、蒋忠、王贞庆号“景泰十才子”,溥为主盟。  胤勣,东瓯王和曾孙,自有传。苏平,字秉衡,弟正,字秉贞,海宁人。兄弟并以布衣终。沈愚,字通理,昆山人,业医终其身。王淮,字柏源,慈溪人。晏鐸,字振之,富顺人。由庶吉士授御史,历按两畿、山东,所至有声。坐言事谪上高典史,邻境寇发,官兵不能讨,鐸捕灭之,归所掠于民。邹亮,字克明,长洲人。用况钟荐,擢吏部司务,迁御史。蒋忠,字主忠,仪真人,徙居句容。王贞庆,字善甫,驸马都尉宁子也。折节好士,有诗名,时称金粟公子。  张弼,字汝弼,松江华亭人。成化二年进士。授兵部主事,进员外郎。迁南安知府,地当两广冲,奸人聚山谷为恶,悉捕灭之。毁淫祠百数十区,建为社学。谢病归,士民为立祠。弼自幼颖拔,善诗文,工草书,怪伟跌宕,震撼一世。自号东海。张东海之名,流播外裔。为诗,信手纵笔,多不属稿,即有所属,以书故,辄为人持去。与李东阳、谢鐸善。尝自言:“吾平生,书不如诗,诗不如文。”东阳戏之曰:“英雄欺人每如此,不足信也。”鐸称其好学不倦,诗文成一家言。子弘至,自有传。  张泰,字亨父,太仓人。陆釴,字鼎仪,昆山人。陆容,字文量,亦太仓人。三人少齐名,号“娄东三凤”。泰举天顺八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迁修撰。为人恬淡自守,诗名亚李东阳。弘治间,艺苑皆称李怀麓、张沧洲,东阳有《怀麓堂集》,泰有《沧洲集》也。釴与泰同年进士,殿试第二。授编修,历修撰、谕德。孝宗立,以东宫讲读劳,进太常少卿兼侍读,得疾归。泰、釴皆早卒。容,成化中进士。授南京主事,进兵部职方郎中。西番进狮子,奏请大臣往迎,容谏止之。迁浙江参政,罢归。  程敏政,字克勤,休宁人,南京兵部尚书信子也。十岁侍父官四川,巡抚罗绮以神童荐。英宗召试,悦之,诏读书翰林院,给廪馔。学士李贤、彭时咸爱重之,贤以女妻焉。成化二年进士及第,授编修,历左谕德,直讲东宫。翰林中,学问该博称敏政,文章古雅称李东阳,性行真纯称陈音,各为一时冠。孝宗嗣位,以宫僚恩擢少詹事兼侍讲学士,直经筵。  敏政名臣子,才高负文学,常俯视侪偶,颇为人所疾。弘治元年冬,御史王嵩等以雨灾劾敏政,因勒致仕。五年起官,寻改太常卿兼侍读学士,掌院事。进礼部右侍郎,专典内阁诰敕。十二年与李东阳主会试,举人徐经、唐寅预作文,与试题合。给事中华昶劾敏政鬻题,时榜未发,诏敏政毋阅卷,其所录者令东阳会同考官覆校。二人卷皆不在所取中,东阳以闻,言者犹不已。敏政、昶、经、寅俱下狱,坐经尝贽见敏政,寅尝从敏政乞文,黜为吏,敏政勒致仕,而昶以言事不实调南太仆主簿。敏政出狱愤恚,发痈卒。后赠礼部尚书。或言敏政之狱,傅瀚欲夺其位,令昶奏之。事秘,莫能明也。  罗?,字景鸣,南城人。博学,好古文,务为奇奥。年四十困诸生,输粟入国学。丘浚为祭酒,议南人不得留北监。?固请不已,浚骂之曰:“若识几字,倔强乃尔!”?仰对曰:“惟中秘书未读耳。”浚姑留之,他日试以文,乃大惊异。成化末,领京闱乡试第一。明年举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益肆力古文,每有作,或据高树,或闭坐一室,瞑目隐度,形容灰槁。自此文益奇,?亦厚自负。  尤尚节义。台谏救刘逊尽下狱,?言当优容以全国体。中官李广死,遗一籍,具识大臣贿交者。帝怒,命言官指名劾奏。?上言曰:“大臣表正百僚,今若此,固宜置重典。然天下及四裔皆仰望之,一旦指名暴其恶,启远人慢朝廷心。言官未见籍记,凭臆而论,安辨玉石?一经攻摘,且玷终身。臣请降敕密谕,使引疾退,或斥以他事,庶不为朝廷羞,而仕路亦清。”李梦阳下狱,?言:“寿宁侯托肺腑,当有以保全之。梦阳不保,为侯累。”帝深纳焉。秩满,进侍读。  正德初,迁南京太常少卿。刘瑾乱政,李东阳依违其间。?,东阳所举士也,贻书责以大义,且请削门生之籍。寻进本寺卿,擢南京吏部右侍郎。遇事严谨,僚属畏惮。畿辅盗纵横,而皇储未建,?疏论激切,且侵执政者。七年冬,考绩赴都,遂引疾致仕归。宁王宸濠慕其名,遣使馈,?避之深山。及叛,?已病,驰书守臣约讨贼,事未举而卒。嘉靖初,赐谥文肃,学者称圭峰先生。  储巏,字静夫,泰州人。九岁能属文。母疾,刲股疗之,卒不起。家贫,力营墓域。旦哭冢,夜读书不辍。成化十九年乡试,明年会试,皆第一。授南京考功主事。孝宗嗣位,疏荐前直谏贬谪者,主事张吉、王纯,中书舍人丁玑,进士李文祥,吉等皆录用。久之,进郎中。吏部尚书耿裕知其贤,调北部,考注臧否,一出至公。尝核实一官,裕欲改其评,巏正色曰:“公所执,何异王介甫!”群僚咸在侧,裕大惭,徐曰:“郎中言是,然非我莫能容也。”擢太仆少卿,请命史官记注言动,如古左右史,时不能用。进本寺卿。武宗立,塞上有警,条御边五事,又陈马政病民者四事,多议行。正德二年改左佥都御史,总督南京粮储。召为户部右侍郎,寻转左,督仓场,所至宿弊尽厘。刘瑾用事,数陵侮大臣,独敬巏,称为先生。巏愤其所为,五年春,引疾求去。诏许乘传,有司俟疾痊以闻。其秋,瑾败,以故官召,辞不赴。后起南京户部左侍郎,就改吏部,卒官。  巏体貌清羸,若不胜衣;淳行清修,介然自守。工诗文。好推引知名士,辟远非类,不恶而严。进士顾璘尝谒尚书邵宝,宝语曰:“子立身,当以柴墟为法。”柴墟者,巏别号也。嘉靖初,赐谥文懿。  李梦阳,字献吉,庆阳人。父正,官周王府教授,徙居开封。母梦日堕怀而生,故名梦阳。弘治六年举陕西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授户部主事。迁郎中,榷关,格势要,构下狱,得释。  十八年,应诏上书,陈二病、三害、六渐,凡五千余言,极论得失。末言:“寿宁侯张鹤龄招纳无赖,罔利贼民,势如翼虎。”鹤龄奏辨,摘疏中“陛下厚张氏”语,诬梦阳讪母后为张氏,罪当斩。时皇后有宠,后母金夫人泣诉帝,帝不得已系梦阳锦衣狱。寻宥出,夺俸。金夫人诉不已,帝弗听,召鹤龄闲处,切责之,鹤龄免冠叩头乃已。左右知帝护梦阳,请毋重罪,而予杖以泄金夫人愤。帝又弗许,谓尚书刘大夏曰:“若辈欲以杖毙梦阳耳,吾宁杀直臣快左右心乎!”他日,梦阳途遇寿宁侯,詈之,击以马箠,堕二齿,寿宁侯不敢校也。  孝宗崩,武宗立,刘瑾等八虎用事,尚书韩文与其僚语及而泣。梦阳进曰:“公大臣,何泣也?”文曰:“奈何?”曰:“比言官劾群奄,阁臣持其章甚力,公诚率诸大臣伏阙争,阁臣必应之,去若辈易耳。”文曰:“善”,属梦阳属草。会语泄,文等皆逐去。瑾深憾之,矫旨谪山西布政司经历,勒致仕。既而瑾复摭他事下梦阳狱,将杀之,康海为说瑾,乃免。瑾诛,起故官,迁江西提学副使。令甲,副使属总督,梦阳与相抗,总督陈金恶之。监司五日会揖巡按御史,梦阳又不往揖,且敕诸生毋谒上官,即谒,长揖毋跪。御史江万实亦恶梦阳。淮王府校与诸生争,梦阳笞校。王怒,奏之,下御史按治。梦阳恐万实右王,讦万实。诏下总督金行勘,金檄布政使郑岳勘之。梦阳伪撰万实劾金疏以激怒金,并构岳子涷通贿事。宁王宸濠者浮慕梦阳,尝请撰《阳春书院记》,又恶岳,乃助梦阳劾岳。万实复奏梦阳短,及伪为奏章事。参政吴廷举亦与梦阳有隙,上疏论其侵官,不俟命径去。诏遣大理卿燕忠往鞫,召梦阳,羁广信狱。诸生万余为讼冤,不听。劾梦阳陵轹同列,挟制上官,遂以冠带闲住去。亦褫岳职,谪戍澐,夺廷举俸。  梦阳既家居,益跅弛负气,治园池,招宾客,日纵侠少射猎繁台、晋丘间,自号空同子,名震海内。宸濠反诛,御史周宣劾梦阳党逆,被逮。大学士杨廷和、尚书林俊力救之,坐前作《书院记》,削籍。顷之卒。子枝,进士。  梦阳才思雄鸷,卓然以复古自命。弘治时,宰相李东阳主文柄,天下翕然宗之,梦阳独讥其萎弱。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非是者弗道。与何景明、徐祯卿、边贡、硃应登、顾璘、陈沂、郑善夫、康海、王九思等号十才子,又与景明、祯卿、贡、海、九思、王廷相号七才子,皆卑视一世,而梦阳尤甚。吴人黄省曾、越人周祚,千里致书,愿为弟子。迨嘉靖朝,李攀龙、王世贞出,复奉以为宗。天下推李、何、王、李为四大家,无不争效其体。华州王维桢以为七言律自杜甫以后,善用顿挫倒插之法,惟梦阳一人。而后有讥梦阳诗文者,则谓其模拟剽窃,得史迁、少陵之似,而失其真云。  康海,字德涵,武功人。弘治十五年殿试第一,授修撰。与梦阳辈相倡和,訾议诸先达,忌者颇众。正德初,刘瑾乱政。以海同乡,慕其才,欲招致之,海不肯往。会梦阳下狱,书片纸招海曰:“对山救我。”对山者,海别号也。海乃谒瑾,瑾大喜,为倒屣迎。海因设诡辞说之,瑾意解,明日释梦阳。逾年,瑾败,海坐党,落职。  王九思,字敬夫,鄠人。弘治九年进士。由庶吉士授检讨。寻调吏部,至郎中,亦以瑾党谪寿州同知。复被论,勒致仕。  海、九思同里、同官,同以瑾党废。每相聚沜东鄠、杜间,挟声伎酣饮,制乐造歌曲,自比俳优,以寄其怫郁。九思尝费重赀购乐工学琵琶。海搊弹尤善。后人传相仿效,大雅之道微矣。  王维桢,字允宁。嘉靖十四年进士。擢庶吉士,累官南京国子祭酒。家居,地大震,压死。维桢颀而晰,自负经世才,职文墨,不得少效于世,使酒谩骂,人多畏而远之。于文好司马迁,于诗好杜甫,而其意以梦阳兼此二人。终身所服膺效法者,梦阳也。  何景明,字仲默,信阳人。八岁能诗古文。弘治十一年举于乡,年方十五,宗籓贵人争遗人负视,所至聚观若堵。十五年第进士,授中书舍人。与李梦阳辈倡诗古文,梦阳最雄骏,景明稍后出,相与颉颃。正德改元,刘瑾窃柄。上书吏部尚书许进劝其秉政毋挠,语极激烈。已,遂谢病归。逾年,瑾尽免诸在告者官,景明坐罢。瑾诛,用李东阳荐,起故秩,直内阁制敕房。李梦阳下狱,众莫敢为直,景明上书吏部尚书杨一清救之。九年,乾清宫灾,疏言义子不当畜,边军不当留,番僧不当宠,宦官不当任。留中。久之,进吏部员外郎,直制敕如故。钱宁欲交欢,以古画索题,景明曰:“此名笔,毋污人手。”留经年,终掷还之。寻擢陕西提学副使。廖鹏弟太监銮镇关中,横甚,诸参随遇三司不下马,景明执挞之。其教诸生,专以经术世务。遴秀者于正学书院,亲为说经,不用诸家训诂,士始知有经学。嘉靖初,引疾归,未几卒,年三十有九。  景明志操耿介,尚节义,鄙荣利,与梦阳并有国士风。两人为诗文,初相得甚欢,名成之后,互相诋諆。梦阳主摹仿,景明则主创造,各树坚垒不相下,两人交游亦遂分左右袒。说者谓景明之才本逊梦阳,而其诗秀逸稳称,视梦阳反为过之。然天下语诗文必并称何、李,又与边贡、徐祯卿并称四杰。其持论,谓:“诗溺于陶,谢力振之,古诗之法亡于谢。文靡于隋,韩力振之,古文之法亡于韩。”钱谦益撰《列朝诗》,力诋之。  徐祯卿,字昌谷,吴县人。资颖特,家不蓄一书,而无所不通。自为诸生,已工诗歌,与里人唐寅善,寅言之沈周、杨循吉,由是知名。举弘治十八年进士。孝宗遣中使问祯卿与华亭陆深名,深遂得馆选,而祯卿以貌寝不与。授大理左寺副,坐失囚,贬国子博士。祯卿少与祝允明、唐寅、文征明齐名,号“吴中四才子”。其为读,喜白居易、刘禹锡。既登第,与李梦阳、何景明游,悔其少作,改而趋汉、魏、盛唐,然故习犹在,梦阳讥其守而未化。卒,年二十有三。祯卿体癯神清,诗熔炼精警,为吴中诗人之冠,年虽不永,名满士林。子伯虬,举人,亦能诗。  杨循吉,字君谦,吴县人。成化二十年进士。授礼部主事。善病,好读书,每得意,手足踔掉不能自禁,用是得颠主事名。一岁中,数移病不出。弘治初,奏乞改教,不许。遂请致仕归,年才三十有一。结庐支硎山下,课读经史,旁通内典、稗官。父母殁,倾赀治葬,寝苫墓侧。性狷隘,好持人短长,又好以学问穷人,至颊赤不顾。清宁宫灾,诏求直言,驰疏请复建文帝尊号,格不行。武宗驻跸南都,召赋《打虎曲》,称旨,易武人装,日侍御前为乐府、小令。帝以优俳畜之,不授官。循吉以为耻,阅九月辞归。既复召至京,会帝崩,乃还。嘉靖中,献《九庙颂》及《华阳求嗣斋仪》,报闻而已。晚岁落寞,益坚癖自好。尚书顾璘道吴,以币贽,促膝论文,欢甚。俄郡守邀璘,璘将赴之,循吉忽色变,驱之出,掷还其币。明日,璘往谢,闭门不纳。卒,年八十九。其诗文,自定为《松筹堂集》,他所作又十余种,几及千卷。  祝允明,字希哲,长洲人。祖显,正统四年进士。内侍传旨试能文者四人,显与焉,入掖门,知欲令教小内竖也,不试而出。由给事中历山西参政。并有声。允明以弘治五年举于乡,久之不第,授广东兴宁知县。捕戮盗魁三十余,邑以无警。稍迁应天通判,谢病归。嘉靖五年卒。  允明生而枝指,故自号枝山,又号枝指生。五岁作径尺字,九岁能诗,稍长,博览群集,文章有奇气,当筵疾书,思若涌泉。尤工书法,名动海内。好酒色六博,善新声,求文及书者踵至,多贿妓掩得之。恶礼法士,亦不问生产,有所入,辄召客豪饮,费尽乃已,或分与持去,不留一钱。晚益困,每出,追呼索逋者相随于后,允明益自喜。所著有诗文集六十卷,他杂著百余卷。子续,正德中进士,仕至广西左布政使。  唐寅,字伯虎,一字子畏。性颖利,与里狂生张灵纵酒,不事诸生业。祝允明规之,乃闭户浃岁。举弘治十一年乡试第一,座主梁储奇其文,还朝示学士程敏政,敏政亦奇之。未几,敏政总裁会试,江阴富人徐经贿其家僮,得试题。事露,言者劾敏政,语连寅,下诏狱,谪为吏。寅耻不就,归家益放浪。宁王宸濠厚币聘之,寅察其有异志,佯狂使酒,露其丑秽。宸濠不能堪,放还。筑室桃花坞,与客日般饮其中,年五十四而卒。  寅诗文,初尚才情,晚年颓然自放,谓后人知我不在此,论者伤之。吴中自枝山辈以放诞不羁为世所指目,而文才轻艳,倾动流辈,传说者增益而附丽之,往往出名教外。  时常熟有桑悦者,字民怿,尤怪妄,亦以才名吴中。书过目,辄焚弃,曰:“已在吾腹中矣。”敢为大言,以孟子自况。或问翰林文章,曰:“虚无人,举天下惟悦,其次祝允明,又次罗?。”为诸生,上谒监司,曰“江南才子”。监司大骇,延之较书,预刊落以试悦,文义不属者,索笔补之。年十九举成化元年乡试,试春官,答策语不雅训,被斥。三试得副榜,年二十余耳,年籍误二为六,遂除泰和训导。学士丘浚重其文,属学使者善遇之。使者至,问:“悦不迎,岂有恙乎?”长吏皆衔之,曰:“无恙,自负才名不肯谒耳。”使者遣吏召不至,益两使促之。悦怒曰:“始吾谓天下未有无耳者,乃今有之。与若期,三日后来,渎则不来矣。”使者恚,欲收悦,缘浚故,不果。三日来见,长揖使者。使者怒,悦脱帽竟去。使者下阶谢,乃已。迁长沙通判,调柳州。会外艰归,遂不出。居家益狂诞,乡人莫不重其文,而骇其行。初,悦在京师,见高丽使臣市本朝《两都赋》,无有,以为耻,遂赋之。居长沙,著《庸言》,自以为穷究天人之际。所著书,颇行于世。  边贡,字廷实,历城人。祖宁,应天治中。父节,代州知州。贡年二十举于乡,第弘治九年进士。除太常博士,擢兵科给事中。孝宗崩,疏劾中官张瑜,太医刘文泰、高廷和用药之谬,又劾中官苗逵、保国公硃晖、都御史史琳用兵之失。改太常丞,迁卫辉知府,改荆州,并能其官。历陕西、河南提学副使,以母忧家居。嘉靖改元,用荐,起南京太常少卿,三迁太常卿,督四夷馆,擢刑部右侍郎,拜户部尚书,并在南京。贡早负才名,美风姿,所交悉海内名士。久官留都,优闲无事,游览江山,挥毫浮白,夜以继日。都御史劾其纵酒废职,遂罢归。  顾璘,字华玉,上元人。弘治九年进士。授广平知县,擢南京吏部主事,晋郎中。正德四年出为开封知府,数与镇守太监廖堂、王宏忤,逮下锦衣狱,谪全州知州。秩满,迁台州知府。历浙江左布政使,山西、湖广巡抚,右副都御史,所至有声。迁吏部右侍郎,改工部。董显陵工毕,迁南京刑部尚书。罢归,年七十余卒。  璘少负才名,与何、李相上下。虚己好士,如恐不及。在浙,慕孙太初一元不可得见。道衣幅巾,放舟湖上,月下见小舟泊断桥,一僧、一鹤、一童子煮茗,笑曰:“此必太初也。”移舟就之,遂往还无间。抚湖广时,爱王廷陈才,欲见之,廷陈不可。侦廷陈狎游,疾掩之,廷陈避不得,遂定交。既归,构息园,大治幸舍居客,客常满。  从弟瑮,字英玉,以河南副使归,居园侧一小楼,教授自给。璘时时与客豪饮,伎乐杂作。呼瑮,瑮终不赴,其孤介如此。  初,璘与同里陈沂、王韦,号“金陵三俊”。其后宝应硃应登继起,称四大家。璘诗,矩矱唐人,以风调胜。韦婉丽多致,颇失纤弱。沂与韦同调。应登才思泉涌,落笔千言。然璘、应登羽翼李梦阳,而韦、沂则颇持异论。三人者,仕宦皆不及璘。  陈沂,字鲁南。正德中进士。由庶吉士历编修、侍讲,出为江西参议,量移山东参政。以不附张孚敬、桂萼,改行太仆卿致仕。  王韦,字钦佩。父徽,成化时给事中,直谏有声。韦举弘治中进士,由庶吉士历官太仆少卿。子逢元,亦能诗。  硃应登,字升之。弘治中进士,历云南提学副使,迁参政。恃才傲物,中飞语,罢归。子日籓,嘉靖间进士,终九江知府。能文章,世其家。  南都自洪、永初,风雅未畅。徐霖、陈鐸、金琮、谢璿辈谈艺正德时,稍稍振起。自璘王词坛,士大夫希风附尘,厥道大彰。许谷,陈凤,璿子少南,金大车、大舆、金銮,盛时泰,陈芹之属,并从之游。谷等皆里人,銮侨居客也。仪真蒋山卿、江都赵鹤亦与璘遥相应和。沿及末造,风流未歇云。  郑善夫,字继之,闽县人。弘治十八年进士。连遭内外艰,正德六年始为户部主事,榷税浒墅,以清操闻。时刘瑾虽诛,嬖幸用事。善夫愤之,乃告归,筑草堂金鰲峰下,为迟清亭,读书其中,曰:“俟天下之清也。”寡交游,日晏未炊,欣然自得。起礼部主事,进员外郎。武宗将南巡,偕同列切谏,杖于廷,罚跪五日。善夫更为疏草,置怀中,属其仆曰:“死即上之。”幸不死,叹曰:“时事若此,尚可靦颜就列哉!”乞归未得,明年力请,乃得归。嘉靖改元,用荐起南京刑部郎中,未上,改吏部。行抵建宁,便道游武夷、九曲,风雪绝粮,得病卒,年三十有九。善夫敦行谊,婚嫁七弟妹,赀悉推予之,葬母党二十二人。所交尽名士,与孙一元、殷云霄、方豪尤友善。作诗,力摹少陵。  云霄,字近夫,寿张人,善夫同年进士。作蓄艾堂,聚书数千卷,以作者自命。正德中,官南京给事中。武宗纳有娠女子马姬宫中,云霄偕同官疏谏,引李园、吕不韦事为讽,不报。卒官,年三十有七。乡人穆孔晖畏云霄峭直,曰:“殷子耻不善,不啻负秽然。”  方豪,字思道,开化人。正德三年进士。除昆山知县,迁刑部主事。谏武宗南巡,跪阙下五日,复受杖。历官湖广副使,罢归。一元,见《隐逸传》。  闽中诗文,自林鸿、高棅后,阅百余年,善夫继之。迨万历中年,曹学佺、徐?勃辈继起,谢肇淛、邓原岳和之,风雅复振焉。  学佺详见后传。?勃,字兴公,闽县人。兄熥,万历间举人。?勃以布衣终。博闻多识,善草隶书。积书鰲峰书舍至数万卷。  肇淛,字在杭。万历三十年进士。官工部郎中,视河张秋,作《北河纪略》,具载河流原委及历代治河利病。终广西右布政使。原岳,字汝高,亦闽县人,肇淛同年进士,终湖广副使。  陆深,字子渊,上海人。弘治十八年进士,二甲第一。选庶吉士,授编修。刘瑾嫉翰林官亢己,悉改外,深得南京主事。瑾诛,复职,历国子司业、祭酒,充经筵讲官。奏讲官撰进讲章,阁臣不宜改窜。忤辅臣,谪延平同知。晋山西提学副使,改浙江。累官四川左布政使。松、茂诸番乱,深主调兵食,有功,赐金币。嘉靖十六年召为太常卿兼侍读学士。世宗南巡,深掌行在翰林院印,御笔删侍读二字,进詹事府詹事,致仕。卒,谥文裕。深少与徐祯卿相切磨,为文章有名。工书,仿李邕、赵孟頫。尝鉴博雅,为词臣冠。然颇倨傲,人以此少之。  同邑有王圻者,字元翰。嘉靖四十四年进士。除清江知县,调万安。擢御史,忤时相,出为福建按察佥事,谪邛州判官。两知进贤、曹县,迁开州知州。历官陕西布政参议,乞养归,筑室淞江之滨,种梅万树,目曰梅花源。以著书为事,年逾耄耋,犹篝灯帐中,丙夜不辍。所撰《续文献通考》诸书行世。  初,圻以奏议为赵贞吉所推。张居正与贞吉交恶,讽圻攻之,不应。高拱为圻座主,时方修隙徐阶,又以圻为私其乡人不助己,不能无恚,遂摭拾之。  王廷陈,字穉钦,黄冈人。父济,吏部郎中。廷陈颖慧绝人,幼好弄,父抶之,辄大呼曰:“大人奈何虐天下名士!”正德十二年成进士,选庶吉士,益恃才放恣。故事,两学士为馆师,体严重,廷陈伺其退食,独上树杪,大声叫呼。两学士无如之何,佯弗闻也。武宗下诏南巡,与同馆舒芬等七人将疏谏,馆师石珤力止之。廷陈赋《乌母谣》,大书于壁以刺,珤及执政皆不悦。已而疏上,帝怒,罚跪五日,杖于廷。时已改吏科给事中,乃出为裕州知州。廷陈不习为吏,又失职怨望,簿牒堆案,漫不省视。夏日裸跣坐堂皇,见飞鸟集庭树,辄止讼者,取弹弹之。上官行部,不出迎。已而布政使陈凤梧及巡按御史喻茂坚先后至,廷陈以凤梧座主,特出迓。凤梧好谓曰:“子候我固善,御史即来,候之当倍谨。”廷陈许诺。及茂坚至,衔其素骄蹇,有意裁抑之,以小过榜州吏。廷陈为跪请,茂坚故益甚。廷陈大骂曰:“陈公误我。”直上堂搏茂坚,悉呼吏卒出,锁其门,禁绝供亿,且将具奏。茂坚大窘,凤梧为解,乃夜驰去。寻上疏劾之,适裕人被案者逸出,奏廷陈不法事,收捕系狱,削籍归。世宗践阼,前直谏被谪者悉复官,独廷陈以畦吏议不与。  屏居二十余年,嗜酒纵倡乐,益自放废。士大夫造谒,多蓬发赤足,不具宾主礼。时衣红紫窄袖衫,骑牛跨马,啸歌田野间。嘉靖十八年诏修《承天大志》,巡抚顾璘以廷陈及颜木、王格荐。书成,不称旨,赐银币而已。廷陈才高,诗文重当世,一时才士鲜能过之。木,应山人,官亳州知州。格,京山人,官河南佥事。  李濂,字川父,祥符人。举正德八年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授沔阳知州,稍迁宁波同知,擢山西佥事。嘉靖五年以大计免归,年才三十有八。濂少负俊才,时从侠少年联骑出城,搏兽射雉,酒酣悲歌,慨然慕信陵君、侯生之为人。一日作《理情赋》,友人左国玑持以示李梦阳,梦阳大嗟赏,访之吹台,濂自此声驰河、雒间。既罢归,益肆力于学,遂以古文名于时。初受知梦阳,后不屑附和。里居四十余年,著述甚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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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七十六 文苑四-明史

列传第一百七十六 文苑四 ○李维桢郝敬徐渭屠隆王穉登俞允文王叔承瞿九思唐时升娄坚李流芳程嘉燧焦竑黄辉陈仁锡董其昌莫如忠邢侗米万钟袁宏道钟惺谭元春王惟俭李日华曹学佺曾

列传第一百七十三 文苑一-明史

列传第一百七十三 文苑一 明初,文学之士承元季虞、柳、黄、吴之后,师友讲贯,学有本原。宋濂、王祎、方孝孺以文雄,高、杨、张、徐、刘基、袁凯以诗著。其他胜代遗逸材质与,

列传第一百七十四 文苑二-明史

列传第一百七十四 文苑二 ○林鸿郑定等王绂夏昶沈度弟粲滕用亨等聂大年刘溥苏平等张弼张泰陆釴陆容程敏政罗?储巏李梦阳康海王九思王维桢何景明徐祯卿杨循吉祝允明唐寅桑悦边贡

列传第一百七十三 文苑一

  明初,文学之士承元季虞、柳、黄、吴之后,师友讲贯,学有本原。宋濂、王祎、方孝孺以文雄,高、杨、张、徐、刘基、袁凯以诗著。其他胜代遗逸材质与本性的关系。先秦孟子认为,人天生具有仁、义、礼、,风流标映,不可指数,盖蔚然称盛已。永、宣以还,作者递兴,皆冲融演迤,不事钩棘,而气体渐弱。弘、正之间,李东阳出入宋、元,溯流唐代,擅声馆阁。而李梦阳、何景明倡言复古,文自西京、诗自中唐而下,一切吐弃,操觚谈艺之士翕然宗之。明之诗文,于斯一变。迨嘉靖时,王慎中、唐顺之辈,文宗欧、曾,诗仿初唐。李攀龙、王世贞辈,文主秦、汉,诗规盛唐。王、李之持论,大率与梦阳、景明相倡和也。归有光颇后出,以司马、欧阳自命,力排李、何、王、李,而徐渭、汤显祖、袁宏道、钟惺之属,亦各争鸣一时,于是宗李、何、王、李者稍衰。至启、祯时,钱谦益、艾南英准北宋之矩矱,张溥、陈子龙撷东汉之芳华,又一变矣。有明一代,文士卓卓表见者,其源流大抵如此。今博考诸家之集,参以众论,录其著者,作《文苑传》。  ○杨维桢陆居仁钱惟善胡翰苏伯衡王冕郭奎刘炳戴良王逢丁鹤年危素张以宁石光霁秦裕伯赵壎宋僖等徐一夔赵捴谦乐良等陶宗仪顾德辉等袁凯高启杨基等王行唐肃宋克等孙蕡王佐等王蒙郭传  杨维桢,字廉夫,山阴人。母李,梦月中金钱坠怀,而生维桢。少时,日记书数千言。父宏,筑楼铁崖山中,绕楼植梅百株,聚书数万卷,去其梯,俾诵读楼上者五年,因自号铁崖。元泰定四年成进士,署天台尹,改钱清场盐司令。狷直忤物,十年不调。会修辽、金、宋三史成,维桢著《正统辩》千余言,总裁官欧阳元功读且叹曰:“百年后,公论定于此矣。”将荐之而不果,转建德路总管府推官。擢江西儒学提举,未上,会兵乱,避地富春山,徙钱塘。张士诚累招之,不赴,遣其弟士信咨访之,因撰五论,具书复士诚,反覆告以顺逆成败之说,士诚不能用也。又忤达识丞相,徙居松江之上,海内荐绅大夫与东南才俊之士,造门纳履无虚日。酒酣以往,笔墨横飞。或戴华阳巾,披羽衣坐船屋上,吹铁笛,作《梅花弄》。或呼侍儿歌《白雪》之辞,自倚凤琶和之。宾客皆蹁跹起舞,以为神仙中人。  洪武二年,太祖召诸儒纂礼乐书,以维桢前朝老文学,遣翰林詹同奉币诣门,维桢谢曰:“岂有老妇将就木,而再理嫁者邪?”明年,复遣有司敦促,赋《老客妇谣》一章进御,曰:“皇帝竭吾之能,不强吾所不能则可,否则有蹈海死耳。”帝许之,赐安车诣阙廷,留百有一十日,所纂叙便例定,即乞骸骨。帝成其志,仍给安车还山。史馆胄监之士祖帐西门外,宋濂赠之诗曰:“不受君王五色诏,白衣宣至白衣还”,盖高之也。抵家卒,年七十五。  维桢诗名擅一时,号铁崖体,与永嘉李孝光、茅山张羽、锡山倪瓚、昆山顾瑛为诗文友,碧桃叟释臻、知归叟释现、清容叟释信为方外友。张雨称其古乐府出入少陵、二李间,有旷世金石声。宋濂称其论撰,如睹商敦、周彝,云雷成文,而寒芒横免。诗震荡陵厉,鬼设神施,尤号名家云。维桢徙松江时,与华亭陆居仁及侨居钱惟善相倡和。惟善,字思复,钱塘人。至正元年,省试《罗刹江赋》,时锁院三千人,独惟善据枚乘《七发》辨钱塘江为曲江,由是得名,号曲江居士。官副提举。张士诚据吴,遂不仕。居仁,字宅之,中泰定三年乡试,隐居教授,自号云松野衲。两人既殁,与维桢同葬干山,人目为三高士墓。  胡翰,字仲申,金华人。幼聪颖异常儿。七岁时,道拾遗金,坐守侍其人还之。长从兰溪吴师道、浦江吴莱学古文,复登同邑许谦之门。同郡黄溍、柳贯以文章名天下,见翰文,称之不容口。游元都,公卿交誉之。与武威余阙、宣城贡师泰尤善。或劝之仕,不应。既归,遭天下大乱,避地南华山,著书自适。文章与宋濂、王祎相上下。太祖下金华,召见,命与许元等会食中书省。后侍臣复有荐翰者,召至金陵。时方籍金华民为兵,翰从容进曰:“金华人多业儒,鲜习兵,籍之,徒糜饷耳。”太祖即罢之。授衢州教授。洪武初,聘修《元史》,书成,受赉归。爱北山泉石,卜筑其下,徜徉十数年而终,年七十有五。所著有《春秋集义》,文曰《胡仲子集》,诗曰《长山先生集》。  苏伯衡,字平仲,金华人,宋门下侍郎辙之裔也。父友龙,受业许谦之门,官萧山令,行省都事。明师下浙东,坐长子仕闽,谪徙滁州。李善长奏官之,力辞归。伯衡警敏绝伦,博洽群籍,为古文有声。元末贡于乡。太祖置礼贤馆,伯衡与焉。岁丙午用为国子学录,迁学正。被荐,召见,擢翰林编修。力辞,乞省觐归。洪武十年,学士宋濂致仕,太祖问谁可代者,濂对曰:“伯衡,臣乡人,学博行修,文词蔚赡有法。”太祖即征之,入见,复以疾辞,赐衣钞而还。二十一年聘主会试,事竣复辞还。寻为处州教授,坐表笺误,下吏死。二子恬、怡,救父,并被刑。  王冕,字元章,诸暨人。幼贫,父使牧牛,窃入学舍,听诸生诵书,墓乃返,亡其牛,父怒挞之,已而复然。母曰:“儿痴如此,曷不听其所为。”冕因去依僧寺,夜坐佛膝上,映长明灯读书。会稽韩性闻而异之,录为弟子,遂称通儒。性卒,门人事冕如事性。屡应举不中,弃去,北游燕都,客秘书卿泰不花家,拟以馆职荐,力辞不就。既归,每大言天下将乱,携妻孥隐九里山,树梅千株,桃杏半之,自号梅花屋主,善画梅,求者踵至,以幅长短为得米之差。尝仿《周官》著书一卷,曰:“持此遇明主,伊、吕事业不难致也。”太祖下婺州,物色得之,置幕府,授谘议参军,一夕病卒。  同时郭奎、刘炳皆早参戎幕,以诗名。奎,字子章,巢县人。从余阙学,治经,阙亟称之。太祖为吴国公,来归,从事幕府。硃文正开大都督府于南昌,命奎参其军事,文正得罪,奎坐诛。炳,字彦昺,鄱阳人。至正中,从军于浙。太祖起淮南,献书言事,用为中书典签。洪武初,从事大都督府,出为知县。阅两考,以病告归,久之卒。  戴良,字叔能,浦江人。通经、史百家暨医、卜、释、老之说。学古文于黄溍、柳贯、吴莱。贯卒,经纪其家。太祖初定金华,命与胡翰等十二人会食省中,日二人更番讲经、史,陈治道。明年,用良为学正,与宋濂、叶仪辈训诸生。太祖既旋师,良忽弃官逸去。辛丑,元顺帝用荐者言,授良江北行省儒学提举。良见时事不可为,避地吴中,依张士诚。久之,见士诚将败,挈家泛海,抵登、莱,欲间行归扩廓军,道梗,寓昌乐数年。洪武六年始南还,变姓名,隐四明山。太祖物色得之。十五年召至京师,试以文,命居会同馆,日给大官膳,欲官之,以老疾固辞,忤旨。明年四月暴卒,盖自裁也。元亡后,惟良与王逢不忘故主,每形于歌诗,故卒不获其死云。良世居金华九灵山下,自号九灵山人。  逢,字原吉,江阴人。至正中,作《河清颂》,台臣荐之,称疾辞。张士诚据吴,其弟士德用逢策,北降于元以拒明。太祖灭士诚,欲辟用之,坚卧不起,隐上海之乌泾,歌咏自适。洪武十五年以文学征,有司敦迫上道。时子掖为通事司令,以父年高,叩头泣请,乃命吏部符止之。又六年卒,年七十,有《梧溪诗集》七卷。逢自称席帽山人。  时又有丁鹤年者,回回人。曾祖阿老丁与弟乌马儿皆世商。元世祖征西域,军乏饟,老丁杖策军门,尽以赀献。论功,赐田宅京师,奉朝请。乌马儿累官甘肃行省左丞。父职马禄丁,以世廕为武昌县达鲁花赤,有惠政,解官,留葬其地。至正壬辰,武昌被兵,鹤年年十八,奉母走镇江。母殁,盐酪不入口者五年。避地四明。方国珍据浙东,最忌色目人,鹤年转徙逃匿,为童子师,或寄僧舍,卖浆自给。及海内大定,牒请还武昌,而生母已道阻前死,瘗东村废宅中,鹤年恸哭行求,母告以梦,乃啮血沁骨,敛而葬焉。乌斯道为作《丁孝子传》。鹤年自以家世仕元,不忘故国,顺帝北遁后,饮泣赋诗,情词凄恻。晚学浮屠法,庐居父墓,以永乐中卒。鹤年好学洽闻,精诗律,楚昭、庄二王咸礼敬之。正统中,宪王刻其遗文行世。  危素,字太仆,金溪人,唐抚州刺史全讽之后。少通《五经》,游吴澄、范梈门。至正元年用大臣荐授经筵检讨。修宋、辽、金三史及注《尔雅》成,赐金及宫人,不受。由国子助教迁翰林编修。纂后妃等传,事逸无据,素买饧饼馈宦寺,叩之得实,乃笔诸书,卒为全史。迁太常博士、兵部员外郎、监察御史、工部侍郎,转大司农丞、礼部尚书。  时乱将亟,素每抗论得失。十八年参中书省事,请专任平章定住总西方兵,毋迎帝师悮军事,用普颜不花为参政,经略江南,立兵农宣抚使司以安畿内,任贤守令以抚流窜之民。且曰:“今日之事,宜卧薪尝胆,力图中兴。”寻进御史台治书侍御史。二十年拜参知政事,俄除翰林学士承旨,出为岭北行省左丞。言事不报,弃官居房山。素为人侃直,数有建白,敢任事。上都宫殿火,敕重建大安、睿思二阁,素谏止之。请亲祀南郊,筑北郊,以斥合祭之失。因进讲陈民间疾苦,诏为发钱粟振河南、永平民。淮南兵乱,素往廉问,假便宜发楮币,振维扬、京口饥。居房山者四年。明师将抵燕,淮王帖木儿不花监国,起为承旨如故。素甫至而师入,乃趋所居报恩寺,入井。寺僧大梓力挽起之,曰:“国史非公莫知。公死,是死国史也。”素遂止。兵迫史库,往告镇抚吴勉辈出之,《元实录》得无失。  洪武二年授翰林侍讲学士,数访以元兴亡之故,且诏撰《皇陵碑》文,皆称旨。顷之,坐失朝,被劾罢。居一岁,复故官,兼弘文馆学士,赐小库,免朝谒。尝偕诸学士赐宴,屡遣内官劝之酒,御制诗一章,以示恩宠,命各以诗进,素诗最后成,帝独览而善之曰:“素老成,有先忧之意。”时素已七十余矣。御史王著等论素亡国之臣,不宜列侍从,诏谪居和州,守余阙庙,岁余卒。  先是,至元间,西僧嗣古妙高欲毁宋会稽诸陵。夏人杨辇真珈为江南总摄,悉掘徽宗以下诸陵,攫取金宝,裒帝后遗骨,瘗于杭之故宫,筑浮屠其上,名曰镇南,以示厌胜,又截理宗颅骨为饮器。真珈败,其资皆籍于官,颅骨亦入宣政院,以赐所谓帝师者。素在翰林时,宴见,备言始末。帝叹息良久,命北平守将购得颅骨于西僧汝纳所,谕有司厝于高坐寺西北。其明年,绍兴以永穆陵图来献,遂敕葬故陵,实自素发之云。  张以宁,字志道,古田人。父一清,元福建、江西行省参知政事。以宁年八岁,或讼其伯父于县系狱,以宁诣县伸理,尹异之,命赋《琴堂诗》,立就,伯父得释,以宁用是知名。泰定中,以《春秋》举进士,由黄岩判官进六合尹,坐事免官,滞留江、淮者十年。顺帝征为国子助教,累至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在朝宿儒虞集、欧阳元、揭傒斯、黄溍之属相继物故,以宁有俊才,博学强记,擅名于时,人呼小张学士。  明师取元都,与危素等皆赴京,奏对称旨,复授侍讲学士,特被宠遇。帝尝登钟山,以宁与硃升、秦裕伯等扈从拥翠亭,给笔札赋诗。洪武二年秋,奉使安南,封其主陈日煃为国王,御制诗一章遣之。甫抵境,而日煃卒,国人乞以印诏授其世子,以宁不听,留居洱江上,谕世子告哀于朝,且请袭爵。既得令,俟后使者林唐臣至,然后入境将事。事竣,教世子服三年丧,令其国人效中国行顿首稽首礼。天子闻而嘉之,赐玺书,比诸陆贾、马援,再赐御制诗八章。及还,道卒,诏有司归其柩,所在致祭。  以宁为人洁清,不营财产,奉使往还,补被外无他物。本以《春秋》致高第,故所学尤专《春秋》,多所自得,撰《胡传辨疑》最辨博,惟《春王正月考》未就,寓安南逾半岁,始卒业。元故官来京者,素及以宁名尤重。素长于史,以宁长于经。素宋、元史藁俱失传,而以宁《春秋》学遂行。  门人石光霁,字仲濂,泰州人。读书五行俱下。洪武十三年以明经举,授国子学正,进博士,作《春秋钩玄》,能传以宁之学。  裕伯,字景容,大名人。仕元,累官至福建行省郎中。遭世乱,弃官,客扬州。久之,复避地上海。居母丧尽礼。张士诚据姑苏,遣人招之,拒不纳。吴元年,太祖命中书省檄起之。裕伯对使者曰:“食元禄二十余年而背之,不忠也。母丧未终,忘哀而出,不孝也。”乃上中书省固辞。洪武元年复征,称病不出。帝乃手书谕之曰:“海滨民好斗,裕伯智谋之士而居此地,坚守不起,恐有后悔。”裕伯拜书,涕泗横流,不得已,偕使者入朝。授侍读学士,固辞,不允。与张以宁等扈从,登钟山拥翠亭,给笔札赋诗,甚见宠待。二年改待制,旋为治书侍御史。三年始诏设科取士,以裕伯与御史中丞刘基为京畿主考官。裕伯博辨善论说,占奏悉当帝意,帝数称之。出知陇州,卒于官。  赵壎,字伯友,新喻人,好学,工属文。元至正中举于乡,为上犹教谕。洪武二年,太祖诏修《元史》,命左丞相李善长为监修官,前起居注宋濂、漳州府通判王祎为总裁官,征山林遗逸之士汪克宽、胡翰、宋僖、陶凯、陈基、曾鲁、高启、赵汸、张文海、徐尊生、黄篪、傅恕、王锜、傅著、谢徽为纂修官,而壎与焉。以是年二月,开局天界寺,取元《经世大典》诸书,用资参考。至八月成,诸儒并赐赍遣归。而顺帝一朝史犹未备,乃命儒士欧阳祐等往北平采遗事。明年二月还朝,重开史局,仍以宋濂、王祎为总裁,征四方文学士硃右、贝琼、硃廉、王彝、张孟兼、高逊志、李懋、李汶、张宣、张简、杜寅、殷弼、俞寅及壎为纂修官。先后纂修三十人,两局并与者,壎一人而已。阅六月,书成,诸儒多授官,惟壎及硃右、硃廉不受归。  寻召修日历,授翰林编修。高丽遣使朝贡,赐宴,乐作,使者以国丧辞。?熏进曰:“小国之丧,不废大国之礼。”太祖甚悦,命与宋濂同职史馆,濂兄事之。尝奉诏撰《甘露颂》,太祖称善。出为靖江王府长史,卒。  始与壎同纂修者汪克宽、陶凯、曾鲁、高启、赵汸、贝琼、高逊志并有传,今自宋僖以下可考者,附著于篇。  宋僖,字无逸,余姚人。元繁昌教谕,遭乱归。史事竣,命典福建乡试。  陈基,字敬初,临海人。少与兄聚受业于义乌黄溍,从溍游京师,授经筵检讨。尝为人草谏章,力陈顺帝并后之失,顺帝欲罪之,引避归里。已,奉母入吴,参太尉张士诚军事。士诚称王,基独谏止,欲杀之,不果。吴平,召修《元史》,赐金而还。洪武三年冬卒。初,士诚与太祖相持,基在其幕府,书檄多指斥,及吴亡,吴臣多见诛,基独免。世所传《夷白集》,其指斥之文犹备列云。  张文海,鄞人,与同里傅恕并入史馆。  徐尊生,字大年,淳安人。《元史》成,受赐归,复同修日历。后以宋濂荐授翰林应奉,文字草制,悉称旨。寻以老疾辞还。  傅恕,字如心,鄞人。学通经史,与同郡乌斯道、郑真皆有文名。洪武二年诣阙陈治道十二策,曰:正朝廷、重守令、驭外蕃、增禄秩、均民田、更法役、黜异端、易服制、兴学校、慎选举、罢榷盐、停榷茶。太祖嘉纳之,遂命修《元史》。事竣,授博野知县,后坐累死。  斯道,字继善,慈溪人,与兄本良俱有学行。洪武中,斯道被荐授石龙知县,调永新,坐事谪役定远,放还,卒。斯道工古文,兼精书法。子缉,亦善诗文。洪武四年举乡试第一,授临淮教谕。入见,赐之宴,赋诗称旨,除广信教授,自号荣阳外史。  傅著,字则明,长洲人。史成,归为常熟教谕。魏观行乡饮酒礼,长洲教谕周敏侍其父南老,著侍其父玉,皆降而北面立,观礼者以为盛事焉。历官知府,卒。  谢徽,字元懿,长洲人。史成,授翰林国史院编修。寻擢吏部郎中,力辞不拜,归。复起国子助教,卒。徽博学工诗文,与同邑高启齐名。弟恭,字元功,亦能诗。  硃右,字伯贤,临海人。史成,辞归。已,征修日历、宝训,授翰林编修。迁晋府右长史。九年卒官。  硃廉,字伯清,义乌人。幼力学,从黄溍学古文。知府王宗显辟教郡学。李文忠镇严州,延为钓台书院山长。洪武初,《元史》成,不受官归。寻征修日历,除翰林编修。八年扈驾中都,进诗十章,太祖称善,为和六章赐之。已而授楚王经,迁楚府右长史。久之,辞疾归。廉好程、硃之学,尝取《硃子语类》,摘其精义,名曰《理学纂言》。  王彝,字常宗,其先蜀人,父为昆山教授,遂卜居嘉定。少孤贫,读书天台山中,师事王贞文,得兰溪金履祥之传,学有端绪。尝著论力诋杨维桢,目为文妖。《元史》成,赐银币还。又以荐入翰林,母老乞归。坐知府魏观事,与高启俱被杀。  张孟兼,浦江人,名丁,以字行。史成,授国子学录,历礼部主事、太常司丞。刘基尝为太祖言:“今天下文章,宋濂第一,其次即臣基,又次即孟兼。”太祖颔之。孟兼性傲,尝坐累谪输作。已,复官,太祖顾孟兼谓濂曰:“卿门人邪?”濂对:“非门人,乃邑子也。其为文有才,臣刘基尝称之。”太祖熟视孟兼曰:“生骨相薄,仕宦,徐徐乃可耳。”未几,用为山西佥事。廉劲疾恶,纠摘奸猾,令相牵引,每事辄株连数十人。吏民闻张佥事行部,凛然堕胆。声闻于朝,擢山东副使。布政使吴印者,僧也,太祖骤贵之,宠眷甚,孟兼易之。印谒孟兼,由中门入,孟兼杖守门卒。已,又以他事与相拄。太祖先入印言,逮笞孟兼。孟兼愤,捕为印书奏者,欲论以罪。印复上书言状,太祖大怒曰:“竖儒与我抗邪!”械至阙下,命弃市。  李汶,字宗茂,当涂人。博学多才,史成,除巴东知县,移南和。晚年归里,以经学训后进。  张宣,字藻重,江阴人。洪武初,以考礼征。寻预修《元史》,太祖亲书其名,召对殿廷,即日授翰林编修,呼为小秀才。奉诏归娶,年已三十矣。六年坐事谪徙濠梁,道卒。  张简,字仲简,吴县人。初师张雨为道士,隐居鸿山。元季兵乱,以母老归养,遂返儒服。洪武三年,荐修《元史》。当元季,浙东、西士大夫以文墨相尚,每岁必联诗社,聘一二文章钜公主之,四方名士毕至,宴赏穷日夜,诗胜者辄有厚赠。临川饶介为元淮南行省参政,豪于诗,自号醉樵,尝大集诸名士赋《醉樵歌》。简诗第一,赠黄金一饼;高启次之,得白金三斤;杨基又次之,犹赠一镒。  杜寅,字彦正,吴县人。史成,官岐宁卫知事。洪武八年,番贼既降复叛,寅与经历熊鼎俱被害。  徐一夔,字大章,天台人。工文,与义乌王祎善。洪武二年八月诏纂修礼书,一夔及儒士梁寅、刘于、曾鲁、周子谅、胡行简、刘宗弼、董彝、蔡深、滕公琰并与焉。明年书成,将续修《元史》,祎方为总裁官,以一夔荐。一夔遗书曰:  迩者县令传命,言朝廷以续修《元史》见征,且云执事谓仆善叙事,荐之当路,私心窃怪执事何忄卷忄卷于不材多病之人也。仆素谓执事知我,今自审终不能副执事之望,何也?  近世论史者,莫过于日历,日历者,史之根柢也。自唐长寿中,史官姚璹奏请撰时政记,元和中,韦执谊又奏撰日历。日历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犹有《春秋》遗意。至于起居注之说,亦专以甲子起例,盖纪事之法无逾此也。  往宋极重史事,日历之修,诸司必关白。如诏诰则三省必书,兵机边务则枢司必报,百官之进退,刑赏之予夺,台谏之论列,给舍之缴驳,经筵之论答,臣僚之转对,侍从之直前启事,中外之囊封匦奏,下至钱谷、甲兵、狱讼、造作,凡有关政体者,无不随日以录。犹患其出于吏牍,或有讹失。故欧阳修奏请宰相监修者,于岁终检点修撰官日所录事,有失职者罚之。如此,则日历不至讹失,他时会要之修取于此,实录之修取于此,百年之后纪、志、列传取于此,此宋氏之史所以为精确也。  元朝则不然,不置日历,不置起居注,独中书置时政科,遣一文学掾掌之,以事付史馆。及一帝崩,则国史院据所付修实录而已。其于史事,固甚疏略。幸而天历间虞集仿六典法,纂《经世大典》,一代典章文物粗备。  是以前局之史,既有十三朝实录,又有此书可以参稽,而一时纂修诸公,如胡仲申、陶中立、赵伯友、赵子常、徐大年辈皆有史才史学,{厂堇}而成书。至若顺帝三十六年之事,既无实录可据,又无参稽之书,惟凭采访以足成之,窃恐事未必核也,言未必驯也,首尾未必穿贯也。而向之数公,或受官,或还山,复各散去。乃欲以不材多病如仆者承之于后,仆虽欲仰副执事之望,曷以哉!谨奉状左右,乞赐矜察。  一夔遂不至。未几,用荐署杭州教授。召修《大明日历》,书成,将授翰林院官,以足疾辞,赐文绮遣还。  赵捴谦,名古则,更名谦,余姚人。幼孤贫,寄食山寺,与硃右、谢肃、徐一夔辈定文字交。天台郑四表善《易》,则从之受《易》。定海乐良、鄞郑真明《春秋》,山阴赵俶长于说《诗》,迮雨善乐府,广陵张昱工歌诗,无为吴志淳、华亭硃芾工草书篆隶,捴谦悉与为友。博究《六经》、百氏之学,尤精六书,作《六书本义》,复作《声音文字通》,时目为考古先生。洪武十二年命词臣修《正韵》,捴谦年二十有八,应聘入京师,授中都国子监典簿。久之,以荐召为琼山县学教谕。二十八年,卒于番禺。其后,门人柴钦,字广敬,以庶吉士与修《永乐大典》,进言其师所撰《声音文字通》当采录,遂奉命驰传,即其家取之。  乐良,字季本。迮雨,字士霖。赵俶,字本初。洪武中,官国子监博士。以年老乞归,加翰林待制。  张昱,字光弼,庐陵人。仕元,为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行枢密院判官。留居西湖寿安坊,贫无以葺庐,酒间为瞿佑诵所作诗,笑曰:“我死埋骨湖上,题曰诗人张员外墓足矣。”太祖征至京,悯其老,曰“可闲矣”,厚赐遣还,乃自号可闲老人。年八十三卒。  吴志淳,字主一,元末知靖安、都昌二县。奏除待制翰林,为权幸所阻,避兵于鄞。  硃芾,字孟辨,洪武初,官编修,改中书舍人。  陶宗仪,字九成,黄岩人。父煜,元福建、江西行枢密院都事。宗仪少试有司,一不中即弃去,务古学,无所不窥。出游浙东、西,师事张翥、李孝光、杜本。为诗文,咸有程度,尤刻志字学,习舅氏赵雍篆法。浙帅泰不华、南台御史丑驴举为行人,又辟为教官,皆不就。张士诚据吴,署为军谘,亦不赴。洪武四年诏征天下儒士,六年命有司举人才,皆及宗仪,引疾不赴。晚岁,有司聘为教官,非其志也。二十九年率诸生赴礼部试,读《大诰》,赐钞归,久之卒。所著有《辍耕录》三十卷,又葺《说郛》、《书史会要》、《四书备遗》,并传于世。  顾德辉,字仲瑛,昆山人。家世素封,轻财结客,豪宕自喜。年三十,始折节读书,购古书、名画、彝鼎、秘玩,筑别业于茜泾西,曰玉山佳处,晨夕与客置酒赋诗其中。四方文学士河东张翥、会稽杨维桢、天台柯九思、永嘉李孝光,方外士张雨、于彦、成琦、元璞辈,咸主其家。园池亭榭之盛,图史之富暨饩馆声伎,并冠绝一时。而德辉才情妙丽,与诸名士亦略相当。尝举茂才,授会稽教谕,辟行省属官,皆不就。张士诚据吴,欲强以官,去隐于嘉兴之合溪。寻以子元臣为元水军副都万户,封德辉武略将军、飞骑尉、钱塘县男。母丧归绰溪,士诚再辟之,遂断发庐墓,自号金粟道人。及吴平,父子并徙濠梁。洪武二年卒。士诚之据吴也,颇收召知名士,东南士避兵于吴者依焉。  孙作,字大雅,江阴人。为文醇正典雅,动有据依。尝著书十二篇,号《东家子》,宋濂为作《东家子传》。元季,挈家避兵于吴,尽弃他物,独载书两簏。士诚廪禄之,旋以母病谢去,客松江,众为买田筑室居焉。洪武六年聘修《大明日历》,授翰林编修,乞改太平府教授。召为国子助教,寻分教中都,逾年还国学,抉授司业,归卒于家。  元末文人最盛,其以词学知名者,又有张宪、周砥、高明、蓝仁之属。  张宪,字思廉,山阴人。学诗于杨维桢,最为所许。负才不羁,尝走京师,恣言天下事,众骇其狂。还入富春山,混缁流以自放。一日,升高呼所亲,语曰:“祸至矣,亟去!”三日而寇至,死者五百家。后仕张士诚,为枢密院都事。吴平,变姓名,寄食杭州报国寺以殁。  周砥,字履道,吴人,侨无锡。博学工文词,与宜兴马治善,遭乱客治家,治为具舟车,尽穷阳羡山溪之胜。其乡多富人,与治善者咸置酒招砥。砥心厌之,一日贻书别治,夜半遁去,游会稽,殁于兵。治,字孝常,亦能诗。洪武时为内丘知县,终建昌知府。  高明,字则诚,永嘉人。至正五年进士,授处州录事,辟行省掾。方国珍叛,省臣以明谙海滨事,择以自从,与论事不合。及国珍就抚,欲留置幕下,即日解官,旅寓鄞之栎社。太祖闻其名,召之,以老疾辞,还卒于家。  蓝仁,字静之。弟智,字明之,崇安人。元时,清江杜本隐武夷,崇尚古学,仁兄弟俱往师之,授以四明任士林诗法,遂谢科举,一意为诗。后辟武夷书院山长,迁邵武尉,不赴。内附后,例徙濠梁,数月放归,卒。智,洪武十年被荐,起家广西佥事,著廉声。  袁凯,字景文,松江华亭人。元末为府吏,博学有才辨,议论飙发,往往屈座人。洪武三年荐授御史。武臣恃功骄恣,得罪者渐众,凯上言:“诸将习兵事,恐未悉君臣礼。请于都督府延通经学古之士,令诸武臣赴都堂听讲,庶得保族全身之道。”帝敕台省延名士直午门,为诸将说书。后帝虑囚毕,命凯送皇太子覆讯,多所矜减。凯还报,帝问“朕与太子孰是?”凯顿首言:“陛下法之正,东宫心之慈。”帝以凯老猾持两端,恶之。凯惧,佯狂免,告归,久之以寿终。凯工诗,有盛名。性诙谐,自号海叟。背戴乌巾,倒骑黑牛,游行九峰间,好事者至绘为图。初,在杨维桢座,客出所赋《白燕诗》,凯微笑,别作一篇以献。维桢大惊赏,遍示座客,人遂呼袁白燕云。  高启,字季迪,长洲人。博学工诗。张士诚据吴,启依外家,居吴淞江之青丘。洪武初,被荐,偕同县谢徽召修《元史》,授翰林院国史编修官,复命教授诸王。三年秋,帝御阙楼,启、徽俱入对,擢启户部右侍郎,徽吏部郎中。启自陈年少不敢当重任,徽亦固辞,乃见许。已,并赐白金放还。启尝赋诗,有所讽刺,帝嗛之未发也。及归,居青丘,授书自给。知府魏观为移其家郡中,旦夕延见,甚欢。观以改修府治,获谴。帝见启所作上梁文,因发怒,腰斩于市,年三十有九。明初,吴下多诗人,启与杨基、张羽、徐贲称四杰,以配唐王、杨、卢、骆云。  基,字孟载,其先蜀嘉州人,祖宦吴中,生基,遂家焉。九岁背诵《六经》,及长著书十万余言,名曰《论鉴》。遭乱,隐吴之赤山。张士诚辟为丞相府记室,未几辞去,客饶介所。明师下平江,基以饶氏客安置临濠,旋徙河南。洪武二年放归。寻起为荥阳知县,谪居钟离。被荐为江西行省幕官,以省臣得罪,落职。六年起官,奉使湖广。召还,授兵部员外郎,迁山西副使。进按察使,被谗夺官,谪输作,竟卒于工所。初,会稽杨维桢客吴中,以诗自豪。基于座上赋《铁笛歌》,维桢惊喜,与俱东,语从游者曰:“吾在吴,又得一铁矣。若曹就之学。优于老铁学也。”  张羽,字来仪,后以字行,本浔阳人。从父宦江浙,兵阻不获归,与友徐贲约,卜居吴兴。领乡荐,为安定书院山长,再徙于吴。洪武四年征至京师,应对不称旨,放还。再征授太常司丞。太祖重其文,十六年自述滁阳王事,命羽撰庙碑。寻坐事窜岭南,未半道,召还。羽自知不免,投龙江以死。羽文章精洁有法,尤长于诗,作画师小米。  徐贲,字幼文,其先蜀人,徙常州,再徙平江。工诗,善画山水。张士诚辟为属,已谢去。吴平,谪徙临濠。洪武七年被荐至京。九年春,奉使晋、冀,有所廉访。暨还,检其橐,惟纪行诗数首,太祖悦,授给事中。改御史,巡按广东。又改刑部主事,迁广西参议。以政绩卓异,擢河南左布政使。大军征洮、岷,道其境,坐犒劳不时,下狱瘐死。  王行,字止仲,吴县人。幼随父依卖药徐翁家,徐媪好听稗官小说,行日记数本,为媪诵之。媪喜,言于翁,授以《论语》,明日悉成诵。翁大异之,俾尽读家所有书,遂淹贯经史百家言。未弱冠,谢去,授徒齐门,名士咸与交。富人沈万三延之家塾,每文成,酬白金镒计,行辄麾去曰:“使富而可守,则然脐之惨不及矣。”洪武初,有司延为学校师。已,谢去,隐于石湖。其二子役于京,行往视之,凉国公蓝玉馆于家,数荐之太祖,得召见。后玉诛,行父子亦坐死。  始吴中用兵,所在多列砲石自固,行私语所知曰:“兵法柔能制刚,若植大竹于地,系布其端,砲石至,布随之低昂,则人不能害,而砲石无所用矣。”后常遇春取平江,果如其法。行亦自负知兵,以及于祸云。  初,高启家北郭,与行比邻,徐贲、高逊志、唐肃、宋克、余尧臣、张羽、吕敏、陈则皆卜居相近,号北郭十友,又称十才子。启、贲、逊志、羽自有传。  唐肃,字处敬,越州山阴人。通经史,兼习阴阳、医卜、书数。少与上虞谢肃齐名,称会稽二肃。至正壬寅举乡试。张士诚时,为杭州黄冈书院山长,迁嘉兴路儒学正。士诚败,例赴京。寻以父丧还。洪武三年用荐召修礼乐书,擢应奉翰林文字。其秋,科举行,为分考官,免归。六年谪佃濠梁,卒。子之淳,字愚士,宋濂亟称之。建文二年,用方孝孺荐,擢翰林侍读,与孝孺共领修书事,卒于官。  谢肃,官至福建佥事,坐事死。  宋克,字仲温,长洲人。伟躯干,博涉书史。少任侠,好学剑走马,家素饶,结客饮博。迨壮,谢酒徒,学兵法,周流无所遇,益以气自豪。张士诚欲罗致之,不就。性抗直,与人议论期必胜,援古切今,人莫能难也。杜门染翰,日费十纸,遂以善书名天下。时有宋广,字昌裔,亦善草书,称二宋。洪武初,克任凤翔同知,卒。  尧臣,字唐卿,永嘉人。入吴,为士诚客。城破,例徙濠梁。洪武二年放还,授新郑丞。  吕敏,字志学,无锡人。元时为道士,洪武初,官无锡教谕。十三年举人才,不知其官所终。  陈则,字文度,昆山人。洪武六年举秀才,授应天府治中。俄擢户部侍郎,以阅实户口,出为大同府同知,进知府。  孙蕡,字仲衍,广东顺德人。性警敏,书无所不窥。诗文援笔立就,词采烂然。负节概,不妄交游。何真据岭南,开府辟士,与王佐、赵介、李德、黄哲并受礼遇,称五先生。廖永忠南征,蕡为真草降表,永忠辟典教事。洪武三年始行科举,蕡与其选,授工部织染局使,迁虹县主簿。兵燹后,蕡劳徠安辑,民多复业。居一年,召为翰林典籍,与修《洪武正韵》。九年遣监祀四川。居久之,出为平原主簿。坐累逮系,俾筑京师望都门城垣。蕡讴唫为粤声,主者以奏。召见,命诵所歌诗,语皆忠爱,乃释之。十五年起为苏州经历,复坐累戍辽东。已,大治蓝玉党,蕡尝为玉题画,遂论死。临刑,作诗长讴而逝。时门生黎贞亦戍辽东,蕡尸乃得收敛。贞,字彦晦,新会人。工诗文,尝为本邑训导,以事被诬,戍辽阳十八年,从游者甚众。放还卒。蕡所著,有《通鉴前编纲目》、《孝经集善》、《理学训蒙》及《西庵集》、《和陶集》,多佚不传。番禺赵纯称其究极天人性命之理,为一时儒宗云。  王佐,字彦举,先河东人,元末侍父官南雄,经乱不能归,遂占籍南海。与蕡结诗社。构辞敏捷,佐不如蕡,句意沉著,蕡亦不如佐。何真使佐掌书记,参谋议。真归朝,佐亦还里。洪武六年被荐,征为给事中。太祖赐宋濂黄马,复为歌,命侍臣属和,佐立成。性不乐枢要,将告归。时告者多获重谴,或尼之曰:“君少忍,独不虞性命邪?”佐乃迟徊二年,卒乞骸归。  赵介,字伯贞,番禺人。博通六籍及释、老书。气豪迈,无仕进意。行以囊自随,遇景,赋诗投其中,日往来西樵泉石间。有司累荐,皆辞免。洪武二十二年坐累逮赴京,卒于南昌舟次。四子,洁、绚、绎、纯,皆善诗文,工篆隶。绚,隐居不出,有父风。纯,仕御史。  李德,字仲修,番禺人。洪武三年以明经荐授洛阳典史,历南阳、西安二府幕官,并能其职。以年衰乞改汉阳教谕,秩满,调义宁。义宁在粤西,荒陋甚,德为振举,文教渐兴,解官归卒。德初好为诗,晚究洛、闽之学,谓诚意为古圣喆心要,故岭南人称理学,必曰李仲修云。黄哲,亦番禺人。历仕州郡,以治行称。  王蒙,字叔明,湖州人,赵孟頫之甥也。敏于文,不尚榘度。工画山水,兼善人物。少时赋宫词,仁和俞友仁见之,曰“此唐人佳句也”,遂以妹妻焉。元末官理问,遇乱,隐居黄鹤山,自称黄鹤山樵。洪武初,知泰安州事。蒙尝谒胡惟庸于私第,与会稽郭传、僧知聪观画。惟庸伏法,蒙坐事被逮,瘐死狱中。  郭传,一名正传,字文远。洪武七年,帝御武楼,赐学士宋濂坐,谓曰:“天下既定,朕方垂意宿学之士,卿知其人乎?”对曰:“会稽有郭传者,学有渊源,其文雄赡新丽,其议论根据《六经》,异才也。”既而濂持其文以进,帝召见于谨身殿,授翰林应奉,直起居注。迁兵部主事,再迁考功监丞,进监令,出署湖广布政司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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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七十五 文苑三-明史

列传第一百七十五 文苑三 ○文徵明蔡羽等黄佐欧大任黎民表柯维骐王慎中屠应埈等高叔嗣蔡汝楠陈束任瀚熊过李开先田汝成子艺蘅皇甫涍弟冲汸濂茅坤子维谢榛卢柟李攀龙梁有誉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