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一百四十六-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六 许誉卿华允诚魏呈润(胡良机李曰辅赵东曦)毛羽健(黄宗昌韩一良)吴执御(吴彦芳王绩灿)章正宸黄绍杰(李世祺)傅朝佑 庄鰲献李汝璨姜埰弟垓熊开元方士亮,

列传第一百四十七-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七 杨镐(李维翰周永春)袁应泰(薛国用)熊廷弼(王化贞)袁崇焕(毛文龙)赵光抃(范志完) 杨镐,商丘人。万历八年进士。历知南昌、蠡二县。入为御史,坐事

列传第一百四十六

  许誉卿华允诚魏呈润(胡良机李曰辅赵东曦)毛羽健(黄宗昌韩一良)吴执御(吴彦芳王绩灿)章正宸黄绍杰(李世祺)傅朝佑  庄鰲献李汝璨姜埰弟垓熊开元方士亮詹尔选汤开远成勇陈龙正  许誉卿,字公实,华亭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授金华推官。  天启三年,征拜吏科给事中。疏言锦衣世职,不当滥畀保姆奄尹。织造中官李实诬劾苏州同知杨姜侵抚按职。中旨谓姜贿誉卿出疏,停誉卿俸半年。杨涟劾魏忠贤,誉卿亦抗疏极论忠贤大逆不道:“视汉之朋结赵娆,唐之势倾中外,宋之典兵矫诏、谋间两宫何异!”忠贤大怒。又言:“内阁政本重地,而票拟大权拱手授之内廷。厂卫一奉打问之旨,五毒备施。迩复用立枷法,士民槁项毙者不知凡几。又行数十年不行之廷杖,流毒缙绅,岂所以昭君德哉!祖制,宦官不典兵。今禁旅日繁,内操未罢,聚虎狼于萧墙之内,逞金革于禁闼之中,不为早除,必贻后患。”于是忠贤怒益甚。会赵南星、高攀龙被逐,誉卿偕同列论救,遂镌秩归。  庄烈帝即位,诛崔、魏,将大计天下吏。奄党房壮丽、安伸、杨维垣之徒冀收余烬,屡诏起废,辄把持使不得进,引其同类。誉卿时已起兵科给事中,具疏争。吏部尚书王永光素附珰,仇东林,尤阴鸷。诏定逆案,颂珰者即党逆。永光尝颂珰,治逆案,阴护持之。南京给事中陈尧言疏劾永光珰孽,不当正铨席。然帝方眷永光,责尧言。誉卿又抗疏争,于是都给事中薛国观以己亦珰孽也,遂讦誉卿及同官沈惟炳东林主盟,结党乱政。誉卿上疏自白,即日引去。  七年起故官,历工科都给事中。明年正月,流贼陷颍州,誉卿请急调五千人守凤阳。疏入而凤阳已陷,皇陵毁焉。誉卿痛愤,直发本兵张凤翼固位失事,及大学士温体仁、王应熊玩寇速祸罪。言:“贼在秦、晋时,早设总督,遏其渡河,祸止西北一隅耳,乃侍郎彭汝楠避不肯行。及贼入楚、豫,人言交攻,然后不得已而议设之。侍郎汪庆百又避不行,乃推极边之陈奇瑜。鞭长不及,酿成今日之祸,非枢臣之固位失事乎?流寇发难已久,枢臣因东南震邻,始有淮抚操江移镇之疏,识者已恨其晚。及奉旨,则曰不必移镇。臣观各地方稍有兵力,贼即不敢轻犯。凤阳何地,使巡抚早移,岂有今日!今枢臣以曾请移镇藉口,抚臣以不必移镇为词,则辅臣欲讳玩寇速祸,其可得哉!”帝以苛求责之。  而是时言官吴履中等复交章劾体仁、应熊交相赞美,“其拟旨慰留曰忠悃,曰荩画,曰绝私奉公,曰弘济时艰。不知时事至此,忠荩安在,而奉公济艰者何事也?”誉卿再疏论,帝仍不问。誉卿曰:“皇上临驭有年,法无假贷,独于误国辅臣不一问。今者巡抚杨一鹏、巡按吴振缨且相继就逮矣。辅臣顾从容入直,退食委蛇,谓可超然事外乎?”帝终不听。  誉卿在天启时,谢升方为文选郎。及是,升长吏部,誉卿犹滞垣中。以资深当擢京卿,升希体仁意,出之南京。大学士文震孟愠语侵升,升亦愠。适山东布政使劳永嘉贿营登莱巡抚,主给事中宋之普家,升等列之举首,为给事中张第元所发。帝以诘升,言路因欲攻升及都御史唐世济。誉卿以世济恃体仁,恶尤甚,当先去之。御史张缵曾乃独劾升,升疑出誉卿及震孟意,之普又构之升。先是,福建布政使申绍芳亦欲得登莱巡抚,誉卿曾言之升。升遂疏攻誉卿,谓其营求北缺,不欲南迁,为把持朝政地,并及嘱绍芳事。体仁从中主之,誉卿遂削籍,绍芳逮问遣戍。十五年,御史刘逵及给事中杨枝起相继论荐,竟不果用。福王立,起光禄卿,不赴。国变,薙发为僧,久之卒。  华允诚,字汝立,无锡人。曾祖舜钦,瑞州知府。祖启直,四川参政。允诚举天启二年进士。从同里高攀龙讲学首善书院,先后旋里,遂受业为弟子,传其主静之学。四年春,从攀龙入都,授都水司主事。攀龙去官,允诚亦告归。  崇祯改元,起营缮主事,进员外郎。二年冬,京师戒严,分守德胜门,四十余日不懈,帝微行察知之,赐白金,叙功,加俸一年,改职方员外郎。五年六月,以温体仁、闵洪学乱政,疏陈三大可惜、四大可忧。略言:  当事借皇上刚严,而佐以舞文击断之术,倚皇上综核,而骋其讼逋握算之能,遂使和恒之世竞尚刑名,清明之躬浸成丛脞。以圣主图治之盛心,为诸臣斗智之捷径。可惜一。  帅属大僚,惊魂于回奏认罪;封驳重臣,奔命于接本守科。遂使直指风裁徒征事件,长吏考课惟问钱粮。以多士靖共之精神,为案牍钩较之能事。可惜二。  庙堂不以人心为忧,政府不以人才为重。四海渐成土崩瓦解之形,诸臣但有角户分门之念。意见互觭,议论滋扰。遂使剿抚等于筑舍,用舍有若举棋。以兴邦启圣之岁时,为即聋从昧之举动。可惜三。  人主所以总一天下者,法令也。丧师误国之王化贞,与杨镐异辟;洁己爱民之余大成,与孙元化并逮。甚至一言一事之偶误,执讯随之。遂使刑罚不中,鈇钺无威。一可忧也。  国家所恃以为元气者,公论也。直言敢谏之士一鸣辄斥,指佞荐贤之章目为奸党,不惟不用其言,并锢其人,又加之罪。遂使喑默求容,是非共蔽。二可忧也。  国家所赖以防维者,廉耻也。近者中使一遣,妄自尊大,群僚趋走,惟恐后时。皇上以近臣可倚,而不知幸窦已开;以操纵惟吾,而不知屈辱士大夫已甚。遂使阿谀成风,羞恶尽丧。三可忧也。  国家所藉以进贤退不肖者,铨衡也。我朝罢丞相,以用人之权归之吏部,阁臣不得侵焉。今次辅体仁与冢臣洪学,同邑朋比,惟异己之驱除。阁臣兼操吏部之权,吏部惟阿阁臣之意,造门请命,夜以为常。黜陟大柄,只供报复之私。甚至庇同乡,则逆党公然保举,而白简反为罪案;排正类,则讲官借题逼逐,而荐剡遂作爰书。欺莫大于此矣,擅莫专于此矣,党莫固于此矣。遂使威福下移,举措倒置。四可忧也。  疏入,帝诘其别有指使。允诚乃列上洪学徇私数事,且曰:“体仁生平,纟?臂涂颜,廉隅扫地。陛下排众议而用之,以其悻直寡谐,岂知包藏祸心,阴肆其毒。又有如洪学者,为之羽翼,遍植私人,戕尽善类,无一人敢犯其锋者,臣复受何人指使?”帝以体仁纯忠亮节,而摘疏中“握定机关”语,再令陈状。允诚复上言:“二人朋比,举朝共知。温育仁不识一丁,以家赀而首拔。邓英以论沈演而谪,罗喻义以‘左右非人’一语而逐。此非事之章明较著者乎?”帝亦悟两人同里有私,乃夺允诚俸半年,而洪学亦旋罢去。  其冬,以省亲归,孝养母。母年八十三而终。后为福王验封员外郎,十余日即引疾归。  允诚践履笃实,不慕荣达。延儒再召,遣人以京卿啖之,允诚拒不应。入南都,士英先造请,亦不报谢。国变后,屏居墓田,不肯薙发,与从孙尚濂骈斩于南京。  魏呈润,字中严,龙溪人。崇祯元年进士。由庶吉士改兵科给事中。  三年冬,疏陈兵屯之策:“请敕顺天、保定两巡抚简所部壮士,大邑五百人,小邑二三百人,分营训练。而天津翟凤翀、通州范景文、昌平侯恂并建节钺,宜令练兵之外兼营屯田。”又陈闽海剿抚机宜六事。并议行。  明年夏,久旱求言。疏言:“驿站所裁,才六十万,未足充军饷十一,而邮传益疲,势必再编里甲。是犹剜肉医疮,疮未瘳而肉先溃。关外旧兵十八万,额饷七百余万;今兵止十万七千,合蓟门援卒,非溢原数,加派五百九十万外,新增又百四十余万,犹忧不足,可不为稽核乎!边报告急,非臣子言功之日,而小捷频闻,躐加峻秩,门客厮养诡名戎籍,不阶而升,悉糜俸料,臣惧其难继也。江淮旱灾,五湖之间,海岸为谷,旧谷不登,新丝未熟,上供织造,宜且暂停。铨法坏于事例,正途日壅,不可不疏通。抚按诸臣捐赀助饷,大抵索之民间,顾奉急公之褒。上蒙而下削,不可不禁饬。”又条陈数策,请大修北方水政。帝皆纳其言。  熹宗时,司业硃之俊议建魏忠贤祠国学旁,下教有“功不在禹下”语,置籍,责诸生捐助。及帝即位,委过诸生陆万龄、曹代何以自解,首辅韩爌以同乡庇之,漏逆案。及是,之俊已迁侍讲。呈润发其奸,请与万龄弃西市,之俊由是废。  宣府监视中官王坤以册籍委顿,劾巡按御史胡良机。帝夺良机官,即令坤按核。呈润上言:“我国家设御史巡九边,秩卑而任钜。良机在先朝以纠逆珰削籍,今果有罪,则有回道考核之法在,而乃以付坤。且边事日坏,病在十羊九牧。既有将帅,又有监司;既有督抚,有巡方,又有监视。一官出,增一官扰,中贵之威,又复十倍。御史偶获戾,且莫自必其命,谁复以国事抗者。异日九边声息,监视善恶,奚从而闻之?乞召还良机,毋使仰鼻息于中贵。”帝以呈润党比,贬三级,出之外。  良机者,南昌人也,字省之。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天启间为御史,尝纠魏忠贤之恶不减汪直、刘瑾。忠贤憾之,以年例迁广东参议。良机方按贵州,不候代而去,遂斥为民。崇祯元年起故官,按宣、大二镇。年满当代,以其敏练,再巡一年。至是,遂为坤劾罢。  时又有御史李曰辅者,亦以论中官获谴,廷臣交章论救,不听。而御史赵东曦又疏劾坤,亦获谴云。  曰辅,字元卿,亦南昌人也,与胡良机同里闬。万历中举于乡,为成都推官。与巡抚硃燮元计兵事,偕诸将攻复重庆。崇祯四年,擢南京御史。时中官四出,张彝宪总理户、工钱粮,唐文征提督京营戎政,王坤监饷宣府,刘文忠监饷大同,刘允中监饷山西。又命王应期监军关、宁,张国元监军东协,王之心监军中协,邓希诏监军西协,又命吴直监饷登岛,李茂奇监茶马陕西。曰辅上疏谏曰:“迩者一日遣内臣四,寻又遣用五,非兵机则要地也。廷臣方交章,而登岛、陕西又有两阉之遣。假专擅之权,骇中外之听,启水火之隙,开依附之门,灰任事之心,藉委卸之口。臣愚实为寒心。陛下践阼初,尽撤内臣,中外称圣。昔何以撤,今何以遣?天下多故,择将为先。陛下不筑黄金台招颇、牧,乃汲汲内臣是遣,曾何补理乱之数哉!”帝怒,谪曰辅广东布政司照磨。  东曦,字驭初,上海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崇祯五年,由知县人为刑科给事中,请兴屯塞下,以充军用,不报。适宣塞有私和事,王坤时监宣饷,且请代。东曦上言:“宣塞失事,陛下赫然震怒,逮巡抚沈棨,罢本兵熊明遇。乃监视王坤方会饮城楼,商榷和议,边臣倚庇,欺蔽日甚。坤不得辞扶同罪,反侈边烽已熄为己功,且请代。夫内臣之遣,陛下一用之,非不易之典,今即尽撤之,犹谓不早。坤顾请代,图弥缝于去后。愿陛下正坤罪,撤各使还京。”帝言:“宣镇擅和,实坤奏发,何谓欺隐?”调东曦外任,谪福建布政司都事。  异时呈润起官,以光禄署丞终。良机起光禄典簿,终南京吏部主事。东曦稍迁行人司正、礼部郎中,奉使还里。福王时,召东曦为给事中,曰辅为御史,而二人者皆已死矣。  毛羽健,字芝田,公安人。天启二年进士。崇祯元年,由知县征授御史。好言事,首劾杨维垣八大罪及阮大铖反覆变幻状,二人遂被斥。  王师讨安邦彦久无功。羽健言:“贼巢在大方,黔其前门,蜀遵、永其后户。由黔进兵,必渡陆广奇险,七昼夜抵大方,一夫当关,千人自废,王三善、蔡复一所以屡败也。遵义距大方三日程,而毕节止百余里平衍,从此进兵,何患不克?”因画上足兵措饷方略,并荐旧总督硃燮元、闵梦得等。帝即议行,后果平贼。已,陈驿递之害:“兵部勘合有发出,无缴入。士绅递相假,一纸洗补数四。差役之威如虎,小民之命如丝。”帝即饬所司严加厘革,积困为苏。  当是之时,阉党既败,东林大盛。而朝端王永光阴阳闪烁,温体仁猾贼,周延儒回佞。言路新进标直之徒,尤竞抨击以为名高。体仁之讦钱谦益也,以科场旧事,延儒助之恶,且目攻己者为结党欺君,帝怒而为之罢会推矣。御史黄宗昌疏纠体仁热中枚卜,欲以“结党”二字破前此公论之不予,且箝后来言路之多口。羽健亦愤朋党之说,曰:“彼附逆诸奸既不可用,势不得不用诸奸摈斥之人。如以今之连袂登进者为相党而来,抑将以昔之鳞次削夺者为相党而去乎!陛下不识在朝诸臣与奸党诸臣之孰正孰邪,不观天启七年前与崇祯元年后之天下乎,孰危孰安?今日语太平则不足,语剔弊则有余,诸臣亦何负国家哉!一夫高张,辄疑举朝皆党,则株连蔓引,不且一网尽哉!”帝责羽健疑揣,而以前条陈驿递原之。  太常少卿谢升求巡抚于永光,永光长吏部,升当推蓟镇,畏而引病以避,后推太仆则不病。羽健劾升、永光朋比,宜并罪。永光召对文华殿,力诋羽健,请究主使之者。大学士韩爌曰:“究言官,非体也。”帝不从,已而宥之。一日,帝御文华殿,独召延儒语良久,事秘,举朝疑骇。羽健曰:“召见不以盈廷而以独侍,清问不以朝参而以燕间;更漏已沉,阁门犹启。汉臣有言‘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疏入,切责。羽健既积忤权要,其党思因事去之。及袁崇焕下狱,主事陆澄源以羽健尝疏誉崇焕,劾之,落职归。卒。  黄宗昌,字长倩,即墨人。天启二年进士。崇祯初,为御史,请斥矫旨伪官,言:“先帝宾天在八月二十三日。三殿叙功止先一日,正当帝疾大渐之时,岂能安闲出诏?凡加衔进秩,皆魏氏官也。”得旨:“汰叙功冒滥者。”宗昌争曰:“臣所纠乃矫旨,非冒滥也。冒滥犹可容,矫伪不可贷。”遂列上黄克缵、范济世、霍维华、邵辅忠、吕纯如等六十一人,乞罢免。帝以列名多,不听。寻劾罢逆党尚书张我续、侍郎吕图南、通政使岳骏声、给事中潘士闻、御史王珙。又劾周延儒贪秽数事,帝怒,停俸半年。既而劾体仁,不纳。  二年冬,巡按湖广。岷王禋洪为校尉侍圣及善化王长子企鋀等所弑,参政龚承荐等不以实闻,狱不决者久之。宗昌至,群奸始伏辜。帝责问前诸臣失出罪,宗昌纠承荐等。时体仁、延儒皆已入阁,而永光意忌,以为不先劾承荐也。镌宗昌四级,宗昌遂归。  十五年,即墨被兵,宗昌率乡人拒守,城全。仲子基中流矢死,其妻周氏及三妾郭氏、二刘氏殉之,谓之“一门五烈”。  庄烈帝初在位,锐意图治,数召见群臣论事。然语不合,辄诃谴。而王永光长吏部,尤乐沮之。澄城人韩一良者,元年授户科给事中,言:“陛下平台召对,有‘文官不爱钱’语,而今何处非用钱之地?何官非爱钱之人?向以钱进,安得不以钱偿。以官言之,则县官为行贿之首,给事为纳贿之尤。今言者俱咎守令不廉,然守令亦安得廉?俸薪几何,上司督取,过客有书仪,考满、朝觐之费,无虑数千金。此金非从天降,非从地出,而欲守令之廉,得乎?臣两月来,辞却书帕五百金,臣寡交犹然,余可推矣。伏乞陛下大为惩创,逮治其尤者。”帝大喜,召见廷臣,即令一良宣读。读已,以疏遍视阁臣曰:“一良忠鲠,可佥都御史。”永光请令指实。一良唯唯,如不欲告讦人者,则令密奏。五日不奏,而举周应秋、阎鸣泰一二旧事为言,语颇侵永光。帝乃再召见一良、永光及廷臣,手前疏循环颂,音琅然,而曰“此金非从天降,非从地出”,则掩卷而叹。问一良:“五百金谁之馈也?”一良卒无所指。固问,则对如前。帝欲一良指实,将有所惩创,一良卒以风闻谢,大不怿。谓大学士刘鸿训曰:“都御史可轻授耶!”叱一良前后矛盾,褫其官。  吴执御,字朗公,黄岩人。天启二年进士。除济南推官。德州建魏忠贤祠,不赴。  崇祯三年,征授刑科给事中。明年请除掣签法,使人地相配,议格不行。请蠲畿辅加派,示四方停免之期,晓然知息肩有日,不至召乱。请罢捐助搜括,毋为贪墨藏奸薮。帝以沽名市德责之。  劾吏部尚书王永光比匪:“用王元雅而封疆误,听张道浚贿举尹同皋而祖制紊。国家立法惩贪,而永光诲贪,官邪何日正,宠赂何日清。”帝以永光清慎,不纳其言。请召黄克缵、刘宗周、郑鄤,忤旨谯让。又言:“往者边警,袁崇焕、王元雅拥金钱数百万,士马数十万,狼狈失守,而史应聘、王象云、张星、左应选以一邑抗强敌。故曰筹边不在增兵饷,而在择人。请畿辅东北及秦、晋沿边州县,选授精敏甲科,赐玺书,畀本地租赋,抚练军民自御寇。边关文武吏缮修战守外,责以理财,如先臣王翱、叶盛辈所为。客兵可撤,饷省可数百万。”帝时未审执御所论畿辅、秦、晋也,而曰:“岁赋留本地,则国用何资?”不听。  又劾首辅周延儒揽权,其姻亲陈于泰及幕客李元功等交关为奸利。初,执御行取入都,延儒遣元功招之,不赴,至是竟劾延儒。又陈内外阴阳之说:“九边、中原、庙堂之上,无非阴气;心膂大臣,不皆君子。”帝以所称“阳刚君子”无主名,令指实。执御乃以前所荐刘宗周三人,及姜曰广、文震孟、陈仁锡、黄道周、倪元璐、曹于汴、惠世扬、罗喻义、易应昌对。会御史吴彦芳言:“执御所举固真君子,他若侍郎李瑾、李邦华、毕懋康、倪思辉、程绍皆忠良当用,通政使章光岳邪媚当斥。”帝怒其朋比,执政复从中构之,遂削二人籍,下法司讯。时御史王绩灿方以荐李邦华、刘宗周等下狱,而执御、彦芳复继之,举朝震骇。言官为申救,卒坐三人赎徒三年。  彦芳,字延祖,歙县人,为御史。大凌被围,疏论孙承宗。又驳逆案吕纯如辨冤之谬。登州用兵,请设监岛中官。至是谴归。  绩灿,宇伟奏,安福人。与给事中邓英陈奸吏私派之弊,又进赐环、起废、容谏三说。荐张凤翔、李邦华、刘宗周、惠世扬,遂获罪卒。福王时,复官。  彦芳、绩灿两人者,皆以天启五年举进士。彦芳授莆田知县,绩灿授兴化知县,又皆以治行高等擢崇祯四年御史,并有声。其免官也,又皆以荐才不中,与吴执御同论谴云。  章正宸,字羽侯,会稽人。从学同里刘宗周,有学行。崇祯四年进士。由庶吉士改礼科给事中。劝帝法周、孔,黜管、商,崇仁义,贱富强。  礼部侍郎王应熊者,温体仁私人也,廷推阁臣,望轻不得与。体仁引为助,为营入阁。正宸上言:“应熊强愎自张,何缘特简。事因多扰,变以刻成,综核伤察,宜存浑厚。奈何使很傲之人,与赞平明之治哉?”帝大怒,下狱拷讯,竟削籍归。  九年冬,召为户科给事中,迁吏科都给事中。周延儒再相,帝尊礼之特重。正宸出其门,与搘拄。岁旦朝会,帝隆师傅礼,进延儒等而揖之曰:“朕以天下听先生。”正宸曰:“陛下隆礼阁臣,愿阁臣积诚以格君心。毋缘中官,毋修恩怨,毋以宠利居成功,毋以爵禄私亲昵。”语皆风刺延儒。延儒欲用宣府巡抚江禹绪为宣大总督,正宸持不可,吏部希延儒指,用之。延儒欲起江陵知县史调元,正宸止之。延儒以罪辅冯铨力得再召,欲假守涿功复铨冠带,正宸争之,事遂寝。其不肯阿徇如此。未几,会推阁臣,救李日宣,谪戍均州。语在《日宣传》。  福王立,召复正宸故官。正宸痛举朝无讨贼心,上疏曰:“比者河北、山左各结营寨,擒杀伪官,为朝廷效死力。忠义所激,四方响应。宜亟檄江北四镇,分渡河、淮,联络诸路,一心齐力,互为声援。两京血脉通,而后塞井陉,绝孟津,据武关以攻陇右。陛下缟素,亲率六师,驻跸淮上,声灵震动,人切同仇,勇气将自倍。简车徒,选将帅,缮城堑,进寸则寸,进尺则尺,据险处要,以规中原。天下大矣,渠无人应运而出哉?”魏国公徐弘基荐逆案张捷,部议并起用邹之麟、张孙振、刘光斗,安远侯柳祚昌等荐起阮大铖,正宸并疏谏,不纳。改大理丞,正宸请假归。鲁王监国,署旧官。事败,弃家为僧。  黄绍杰,万安人。天启五年进士。授中书舍人。  崇祯元年,考选给事中。需次,劾罢奄党南京御史李时馨、徐复阳。补授兵科。五年,蓟辽总督曹文衡与监视中官邓希诏相讦。绍杰言:“文衡烈士,受内臣指摘,何颜立三军上。希诏内竖,讦边臣辱国,大不便。宜亟更文衡而罢希诏。”帝不听。久之,文衡以闲住去,绍杰迁刑科左给事中。  七年五月,因旱求言。绍杰疏论大学士温体仁曰:“汉世灾异,策免三公,宰执亦引罪以求罢。今者久旱,陛下修明政治,纳谠言,可谓应天以实矣,而雨泽不降,何哉?天有所甚怒而不解也。次辅温体仁者,秉政数载,上干天和,无岁不旱?,无日不风霾,无处不盗贼,无人不愁怨。秉政既久,窥瞷益工,中外趋承益巧。一人当用,则曰:‘体仁意未遽尔也。’一事当行,则曰:‘体仁闻恐不乐也。’覆一疏,建一议,又曰:‘虑体仁有他属。’不然,则:‘体仁忌讳,毋撄其凶锋也。’凡此召变之尤。愿陛下罢体仁以回天意。体仁罢而甘霖不降,杀臣以正欺君之罪。”帝方眷体仁,贬绍杰一秩。体仁辨,且讦其别有指授。绍杰言:“廷臣言事,指及乘舆,犹荷优容,一字涉体仁,必遭贬黜。谁不自爱,为人指授耶?”因列其罪状:东南不肯设立总督,庇兵部侍郎彭汝楠,致失机宜;用贪秽胡钟麟为职方郎,而黜李继贞;嘱尚书闵洪学起私人唐世济为南京总宪,锢正人瞿式耜等;庇姻娅沈棨为宣抚,私款辱国;庇主考丁进,从宽磨勘。且曰:“臣所仰祝圣明,洞烛体仁奸欺者,其说则有两端。下惟朋党一语,可以箝言官之口,挑善类之祸;上惟票拟一语,可以激圣明之怒,盖偾误之愆。”体仁犹辨,且以朋党为言。绍杰遂言:“体仁受铜商王诚金,体仁长子受巡抚棨及两淮巡盐高钦顺等金,皆万计。体仁用门干王治,东南之利皆其转输。体仁私邸两被盗,失黄金宝玉无算,匿不敢言。”帝怒,调为上林苑署丞,迁行人司副。八年,贼犯皇陵,绍杰再劾体仁误国召寇,再谪应天府检校。屡迁南京吏部郎中,卒。  先是,七年正月,给事中李世祺论温体仁及大学士吴宗达,并劾兵部尚书张凤翼溺职状。帝怒,谪福建按察司检校。世祺,字寿生,青浦人。天启二年进士,授行人。  崇祯三年,擢刑科给事中,陈大计之当定者二:曰兵食之计,民生之计;大弊之当厘者三:曰六曹之弊在吏胥,边吏之弊在欺隐,贪墨之弊在奢靡。夏旱,祷雨未应,乃进修政之说三:曰恤畿甸,议催科,预储备。帝并纳之。中官出镇,世祺上言:“祖宗立法,钱谷兵马,军民各分事权,防专擅。内阁入奉天颜,出司兵食,内廷意旨既得而阴伺之,外廷事权又得而显操之。魏忠贤盗弄神器,则赖圣天子躬翦除之,而奈何复躬自蹈之。”不听。  五年八月,淫雨损山陵,昌平地动。世祺上言:“日者辅理调燮无闻,精神为固宠之用;统军衡才无术,缓急无可恃之人。中枢决策,掩耳盗铃;主计持筹,医疮剜肉。州县迫功令,鞭策不前;六曹窘簿书,救过不赡。簪笔执简之臣,接迹囹圄;考槃絪轴之士,抗声鸿举。一人议,疑及众人;一事訾,疑及众事。黄衣之使,颉颃卿贰之堂;貂蝉之座,雄踞节钺之上。低眉则气折,强项则衅开。各边监视之遣,已将期月,初虽间有摘发,至竟同归模棱,效不效可概见。伏愿撤回各使,以明阴不干阳之分。然后采公论以进退大臣,酌事情以衡量小臣,释疑忌之根,开功名之路,庶天变可回,时艰可济。”帝以借端渎奏,切责之。  给事中陈赞化劾周延儒,谓:“延儒尝语人曰:今上,羲皇上人也。此成何语?臣闻之世祺。”帝诘世祺,则言闻之赞化。帝诘责者再三,世祺执如初,乃已。至是论体仁绝世之奸,大贪之尤,遂贬官。久之,起行人司副,屡迁太仆寺卿。遣祭鲁王,事竣旋里。国变,杜门不出,久之卒。  傅朝佑,字右君,临川人。有孝行。万历中举乡试第一,师事邹元标。天启二年成进士,授中书舍人。  崇祯三年,考选给事中。永平初复,列上善后七事。帝采纳之,补授兵科。明年八月,疏劾首辅周延儒:“以机械变诈之心,运刑名督责之术。见佞则加之膝,结袁弘勋、张道浚为腹心;遇贤则坠之渊,摈钱象坤、刘宗周于草莽。倾陷正士,加之极刑,曰‘上意不测也’;攘窃明旨,播诸朝右,曰‘吾意固然也’。皇上因旱求言,则恐其扬己过,故削言官以立威;皇上慎密兵机,则欲其箝人口,故挫直臣以怵众。往时纠其罪恶者尽遭斥逐,而亲知乡曲遍列要津。大臣之道固如是乎?”忤旨切责。  屡迁工科左给事中,陈当务十二事:一纳谏,二恤民,三择相,四勿以内批用辅臣,五勿使中官司弹劾,六勿令法外加滥刑,七止缇骑,八停内操,九抑武臣骄玩,十广起废,十一敕有司修城积粟,十二讲圣谕六条。出封益籓,事竣还里。  九年,即家进刑科都给事中。还朝愆期,为给事中陈启新所劾,贬秩调外。未行,疏论温体仁六大罪。略言:  陛下当边警时,特简体仁入阁。体仁乃不以道事君,而务刑名。窥陛下意在振作,彼则借以快恩仇;窥陛下治尚精明,彼则托以张威福。此谓得罪于天子。凤阳、昌平钟灵之地,体仁曾无未雨绸缪,两地失守,陵寝震惊。此谓得罪于祖宗。燮理职在三公,体仁为相,日月交蚀,星辰失行,风霾迭见,四方告灾,岁比不登,地震河决,城陷井枯,曾莫之惩,则日寻恩怨,图报睚眦。此谓得罪于天地。强敌内逼,大盗四起,高丽旦暮且陷。体仁冒赏冒廕,中外解体因之。此谓得罪于封疆。体仁子见屏于复社诸生,募人纠弹,株连不已。且七年又议裁减茂才,国家三百年取士之经,一旦坏于体仁之手。此谓得罪于圣贤。同生天地,谁无本心,体仁自有肺肠,偏欲残害忠良。只今文武臣僚,几数百人,骈首囹圄,天良尽丧。此谓得罪于心性。  夫人主之辨奸在明,而人主之去奸在断。伏愿陛下大施明断,速去体仁。毋以天变为不足畏,毋以人言为不足恤,毋以群小之逢迎为必可任,毋以一己之清明为必可恃。大赦天下,除苛政,庶倒悬可解,太平可致。  帝怒,除名,下吏按治。逾月,体仁亦罢。  中官杜勋雅重朝佑,令其上疏请罪,而己从中主之,可复故官,朝佑不应。十一年冬,国事益棘,获罪者益众,狱几满。朝佑乃从狱中上书,请宽恤,语过激。会有边警,未报也。明年春,责以颠倒贤奸,恣意讪侮,廷杖六十,创重而卒。  当时台省竞言事,言不中多获谴。章正宸、庄鰲献、李汝璨之徒好直谏,朝佑尝疏称之。  鰲献,字任公,晋江人。崇祯六年,由庶吉士改兵科给事中,上《太平十二策》,极论东厂之害。忤旨,贬浙江布政司照磨。  汝璨,字用章,南昌人。崇祯时为刑科给事中。十年闰月因旱求言,陈回天四要,论财用政事之弊。又言:“八、九年来,干和召灾,始于端揆,积于四海。水旱盗贼,频见叠出,势将未已,何怪其然。”帝怒,削籍归。国变,衰绖北面哀号,作《祈死文》祈死,竟死。  汝璨、朝佑既死,福王时,复官。鰲献事福王,复官,久之卒。  姜埰,字如农,莱阳人。崇祯四年进士。授密云知县,调仪真,迁礼部主事。十五年,擢礼科给事中。  山阳武举陈启新者,崇祯九年诣阙上书,言:“天下三大病。士子作文,高谈孝悌仁义,及服官,恣行奸慝。此科目之病也。国初典史授都御史,贡士授布政,秀才授尚书,嘉靖时犹三途并用,今惟一途。举贡不得至显官,一举进士,横行放诞。此资格之病也。旧制,给事、御史,教官得为之,其后途稍隘,而举人、推官、知县犹与其列,今惟以进士选。彼受任时,先以给事、御史自待,监司、郡守承奉不暇,剥下虐民,恣其所为。此行取考选之病也。请停科目以绌虚文,举孝廉以崇实行,罢行取考选以除积横之习,蠲灾伤田赋以苏民困,专拜大将以节制有司便宜行事。”捧疏跪正阳门三日,中官取以进。帝大喜,立擢吏科给事中,历兵科左给事中。刘宗周、詹尔选等先后论之。歙人杨光先讦其出身贱役,及徇私纳贿状。帝悉不究。然启新在事所条奏,率无关大计。御史王聚奎劾其溺职,帝怒,谪聚奎。以佥都御史李先春议聚奎罚轻,并夺其职。久之,御史伦之楷劾其请托受赇,还乡骄横,始诏行勘。未上而启新遭母忧,埰因劾其不忠不孝,大奸大诈。遂削启新籍,下抚按追赃拟罪。启新竟逃去,不知所之。国变后,为僧以卒。  时帝以寇氛未息,民罹锋镝,建斋南城。埰上疏谏,不报。已,陈荡寇二策,曰明农业,收勇敢。帝善其言。  初,温体仁及薛国观排异己及建言者。周延儒再相,尽反所为,广引清流,言路亦蜂起论事。忌者乃造二十四气之说,以指朝士二十四人,直达御前。帝适下诏戒谕百官,责言路尤至。埰疑帝已入其说,乃上言:“陛下视言官重,故责之严。如圣谕云‘代人规卸,为人出缺’者,臣敢谓无其事。然陛下何所见而云?倘如二十四气蜚语,此必大奸巨憝,恐言者不利己,而思以中之,激至尊之怒,箝言官之口,人皆喑默,谁与陛下言天下事者?”先是,给事中方士亮论密云巡抚王继谟不胜任,保定参政钱天锡因夤缘给事中杨枝起、廖国遴,以属延儒,及廷推,遂得俞旨。适帝有“为人出缺”谕,盖举廷臣积习告戒之,非为天锡发也。埰探之未审,谓帝实指其事,仓卒拜疏。而帝于是时方忧劳天下,默告上帝,戴罪省愆,所颁戒谕,词旨哀痛,读者感伤。埰顾反覆诘难,若深疑于帝者,帝遂大怒,曰:“埰敢诘问诏旨,藐玩特甚。”立下诏狱考讯。掌镇抚梁清宏以狱词上,帝曰:“埰情罪特重。且二十四气之说,类匿名文书,见即当毁,何故累腾奏牍?其速按实以闻。”时行人熊开元亦以建言下锦衣卫。帝怒两人甚,密旨下卫帅骆养性,令潜毙之狱。养性惧,以语同官。同官曰:“不见田尔耕、许显纯事乎?”养性乃不敢奉命,私以语同乡给事中廖国遴,国遴以语同官曹良直。良直即疏劾养性“归过于君,而自以为功。陛下无此旨,不宜诬谤;即有之,不宜泄。”请并诛养性、开元。养性大惧,帝亦不欲杀谏臣,疏竟留中。会镇抚再上埰狱,言掠讯者再,供无异词。养性亦封还密旨。乃命移刑官定罪,尚书徐石麒等拟埰戍,开元赎徒。帝责以徇情骫法,令对状。乃夺石麒及郎中刘沂春官,而逮埰、开元至午门,并杖一百。埰已死,埰弟垓口溺灌之,乃复苏,仍系刑部狱。明年秋,大疫,命诸囚出外收保。埰、开元出,即谒谢宾客。帝以语刑部尚书张忻,忻惧,复禁之狱。十七年二月始释埰,戍宣州卫。将赴戍所而都城陷。  福王立,遇赦,起故官。丁父艰,不赴。国变后,流寓苏州以卒。且死,语其二子曰:“吾奉先帝命戍宣州,死必葬我敬亭之麓。”二子如其言。  垓,字如须,崇祯十三年进士。授行人。埰下狱,垓尽力营护。后闻乡邑破,父殉难,一门死者二十余人。垓请代兄系狱,释埰归葬,不许。即日奔丧,奉母南走苏州。初,垓为行人,见署中题名碑,崔呈秀、阮大铖与魏大中并列,立拜疏请去二人名。及大铖得志,滋欲杀垓甚。垓乃变姓名,逃之宁波。国亡乃解。  熊开元,字鱼山,嘉鱼人。天启五年进士。除崇明知县,调繁吴江。  崇祯四年,征授吏科给事中。帝遣中官王应期等监视关、宁军马,开元抗疏争,不纳。王化贞久系不决,奸人张应时等疏颂其功,请以身代死,俾戴罪立功。开元疏驳之,言:“化贞家赀钜万,每会朝审,辄买燕市少年,杂立道旁,投熊廷弼瓦砾,嗟叹化贞不休,以此荧惑上听。今应时复敢为此请,宜立肆化上贞市朝。”化贞卒正法。  时有令,有司征赋不及额者不得考选。给事中周瑞豹考选而后完赋,帝怒,贬谪之,命如瑞豹者悉以闻。于是开元及御史郑友元等三人并贬二秩调外,开元不赴官。久之,起山西按察司照磨,迁光禄寺监事。  十三年,迁行人司副。左降官率骤迁,开元以淹久颇觖望。会光禄丞缺,开元诣首辅周延儒述己困顿状。延儒适以他事辄命驾出,开元大愠。会帝以畿辅被兵求言,官民陈事者,报名会极门,即日召对。  开元欲论延儒,次日即请见。帝召入文昭阁,开元请密论军事。帝屏左右,独辅臣在,开元不敢言,但奏军事而出。越十余日,复请见。帝御德政殿,秉烛坐,开元从辅臣入,奏言:“《易》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请辅臣暂退。”延儒等引退者再,帝不许。开元遂言:“陛下求治十五年,天下日以乱,必有其故。”帝曰:“其故安在?”开元言:“今所谋画,惟兵食寇贼。不揣其本,而末是图,虽终日夜不寝食,求天下治无益也。陛下临御以来,辅臣至数十人,不过陛下曰贤,左右曰贤而已,未必诸大夫国人皆曰贤也。天子心膂股肱,而任之易如此。庸人在高位,相继为奸,人祸天殃,迄无衰止。迨言官发其罪状,诛之斥之,已败坏不可复救矣。”帝与诘问久之,疑开元有所为,曰:“尔意有人欲用乎?”开元辨无有,且奏且频目延儒。延儒谢,帝曰:“天下不治皆朕过,于卿等何与?”开元言:“陛下令大小臣工不时面奏,而辅臣在左右,谁敢为异同之论以速祸?且昔日辅臣,繁刑厚敛,屏弃忠良,贤人君子攻之。今辅臣奉行德意,释累囚,蠲逋赋,起废籍,贤人君子皆其所引用。偶有不平,私慨叹而已。”帝责开元有私。开元辨,延儒等亦前为解。  开元复请遍召廷臣,问以辅臣贤否。“辅臣心事明,诸臣流品亦别。陛下若不察,将吏狃情面贿赂,失地丧师,皆得无罪,谁复为陛下捐躯报国者?”延儒等奏情面不尽无,贿赂则无有。开元复言:“敌兵入口四十余日,未闻逮治一督、抚。”帝曰:“督、抚初推,人以为贤,数月后即以为不贤,必欲去之而后快。边方与内地不同,使人何以展布。”开元言:“四方督、抚,率自监司。明日廷推,今日传单,其人姓名不列。至期,吏部出诸袖,诸臣唯唯而已。既推后,言官转相采访,而其人伎俩亦自露于数月间,故人得而指之。非初以为贤,继以为不贤也。”帝命之退。延儒等请令补牍,从之。  当是时,开元欲发延儒罪,以其在侧不敢言。而延儒虑其补牍,谋沮之。大理卿孙晋、兵部侍郎冯元飙责开元:“首辅多引贤者。首辅退,贤者且尽逐。”开元意动。大理丞吴履中至,亦以开元言为骤。礼部郎中吴昌时者,开元知吴江时所拔士也,复致书言之。开元乃止述奏辞,不更及延儒他事。帝方信延儒,大清兵又未退,焦劳甚。得奏,大怒,令锦衣卫逮治。卫帅骆养性,开元乡人也,雅怨延儒,次日即以狱上。帝益怒,曰:“开元谗谮辅弼,必使朕孤立于上,乃便彼行私,必有主使者。养性不加刑,溺职甚,其再严讯以闻。”十二月朔,严刑诘供主谋。开元坚不承,而尽发延儒之隐,养性具以闻。帝乃廷杖开元,系狱。  始,方士亮劾罢密云巡抚王继谟,参政钱天锡得巡抚。御史孙凤毛发其事,劾给事中杨枝起、廖国遴为天锡夤缘,因言开元面奏,实二人主之,欲令邱瑜秉政,陈演为首辅。御史李陈玉亦言之。帝以开元已下吏,不问,而责令凤毛陈奏。凤毛死,其子诉冤,谓国遴、枝起鸩杀之。两人及天锡并削职下狱。士亮又言恐代继谟者未能胜继谟,继谟得留任。十六年六月,延儒罢,言官多救开元者,不报。刑部拟赎徒,不许。明年正月,遣戍杭州。  未几,京师陷,福王召起吏科给事中。丁母艰,不赴。唐王立,起工科左给事中。连擢太常卿、左佥都御史,随征东阁大学士。乞假归。汀州破,弃家为僧,隐苏州之灵岩以终。  士亮,歙县人。崇祯四年进士。历嘉兴、福州推官,擢兵科给事中。与同官硃徽、倪仁祯等谒大学士谢升于朝房,升言:“人主以不用聪明为高。今上太用聪明,致天下尽坏。”又曰:“款事诸君不必言,皇上祈签奉先殿,意已决。”诸人退,谓升诽谤君父,泄禁中语。仁祯、国遴等交章论之,斥升大不道,无人臣礼。士亮及他言官继之,疏数十上。帝大怒,削升籍。已而士亮连劾诸督抚张福臻、徐世廕、硃大典、叶廷贵,及兵部侍郎吕大器、甘肃总兵马爌,事多施行。又请召旧谏臣姚思孝、何楷、李化龙、张作楫、张焜芳、李模、詹尔选、李右谠、林兰友、成勇、傅元初,而恤已死者吴执御、魏呈润、傅朝佑、吴彦芳、王绩灿、葛枢,帝颇采纳。周延儒出督师,请士亮赞画军务。延儒获谴,士亮亦削职下狱,久之释归。福王时,复官。国变后卒。  詹尔选,字思吉,抚安人。崇祯四年进士。授太常博士。八年,擢御史。时诏廷臣举守令,尔选言:“县令多而难择,莫若精择郡守。郡守贤,县令无不贤。”因请起用侍郎陈子壮、推官汤开远,报闻。  明年,疏劾陈启新:“宜召九卿科道,觌面敷陈,罄其底蕴。果有他长,然后授官。遽尔授官,非所以重名器。吏部尚书谢升、大学士温体仁不加驳正,尸素可愧。”帝怒。未几,大学士钱士升以争武生李璡搜括富户,忤旨,引罪乞休去。尔选上疏曰:  辅臣引咎求黜,遽奉回籍之谕。夫人臣所以不肯言者,其源在不肯去耳。辅臣肯言肯去,臣实荣之,独不能不为朝廷惜此一举也。璡以非法导主上,其端一开,大乱将至。辅臣忧心如焚,忽奉改拟之命,遂尔执奏。皇上方嘉许不暇,顾以为疑君要誉耶?人臣无故疑其君,非忠也;乃谓吾君万举万当者,第容悦之借名,必非忠。人臣沽名,义所不敢出也,乃人主不以名誉鼓天下,使其臣尸位保宠,寡廉鲜耻,亦必非国家利。  况今天下疑皇上者不少矣。将骄卒惰,尚方不灵,亿万民命,徒供武夫贪冒,则或疑过于右武。穿札与操觚并课,非是者弗录。人见卖牛买马,绌德齐力,徒使强寇混迹于道途,父兄莫必其子弟,则或疑缓于敷文。免觐之说行,上意在苏民困也,而或疑朝宗之大义,不敌数万路用之金钱;驳问之事烦,上意在惩奸顽也,而或疑明启之刑书,几禁加等之纷乱。  其君子忧驱策之无当,其小人惧陷累之多门,明知一切苟且之政,或拊心愧恨,或对众欷歔。辅臣不过偶因一事,代天下发愤耳,而竟郁郁以去,恐后之大臣无复有敢言者矣。大臣不敢言,而小臣愈难望其言矣。所日与皇上言者,惟苛细刻薄不识大体之徒,似忠似直,如狂如痴,售则挺身招摇,败则潜形逋窜,骇心志而?龠耳目,毁成法而酿隐忧,天下事尚忍言哉!祈皇上以远大宅心,以简静率宪,责大臣弼违之义,作言官敢谏之风。宁献可替否,毋藉口圣明独断,掩圣主之谦冲;宁进礼退义,毋藉口君恩未酬,饰引身之濡滞。臣愚不胜忄卷忄卷。  疏入,帝震怒,召见武英殿,诘之曰:“辅臣之去,前旨甚明,汝安得为此言?”对曰:“皇上大开言路,辅臣乃以言去国,恐后来大臣以言为戒,非皇上求言意。”帝曰:“建言乃谏官事,大臣何建言?”对曰:“大臣虽在格心,然非言亦无由格。大臣止言其大者,决无不言之理。大臣不言,谁当言者?”帝曰:“朕如此焦劳,天下尚疑朕乎?即尚方剑何尝不赐,彼不能用,何言不灵?”对曰:“诚如圣谕。但臣见督理有参疏,未蒙皇上大处分,与未赐何异?”帝曰:“刑官拟罪不合,朕不当驳乎?”对曰:“刑官不职,但当易其人,不当侵其事。”帝曰:“汝言一切苟且之政,何者为苟且?”对曰:“加派。”帝曰:“加派,因贼未平,贼平何难停。汝尚有言乎?”对曰:“搜括抽扣亦是。”帝曰:“此供军国之用,非输之内帑。汝更何言?”对曰:“即捐助亦是。”帝曰:“本令愿捐者听,何尝强人?”时帝声色俱厉,左右皆震慑,而尔选词气不挠。帝又诘发愤诸语,及帖黄简略,斥为欺罔,命锦衣提下。尔选叩头曰:“臣死不足惜,皇上幸听臣,事尚可为。即不听,亦可留为他日思。”帝愈怒,罪且不测,诸大臣力救,乃命系于直庐。明日下都察院议罪,议止停俸。帝以语涉夸诩,并罪视草御史张三谟,令吏部同议。请镌五级,以杂职用。复不许,乃削籍归。自后言者屡荐,皆不听。十五年,给事中沈迅、左懋第相继荐。有诏召还,未及赴而都城陷。  福王立,首起故官。未上,群小用事,惮尔选鲠直,令补外僚,遂不出。国变后,又十二年而终。  汤开远,字伯开,主事显祖子也。早负器识,经济自许。崇祯五年,由举人为河南府推官。帝恶廷臣玩忄妻,持法过严。开远疏谏曰:  陛下临御以来,明罚敕法。自小臣至大臣,蒙重谴下禁狱者相继,几于刑乱国用重典矣。见廷臣荐举不当,疑为党徇;恶廷臣执奏不移,疑为藐抗。以策励望诸臣,于是戴罪者多,而不开以立功之路;以详慎责诸臣,于是引罪者众,而不谅其致误之由。墨吏宜逮,然望稍宽出入,无绌能臣。至三时多害,五方交警,诸臣怵参罚,惟急催科,民穷则易为乱。陛下宽一分在臣子,即宽一分在民生,此可不再计决者。尤望推诸臣以心,待诸臣以礼,谕中外法司以平允。至锦衣禁狱,非寇贼奸宄,不宜轻入。  帝怒,摘其疏中“桁杨惨毒,遍施劳臣”语,责令指实。乃上奏曰:  时事孔棘,诸臣有过可议,亦有劳可准;有罪可程,亦有情可原。究之议过不足惩过,而后事转因前事以灰心;声罪不足服罪,而故者更藉误者以实口。综核太过则要领失措,惩创太深则本实多缺。往往上以为宜详宜新之事,而下以为宜略宜仍之事;朝所为缧辱摈弃不少爱之人,又野所为推重忾叹不可少之人。上与下异心,朝与野异议,欲天下治平,不可得也。  苏州佥事左应选任昌黎县令,率土著保孤城。事平之日,擢任监司。乃用小过,卒以赃拟。城池失守者既不少贷,捍御著绩者又不获原,诸臣安所适从哉?事急则钜万可捐,事平则锱铢必较。向使昌黎不守,同于遵、永,不知费朝廷几许金钱,安所得涓滴而问之?臣所惜者此其一。  给事中马思理、御史高倬,值草场火发,狂奔尽气,无救燎原,此不过为法受过耳,更欲以他罪论,则甚矣。今岁盛夏雪雹,地震京圻,草场不爇自焚。陛下不宽刑修省,反严鞫而长系之,非所以召天和,称善事也。臣所惜者此其一。  宣大巡按胡良机,陛下知其谙练,两任岩疆,寻因过误褫革,舆论惜之,岂成命终难反汗哉!臣所惜者此其一。  监兑主事吴澧,宵旦河干,经营漕事,运弁稽违,量行责戒,乃褫革之,又欲究治之。夫兵哗则为兵易将,将哗则为武抑文,勇于哗而怯于斗,安用此骄兵骄将为也!臣所惜者此又其一。  末复为都御史陈于廷、易应昌申辨。帝怒,切责之。  河南流贼大炽,开远监左良玉军,躬擐甲胄,屡致克捷。帝以天下用兵,意颇重武,督、抚失事多逮系,而大将率姑息。开远以为偏,八年十月上疏曰:  比年寇贼纵横,抚、镇为要。乃陛下于抚臣则惩创之,于镇臣则优遇之。试观近日诸抚臣,有不褫夺、不囚系者乎?诸帅臣及偏裨,有一礼貌不崇、升廕不遂者乎?即观望败衄罪状显著者,有不宽假优容者乎?夫惩创抚臣,欲其惕而戒也;优遇武臣,欲其感而奋也。然而封疆日破坏、寇贼日蔓延者,分别之法少也。抚臣中清操如沈棨,干济如练国事,捍御两河、身自为将如元默,拮据兵事、沮贼长驱如吴甡,或丽爰书,或登白简,其他未可悉数。而武臣桀骜恣睢,无日不上条陈,争体统。一旦有警,辄逡巡退缩,即严旨屡颁,褒如充耳。如王朴、尤世勋、王世恩辈,其罪可胜诛哉!  秦抚甘学阔有《法纪全疏》一疏,请正纵贼诸弁以法,明旨顾切责之。然则自今以后,败将当不问矣。文臣未必无才能,乃有宁甘斥黜必不肯任不敢任者,以任亦罪,不任亦罪,不任之罪犹轻,而任之罪更重也。诚欲使诸臣踊跃任事,在宽文法,原情实,分别去留,毋以一眚弃贤才。至韎韐之夫,不使怯且欺者幸乎其间,则赏罚以平,文武用命矣。  帝以抚臣不任者,无所指实,责令再陈。乃上言曰:  朝廷赏罚无章,于是诸臣之不肯任不敢任者罪,而肯任敢任者亦罪,且其罪反重。劝惩无当,欲勘定大乱,未之前闻。从来无诎督臣以伸庸帅者,至今而杨嗣昌不得关其说;从来无抑言路以伸劣弁者,至今而王肇坤不得保其秩。王朴忄匡怯暴著,听敌饱去,犹得与吴甡并论,播之天下,不大为口实哉!若抚臣之不肯任不敢任者,如了陕西之胡廷晏,山西之仙克谨、宋统殷、许鼎臣,何以当日处分视后皆轻?练国事、元默承大坏极敝之后,竭力撑持,何以当日处分较前更重?且近日为办寇而诛督臣者一,逮督臣抚臣者二,褫抚臣者亦二。甚至巡方与抚臣并议,而并逮两按臣;计典与失事牵合,而并褫南枢臣。若监司、守令之获重谴者,不可胜纪。试问前后诸帅臣,有一诛且逮者乎?即降而偏裨,有一诛且逮者乎?甚至避寇、纵寇、养寇、助寇者,皆置弗问。即或处分,不过降级戴罪而已。然则诸将之不肯任不敢任者,直谓之无罪可乎?是陛下于文武二途,委任同,责成不同。明旨所谓一体者,终非一体矣。  不特此也。按臣曾周当旧抚艰去,力障寇锋,初非失事,乃竟从逮配,将来无肯任敢任之按臣矣。道臣祝万龄拮据兵食,寝饵俱废,至疽发于背,而遽行削籍,将来无肯任敢任之监司矣。史洪谟作令宜阳,战守素备,贼渡渑池,不敢薄城,及知六安,复有全城之绩,而褫夺骤加,将来无肯任敢任之州县矣。贼薄永宁,旧蜀抚张论与子给事鼎延倾赀募士,夙夜登陴,及论物故,鼎延请恤,并其子官夺之,将来无肯任敢任之乡官矣。吏部惟杂职多弊,臣乡吴羽文竭力厘剔,致刀笔贾竖哄然而起,羽文略不为挠,乃以起废一事,长系深求,将来无肯任敢任之部曹矣。  臣读明旨,谓诸事皆经确核,以议处有铨部,议罪有法司,稽核纠举有按臣也。不知诏旨一下,铨部即议降议革,有肯执奏曰“此不当处”者乎?一下法司,即拟配拟戍,有肯执奏曰“此不当罪”者乎?至查核失事,按臣不过据事上闻,有原功中之罪、罪中之功,乞贷于朝廷者乎?是非诸臣不肯分别也,知陛下一意重创,言之必不听,或反以甚其罪也。所以行间失事,无日不议处议罪,而于荡寇安民毫无少补。则今日所少者,岂非大公之赏罚哉!  帝得奏大怒,命削籍,抚按解京讯治。河南人闻之,若失慈母。左良玉偕将士七十余人合奏乞留,巡按金光辰亦备列其功状以告。帝为动容,命释还戴罪办贼。  十年正月,讨平舞阳大盗杨四。论功当进秩,总理王家祯复荐之。乃擢按察佥事,监安、庐二郡军。其年冬,太子将出阁。奏言:“陛下言教不如身教。请谨幽独,恤民穷,优大臣,容直谏,宽拙吏,薄货财,疏滞狱,俾太子得习见习闻,为他日出治临民之本。”帝深纳之。  是时,贼大扰江北,开远数有功。巡抚史可法荐其治行卓异,进秩副使,监军如故。十三年,与总兵官黄得功等大破革里眼诸贼,贼遂乞降。朝议将用为河南巡抚,竟以劳瘁卒官,军民咸为泣下。赠太仆少卿。  成勇,字仁有,安乐人。天启五年进士。授饶州推官。谒邹元标于吉水,师事之。中使至,知府以下郊迎,勇不往,且捕笞其从人。丁内外艰。历开封、归德二府推官。流贼攻归德,击走之。  崇祯十年,行取入京。时变考选例,优者得为翰林。公论首勇,而吏部尚书田唯嘉抑之,勇得南京吏部主事以去。明年二月,帝御经筵,问讲官保举考选得失,谕德黄景昉讼勇及硃天麟屈。帝亲策诸臣,天麟得翰林,而勇以先赴南京不与。寻用御史涂必泓言,授南京御史。  杨嗣昌夺情入阁,言者咸获谴。勇愤,其年九月上疏言:“嗣昌秉枢两年,一筹莫展,边警屡惊,群寇满野。清议不畏,名教不畏,万世公义不畏,臣窃为青史虑。”疏入,帝大怒,削籍提讯,诘主使姓名。勇狱中上书言:“臣十二年外吏,数十日南台,无权可招,无贿可纳,不知有党。”帝怒,竟戍宁波卫。中外荐者十余疏,不召。后以御史张玮言,执政合词请擢用,帝以勇宥罪方新,不当复职,命以他官用。甫闻命,而京师陷。  福王时,起御史,不赴。披缁为僧,越十五年而终。  陈龙正,字惕龙,嘉善人。父于王,福建按察使。龙正游高攀龙门。崇祯七年成进士,授中书舍人。时政尚综核,中外争为深文以避罪,东厂缉事尤冤滥。  十一年五月,荧惑守心,下诏修省,有“哀恳上帝”语。龙正读之泣,上《养和》、《好生》二疏。略曰:“回天在好生,好生无过减死。皋陶赞舜曰‘罪疑惟轻’,是圣人于折狱不能无失也。盖狱情至隐,人命至重,故不贵专信,而取兼疑,不务必得,而甘或失。臣居家所见闻,四方罪犯,无甚穷凶奇谋者,及来京师,此等乃无虚月。且罪案一成,立就诛磔,亦宜有所惩戒,何犯者若此累累?臣愿陛下怀帝舜之疑,宁使圣主有过仁之举,臣下获不经之愆。”盖阴指东厂事也。越数日,果谕提督中官王之心不得轻视人命云。其冬,京师戒严,诏廷臣举堪任督、抚者。御史叶绍颙举龙正。久之,刑部主事赵奕昌请访求天下真贤才。帝令奕昌自举,亦以龙正对。帝皆不用。  龙正居冷曹,好言事。十二年十月,彗星见。是岁冬至,大雷电雨雹。十三年二月,京师大风,天黄日眚,浃旬不解。龙正皆应诏条奏,大指在听言省刑。  十五年夏,帝复下诏求言,云“拯困苏残,不知何道”。龙正上言:“拯困苏残,以生财为本,但财非折色之谓。以折色为财,则取于人而易尽,必知本色为财,则生于地而不穷。今持筹之臣曰设处,曰搜括,曰加派,皆损下之事,聚敛之别名也。民日病,国奚由足?臣谓宜专意垦荒,申明累朝永不起科之制,招集南人巨贾,尽垦荒田,使畿辅、河南、山东菽粟日多,则京仓之积,边军之饷,皆可随宜取给。或平籴,或拜爵,或中监,国家命脉不专倚数千里外之转运,则民间加派自可尽除。”然是时中原多残破,有田不得耕,龙正执常理而已。翌日复进《用人探本疏》,帝皆优容焉。  给事中黄云师劾其学非而博,言伪而辩,又以进垦荒议为陵竞。帝不问。时议欲用龙正为吏部,御史黄澍以伪学诋之。十七年正月,左迁南京国子监丞。甫抵家而京师陷。  福王立于南京,用为祠祭员外郎,不就。南京不守,龙正已得疾,遂卒。  赞曰:崇祯时,佥壬相继枋政,天下多故,事之可言者众矣。许誉卿诸人,抨击时宰,有直臣之风。然傅朝佑死杖下,姜埰、熊开元得重谴,而詹尔选抗雷霆之威,顾获放免。言天子易,言大臣难,信哉。汤开远以疏远处僚,侃侃论事,愤惋溢于辞表。就其所列国势,亦重可慨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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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八-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八 杨鹤(从弟鹗)陈奇瑜(元默)熊文灿(洪云蒸)练国事丁启睿(从父魁楚)郑崇俭(方孔炤)(杨一鹏)邵捷春余应桂高斗枢张任学 杨鹤,字修龄,武陵人。万历

列传第一百四十五-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五 张鹤鸣(弟鹤腾)董汉儒(汪泗论)赵彦王洽(王在晋高第)梁廷栋熊明遇张凤翼陈新甲冯元飙(兄元飏) 张鹤鸣,字元平,颍州人。中万历十四年会试,父病,驰,

列传第一百四十六-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六 许誉卿华允诚魏呈润(胡良机李曰辅赵东曦)毛羽健(黄宗昌韩一良)吴执御(吴彦芳王绩灿)章正宸黄绍杰(李世祺)傅朝佑 庄鰲献李汝璨姜埰弟垓熊开元方士亮

列传第一百四十五

  张鹤鸣(弟鹤腾)董汉儒(汪泗论)赵彦王洽(王在晋高第)梁廷栋熊明遇张凤翼陈新甲冯元飙(兄元飏)  张鹤鸣,字元平,颍州人。中万历十四年会试,父病,驰归。越六年,始成进士。除历城知县,移南京兵部主事。累官陕西右参政,分巡临、巩,以才略闻。  再迁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自杨应龙平后,销兵太多,苗仲所在为寇。鹤鸣言:“仲贼乃粤西瑶种,流入黔中。自贵阳抵滇,人以三万计,砦以千四百七十计,分即为民,合即为盗。又有红苗,环铜仁、石阡、思州、思南四郡,数几十万,而镇远、清平间,大江、小江、九股诸种,皆应龙遗孽,众万余。臣部卒止万三千,何以御贼?”因列上增兵增饷九议。合诸土兵剿洪边十二马头,大破红苗,追剿猱坪。贼首老蜡鸡据峰巅仰天窝,窝有九井,地平衍,容数千人,下通三道,各列三关,老蜡鸡僭王号。鹤鸣夺其关,老蜡鸡授首,抚降余众而还。寻发兵击平定广、威平、安笼诸贼,威名甚著。迁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未上,转左侍郎,佐理部事。时兵事亟,兵部增设二侍郎,而鹤鸣与祁伯裕、王在晋并卧家园不赴。  至天启元年,辽阳破,兵事益亟。右侍郎张经世督援师出关,部中遂无侍郎。言官请趣鹤鸣等,章数十上,帝乃克期令兵部马上督催,鹤鸣等始履任。至则论平苗功,进本部尚书,视侍郎事。尚书王象乾出督蓟、辽军务,鹤鸣遂代其位。给事中韦蕃请留象乾,出鹤鸣督师。忤旨,谪外。时熊廷弼经略辽东,性刚负气,好谩骂,凌轹朝士。鹤鸣与相失,事多龃龉,独喜巡抚王化贞。化贞本庸才,好大言,鹤鸣主之,所奏请无不从,令无受廷弼节度。中外皆知经、抚不和,必误封疆,而鹤鸣信化贞愈笃,卒致疆事大坏。  二年正月,廷议经、抚去留。给事中惠世扬、周朝瑞议以鹤鸣代廷弼,其他多言经、抚宜并任,鹤鸣独毅然主撤廷弼,专任化贞。议甫上,化贞已弃广宁遁。鹤鸣内惭,且惧罪,乃自请行边,诏加太子太保,赐蟒玉及尚方剑。鹤鸣惮行,逗遛十七日,始抵山海关。至则无所筹画,日下令捕间谍,厚啖蒙古炒花、宰赛诸部而已。  初,广宁败书闻,廷臣集议兵事。鹤鸣盛气詈廷弼自解。给事中刘弘化首论之,坐夺俸。御史江秉谦、何荐可继劾,并贬官。廷臣益愤。御史谢文锦,给事中惠世扬、周朝瑞、萧良佐、侯震旸、熊德阳等交章极论,请用世宗戮丁汝夔、神宗逮石星故事,与化贞并按。鹤鸣抵言廷弼偾疆事,由故大学士刘一燝、尚书周嘉谟党庇不令出关所致,因诋言者为一燝鹰犬。且曰:“祖宗故事,大司马不以封疆蒙功罪。”于是朝瑞等复合疏劾之,御史周宗文亦列其八罪。帝不问。鹤鸣迁延数月,谢病归。  六年春,魏忠贤势大炽,起鹤鸣南京工部尚书。寻以安邦彦未灭,鹤鸣先有平苗功,改兵部尚书,总督贵州、四川、云南、湖广、广西军务,赐尚方剑。功未就,庄烈帝嗣位。给事中瞿式耜、胡永顺、万鹏以鹤鸣由忠贤进,连章击之。鹤鸣求去,诏加太子太师,乘传归。崇祯八年,流贼陷颍州,执鹤鸣,例悬于树,骂贼死,年八十五。  弟鹤腾,字元汉,举万历二十三年进士。历官云南副使。行谊醇笃,誉过其兄。城陷被执,骂不绝口而死。  董汉儒,开州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授河南府推官,入为户部主事。疏陈减织造、裁冒滥诸事。且曰:“迩来九阍三殿间,惟闻纵酒、淫刑、黩货。时事可忧,不止国计日绌已也。”不报。朝鲜再用兵,以郎中出理饷务。  寻迁山东佥事,进副使,历湖广左右布政使,所在有声。四十年,就拜右副都御史,巡抚其地。帝赐福王庄田,责湖广四千四百余顷,汉儒以无所得田,请岁输万金代租,不听。楚宗五十余人,讦假王事获罪,囚十载,汉儒力言,王,假也,请释系者。又为满朝荐、卞孔时等乞宥。俱不报。忧归。  光宗立,召拜工部右侍郎。旋改兵部,总督宣府、大同、山西军务。天启改元,辽阳失,简精卒二千入卫,诏褒之。明年秋,以左侍郎协理戎政。未上,擢兵部尚书。时辽地尽亡,汉儒请逮治诸降将刘世勋等二十九人家属,立诛逃将蔡汝贤等,报可。毛文龙居海外,屡以虚言诳中朝,登莱巡抚袁可立每代为奏请。汉儒言文龙计画疏,虚声未可长恃;又请诛逃将管大籓、张思任、孟淑孔等,语甚切。帝命逮治思任等,而大籓卒置不问。诸镇援辽军多逃逸,有出塞投插部者,汉儒请捕获立诛,同伍相擒捕者重赏;且给饷以时,则逃者自少。帝亦嘉纳。  奄人王体乾、宋晋、魏忠贤等十二人有旧劳,命所廕锦衣官皆予世袭。汉儒据祖制力争,帝不从。给事中程注、御史汪泗论等合疏谏,给事中硃大典、周之纲,御史宋师襄、胡良机特疏继之,卒不纳。汉儒旋以母丧归。后忠贤大横,汉儒服阕,遂不召。追叙甘肃功,即家进太子太保,廕子锦衣百户。卒赠少保,谥肃敏。  汪泗论,字自鲁,休宁人。祖?自,嘉靖中进士,历官福建兵备佥事,分守福宁。倭犯同安,?自释重囚七人为军锋,击倭却之。捷闻,赉金币。  泗论中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授漳浦知县,调福清,有惠政,清屯田,缮城堡。征擢御史,首请杜内批以严履霜之渐,又请召还科臣杨涟等以作士气。巡按江西,敦重持大体,奸宄肃然。宗人禄不给,疏以桥税赎锾存留接济。历太仆寺少卿。尝识黄道周于诸生中,人服其精鉴。  赵彦,肤施人。万历十一年进士。授行人,屡迁山西左布政使。光宗嗣位,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辽阳既失,彦请增兵戍诸岛,特设大将登州,登、莱设镇,自此始。天启二年,广宁复失。彦以山东南北咽喉,列上八事,诏多允行。  先是,蓟州人王森得妖狐异香,倡白莲教,自称闻香教主。其徒有大小传头及会主诸号,蔓延畿辅、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森居滦州石佛庄,徒党输金钱称朝贡,飞竹筹报机事,一日数百里。万历二十三年,有司捕系森,论死,用贿得释。乃入京师,结外戚中官,行教自如。后森徒李国用别立教,用符咒召鬼。两教相仇,事尽露。四十二年,森复为有司所摄,越五岁,毙于狱。其子好贤及钜野徐鸿儒、武邑于弘志辈踵其教,徒党益众。至是,好贤见辽东尽失,四方奸民思逞,与鸿儒等约是年中秋并起兵。会谋泄,鸿儒遂先期反,自号中兴福烈帝,称大成兴胜元年,用红巾为识。五月戊申陷郓城,俄陷邹、滕、峄,众至数万。  时承平久,郡县无守备,山东故不置重兵。彦任都司杨国栋、廖栋,而檄所部练民兵,增诸要地守卒。请留京操班军及广东援辽军,以备征调。荐起故大同总兵官杨肇基为山东总兵官,讨贼。贼乘肇基未至,袭兗州,为滋阳知县杨炳所却。栋等击败贼,复郓城。其别部犯钜野,知县赵延庆固守不下,国栋兵至,败之,又败其犯兗州者。遂偕栋等合攻邹县。兵溃,游击张榜战死,贼遂围曲阜、郯城。旋败去,遂复峄县。  七月,彦视师兗州。甫出城,遇贼万余,彦缒入城。肇基急迎战,而令国栋及栋夹击,大败之横河。时贼精锐聚邹、滕中道,彦欲攻邹、滕。副使徐从治曰:“攻邹、滕难下,不如捣其中坚,两城可图也。”彦乃与肇基令游兵缀贼邹城,而以大军击贼精锐于黄阴、纪王城,大败贼,蹙而殪之峄山,遂围邹。大小数十战,城未下,令天津佥事来斯行及国栋等乘间复滕县。国栋又大破贼沙河,乃筑长围以攻邹。鸿儒抗守三月,食尽,贼党尽出降;鸿儒单骑走,被擒。抚其众四万七千余人。彦乃纪绩,告庙献俘,磔鸿儒于市。鸿儒躏山东二十年,徒党不下二百万,至是始伏诛。  于弘志亦于是年六月据武邑白家屯,将取景州应鸿儒。斯行方赴援山东,还军讨之。弘志突围走,为诸生叶廷珍所获,凡举事七日而灭。好贤亦捕得伏诛。  彦已加兵部侍郎,论功,进尚书兼右副都御史,再加太子太保,廕子锦衣世佥事,赉银币加等。奏请振济,且捐邹、滕赋三年,郓城、峄、滋阳、曲阜一年,钜野半之,皆报许。  三年八月,召代董汉儒为兵部尚书,极陈边将克饷、役军、虚伍、占马诸弊,因条列综核事宜。帝称善,立下诸边举行。参将王楹行边,为哈剌慎部袭杀,彦请核实论罪,并敕诸边抚赏毋增故额。有传我大清兵欲入喜峰口者,彦忧之,画上八事,帝皆褒纳。杨涟劾魏忠贤二十四罪,彦亦抗疏劾之,自是为忠贤所恶。贵州征苗兵屡败,彦列八策以献,诏颁示军中。  彦有筹略,晓畅兵事。然征妖贼时,诸将多杀良民冒功,而其子官锦衣,颇招摇都市。给事、御史交劾之。彦三疏乞罢,忠贤挟前憾,令乘传归,子削籍。初,妖贼兴,辽东经略王在晋遣兵助讨,彦叙功不及在晋,在晋憾之,至是为南京吏部,数诋彦。给事中袁玉佩遂劾彦冒功滥廕,且言京观不当筑。诏削其世廕,并京观毁之。寻追叙兵部时边功,即家进太子太傅。未几卒。  王洽,字和仲,临邑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历知东光、任丘。服阕,补长垣。治仪表颀伟,危坐堂上,吏民望之若神明。其廉能为一方最。  擢吏部稽勋主事,历考功文选郎中。天启初,诸贤汇进,洽有力焉。迁太常少卿。三年冬,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浙江。洽本赵南星所引,及魏忠贤逐南星,洽乞罢,不许。五年四月,御史李应公希忠贤指劾洽,遂夺职闲住。  崇祯元年,召拜工部右侍郎,摄部事。兵部尚书王在晋罢,帝召见群臣,奇洽状貌,即擢任之。上疏陈军政十事,曰严债帅,修武备,核实兵,衡将材,核欺蔽,惩朘削,勤训练,厘积蠹,举异才,弭盗贼,帝并褒纳。宣大总督王象乾与大同巡抚张宗衡争插汉款战事,帝召诸大臣平台,诘问良久,洽及诸执政并主象乾策,定款议,详见《象乾》、《宗衡传》。  寻上言:“祖宗养兵百万,不费朝廷一钱,屯田是也。今辽东、永平、天津、登、莱沿海荒地,及宝坻、香河、丰润、玉田、三河、顺义诸县闲田百万顷。元虞集有京东水田之议,本朝万历初,总督张佳允、巡抚张国彦行之蓟镇,为豪右所阻。其后,巡抚汪应蛟复行之河间。今已垦者荒,未垦者置不问,遗天施地生之利,而日讲生财之术,为养军资,不大失策乎!乞敕诸道监司,遵先朝七分防操、三分屯垦之制,实心力行,庶国计有裨,军食无缺。”帝称善,即命行之。尝奏汰年深武弁无荐者四十八人,以边才举监司杨嗣昌、梁廷栋,后皆大用。  二年十月,我大清兵由大安口入,都城戒严。洽急征四方兵入卫,督师袁崇焕,巡抚解经传、郭之琮,总兵官祖大寿、赵率教、满桂、侯世禄、尤世威、曹鸣雷等先后至,不能拒,大清兵遂深入。帝忧甚,十一月召对廷臣。侍郎周延儒言:“本兵备御疏忽,调度乖张。”检讨项煜继之,且曰:“世宗斩一丁汝夔,将士震悚,强敌宵遁。”帝颔之,遂下洽狱,以左侍郎申用懋代。明年四月,洽竟瘐死。寻论罪,复坐大辟。  洽清修伉直,雅负时望,而应变非所长。骤逢大故,以时艰见绌。遵化陷,再日始得报。帝怒其侦探不明,又以廷臣玩祇,拟用重典,故于洽不少贷。厥后都城复三被兵,枢臣咸获免,人多为洽惜之。  在晋,字明初,太仓人。万历二十年进士。授中书舍人。自部曹历监司,由江西布政使擢巡抚山东右副都御史,进督河道。泰昌时,迁添设兵部左侍郎。天启二年署部事。三月,迁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蓟镇、天津、登莱,代熊廷弼。八月,改南京兵部尚书,寻请告归。五年,起南京吏部尚书,寻就改兵部。崇祯元年,召为刑部尚书,未几,迁兵部。坐张庆臻改敕书事,削籍归,卒。  高第,字登之,滦州人。万历十七年进士。历官兵部尚书,经略蓟、辽。未数月,以恇怯劾罢去。崇祯二年冬,大清兵破滦州,第窜免。  梁廷栋,鄢陵人。父克从,太常少卿。廷栋举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授南京兵部主事,召改礼部,历仪制郎中。天启五年,迁抚治西宁参议。七年,调永平兵备副使。督抚以下为魏忠贤建祠,廷栋独不往,乞终养归。  崇祯元年起故官,分巡口北道。明年加右参政。十一月,大清兵克遵化,巡抚王元雅自缢,即擢廷栋右佥都御史代之。廷栋请赐对,面陈方略,报可。未几,督师袁崇焕下狱,复擢廷栋兵部右侍郎兼故官,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及四方援军。廷栋有才知兵,奏对明爽,帝心异之。  三年正月,兵部尚书申用懋罢,特召廷栋掌部事。时京师虽解严,羽书旁午,廷栋剖决无滞。而廷臣见其骤用,心嫉之。给事中陈良训首刺廷栋,同官陶崇道复言:“廷栋数月前一监司耳,倏而为巡抚、总督、本兵,国士之遇宜何如报。乃在通州时,言遵、永易复,良、固难破,自以为神算。今何以难者易,易者难?且尝请躬履行间,随敌追击,以为此报主热血。今偃然中枢,热血何销亡也?谓制敌不专在战,似矣,而伐谋用间,其计安在?”帝不听崇道言。廷栋疏辨,乞一岩疆自效,优诏慰留之。未几,工部主事李逢申劾廷栋虚名,崇道又言廷栋轻于发言,致临洮、固原入卫兵变。帝皆不纳。五月,永平四城复,赏廷栋调度功,加太子少保,世廕锦衣佥事。  其秋,廷栋以兵食不足,将加赋,因言:“今日闾左虽穷,然不穷于辽饷也。一岁中,阴为加派者,不知其数。如朝觐、考满、行取、推升,少者费五六千金,合海内计之,国家选一番守令,天下加派数百万。巡按查盘、访缉、馈遗、谢荐,多者至二三万金,合天下计之,国家遣一番巡方,天下加派百余万,而曰民穷于辽饷,何也?臣考九边额设兵饷,兵不过五十万,饷不过千五百三十余万,何忧不足。故今日民穷之故,惟在官贪。使贪风不除,即不加派,民愁苦自若;使贪风一息,即再加派,民欢忻亦自若。”疏入,帝俞其言,下户部协议。户部尚书毕自严阿廷栋意,即言今日之策,无逾加赋,请亩加九厘之外,再增三厘。于是增赋百六十五万有奇,海内并咨怨。已,陈厘弊五事:曰屯田,曰盐法,曰钱法,曰茶马,曰积粟。又极陈陕西致寇之由,请重惩将吏贪污者以纾军民之愤,塞叛乱之源。帝皆褒纳。  廷栋居中枢岁余,所陈兵事多中机宜,帝甚倚任。然颇挟数行私,不为朝论所重。给事中葛应斗劾御史袁弘勋纳参将胡宗明金,请嘱兵部;廷栋亦劾弘勋及锦衣张道濬通贿状。两人遂下狱。两人者,吏部尚书王永光私人也。廷栋谋并去永光,以己代之,得释兵事,永光遂由此去。御史水佳允者,弘勋郡人也,两疏力攻廷栋,发其所与司官手书,且言其纵奸人沈敏交关蓟抚刘可训,纳贿营私。廷栋疏辩求去,帝犹慰留。有安国栋者,初以通判主插汉抚赏事,廷栋荐其才,特擢职方主事,仍主抚赏,颇为奸利,廷栋庇之。后佳允坐他事左迁行人司副,复上疏发两人交通状,并列其贿鬻将领数事,事俱有迹。廷栋危甚,赖中人左右之,得闲住去,以熊明遇代。八年冬,召拜兵部右侍郎兼右都御史,代杨嗣昌总督宣、大、山西军务。明年七月,我大清兵由间道逾天寿山,克昌平,逼京师。山后地,乃廷栋所辖也,命戴罪入援。兵部尚书张凤翼惧罪,自请督师。两人忄匡怯不敢战,近畿地多残破,言官交章论劾。两人益惧,度解严后必罹重谴,日服大黄药求死。八月十九日,大清兵出塞。至九月朔,凤翼卒。逾旬日,廷栋亦卒。已,法司定罪,廷栋坐大辟,以既死不究云。  廷栋既殁,其父克从尚在。后贼破鄢陵,避开封。及开封被淹,死于水。  熊明遇,字良孺,进贤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知长兴县。四十三年,擢兵科给事中,旋掌科事。上疏极陈时弊,言:  今春以来,天鼓两震于晋地,流星昼陨于清丰,地震二十八,天火九,石首雨菽,河内女妖,辽东兵端吐火,即春秋二百四十年间,未有稠于今日者。且山东大昆,人相食,黄河水稽天,兼以太白经天,辅星湛没,荧惑袭月,金水愆行,或日光无芒,日月同晕,为恒风,为枯旱。天谴愈深,而陛下所行皆诬天拂经之事,此诚禽息碎首、贾生痛哭之时也。敢以八忧、五渐、三无之说进。  今内库太实,外库太虚,可忧一。饷臣乏饷,边臣开边,可忧二。套部图王,插部觊赏,可忧三。黄河泛滥,运河胶淤,可忧四。齐苦荒天,楚苦索地,可忧五。鼎铉不备,栋梁常挠,可忧六。群哗盈衢,讹言载道,可忧七。吴民喜乱,冠履倒置,可忧八。  八忧未已,五渐继之。太阿之柄,渐入中涓。魁垒之人,渐如陨箨。制科之法,渐成奸薮。武库之器,渐见销亡。商旅之途,渐至梗塞。  五渐未已,三无继之。匹夫可荧惑天子,小校可滥邀丝纶,是朝廷无纪纲。滇、黔之守令皆途穷,扬、粤之监司多规避,是远方无吏治。谗构之口甚于戈戟,倾危之祸惨于苏、张,是士大夫无人心。天下事可不寒心哉!  帝不省。亓诗教等以明遇与东林通,出为福建佥事,迁宁夏参议。  天启元年,以尚宝少卿进太仆少卿,寻擢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建营伏虎山,选练苍头军,以资守御。永乐中,齐王榑以罪废,其子孙居南京,号齐庶人。有睿爁者,自负异表,与奸人谋不轨,明遇捕获之,置其党十余人于法。魏忠贤党谋尽逐东林,以明遇尝救御史游士任,五年三月,给事中薛国观遂劾其党庇徇私,忠贤即矫旨革职。未几,坐汪文言狱,追赃千二百金,谪戍贵州平溪卫。  庄烈帝即位,释还。崇祯元年,起兵部右侍郎。明年进左,迁南京刑部尚书。四年,召拜兵部尚书,疏陈四司宿弊,悉见采纳。杨鹤被逮,明遇言:“秦中流寇,明旨许抚剿并行。臣谓渠魁乞降亦宜抚,胁从负固亦宜剿。今鹤以抚贼无功就逮,倘诸臣因鹤故欲尽戮无辜,被胁之人绝其生路。宜急敕新督臣洪承畴,谕贼党杀贼自效,即神一魁、刘金辈,果立奇功,亦一体叙录。而诸将善抚驭如吴弘器等,仍与升擢,庶贼党日孤。”帝亦纳之。  五年正月,山东叛将李九成等陷登州,明遇过信巡抚余大成言,力主抚议,久愈猖獗,莱城被围几陷,乃调关外军讨定之。语详《徐从治传》。当是时,我大清兵入宣府,巡抚沈棨与中官王坤等遣使议和,馈金帛牢醴,师乃旋。事闻,帝恶棨专擅,召对明遇等于平台。明遇曲为棨解,帝不悦,逮棨下吏。于是给事中孙三杰力诋明遇、棨交关误国,同官陈赞化、吕黄钟,御史赵继鼎连劾之。明遇再疏乞罢,帝责以疏庸偾事,命解任候勘。寻以故官致仕。久之,用荐起南京兵部尚书,改工部,引疾归。国变后卒。  张凤翼,代州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广宁兵备副使,忧归。  天启初,起右参政,饬遵化兵备。三年五月,辽东巡抚阎鸣泰罢,擢凤翼右佥都御史代之。自王化贞弃广宁后,关外八城尽空,枢辅孙承宗锐意修复,而版筑未兴。凤翼闻命,疑承宗欲还朝,以辽事委之己,甚惧,即疏请专守关门。其座主叶向高、乡人韩爌柄政,抑使弗上。既抵关,以八月出阅前屯、宁远诸城,上疏极颂承宗经理功,且曰:“八城畚插,非一年可就之工;六载疮痍,非一时可起之疾。今日议剿不能,言战不得,计惟固守。当以山海为根基,宁远为门户,广宁为哨探。”其意专主守关,与承宗异议。  时赵率教驻前屯,垦田、练卒有成效。及袁崇焕、满桂守宁远,关外规模略定。忽有传中左所被兵者,永平吏民汹汹思窜,凤翼心动,亟遣妻子西归。承宗曰:“我不出关,人心不定。”遂于四年正月东行。凤翼语人曰:“枢辅欲以宁前荒塞居我,是杀我也。国家即弃辽左,犹不失全盛,如大宁、河套,弃之何害?今举世不欲复辽,彼一人独欲复耶?”密令所知居言路者诋马世龙贪淫及三大将建阃之非,以撼承宗。承宗不悦,举其言入告。适凤翼遭内艰,遂解去。承宗复上疏为世龙等辨,因诋凤翼才鄙而怯,识暗而狡,工于趋利,巧于避患。廷议以既去不复问。  六年秋,起故官,巡抚保定。明年冬,蓟辽总督刘诏罢,进凤翼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代之。崇祯元年二月,御史甯光先劾凤翼前抚保定,建魏忠贤生祠。凤翼引罪乞罢,不许。未几,谢病去。诸建祠者俱入逆案,凤翼以边臣故获宥。  三年起故官,代刘策总督蓟、辽、保定军务。既复遵、永四城,叙功,进太子少保、兵部尚书,世廕锦衣佥事。凤翼以西协单弱,条奏增良将、宿重兵、备火器、预军储、远哨探数事,从之。已,复谢病去。久之,召为兵部尚书。  明年二月,召对平台,与吏部尚书李长庚同奉“为国任事,洁己率属”之谕。寻以宣、大兵寡,上言:“国初额军,宣府十五万一千,今止六万七千。大同十三万五千,今止七万五千。乞两镇各增募万人,分营训练。且月饷止给五钱,安能致赳桓之士,乞一人食二饷。”帝并从之。给事中周纯修、御史葛征奇等以兵事日棘,劾凤翼溺职。凤翼连疏乞休,皆不许。  七年以恢复登州功,加太子少保。七月,我大清西征插汉,师旋,入山西、大同、宣府境。帝怒守臣失机,下兵部论罪。部议巡抚戴君恩、胡沾恩、焦源清革职赎杖,总督张宗衡闲住。帝以为轻,责凤翼对状。于是总督、巡抚及三镇总兵睦自强、曹文诏、张全昌俱遣戍,监视中官刘允中、刘文中、王坤亦充净军。时讨贼总督陈奇瑜以招抚偾事,给事中顾国宝劾凤翼举用非人,帝亦不问。奇瑜既罢,即命三边总督洪承畴兼督河南、山西、湖广军务,剿中原群盗。言官以承畴势难兼顾,请别遣一人为总督,凤翼不能决,既而承畴竟无功。及贼将南犯,请以江北巡抚杨一鹏镇凤阳,防护皇陵,温体仁不听,凤翼亦不能再请。八年正月,贼果毁凤阳皇陵。言官交章劾凤翼,凤翼亦自危,引罪乞罢。帝不许,令戴罪视事。  初,贼之犯江北也,给事中桐城孙晋以乡里为忧。凤翼曰:“公南人,何忧贼?贼起西北,不食稻米,贼马不饲江南草。”闻者笑之。事益急,始令硃大典镇凤阳。寻推卢象升为总理,与洪承畴分讨南北贼,而贼已蔓延不可制矣。给事中刘昌劾凤翼推总兵陈壮猷,纳其重贿。凤翼力辩,昌贬秩调外。  已而凤翼言:“剿贼之役,原议集兵七万二千,随贼所向,以殄灭为期。督臣承畴以三万人分布豫、楚数千里,力薄,又久戍生疾,故尤世威、徐来朝俱溃。以二万人散布三秦千里内,势分,又孤军无援,故艾万年、曹文诏俱败。今既益以祖宽、李重镇、倪宠、牟文绶兵万二千,又募楚兵七千,合九万有奇,兵力厚矣。请以贼在关内者属承畴,在关外者属象升,倘贼尽出关,则承畴合剿于豫,尽入关,则象升合剿于秦。臣更有虑者,贼号三四十万,更迭出犯,势众而力合;我零星四应,势寡而力分。贼所至因粮于我,人皆宿饱;我所至樵苏后爨,动辄呼庚。贼马多行疾,一二日而十舍可至;我步多行缓,三日而重茧难驰。众寡、饥饱、劳逸之势,相悬如此,贼何日平。乞严敕督、理二臣,选将统军,军各一二万人,俾前茅、后劲、中权联络相贯,然后可制贼而不为贼制。今贼大势东行,北有黄河,南有长江,东有漕渠,彼无舟楫,岂能飞越?我兵从西北穷追,犹易为力。此防河扼险,目前要策,所当申饬者也。”帝称善,命速行之。凤翼自请督师讨贼,帝优诏不允。  九年二月,给事中陈昌文上言:“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今既假督、理二臣以便宜,则行军机要不当中制。若今日议不许斩级,明日又议必斩级,今日议征兵援凤,明日又议撤兵防河,心至无所适从。愿枢臣自今凡可掣督、抚之肘者,俱宽之文法,俾得展布可也。兵法:守敌所不攻,攻敌所不守,奇正错出,灭贼何难。今不惟不能灭,乃今日破军杀将,明日又陷邑残州,止罪守令而不及巡抚,岂法之平?愿枢臣自今凡可责诸抚之成者,勿宽文法,俾加磨砺可也。”帝纳其言。  江北之贼,自滁州、归德两败后,尽趋永宁、卢氏、内乡、淅川大山中,关中贼亦由阌乡、灵宝与之合。凤翼请敕河南、郧阳、陕西三巡抚各督将吏扼防,毋使轶出,四川、湖广两巡抚移师近界,听援剿,而督、理二臣以大军入山蹙之,且严遏米商通贩,贼可尽殄。帝深然之,克期五月荡平,老师费财,督抚以下罪无赦。凤翼虽建此策,象升所部多骑军,不善入山,贼竟不能灭。  至七月,我大清兵自天寿山后入昌平,都城戒严。给事中王家彦以陵寝震惊,劾凤翼坐视不救。凤翼惧,自请督师。赐尚方剑,尽督诸镇勤王兵。以左侍郎王业浩署部事,命中官罗维宁监督通、津、临、德军务,而宣大总督梁廷栋亦统兵入援。三人相掎角,皆退怯不敢战,于是宝坻、顺义、文安、永清、雄、安肃、定兴诸县及安州、定州相继失守。言官劾疏五六上,凤翼忧甚。  己巳之变,尚书王洽下狱死,复坐大辟。凤翼知不免,日服大黄药,病已殆,犹治军书不休。至八月末,都城解严,凤翼即以九月朔卒。已而议罪夺其官。十一年七月,论前剿寇功,有诏叙复。  帝在位十七年间,易中枢十四人,皆不久获罪。凤翼善温体仁,独居位五载。其督师也,意图逭责,乃竟以畏法死。  陈新甲,长寿人。万历时举于乡,为定州知州。崇祯元年,入为刑部员外郎,进郎中。迁宁前兵备佥事。宁前,关外要地,新甲以才能著。四年,大凌新城被围,援师云集,征缮悉倚赖焉。及城破,坐削籍。巡抚方一藻惜其才,请留之,未报。监视中官马云程亦以为言,乃报可。新甲言:“臣蒙使过之恩,由监视疏下,此心未白,清议随之,不敢受。”不许。寻进副使,仍莅宁远。  七年九月,擢右佥都御史,代焦源清巡抚宣府。新甲以戎备久弛,亲历塞垣,经前人足迹所不到,具得士马损耗、城堡倾颓、弓矢甲仗朽敝状。屡疏请于朝,加整饬,边防赖之。杨嗣昌为总督,与新甲共事,以是知其才。九年五月,内艰归。  十一年六月,宣大总督卢象升丁外艰,嗣昌方任中枢,荐新甲堪代。诏擢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夺情任之。会大清兵深入内地,诏新甲受代,即督所部兵协御。未几,象升战殁,孙传庭代统其军,新甲与相倚仗,终不敢战。明年春,畿辅解严。顺天巡按刘呈瑞劾其前后逗挠。新甲历陈功状,且言呈瑞挟仇,帝不问。既赴镇,列上编队伍、严哨探、明训练、饬马政、练火器、禁侵渔诸事,报可。麾下卒夜哗,新甲请罪,亦不问。给事中戴明说尝劾之,帝以轻议重臣,停其俸。  十三年正月,召代傅宗龙为兵部尚书。自弘治初贾俊后,乙榜无至尚书者。兵事方亟,诸大臣避中枢,故新甲得为之。陛见毕,陈保邦十策,多廷臣所尝言。惟言天寿山后宜设总兵,徐州亦宜设重镇,通两京咽喉,南护凤陵,中防漕运,帝并采用之。复陈枢政四要及兵事四失,帝即命饬行。  十四年三月,贼陷雒阳、襄阳,福、襄二王被难,镌新甲三秩视事。旧制,府、州、县城郭失守者,长吏论死。宛平知县陈景建言村镇焚掠三所者,长吏当戍边。新甲主其议,言:“有司能兼顾乡城,即与优叙。若四郊被寇,与失机并论。”帝即从之。然是时中原皆盗,其法亦不能行也。杨嗣昌卒于军中,新甲举丁启睿往代,议者尤其失人。然傅宗龙、孙传庭并以微罪系狱,新甲于召对时称其才,退复上章力荐,两人获用,亦新甲力也。寻论秋防功,复所镌秩。  时锦州被围久,声援断绝。有卒逸出,传祖大寿语,请以车营逼,毋轻战。总督洪承畴集兵数万援之,亦未敢决战。帝召新甲问策,新甲请与阁臣及侍郎吴甡计之,因陈十可忧、十可议,而遣职方郎张若麒面商于承畴。若麒未返,新甲请分四道夹攻,承畴以兵分力弱,意主持重以待。帝以为然,而新甲坚执前议。若麒素狂躁,见诸军稍有斩获,谓围可立解,密奏上闻。新甲复贻书趣承畴,承畴激新甲言,又奉密敕,遂不敢主前议。若麒益趣诸将进兵。诸将以八月次松山,为我大清兵所破,大溃,士卒死亡数万人。若麒自海道遁还,言官请罪之,新甲力庇,复令出关监军。锦州围未解,承畴又被围于松山,帝深以为忧,新甲不能救。十五年二月,御史甘惟爃劾新甲寡谋误国,请速令举贤自代,不纳。三月,松山、锦州相继失,若麒复自宁远遁还。言官劾若麒者,悉及新甲。新甲屡乞罢,皆不从。  新甲雅有才,晓边事,然不能持廉,所用多债帅。深结中贵为援,与司礼王德化尤昵,故言路攻之不能入。当是时,闯贼蹂躏河南,开封屡被围,他郡县失亡相踵,总督傅宗龙、汪乔年出关讨贼,先后陷殁,贼势愈张。言官劾新甲者,章至数十。新甲请罪章亦十余上,帝辄慰留。  初,新甲以南北交困,遣使与大清议和,私言于傅宗龙。宗龙出都日,以语大学士谢升。升后见疆事大坏,述宗龙之言于帝。帝召新甲诘责,新甲叩头谢罪。升进曰:“倘肯议和,和亦可恃。”帝默然,寻谕新甲密图之,而外廷不知也。已,言官谒升。升言:“上意主和,诸君幸勿多言。”言官骇愕,交章劾升,升遂斥去。帝既以和议委新甲,手诏往返者数十,皆戒以勿泄。外廷渐知之,故屡疏争,然不得左验。一日,所遣职方郎马绍愉以密语报,新甲视之置几上。其家僮误以为塘报也,付之抄传,于是言路哗然。给事中方士亮首论之,帝愠甚,留疏不下。已,降严旨,切责新甲,令自陈。新甲不引罪,反自诩其功,帝益怒。至七月,给事中马嘉植复劾之,遂下狱。新甲从狱中上书乞宥,不许。新甲知不免,遍行金内外。给事中廖国遴、杨枝起等营救于刑部侍郎徐石麒,拒不听。大学士周延儒、陈演亦于帝前力救,且曰:“国法,敌兵不薄城不杀大司马。”帝曰:“他且勿论,戮辱我亲籓七,不甚于薄城耶?”遂弃新甲于市。  新甲为杨嗣昌引用,其才品心术相似,军书旁午,裁答无滞。旁初甚倚之,晚特恶其泄机事,且彰主过,故杀之不疑。厥后给事中沈迅力诋其失,帝曰:“令尔作新甲,恐更不如。”迅惭而退。新甲初自阳和入都门,黄雾四塞,识者以为不祥,及是果应。  冯元飙,字尔韬,慈溪人。父若愚,南京太仆少卿。天启元年,元飙与兄元飏同举于乡。明年,元飙成进士,历知澄海、揭阳。  崇祯四年,征授户科给事中。帝遣中官出镇,元飙力争。时元飏亦疏论中官,兄弟俱有直声。无何,上疏力诋周延儒,被切责。寻论山东总督刘宇烈纵寇主抚罪。又言礼部侍郎王应熊无大臣体,宜罢。复荐词臣姚希孟孤忠独立,不当夺讲官;科臣赵东曦正词谠论,不当夺言路。皆不纳。应熊谋改吏部,元飙复摭劾其贪秽数事。被旨谯责,遂乞假归。  八年春还朝。时凤阳皇陵毁,廷臣交论温体仁、王应熊朋比误国。元飙上言:“政本大臣,居实避名,受功辞罪。平时养威自重,遇天下有事,辄曰:‘昭代本无相名,吾侪止供票拟。’上委之圣裁,下委之六部,持片语,丛百欺。夫中外之责,孰大于票拟?有汉、唐宰相之名而更代天言,有国初顾问之荣而兼隆位号,地亲势峻,言听志行,柄用专且重者莫如今日,犹可谢天下责哉?”迁礼科右给事中,再迁刑科左给事中。数言部囚多轻罪,请帝宽宥,并采纳之。诏简东宫讲官,左谕德黄道周为首辅张至发所扼,且疏诋之。元飙言:“道周至清无徒,忠足以动人主,惟不能得执政欢。”至发恚,两疏诋元飙,帝皆置不问。由户科都给事中擢太常少卿,改南京太仆卿,就迁通政使。  十五年六月召拜兵部右侍郎,转左。元飙多智数,尚权谲,与兄元飏并好结纳,一时翕然称“二冯”。然故与冯铨通谱谊。初在言路,诋周延儒,及为侍郎,延儒方再相,元飙因与善。延儒欲以振饥为铨功,复冠带,惮众议,元飙令引吴甡入阁助之,既而甡背延儒议。熊开元欲尽发延儒罪,元飙沮止之,开元以是获重谴。兵部尚书陈新甲弃市,元飚署部事。一日,帝召诸大臣游西苑,赐宴明德殿,因论兵事。良久,出御马佳者百余匹,及内制火箭,次第示元飙,元飙为辨其良楛。帝曰:“大司马缺久,无逾卿者。”元飙以多病辞,乃用张国维。  十六年五月,国维下狱,遂以元飙为尚书。帝倚之甚至,元飙顾不能有所为。河南、湖广地尽陷,关、宁又日告警。至八月,以病剧乞休。帝慰留之,赐瓜果食物,遣医诊视。请益坚,乃允其去。  元飙颇能料事。孙传庭治兵关中,元飙谓不可轻战。廷臣多言不战则贼益张,兵久易懦。元飙谓将士习懦,未经行阵,宜致贼而不宜致于贼。乃于帝前争之曰:“请先下臣狱,俟一战而胜,斩臣谢之。”又贻书传庭,戒毋轻斗,白、高两将不可任。传庭果败。将归,荐李邦华、史可法自代。帝不用,用兵科都给事中张缙彦,都城遂不守。福王时,元飙卒,其家请恤。给事中吴适言:“元飙身膺特简,莫展一筹,予以祭葬,是使误国之臣生死皆得志也。”部议卒如所请。  元飏,字尔赓,举崇祯元年进士,授都水主事。帝遣中官张彝宪总理户、工二部事。元飙抗疏谓:“内臣当别立公署,不当踞二部堂,二部司属亦不得至彝宪门,犯交结禁。”帝责以沽名,彝宁亦愠,元飏请告归。寻起礼部主事,进员外郎中,迁苏松兵备参议。温体仁当国,唐世济为都御史,皆乌程人,其乡人盗太湖,以两家为奥主。元飏捕得其渠魁,则世济族子也,置之法。迁福建提学副使,巡抚张国维奏留之。太仓人陆文声讦其乡官张溥、张采倡复社,乱天下。巡按倪元珙以属元飏,元飏盛称溥等,元珙据以入告。体仁庇文声,两人并获谴,元飏谪山东盐运司判官。十一年,济南被兵,摄济宁兵备事。十四年,迁天津兵备副使。十月,擢右佥都御史,代李继贞巡抚天津,兼督辽饷。明年叙军功,廕一子锦衣卫。时元飙已掌中枢。帝顾其兄弟厚,尝赐宫参疗元飏疾。而元飏以衰老乞休。诏遣李希沆代,未至而京城陷,元飏乃由海道脱归。是秋九月卒。  赞曰:明季疆场多故,则重本兵之权,而居是位者乃多庸暗阘冗之辈。若张鹤鸣之任王化贞,陈新甲之举丁启睿,皆暗于知人。至松山之役,其误国可胜言哉!梁廷栋谓民穷之故在官贪,似矣。而因以售其加派之说,是所谓亡国之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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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四

  崔景荣黄克缵毕自严李长庚(王志道)刘之凤  崔景荣,字自强,长垣人。万历十一年进士。授平阳府推官。擢御史,劾东厂太监张鲸罪。巡按甘肃、湖广、河南,最后按四川,积台资十八年。  播州乱,景荣监大帅遇刘綎、吴广辈军。綎驰金帛至景荣家,为其父寿,景荣上疏劾之。播州平,或请以播北畀安氏,景荣不可。会总督李化龙忧去,景荣为请蠲蜀一岁租,恤上东五路,罢矿使。化龙疏叙监军功,弗及景荣。已,晋太仆少卿。  三年满,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宁夏。银定素骄,岁入掠。景荣亲督战破之,因议革导贼诸部赏,诸部惧,请与银定绝。银定既失导,亦叩关求市。宁夏岁市费不赀,景荣议省之。在任三年,仅一市而已。其后延镇吉能等挟款求补市,卒勿许,岁省金钱十余万。  四十一年,入为兵部右侍郎,总京营戎政。改吏部,以疾辞去。逾年,起宣府大同总督。召还,晋兵部尚书。会辽、沈失,熊廷弼、王化贞议不协,命廷臣议经、抚去留,景荣数为言官所论。御史方震孺请罢景荣,以孙承宗代之。遂引疾归。  天启四年十一月,特起为吏部尚书。当是时,魏忠贤盗国柄,群小更相倚附,逐尚书赵南星。即家起景荣,欲倚为助。比至,忠贤饰大宅以待,景荣不赴。锦衣帅田尔耕来谒,又辞不见。帝幸太学,忠贤欲先一日听祭酒讲,议裁诸听讲大臣赐坐赐茶礼,又议减考选员额,汰京堂添注官。景荣皆力持不行,浸忤忠贤指。又移书魏广微,劝其申救杨涟、左光斗。广微不得已,为具揭。寻以景荣书为征,曰:“景荣教我也。”于是御史倪文焕、门克新先后劾景荣阴护东林,媚奸邪而邀后福。得旨,削夺为民。崇祯改元,复原职。四年卒,赠少保。  黄克缵,字绍夫,晋江人。万历八年进士。除寿州知州,入为刑部员外郎。累官山东左布政使,就迁右副都御史,巡抚其地。请停矿税,论劾税使陈增、马堂,他惠政甚著。屡以平盗功,加至兵部尚书。四十年,诏以故官参赞南京机务,为御史李若星、魏云中所劾,还家候命。居三年,始履任。四十四年冬,隆德殿灾,上疏陈时政,语极痛切。不报。  召理京营戎政,改刑部尚书,预受两朝顾命。李选侍将移宫,其内侍王永福、姚进忠等八人坐盗乾清宫珠宝下吏。克缵拟二人辟,余俱末减。帝不从,命辟六人,余遣戍。克缵言:“姜升、郑稳山、刘尚理不持一物,刘逊拾地上珠,还之选侍,而与永福、进忠同戮,轻重失伦。况选侍箧中物,安知非先朝所赐?”当是时,诸珰罪重,谋脱无自,惟请帝厚待选侍,则狱情自缓。于是流言四布,谓帝薄待先朝妃嫔,而克缵首入其言。帝不悦,责克缵偏听,命如前旨。  已,杨涟陈“移宫”始末。帝即宣谕廷臣,备述选侍凌虐圣母状。且曰:“大小臣工,惟私李党,责备朕躬。”克缵皇恐上言:“礼,父母并尊。事有出于念母之诚,迹或涉于彰父之过,必委曲周全,浑然无迹,斯为大孝。若谓党庇李氏,责备圣躬,臣万死不敢出。”御史焦源溥力驳其持论之谬,末言:“群竖持赀百万,借安选侍为名,妄希脱罪,克缵堕其术而不觉。”克缵奏辨,因乞罢。略言:“源溥谓在神宗时为元子者为忠,为福籓者非忠。臣敢广之曰:神宗既保护先帝,授以大位,则为神考而全其贵妃,富贵其爱子者,尤忠之大也。又谓在先帝时为二后者为忠,为选侍者非忠。臣亦广之曰:圣母既正名定位,则光昭刑于之令德,勿虚传宫帏之忿争,尤忠之大也。若如源溥言,必先帝不得正其始,圣母不得正其终,方可议斯狱耳。”疏入,帝怒甚,责以轻肆无忌,不谙忠孝。克缵皇恐引罪,大学士刘一燝等亦代为言,乃已。无何,给事中董承业、孙杰、毛士龙,御史潘云翼、杨新期,南京御史王允成并劾克缵是非舛谬。克缵不服,言曩不举李三才,故为诸人所恶。源溥复劾克缵借三才以倾言官。克缵奏辨,再乞休,帝不问。  天启元年冬,加太子太保。寻复以兵部尚书协理戎政。廷臣议“红丸”,克缵述进药始末,力为方从哲辨。给事中薛文周诋其灭伦常,昵私交,昧大义。克缵愤,援《春秋》不书隐公、闵公之弑,力诋文周,且白选侍无殴圣母事。给事中沈惟炳助文周复劾克缵。先是,帝宣谕百官,明言选侍殴崩圣母。及惟炳疏上,得旨:“选侍向有触忤,朕一时传谕,不无过激。追念皇考,岂能恝然?”于是外议纷纭,咸言前此上谕,悉出王安矫托,而诸请安选侍者,益得藉为词。盖是时王安已死,魏忠贤方窃柄,故前后谕旨牴牾如此。  克缵历官中外,清强有执。持议与争“三案”者异,攻击纷起。自是群小排东林,创《要典》,率推克缵为首功。时东林方盛,克缵移疾。诏加太子太傅,乘传归。四年十二月,魏忠贤尽逐东林,召克缵为工部尚书。视事数月,复移疾归。三殿成,加太子太师。崇祯元年,起南京吏部尚书。有劾之者,不就,卒于家。  毕自严,字景曾,淄川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除松江推官。年少有才干,征授刑部主事。历工部员外郎中,迁淮徐道参议。内艰阕,分守冀宁。改河东副使,引疾去。起洮岷兵备参政。以按察使徙治榆林西路,进右布政使。泰昌时,召为太仆卿。  天启元年四月,辽阳覆。廷议设天津巡抚,专饬海防,改自严右佥都御史以往。置水军,缮战舰,备戎器。及熊廷弼建三方布置策,天津居其一,增设镇海诸营,用戚继光遗法,水军先习陆战,军由是可用。魏忠贤令锦衣千户刘侨逮天津废将,自严以无驾帖疏论之,报闻。四方所募兵日逃亡,用自严言,摄其亲属补伍。兵部主事来斯行有武略,自严请为监军。山东白莲妖贼起,令斯行率五千人往,功多。  初,万历四十六年,辽左用兵,议行登、莱海运。明年二月,特设户部侍郎一人,兼右佥都御史,出督辽饷,语详《李长庚传》。及是,长庚迁,乃命自严代。叙前平贼功,进右都御史兼户部左侍郎。时议省天津巡抚,令督饷侍郎兼领其事,即以委自严。又议讨朝鲜,自严言不可遽讨,当俟请贡输诚,东征效力,徐许其封耳。京师数地震,因言内批宜慎,恩泽宜节,人才宜惜,内操宜罢,语甚切直。自严在事数年,综核撙节,公私赖之。  五年,以右都御史掌南京都察院。明年正月,就改户部尚书。忠贤议鬻南太仆牧马草场,助殿工。自严持不可,遂引疾归。  崇祯元年,召拜户部尚书。自严以度支大绌,请核逋赋,督屯田,严考成,汰冗卒,停蓟、密、昌、永四镇新增盐菜银二十二万,俱报可。二年三月,疏言:“诸边年例,自辽饷外,为银三百二十七万八千有奇。今蓟、密诸镇节省三十三万,尚应二百九十四万八千。统计京边岁入之数,田赋百六十九万二千,盐课百一十万三千,关税十六万一千,杂税十万三千,事例约二十万,凡三百二十六万五千有奇。而逋负相沿,所入不满二百万,即尽充边饷,尚无赢余。乃京支杂项八十四万,辽东提塘三十余万,蓟、辽抚赏十四万,辽东旧饷改新饷二十万,出浮于入,已一百十三万六千。况内供召买,宣、大抚赏,及一切不时之需,又有出常额外者。乞敕下廷臣,各陈所见。”于是廷臣争效计画。自严择其可者,先列上十二事,曰增盐引,议鼓铸,括杂税,核隐田,税寺产,核牙行,停修仓廒,止葺公署,南马协济,崇文铺税,京运拨兑,板木折价。已,复列上十二事,曰增关税,捐公费,鬻生祠,酌市税,汰冗役,核虚冒,加抵赎,班军折银,吏胥纳班,河滨滩荡,京东水田,殿工冠带。帝悉允行。  诏辑《赋役全书》。自严言:“《全书》之作,自行一条鞭始,距今已四十五年。有一事而此多彼少者,其弊为混派;有司听奸吏暗洒瓜分,其弊为花派。当大为申饬。”因条八式以献。帝即命颁之天下。  给事中汪始亨极论盗屯损饷之弊。自严言:“相沿已久,难于核实。请无论军种民种,一照民田起科。”帝是其议。先是,忠贤乱政,边饷多缺,自严给发如期。又疏言:“最耗财者无如客饷。诸镇年例合三百二十七万,而客饷居三之一,宜大裁省。其次则有抚赏、召买、修筑诸费,皆不可不节。”帝褒纳之。其冬,京师被兵,帝忧劳国事,旨中夜数发。自严奏答无滞,不敢安寝,头目臃肿,事幸无乏。明年夏,以六罪自劾,乞罢,优旨慰留。先以考满加太子少保,叙遵、永克复功,再进太子太保。  兵部尚书梁廷栋请增天下田赋,自严不能止。于是旧增五百二十万之外,更增百六十五万有奇,天下益耗矣。已,陈时务十事,意主利民,帝悉采纳。又以兵饷日增,屡请清核,而兵部及督抚率为寝阁。复乞汰内地无用之兵,帝即令严饬,然不能尽行也。  御史余应桂劾自严殿试读卷,首荐陈于泰,乃辅臣周延儒姻娅。自严引疾乞休,疏四上,不允。时有诏,县令将行取者,户部先核其钱谷。华亭知县郑友元已入为御史,先任青浦,逋金花银二千九百。帝以诘户部,自严言友元已输十之七贮太仓。帝令主库者核实,无有,帝怒责自严。自严饰词辨,帝益怒,遂下自严狱,遣使逮友元。御史李若谠疏救,不纳。逾月,给事中吴甘来复抗疏论救,帝乃释之。八年五月,叙四川平贼功,复官,致仕。又三年卒,赐恤如制。  李长庚,字酉卿,麻城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江西左、右布政使,所在励清操。入为顺天府尹。改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尽心荒政,民赖以苏。盗蔓武定诸州县,讨擒其渠魁。  四十六年,辽东用兵,议行登、莱海运。长庚初言不便,后言:“自登州望铁山西北口,至羊头凹,历中岛、长行岛抵北信口,又历兔儿岛至深井,达盖州,剥运一百二十里,抵娘娘宫,陆行至广宁一百八十里,至辽阳一百六十里,每石费一金。”部议以为便,遂行之。  明年二月,特设户部侍郎一人兼右佥都御史,出督辽饷,驻天津,即以长庚为之。奏行造淮船、通津路、议牛车、酌海道、截帮运、议钱法、设按臣、开事例、严海防九事。时议岁运米百八十万石,豆九十万石,草二千一百六十万束,银三百二十四万两,长庚请留金花,行改折,借税课,言:“臣考会计录,每岁本色、折色通计千四百六十一万有奇。入内府者六百余万,入太仓者,自本色外,折色四百余万。内府六百万,自金花籽粒外,皆丝绵布帛蜡茶颜料之类,岁久皆朽败。若改折一年,无损于上,有益于下。他若陕西羊绒,江、浙织造,亦当稍停一年,济军国急。”帝不悦,言:“金花籽粒本祖宗旧制,内供正额及军官月俸,所费不赀,安得借留?其以今年天津、通州、江西、四川、广西上供税银,尽充军费。”于是户科给事中官应震上言:“考《会典》,于内库则云:金花银,国初解南京供武俸,诸边或有急,亦取给其中。正统元年,始自南京改解内库。嗣后除武官俸外,皆为御用。是金花银国初常以济边,而正统后方供御用也。《会典》于太仓库则云:嘉靖二十二年,题准诸处京运钱粮,不拘金花籽粒,应解内府者悉解贮太仓库,备各边应用。是世宗朝金花尽充兵饷,不知陛下初年何故敛之于内也。今不考各边取给应用之例,而反云正供旧额,何相左若是?至武官月俸,岁不过十余万,乃云所费不赀哉。且原数一百万,陛下始增二十万,年深日久,颠末都忘。以臣计之,毋论今年当借,即嗣后年年借用可也;毋论未来者当济边,即见在内帑者尽还太仓可也。若夫物料改折,隆庆元年曾行之以解部济边,六年又行于南京监局,亦以济边。此则祖宗旧制,陛下独不闻耶?”帝卒不听。  时诸事创始,百务坌集,长庚悉办治。天启二年,迁南京刑部尚书,就移户部。明年,召拜户部尚书,未任,以忧归。  崇祯元年,起工部尚书,复以忧去。久之,代闵洪学为吏部尚书。六年正月,修撰陈于泰疏陈时弊,宣府监视中官王坤力诋之,侵及首辅周延儒。长庚率同列上言:“陛下博览古今,曾见有内臣参论辅臣者否?自今以后,廷臣拱手屏息,岂盛朝所宜有。臣等溺职,祈立赐谴黜,终不忍开内臣轻议朝政之端,流祸无穷,为万世口实。”帝不怿。次日召对平台。时副都御史王志道劾坤语尤切,帝责令回奏。奏上,帝益怒。及面对,诘责者久之,竟削其籍。  志道,漳浦人,天启时为给事中。议“三案”为高攀龙所驳,谢病归。其后附魏忠贤,历擢左通政,论者薄之。及是,以忤中官罢。  长庚不植党援,与温体仁不甚合。推郎中王茂学为真定知府,帝不允。复推为顺德知府,帝怒,责以欺蒙,并追咎冠带监生授职事,责令回奏。奏上,斥为民。家居十年,国变,久之卒。  刘之凤,字雍鸣,中牟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历南京御史。天启三年六月,上疏别白孙承宗、王象乾、阎鸣泰本末,请定去留,而撤毛文龙海外军,令居关内。又请亟罢内操。忤魏忠贤,传旨切责,复宣谕廷臣,再渎奏者罪无赦。六年,之凤方视江防,期满奏报。忠贤夺其职。  崇祯二年,起故官。帝召周延儒燕见,宵分始出。之凤偕同官上疏曰:“臣等待罪陪京,去延儒原籍三百里,其立身居乡,不堪置齿颊。今乃特蒙眷注,必将曰举朝尽欺,独延儒一人捐躯为国,使陛下真若廷臣无可信,而延儒乃得翦所忌,树所私,曰为冯铨、霍维华等报怨。此一召也,于国事无纤毫益,而于圣德有丘山之损。”忤旨,诘责。已,复列上五事,曰举谋勇,止援兵,练土著,密侦探,选守令,俱见采纳。  累迁刑部侍郎,遂代郑三俊为本部尚书。之凤以天下囚徒皆五年一审录,高墙罪独不与,上疏言之,报可。尝与左侍郎王命璿召对平台,论律例及狱情,帝申饬而退。时有火星之变,之凤特请修刑,言:“自今狱情大者,一月奏断,小者半月。赃重人犯,结案在数年前者,大抵本犯无髓可敲,戚属亦无脂可吸。祈悉宥免,全好生之仁。”从之。然之凤虽为此奏,其后每上狱词,帝必严驳,之凤惧甚,诸司呈稿,迟疑不敢遽发,屡疏谢病,帝不从。会尚书范景文劾南京给事中荆可栋贪墨,下部讯,之凤予轻比。帝疑其受贿,下之吏,法司希旨坐绞。给事中李清言于律未合,同官葛枢复论救。帝怒,镌枢级,调外。十三年四月,之凤狱中上书自白无赃贿,情可矜原。亦置不省,竟瘐死。  计崇祯朝刑部易尚书十七人。薛贞以奄党抵死。苏茂相半岁而罢。王在晋未任,改兵部。乔允升坐逸囚遣戍。韩继思坐议狱除名。胡应台独得善去。冯英被劾遣戍。郑三俊坐议狱逮系。之凤论绞,瘐死狱中。甄淑坐纳贿下诏狱,改系刑部,瘐死。李觉斯坐议狱削籍。刘泽深卒于位。郑三俊再为尚书,改吏部。范景文未任,改工部。徐石麒坐议狱,落职闲住。胡应台再召不赴。继其后者张忻,贼陷京师,与子庶吉士端并降。  赞曰:崔景荣、黄克缵皆不为东林所与,然特不附东林耳。方东林势盛,罗天下清流,士有落然自异者,诟谇随之矣。攻东林者,幸其近己也,而援以为重。于是中立者类不免蒙小人之玷。核人品者,乃专以与东林厚薄为轻重,岂笃论哉?毕自严、李长庚计臣中办治才,而自严增赋之议,识者病焉。刘之凤议狱不当,罪止谪罢,竟予重比,刑罚不中,欲求治得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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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宗周(祝渊王毓蓍)黄道周(叶廷秀)  刘宗周,字起东,山阴人。父坡,为诸生。母章氏妊五月而坡亡。既生宗周,家酷贫,携之育外家。后以宗周大父老疾,归事之,析薪汲水,持药糜。然体孱甚,母尝忧念之不置,遂成疾。又以贫故,忍而不治。万历二十九年,宗周成进士,母卒于家。宗周奔丧,为垩室中门外,日哭泣其中。服阕,选行人,请养大父母。遭丧,居七年始赴补。母以节闻于朝。  时有昆党、宣党与东林为难。宗周上言:“东林,顾宪成讲学处。高攀龙、刘永澄、姜士昌、刘元珍,皆贤人。于玉立、丁元荐,较然不欺其志,有国士风。诸臣摘流品可也,争意见不可;攻东林可也,党昆、宣不可。”党人大哗,宗周乃请告归。  天启元年,起仪制主事。疏言:“魏进忠导皇上驰射戏剧,奉圣夫人出入自由。一举逐谏臣三人,罚一人,皆出中旨,势将指鹿为马,生杀予夺,制国家大命。今东西方用兵,奈何以天下委阉竖乎?”进忠者魏忠贤也,大怒,停宗周俸半年。寻以国法未伸请戮崔文升以正弑君之罪,戮卢受以正交私之罪,戮杨镐、李如桢、李维翰、郑之范以正丧师失地之罪,戮高出、胡嘉栋、康应乾、牛维曜、刘国缙、傅国以正弃城逃溃之罪;急起李三才为兵部尚书,录用清议名贤丁元荐、李朴等,诤臣杨涟、刘重庆等,以作仗节徇义之气。帝切责之。累迁光禄丞、尚宝、太仆少卿,移疾归。四年,起右通政,至则忠贤逐东林且尽,宗周复固辞。忠贤责以矫情厌世,削其籍。  崇祯元年冬,召为顺天府尹。辞,不许。明年九月入都,上疏曰:  陛下励精求治,宵旰靡宁。然程效太急,不免见小利而速近功,何以致唐、虞之治?夫今日所汲汲于近功者,非兵事乎?诚以屯守为上策,简卒节饷,修刑政而威信布之,需以岁月,未有不望风束甲者,而陛下方锐意中兴,刻期出塞。当此三空四尽之秋,竭天下之力以奉饥军而军愈骄,聚天下之军以博一战而战无日,此计之左也。  今日所规规于小利者,非国计乎?陛下留心民瘼,恻然恫CR,而以司农告匮,一时所讲求者皆掊克聚敛之政。正供不足,继以杂派;科罚不足,加以火耗。水旱灾伤,一切不问,敲扑日峻,道路吞声,小民至卖妻鬻子以应。有司以掊克为循良,而抚字之政绝;上官以催征为考课,而黜陟之法亡。欲求国家有府库之财,不可得已。  功利之见动,而庙堂之上日见其烦苛。事事纠之不胜纠,人人摘之不胜摘,于是名实紊而法令滋。顷者,特严赃吏之诛,自宰执以下,坐重典者十余人,而贪风未尽息,所以导之者未善也。贾谊曰:“礼禁未然之先,法施已然之后。”诚导之以礼,将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无狗彘之心,所谓禁之于未然也。今一切诖误及指称贿赂者,即业经昭雪,犹从吏议,深文巧诋,绝天下迁改之途,益习为顽钝无耻,矫饰外貌以欺陛下。士节日隳,官邪日著,陛下亦安能一一察之。  且陛下所以劳心焦思于上者,以未得贤人君子用之也,而所嘉予而委任者,率奔走集事之人:以摘发为精明,以告讦为正直,以便给为才谞,又安所得贤者而用之?得其人矣,求之太备,或以短而废长;责之太苛,或因过而成误。  且陛下所擘画,动出诸臣意表,不免有自用之心。臣下救过不给,谗谄者因而间之,猜忌之端遂从此起。夫恃一人之聪明,而使臣下不得尽其忠,则耳目有时壅;凭一人之英断,而使诸大夫国人不得衷其是,则意见有时移。方且为内降,为留中,何以追喜起之盛乎?数十年来,以门户杀天下几许正人,犹蔓延不已。陛下欲折君子以平小人之气,用小人以成君子之公,前日之覆辙将复见于天下也。  陛下求治之心,操之太急。酝酿而为功利,功利不已,转为刑名;刑名不已,流为猜忌;猜忌不已,积为壅蔽。正人心之危,所潜滋暗长而不自知者。诚能建中立极,默正此心,使心之所发,悉皆仁义之良,仁以育天下,义以正万民,自朝廷达于四海,莫非仁义之化,陛下已一旦跻于尧、舜矣。  帝以为迂阔,然叹其忠。  未几,都城被兵,帝不视朝,章奏多留中不报。传旨办布囊八百,中官竞献马骡,又令百官进马。宗周曰:“是必有以迁幸动上者。”乃诣午门叩头谏曰:“国势强弱,视人心安危。乞陛下出御皇极门,延见百僚,明言宗庙山陵在此,固守外无他计。”俯伏待报,自晨迄暮,中官传旨乃退。米价腾跃,请罢九门税,修贾区以处贫民,为粥以养老疾,严行保甲之法,人心稍安。  时枢辅诸臣多下狱者,宗周言:“国事至此,诸臣负任使,无所逃罪,陛下亦宜分任咎。禹、汤罪己,兴也勃焉。曩皇上以情面疑群臣,群臣尽在疑中,日积月累,结为阴痞,识者忧之。今日当开示诚心,为济难之本,御便殿以延见士大夫,以票拟归阁臣,以庶政归部、院,以献可替否予言官。不效,从而更置之,无坐锢以成其罪。乃者朝廷缚文吏如孤雏,而视武健士不啻骄子,渐使恩威错置。文武皆不足信,乃专任一二内臣,阃以外次第委之。自古未有宦官典兵不误国者。”又劾马世龙、张凤翼、吴阿衡等罪,忤帝意。  三年以疾在告,进祈天永命之说,言:  法天之大者,莫过于重民命,则刑罚宜当宜平。陛下以重典绳下,逆党有诛,封疆失事有诛。一切诖误,重者杖死,轻者谪去,朝署中半染赭衣。而最伤国体者,无如诏狱。副都御史易应昌以平反下吏,法司必以锻炼为忠直,苍鹰乳虎接踵于天下矣。愿体上天好生之心,首除诏狱,且宽应昌,则祈天永命之一道也。  法天之大者,莫过于厚民生,则赋敛宜缓宜轻。今者宿逋见征及来岁预征,节节追呼,闾阎困敝,贪吏益大为民厉。贵州巡按苏琰以行李被讦于监司。巡方黩货,何问下吏?吸膏吮脂之辈,接迹于天下矣。愿体上天好生之心,首除新饷,并严饬官方,则祈天永命之又一道也。  然大君者,天之宗子;辅臣者,宗子之家相。陛下置辅,率由特简。亦愿体一人好生之心,毋驱除异己,构朝士以大狱,结国家朋党之祸;毋宠利居成功,导人主以富强,酿天下土崩之势。  周延儒、温体仁见疏不怿。以时方祷雨,而宗周称疾,指为偃蹇,激帝怒,拟旨诘之。且令陈足兵、足饷之策,宗周条画以对,延儒、体仁不能难。  为京尹,政令一新,挫豪家尤力。阉人言事辄不应,或相诟谇,宗周治事自如。武清伯苍头殴诸生,宗周捶之,枷武清门外。尝出,见优人笼箧,焚之通衢。周恤单丁下户尤至。居一载,谢病归,都人为罢市。  八年七月,内阁缺人,命吏部推在籍者,以孙慎行、林钎及宗周名上。诏所司敦趋,宗周固辞不许。明年正月入都,慎行已卒,与钎入朝。帝问人才、兵食及流寇猖獗状。宗周言:“陛下求治太急,用法太严,布令太烦,进退天下士太轻。诸臣畏罪饰非,不肯尽职业,故有人而无人之用,有饷而无饷之用,有将不能治兵,有兵不能杀贼。流寇本朝廷赤子,抚之有道,则还为民。今急宜以收拾人心为本,收拾人心在先宽有司。参罚重则吏治坏,吏治坏则民生困,盗贼由此日繁。”帝又问兵事。宗周言:“御外以治内为本。内治修,远人自服,干羽舞而有苗格。愿陛下以尧、舜之心,行尧、舜之政,天下自平。”对毕趋出。帝顾体仁迂其言,命钎辅政,宗周他用。旋授工部左侍郎。逾月,上《痛愤时艰疏》,言:  陛下锐意求治,而二帝三王治天下之道未暇讲求,施为次第犹多未得要领者。首属意于边功,而罪督遂以五年恢复之说进,是为祸胎。己巳之役,谋国无良,朝廷始有积轻士大夫之心。自此耳目参于近侍,腹心寄于干城,治术尚刑名,政体归丛脞,天下事日坏而不可救。厂卫司讥察,而告讦之风炽;诏狱及士绅,而堂廉之等夷;人人救过不给,而欺罔之习转甚;事事仰成独断,而谄谀之风日长。三尺法不伸于司寇,而犯者日众,诏旨杂治五刑,岁躬断狱以数千,而好生之德意泯。刀笔治丝纶而王言亵,诛求及琐屑而政体伤。参罚在钱谷而官愈贪,吏愈横,赋愈逋;敲扑繁而民生瘁,严刑重敛交困而盗贼日起。总理任而臣下之功能薄,监视遣而封疆之责任轻。督、抚无权而将日懦,武弁废法而兵日骄,将懦兵骄而朝廷之威令并穷于督、抚。朝廷勒限平贼,而行间日杀良报功,生灵益涂炭。一旦天牖圣衷,撤总监之任,重守令之选,下弓旌之招,收酷吏之威,布维新之化,方与二三臣工洗心涤虑,以联泰交,而不意君臣相遇之难也。得一文震孟而以单辞报罢,使大臣失和衷之谊;得一陈子壮而以过戆坐辜,使朝宁无吁咈之风。此关于国体人心非浅鲜者。  陛下必体上天生物之心以敬天,而不徒倚风雷;必念祖宗鉴古之制以率祖,而不轻改作。以简要出政令,以宽大养人才,以忠厚培国脉。发政施仁,收天下泮涣之人心,而且还内廷扫除之役,正懦帅失律之诛,慎天潢改授之途。遣廷臣赍内帑巡行郡国为招抚使,赦其无罪而流亡者。陈师险隘,坚壁清野,听其穷而自归。诛渠之外,犹可不杀一人,而毕此役,奚待于观兵哉。  疏入,帝怒甚,谕阁臣拟严旨再四。每拟上,帝辄手其疏覆阅,起行数周。已而意解,降旨诘问,谓大臣论事宜体国度时,不当效小臣归过朝廷为名高,且奖其清直焉。  时太仆缺马价,有诏愿捐者听,体仁及成国公硃纯臣以下皆有捐助。又议罢明年朝觐。宗周以输赀、免觐为大辱国。帝虽不悦,心善其忠,益欲大用。体仁患之,募山阴人许瑚疏论之,谓宗周道学有余,才谞不足。帝以瑚同邑,知之宜真,遂已不用。  其秋,三疏请告去。至天津,闻都城被兵,遂留养疾。十月,事稍定,乃上疏曰:  己巳之变,误国者袁崇焕一人。小人竞修门户之怨,异己者概坐以崇焕党,日造蜚语,次第去之。自此小人进而君子退,中官用事而外廷浸疏。文法日繁,欺罔日甚,朝政日隳,边防日坏。今日之祸,实己巳以来酿成之也。  且以张凤翼之溺职中枢也,而俾之专征,何以服王洽之死?以丁魁楚等之失事于边也,而责之戴罪,何以服刘策之死?诸镇勤王之师,争先入卫者几人,不闻以逗留蒙诘责,何以服耿如杞之死?今且以二州八县之生灵,结一饱飏之局,则廷臣之累累若若可幸无罪者,又何以谢韩爌、张凤翔、李邦华诸臣之或戍或去?岂昔为异己驱除,今不难以同己相容隐乎?臣于是而知小人之祸人国无已时也。  昔唐德宗谓群臣曰:“人言卢?巳奸邪,朕殊不觉。”群臣对曰:“此乃?巳之所以为奸邪也。”臣每三覆斯言,为万世辨奸之要。故曰:“大奸似忠,大佞似信。”频年以来,陛下恶私交,而臣下多以告讦进;陛下录清节,而臣下多以曲谨容;陛下崇励精,而臣下奔走承顺以为恭;陛下尚综核,而臣下琐屑吹求以示察。凡若此者,正似信似忠之类,究其用心,无往不出于身家利禄。陛下不察而用之,则聚天下之小人立于朝,有所不觉矣。天下即乏才,何至尽出中官下?而陛下每当缓急,必委以大任。三协有遣,通、津、临、德有遣;又重其体统,等之总督。中官总督,置总督何地?总督无权,置抚、按何地?是以封疆尝试也。  且小人每比周小人,以相引重,君子独岸然自异。故自古有用小人之君子,终无党比小人之君子。陛下诚欲进君子退小人,决理乱消长之机,犹复用中官参制之,此明示以左右袒也。有明治理者起而争之,陛下即不用其言,何至并逐其人?而御史金光辰竟以此逐,若惟恐伤中官心者,尤非所以示天下也。  至今日刑政之最舛者,成德,傲吏也,而以赃戍,何以肃惩贪之令?申绍芳,十余年监司也,而以莫须有之钻刺戍,何以昭抑竞之典?郑鄤之狱,或以诬告坐,何以示敦伦之化?此数事者,皆为故辅文震孟引绳批根,即向驱除异己之故智,而廷臣无敢言。  陛下亦无从知之也。呜呼,八年之间,谁秉国成,而至于是!臣不能为首揆温体仁解矣。语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体仁之谓也。  疏奏,帝大怒,体仁又上章力诋,遂斥为民。  十四年九月,吏部缺左侍郎,廷推不称旨。帝临朝而叹,谓大臣:“刘宗周清正敢言,可用也。”遂以命之。再辞不得,乃趋朝。道中进三札:一曰明圣学以端治本,二曰躬圣学以建治要,三曰重圣学以需治化,凡数千言。帝优旨报之。明年八月,未至擢左都御史。力辞,有诏敦趋。逾月,入见文华殿。帝问都察院职掌安在,对曰:“在正己以正百僚。必存诸中者,上可对君父,下可质天下士大夫,而后百僚则而象之。大臣法,小臣廉,纪纲振肃,职掌在是,而责成巡方其首务也。巡方得人,则吏治清,民生遂。”帝曰:“卿力行以副朕望。”乃列建道揆、贞法守、崇国体、清伏奸、惩官邪、饬吏治六事以献,帝褒纳焉。俄劾御史喻上猷、严云京而荐袁恺、成勇,帝并从之。其后上猷受李自成显职,卒为世大诟。  冬十月,京师被兵。请旌死事卢象升,而追戮误国奸臣杨嗣昌,逮跋扈悍将左良玉;防关以备反攻,防潞以备透渡,防通、津、临、德以备南下。帝不能尽行。  闰月晦日召见廷臣于中左门。时姜埰、熊开元以言事下诏狱,宗周约九卿共救。入朝,闻密旨置二人死。宗周愕然谓众曰:“今日当空署争,必改发刑部始已。”及入对,御史杨若桥荐西洋人汤若望善火器,请召试。宗周曰:“边臣不讲战守屯戍之法,专恃火器。近来陷城破邑,岂无火器而然?我用之制人,人得之亦可制我,不见河间反为火器所破乎?国家大计,以法纪为主。大帅跋扈,援师逗遛,奈何反姑息,为此纷纷无益之举耶?”因议督、抚去留,则请先去督师范志完。且曰:“十五年来,陛下处分未当,致有今日败局。不追祸始,更弦易辙,欲以一切苟且之政,补目前罅漏,非长治之道也。”帝变色曰:“前不可追,善后安在?”宗周曰:“在陛下开诚布公,公天下为好恶,合国人为用舍,进贤才,开言路,次第与天下更始。”帝曰:“目下烽火逼畿甸,且国家败坏已极,当如何?”宗周曰:“武备必先练兵,练兵必先选将,选将必先择贤督、抚,择贤督、抚必先吏、兵二部得人。宋臣曰:‘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则天下太平。’斯言,今日针砭也。论者但论才望,不问操守;未有操守不谨,而遇事敢前,军士畏威者。若徒以议论捷给,举动恢张,称曰才望,取爵位则有余,责事功则不足,何益成败哉?”帝曰:“济变之日,先才后守。”宗周曰:“前人败坏,皆由贪纵使然;故以济变言,愈宜先守后才。”帝曰:“大将别有才局,非徒操守可望成功。”宗周曰:“他不具论,如范志完操守不谨,大将偏裨无不由贿进,所以三军解体。由此观之,操守为主。”帝色解曰:“朕已知之。”敕宗周起。  于是宗周出奏曰:“陛下方下诏求贤,姜埰、熊开元二臣遽以言得罪。国朝无言官下诏狱者,有之自二臣始。陛下度量卓越,妄如臣宗周,戆直如臣黄道周,尚蒙使过之典,二臣何不幸,不邀法外恩?”帝曰:“道周有学有守,非二臣比。”宗周曰:“二臣诚不及道周,然朝廷待言官有体,言可用用之,不可置之。即有应得之罪,亦当付法司。今遽下诏狱,终于国体有伤。”帝怒甚,曰:“法司锦衣皆刑官,何公何私?且罪一二言官,何遽伤国体?有如贪赃坏法,欺君罔上,皆可不问乎?”宗周曰:“锦衣,膏梁子弟,何知礼义?听寺人役使。即陛下问贪赃坏法,欺君罔上,亦不可不付法司也。”帝大怒曰:“如此偏党,岂堪宪职!”有间曰:“开元此疏,必有主使,疑即宗周。”金光辰争之。帝叱光辰,并命议处。翼日,光辰贬三秩调用,宗周革职,刑部议罪。阁臣持不发,捧原旨御前恳救,乃免,斥为民。  归二年而京师陷。宗周徒步荷戈,诣杭州,责巡抚黄鸣骏发丧讨贼,鸣骏诫以镇静,宗周勃然曰:“君父变出非常,公专阃外,不思枕戈泣血,激励同仇,顾藉口镇静,作逊避计耶?”鸣骏唯唯。明日,复趣之。鸣骏曰:“发丧必待哀诏。”宗周曰:“嘻,此何时也,安所得哀诏哉!”鸣骏乃发丧。问师期,则曰:“甲仗未具。”宗周叹曰:“嗟乎,是乌足与有为哉!”乃与故侍郎硃大典,故给事中章正宸、熊汝霖召募义旅。将发,而福王监国于南京,起宗周故官。宗周以大仇未报,不敢受职,自称草莽孤臣,疏陈时政,言:  今日大计,舍讨贼复仇,无以表陛下渡江之心;非毅然决策亲征,无以作天下忠义之气。  一曰据形胜以规进取。江左非偏安之业,请进图江北。凤阳号中都,东扼徐、淮,北控豫州,西顾荆、襄,而南去金陵不远,请以驻亲征之师。大小铨除,暂称行在,少存臣子负罪引慝之心。从此渐进,秦、晋、燕、齐必有响应而起者。  一曰重籓屏以资弹压。淮、扬数百里,设两节钺,不能御乱,争先南下,致江北一塊土,拱手授贼。督漕路振飞坐守淮城,久以家属浮舟远地,是倡之逃也;于是镇臣刘泽清、高杰遂有家属寄江南之说。军法临阵脱逃者斩,臣谓一抚二镇皆可斩也。  一曰慎爵赏以肃军情。请分别各帅封赏,孰当孰滥,轻则收侯爵,重则夺伯爵。夫以左帅之恢复而封,高、刘之败逃亦封,又谁不当封者?武臣既滥,文臣随之,外臣既滥,中珰随之,恐天下闻而解体也。  一曰核旧官以立臣纪。燕京既破,有受伪官而叛者,有受伪官而逃者,有在封守而逃者,有奉使命而逃者,法皆不赦。亟宜分别定罪,为戒将来。  至于伪命南下,徘徊顺逆之间,实繁有徒;必且倡为曲说,以惑人心,尤宜诛绝。  又言:  当贼入秦流晋,渐过畿南,远近汹汹,独大江南北晏然,而二三督抚不闻遣一骑以壮声援,贼遂得长驱犯阙。坐视君父之危亡而不救,则封疆诸臣之当诛者一。凶问已确,诸臣奋戈而起,决一战以赎前愆,自当不俟朝食。方且仰声息于南中,争言固圉之策,卸兵权于阃外,首图定策之功,则封疆诸臣之当诛者又一。新朝既立之后,谓宜不俟终日,首遣北伐之师。不然,则亟驰一介,间道北进,檄燕中父老,起塞上名王,哭九庙,厝梓宫,访诸王。更不然,则起闽帅郑芝龙,以海师下直沽,九边督镇合谋共奋,事或可为。而诸臣计不出此,则举朝谋国不忠之当诛者又一。罪废诸臣,量从昭雪,自应援先帝遗诏及之,今乃概用新恩。诛阉定案,前后诏书鹘突,势必彪虎之类,尽从平反而后已,则举朝谋国不忠之当诛者又一。臣谓今日问罪,当自中外诸臣不职者始。  诏纳其言,宣付史馆,中外为悚动。而马士英、高杰、刘泽清恨甚,滋欲杀宗周矣。  宗周连疏请告不得命,遂抗疏劾士英,言:  陛下龙飞淮甸,天实予之。乃有扈跸微劳,入内阁,进中枢,宫衔世廕,晏然当之不疑者,非士英乎?于是李沾侈言定策,挑激廷臣矣。刘孔昭以功赏不均,发愤冢臣,朝端哗然聚讼,而群阴且翩翩起矣。借知兵之名,则逆党可以然灰,宽反正之路,则逃臣可以汲引,而阁部诸臣且次第言去矣。中朝之党论方兴,何暇图河北之贼?立国之本纪已疏,何以言匡攘之略?高杰一逃将也,而奉若骄子,浸有尾大之忧。淮、扬失事,不难谴抚臣道臣以谢之,安得不长其桀骜,则亦恃士英卵翼也。刘、黄诸将,各有旧汛地,而置若弈棋,汹汹为连鸡之势,至分剖江北四镇以慰之,安得不启其雄心,则皆高杰一人倡之也。京营自祖宗以来,皆勋臣为政,枢贰佐之。陛下立国伊始,而有内臣卢九德之命,则士英有不得辞其责者。  总之,兵戈盗贼,皆从小人气类感召而生,而小人与奄宦又往往相表里。自古未有奄宦用事,而将帅能树功于方域者。惟陛下首辨阴阳消长之机,出士英仍督凤阳,联络诸镇,决用兵之策。史可法即不还中枢,亦当自淮而北,历河以南,别开幕府,与士英相掎角。京营提督,独断寝之。书之史册,为弘光第一美政。  王优诏答之,而促其速入。  士英大怒,即日具疏辞位,且扬言于朝曰:“刘公自称草莽孤臣,不书新命,明示不臣天子也。”其私人硃统钅类遂劾宗周疏请移跸凤阳:“凤阳,高墙所在,欲以罪宗处皇上,而与史可法拥立潞王。其兵已伏丹阳,当急备。”而泽清、杰日夜谋所以杀宗周者不得,乃遣客十辈往刺宗周。宗周时在丹阳,终日危坐,未尝有惰容,客前后至者,不敢加害而去。而黄鸣骏入觐,兵抵京口,与防江兵相击斗。士英以统钅类言为信也,亦震恐。于是泽清疏劾:“宗周阴挠恢复,欲诛臣等,激变士心,召生灵之祸。”刘良佐亦具疏言宗周力持“三案”,为门户主盟,倡议亲征,图晁错之自为居守,司马懿之闭城拒君。疏未下,泽清复草一疏,署杰、良佐及黄得功名上之,言:“宗周劝上亲征,谋危君父,欲安置陛下于烽火凶危之地。盖非宗周一人之谋,姜曰广、吴甡合谋也。曰广心雄胆大,翊戴非其本怀,故阴结死党,翦除诸忠,然后迫劫乘舆,迁之别郡。如甡、宗周入都,臣等即渡江赴阙,面讦诸奸,正《春秋》讨贼之义。”疏入,举朝大骇,传谕和衷集事。宗周不得已,以七月十八日入朝。初,泽清疏出,遣人录示杰。杰曰:“我辈武人,乃预朝事耶?”得功疏辨:“臣不预闻。”士英寝不奏。可法不平,遣使遍诘诸镇,咸云不知,遂据以入告,泽清辈由是气沮。  士英既嫉宗周,益欲去之,而荐阮大铖知兵。有诏冠带陛见。未几,中旨特授兵部添注右侍郎。宗周曰:“大铖进退,系江左兴亡,老臣不敢不一争之。不听,则亦将归尔。”疏入,不听,宗周遂告归,诏许乘传。将行,疏陈五事:  一曰修圣政,毋以近娱忽远猷。国家不幸,遭此大变,今纷纷制作,似不复有中原志者。土木崇矣,珍奇集矣,俳优杂剧陈矣;内竖充廷,金吾满座,戚畹骈阗矣;谗夫昌,言路扼,官常乱矣。所谓狃近娱而忽远图也。  一曰振王纲,无以主恩伤臣纪。自陛下即位,中外臣工不曰从龙,则曰佐命。一推恩近侍,则左右因而秉权;再推恩大臣,则阁部可以兼柄;三推恩勋旧,则陈乞至今未已;四推恩武弁,则疆场视同儿戏。表里呼应,动有藐视朝廷之心;彼此雄长,即为犯上无等之习。礼乐征伐,渐不出自天子,所谓亵主恩而伤臣纪也。  一曰明国是,无以邪锋危正气。朋党之说,小人以加君子,酿国家空虚之祸,先帝末造可鉴也。今更为一二元恶称冤,至诸君子后先死于党、死于徇国者,若有余戮。揆厥所由,止以一人进用,动引三朝故事,排抑旧人。私交重,君父轻,身自树党,而坐他人以党,所谓长邪锋而危正气也。  一曰端治术,无以刑名先教化。先帝颇尚刑名,而杀机先动于温体仁。杀运日开,怨毒满天下。近如贪吏之诛,不经提问,遽科罪名;未科罪名,先追赃罚。假令有禹好善之巡方,借成德以媚权相,又孰辨之?又职方戎政之奸弊,道路啧有烦言,虽卫臣有不敢问者,则厂卫之设何为?徒令人主亏至德,伤治体,所谓急刑名而忘教化也。  一曰固邦本,毋以外衅酿内忧。前者淮、扬告变,未几而高、黄二镇治兵相攻。四镇额兵各三万,不以杀敌而自相屠毒,又日烦朝廷讲和,何为者!夫以十二万不杀敌之兵,索十二万不杀敌之饷,必穷之术耳。不稍裁抑,惟加派横征。蓄一二苍鹰乳虎之有司,以天下徇之已矣,所谓积外衅而酿内忧也。  优诏报闻。  明年五月,南都亡。六月,潞王降,杭州亦失守。宗周方食,推案恸哭,自是遂不食。移居郭外,有劝以文、谢故事者。宗周曰:“北都之变,可以死,可以无死,以身在田里,尚有望于中兴也。南都之变,主上自弃其社稷,尚曰可以死,可以无死,以俟继起有人也。今吾越又降矣,老臣不死,尚何待乎?若曰身不在位,不当与城为存亡,独不当与土为存亡乎?此江万里所以死也。”出辞祖墓,舟过西洋港,跃入水中,水浅不得死,舟人扶出之。绝食二十三日,始犹进茗饮,后勺水不下者十三日,与门人问答如平时。闰六月八日卒,年六十有八。其门人徇义者有祝渊、王毓蓍。  渊,字开美,海宁人。崇祯六年举于乡。自以年少学未充,栖峰巅僧舍,读书三年,山僧罕见其面。十五年冬,会试入都,适宗周廷诤姜埰、熊开元削籍。渊抗疏曰:“宗周戆直性成,忠孝天授,受任以来,蔬食不饱,终宵不寝,图报国恩。今四方多难,贪墨成风,求一清刚臣以司风纪,孰与宗周?宗周以迂戆斥,继之者必淟涊;宗周以偏执斥,继之者必便捷。淟涊便捷之夫进,必且营私纳贿,颠倒贞邪。乞收还成命,复其故官,天下幸甚。”帝得疏不怿,停渊会试,下礼官议。渊故不识宗周,既得命往谒。宗周曰:“子为此举,无所为而为之乎,抑动于名心而为之也?”渊爽然避席曰:“先生名满天下,诚耻不得列门墙尔,愿执贽为弟子。”明年,从宗周山阴。礼官议上,逮下诏狱,诘主使姓名。渊曰:“男儿死即死尔,何听人指使为!”移刑部,进士共疏出渊。未几,都城陷,营死难太常少卿吴麟征丧,归其柩。诣南京刑部,竟前狱,尚书谕止之。上疏请诛奸辅,通政司抑不奏。给事中陈子龙疏荐渊及待诏涂仲吉义士,可为台谏。仲吉者,漳浦人,以诸生走万里上书明黄道周冤,得罪杖谴者也。不许。  宗周罢官家居,渊数往问学。尝有过,入曲室长跪流涕自扌过。杭州失守,渊方葬母,趣竣工。既葬,还家设祭,即投缳而卒,年三十五也。逾二日,宗周饿死。  毓蓍,字元趾,会稽人。为诸生,跌宕不羁。已,受业宗周之门,同门生咸非笑之。杭州不守,宗周绝粒未死,毓蓍上书曰:“愿先生早自裁,毋为王炎午所吊。”俄一友来视,毓蓍曰:“子若何?”曰:“有陶渊明故事在。”毓蓍曰:“不然。吾辈声色中人,虑久则难持也。”一日,遍召故交欢饮,伶人奏乐。酒罢,携灯出门,投柳桥下,先宗周一月死。乡人私谥正义先生。  宗周始受业于许孚远。已,入东林书院,与高攀龙辈讲习。冯从吾首善书院之会,宗周亦与焉。越中自王守仁后,一传为王畿,再传为周汝登、陶望龄,三传为陶奭龄,皆杂于禅。奭龄讲学白马山,为因果说,去守仁益远。宗周忧之,筑证人书院,集同志讲肄。且死,语门人曰:“学之要,诚而已,主敬其功也。敬则诚,诚则天。良知之说,鲜有不流于禅者。”宗周在官之日少,其事君,不以面从为敬。入朝,虽处暗室,不敢南向。或讯大狱,会大议,对明旨,必却坐拱立移时。或谢病,徒步家居,布袍粗饭,乐道安贫。闻召就道,尝不能具冠裳。学者称念台先生。子汋,字伯绳。  黄道周,字幼平,漳浦人。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为经筵展书官。故事,必膝行前,道周独否,魏忠贤目摄之。未几,内艰归。  崇祯二年起故官,进右中允。三疏救故相钱龙锡,降调,龙锡得减死。五年正月方候补,遘疾求去。濒行,上疏曰:  臣自幼学《易》,以天道为准。上下载籍二千四百年,考其治乱,百不失一。陛下御极之元年,正当《师》之上九,其爻云:“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陛下思贤才不遽得,惩小人不易绝,盖陛下有大君之实,而小人怀干命之心。臣入都以来,所见诸大臣皆无远猷,动寻苛细,治朝宁者以督责为要谈,治边疆者以姑息为上策。序仁义道德,则以为迂昧而不经;奉刀笔簿书,则以为通达而知务。一切磨勘,则葛藤终年;一意不调,而株连四起。陛下欲整顿纪纲,斥攘外患,诸臣用之以滋章法令,摧折缙绅;陛下欲剔弊防奸,惩一警百,诸臣用之以借题修隙,敛怨市权。且外廷诸臣敢诳陛下者,必不在拘挛守文之士,而在权力谬巧之人;内廷诸臣敢诳陛下者,必不在锥刀泉布之微,而在阿柄神丛之大。惟陛下超然省览,旁稽载籍,自古迄今,决无数米量薪,可成远大之猷,吹毛数睫,可奏三五之治者。彼小人见事,智每短于事前,言每多于事后。不救凌围,而谓凌城必不可筑;不理岛民,而谓岛众必不可用;兵逃于久顿,而谓乱生于无兵;饷糜于漏邑,而谓功销于无饷。乱视荧听,浸淫相欺,驯至极坏,不可复挽,臣窃危之。自二年以来,以察去弊,而弊愈多;以威创顽,而威滋殚。是亦反申、商以归周、孔,捐苛细以崇惇大之时矣。  帝不怿,摘“葛藤”、“株连”数语,令具陈。道周上言曰:  迩年诸臣所目营心计,无一实为朝廷者。其用人行事,不过推求报复而已。自前岁春月以后,盛谈边疆,实非为陛下边疆,乃为逆珰而翻边疆也;去岁春月以后,盛言科场,实非为陛下科场,乃为仇隙而翻科场也。此非所谓“葛藤”、“株连”乎?自古外患未弭,则大臣一心以忧外患;小人未退,则大臣一心以忧小人。今独以遗君父,而大臣自处于催科比较之末。行事而事失,则曰事不可为;用人而人失,则曰人不足用。此臣所谓舛也。三十年来,酿成门户之祸,今又取缙绅稍有器识者,举网投阱,即缓急安得一士之用乎!凡绝饵而去者,必非?鱼;恋栈而来者,必非骏马。以利禄豢士,则所豢者必嗜利之臣;以箠楚驱人,则就驱者必驽骀之骨。今诸臣之才具心术,陛下其知之矣。知其为小人而又以小人矫之,则小人之焰益张;知其为君子而更以小人参之,则君子之功不立。天下总此人才,不在廊庙则在林薮。臣所知识者有马如蛟、毛羽健、任赞化,所闻习者有惠世扬、李邦华,在仕籍者有徐良彦、曾樱、硃大典、陆梦龙、邹嘉生,皆卓荦骏伟,使当一面,必有可观。  语皆刺大学士周延儒、温体仁,帝益不怿,斥为民。  九年用荐召,复故官。明年闰月,久旱修省,道周上言:“近者中外斋宿,为百姓请命,而五日内系两尚书,未闻有人申一疏者。安望其戡乱除凶,赞平明之治乎?陛下焦劳于上,小民展转于下,而诸臣括囊其间,稍有人心,宜不至此。”又上疏曰:“陛下宽仁弘宥,有身任重寄至七八载罔效、拥权自若者。积渐以来,国无是非,朝无枉直,中外臣工率苟且图事,诚可痛愤。然其视听一系于上。上急催科则下急贿赂;上乐锲核,则下乐巉险;上喜告讦,则下喜诬陷。当此南北交讧,奈何与市井细民,申勃谿之谈,修睚眦之隙乎。”时体仁方招奸人构东林、复社之狱,故道周及之。  旋进右谕德,掌司经局,疏辞。因言己有三罪、四耻、七不如。三罪、四耻,以自责。七不如者,谓“品行高峻,卓绝伦表,不如刘宗周;至性奇情,无愧纯孝,不如倪元璐;湛深大虑,远见深计,不如魏呈润;犯言敢谏,清裁绝俗,不如詹尔选、吴执御;志尚高雅,博学多通,不如华亭布衣陈继儒、龙溪举人张燮;至圜土累系之臣,朴心纯行,不如李汝璨、傅朝佑;文章意气,坎坷磊落,不如钱谦益、郑鄤。”鄤方被杖母大诟,帝得疏骇异,责以颠倒是非。道周疏辩,语复营护鄤。帝怒,严旨切责。  道周以文章风节高天下,严冷方刚,不谐流俗。公卿多畏而忌之,乃藉不如鄤语为口实。其冬,择东宫讲官。体仁已罢,张至发当国,摈道周不与。其同官项煜、杨廷麟不平,上疏推让道周。至发言:“鄤杖母,明旨煌煌,道周自谓不如,安可为元良辅导。”道周遂移疾乞休,不许。  十一年二月,帝御经筵。刑部尚书郑三俊方下吏,讲官黄景昉救之,帝未许。而帝适追论旧讲官姚希孟尝请漕储全折以为非。道周听未审,谓帝将宽三俊念希孟也,因言:“故辅臣文震孟一生蹇直,未蒙帷盖恩。天下士,生如三俊,殁如震孟、希孟,求其影似,未可多得。”帝以所对失实,责令回奏。再奏再诘,至三奏乃已。凡道周所建白,未尝得一俞旨,道周顾言不已。  六月,廷推阁臣。道周已充日讲官,迁少詹事,得与名。帝不用,用杨嗣昌等五人。道周乃草三疏,一劾嗣昌,一劾陈新甲,一劾辽抚方一藻,同日上之。其劾嗣昌,谓:  天下无无父之子,亦无不臣之子。卫开方不省其亲,管仲至比之豭狗;李定不丧继母,宋世共指为人枭。今遂有不持两服,坐司马堂如杨嗣昌者。宣大督臣卢象升以父殡在途,搥心饮血,请就近推补,乃忽有并推在籍守制之旨。夫守制者可推,则闻丧者可不去;闻丧者可不去,则为子者可不父,为臣者可不子。即使人才甚乏,奈何使不忠不孝者连苞引蘖,种其不祥以秽天下乎?嗣昌在事二年,张网溢地之谈,款市乐天之说,才智亦可睹矣,更起一不祥之人,与之表里。陛下孝治天下,缙绅家庭小小勃谿,犹以法治之,而冒丧斁伦,独谓无禁,臣窃以为不可也。  其论新甲,言:  其守制不终,走邪径,托捷足。天下即甚无才,未宜假借及此。古有忠臣孝子无济于艰难者,决未有不忠不孝而可进乎功名道德之门者也。臣二十躬耕,手足胼胝,以养二人。四十余削籍,徒步荷担二千里,不解CS屦。今虽逾五十,非有妻子之奉,婢仆之累。天下即无人,臣愿解清华,出管锁钥,何必使被棘负涂者,祓不祥以玷王化哉!  其论一藻,则力诋和议之非。帝疑道周以不用怨望,而“缙绅”、“勃谿”语,欲为郑鄤脱罪,下吏部行谴。嗣昌因上言:“鄤杖母,禽兽不如。今道周又不如鄤,且其意徒欲庇凶徒,饰前言之谬,立心可知。”因自乞罢免,帝优旨慰之。  七月五日,召内阁及诸大臣于平台,并及道周。帝与诸臣语所司事,久之,问道周曰:“凡无所为而为者,谓之天理;有所为而为者,谓之人欲。尔三疏适当廷推不用时,果无所为乎?”道周对曰:“臣三疏皆为国家纲常,自信无所为。”帝曰:“先时何不言?”对曰:“先时犹可不言,至简用后不言,更无当言之日。”帝曰:“清固美德,但不可傲物遂非。且惟伯夷为圣之清,若小廉曲谨,是廉,非清也。”时道周所对不合指,帝屡驳,道周复进曰:“惟孝弟之人始能经纶天下,发育万物。不孝不弟者,根本既无,安有枝叶。”嗣昌出奏曰:“臣不生空桑,岂不知父母?顾念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臣固在父子前。况古为列国之君臣,可去此适彼;今则一统之君臣,无所逃于天地之间。且仁不遗亲,义不后君,难以偏重。臣四疏力辞,意词臣中有如刘定之、罗伦者,抗疏为臣代请,得遂臣志。及抵都门,闻道周人品学术为人宗师,乃不如郑鄤。”帝曰:“然,朕正拟问之。”乃问道周曰:“古人心无所为,今则各有所主,故孟子欲正人心,息邪说。古之邪说,别为一教,今则直附于圣贤经传中,系世道人心更大。且尔言不如郑鄤,何也?”对曰:“匡章见弃通国,孟子不失礼貌,臣言文章不如鄤。”帝曰:“章子不得于父,岂鄤杖母者比。尔言不如,岂非朋比?”道周曰:“众恶必察。”帝曰:“陈新甲何以走邪径,托捷足?且尔言软美容悦,叩首折枝者谁耶?”道周不能对,但曰:“人心邪则行径皆邪。”帝曰:“丧固凶礼,岂遭凶者即凶人,尽不祥之人?”道周曰:“古三年丧,君命不过其门。自谓凶与不祥,故军礼凿凶门而出。夺情在疆外则可,朝中则不可。”帝曰:“人既可用,何分内外?”道周曰:“我朝自罗伦论夺情,前后五十余人,多在边疆。故嗣昌在边疆则可,在中枢则不可;在中枢犹可,在政府则不可。止嗣昌一人犹可,又呼朋引类,竟成一夺情世界,益不可。”帝又诘问久之。帝曰:“少正卯当时亦称闻人,心逆而险,行僻而坚,言伪而辨,顺非而泽,记丑而博,不免圣人之诛。今人多类此。”道周曰:“少正卯心术不正,臣心正无一毫私。”帝怒。有间,命出候旨。道周曰:“臣今日不尽言,臣负陛下;陛下今日杀臣,陛下负臣。”帝曰:“尔一生学问,止成佞耳!”叱之退。道周叩首起,复跪奏:“臣敢将忠佞二字剖析言之。夫人在君父前,独立敢言为佞,岂在君父前谗谄面谀为忠耶?忠佞不别,邪正淆矣,何以致治?”帝曰:“固也,非朕漫加尔以佞。但所问在此,所答在彼,非佞而何?”再叱之退。顾嗣昌曰:“甚矣,人心偷薄也。道周恣肆如此,其能无正乎?”乃召文武诸臣,咸聆戒谕而退。  是时,帝忧兵事,谓可属大事者惟嗣昌,破格用之。道周守经,失帝意,及奏对,又不逊。帝怒甚,欲加以重罪,惮其名高,未敢决。会刘同升、赵士春亦劾嗣昌,将予重谴,而部拟道周谴顾轻。嗣昌惧道周轻,则论己者将无已时也,亟购人劾道周者。有刑部主事张若麒谋改兵部,遂阿嗣昌意上疏曰:“臣闻人主之尊,尊无二上;人臣无将,将而必诛。今黄道周及其徒党造作语言,亏损圣德。举古今未有之好语尽出道周,无不可归过于君父。不颁示前日召对始末,背公死党之徒,鼓煽以惑四方,私记以疑后世,掩圣天子正人心息邪说至意,大不便。”帝即传谕廷臣,毋为道周劫持相朋党,凡数百言。贬道周六秩,为江西按察司照磨,而若麒果得兵部。  久之,江西巡抚解学龙荐所部官,推奖道周备至。故事,但下所司,帝亦不覆阅。而大学士魏照乘恶道周甚,则拟旨责学龙滥荐。帝遂发怒,立削二人籍,逮下刑部狱,责以党邪乱政,并杖八十,究党与。词连编修黄文焕、吏部主事陈天定、工部司务董养河、中书舍人文震亨,并系狱。户部主事叶廷秀、监生涂仲吉救之,亦系狱。尚书李觉斯谳轻,严旨切责,再拟谪戍烟瘴,帝犹以为失出,除觉斯名,移狱镇抚司掠治,乃还刑部狱。逾年,尚书刘泽深等言:“二人罪至永戍止矣,过此惟论死。论死非封疆则贪酷,未有以建言者。道周无封疆贪酷之罪,而有建言蒙戮之名,于道周得矣,非我圣主覆载之量也。陛下所疑者党耳,党者,见诸行事。道周抗疏,只托空言,一二知交相从罢斥,乌睹所谓党,而烦朝廷大法乎?且陛下岂有积恨道周,万一圣意转圜,而臣已论定,悔之何及。”仍以原拟请,乃永戍广西。  十五年八月,道周戍已经年。一日,帝召五辅臣入文华后殿,手一编从容问曰:“张溥、张采何如人也?”皆对曰:“读书好学人也。”帝曰:“张溥已死,张采小臣,科道官何亟称之?”对曰:“其胸中自有书,科道官以其用未竟而惜之。”帝曰:“亦不免偏。”时延儒自以嗣昌既已前死矣,而己方再入相,欲参用公议,为道周地也,即对曰:“张溥、黄道周皆未免偏,徒以其善学,故人人惜之。”帝默然。德璟曰:“道周前日蒙戍,上恩宽大,独其家贫子幼,其实可悯。”帝微笑,演曰:“其事亲亦极孝。”行甡曰:“道周学无不通,且极清苦。”帝不答,但微笑而已。明日传旨复故官。道周在途疏谢,称学龙、廷秀贤。既还,帝召见道周,道周见帝而泣:“臣不自意今复得见陛下,臣故有犬马之疾。”请假,许之。  居久之,福王监国,用道周吏部左侍郎。道周不欲出,马士英讽之曰:“人望在公,公不起,欲从史可法拥立潞王耶?”乃不得已趋朝。陈进取九策,拜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事。而朝政日非,大臣相继去国,识者知其将亡矣。明年三月,遣祭告禹陵。濒行,陈进取策,时不能用。甫竣事,南都亡,见唐王聿键于衢州,奉表劝进。王以道周为武英殿大学士。道周学行高,王敬礼之特甚,赐宴。郑芝龙爵通侯,位道周上,众议抑芝龙,文武由是不和。一诸生上书诋道周迂,不可居相位,王知出芝龙意,下督学御史挞之。  当是时,国势衰,政归郑氏,大帅恃恩观望,不肯一出关募兵。道周请自往江西图恢复。以七月启行,所至远近响应,得义旅九千余人,由广信出衢州。十二月进至婺源,遇大清兵。战败,被执至江宁,幽别室中,囚服著书。临刑,过东华门,坐不起,曰:“此与高皇帝陵寝近,可死矣。”监刑者从之。幕下士中书赖雍、蔡绍谨,兵部主事赵士超等皆死。  道周学贯古今,所至学者云集。铜山在孤岛中,有石室,道周自幼坐卧其中,故学者称为石斋先生。精天文历数皇极诸书,所著《易象正》、《三易洞玑》及《太函经》,学者穷年不能通其说,而道周用以推验治乱。殁后,家人得其小册,自谓终于丙戌,年六十二,始信其能知来也。  叶廷秀,濮州人。天启五年进士。历知南乐、衡水、获鹿三县,入为顺天府推官。英国公张惟贤与民争田,廷秀断归之民。惟贤属御史袁弘勋驳勘,执如初。惟贤诉诸朝,帝卒用廷秀奏,还田于民。  崇祯中,迁南京户部主事,遭内外艰。服阕,入都,未补官,疏陈吏治之弊,言:“催科一事,正供外有杂派,新增外有暗加,额办外有贴助,小民破产倾家,安得不为盗贼。夫欲救州县之弊,当自监司郡守始。不澄其源,流安能洁。乃保举之令行已数年,而称职者希觏,是连坐法不可不严也。”帝纳之,授户部主事。帝以傅永淳为吏部尚书。廷秀言永淳庸才,不当任统均。甫四月,永淳果败。道周逮下狱,廷秀抗疏救之。帝怒,杖百,系诏狱。明年冬,遣戍福建。  廷秀受业刘宗周门,造诣渊邃,宗周门人以廷秀为首。与道周未相识,冒死论救,获重罪,处之恬然。及道周释还,给事中左懋第、御史李悦心复相继论荐,执政亦称其贤,道周在途又为请。帝令所司核议,已而执政复荐。十六年冬,特旨起故官。会都城陷,未赴。福王时,兵部侍郎解学龙荐道周,并及廷秀,命以佥都御史用。及还朝,马士英恶之,抑授光禄少卿。南都覆,唐王召拜左佥都御史,进兵部右侍郎。事败,为僧以终。  赞曰:刘宗周、黄道周所指陈,深中时弊。其论才守,别忠佞,足为万世龟鉴。而听者迂而远之,则救时济变之说惑之也。《传》曰:“虽危起居,竟信其志,犹将不忘百姓之病也”,二臣有焉。杀身成仁,不违其素,所守岂不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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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五-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五 张鹤鸣(弟鹤腾)董汉儒(汪泗论)赵彦王洽(王在晋高第)梁廷栋熊明遇张凤翼陈新甲冯元飙(兄元飏) 张鹤鸣,字元平,颍州人。中万历十四年会试,父病,驰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 王应熊(何吾驺)张至发(孔贞运黄士俊刘宇亮)薛国观(袁恺)程国祥(蔡国用范复粹方逢年张四知等)陈演魏藻德(李建泰) 王应熊,字非熊,巴县人。万历四,

列传第一百四十三-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三 刘宗周(祝渊王毓蓍)黄道周(叶廷秀) 刘宗周,字起东,山阴人。父坡,为诸生。母章氏妊五月而坡亡。既生宗周,家酷贫,携之育外家。后以宗周大父老疾,归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

  王应熊(何吾驺)张至发(孔贞运黄士俊刘宇亮)薛国观(袁恺)程国祥(蔡国用范复粹方逢年张四知等)陈演魏藻德(李建泰)  王应熊,字非熊,巴县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天启中,历官詹事,以忧归。  崇祯三年,召拜礼部右侍郎。明年冬,帝遣宦官出守边镇,应熊上言:“陛下焦劳求治,何一不倚信群臣,乃群臣不肯任劳任怨,致陛下万不获已,权遣近侍监理。书之青史,谓有圣明不世出之主,而群工不克仰承,直当愧死。且自神宗以来,士习人心不知职掌何事,有举《会典》律例告之者,反讶为申、韩刑名。近日诸臣之病,非临事不担当之故,乃平时未讲求之过也;亦非因循于夙习之故,实愆忘于旧章之过也。”语皆迎帝意,遂蒙眷注。尝酗酒,诟尚书黄汝良,为给事中冯元飙所劾,汝良为之隐,乃解。五年,进左侍郎,元飙发其贪污状,帝不省。  应熊博学多才,熟谙典故,而性谿刻强很,人多畏之。周延儒、温体仁援以自助,咸与亲善。及延儒罢,体仁援益力。六年冬,廷推阁臣,应熊望轻不与,特旨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何吾驺并入参机务。命下,朝野胥骇。给事中章正宸劾之曰:“应熊强愎自张,纵横为习,小才足覆短,小辨足济贪,今大用,必且芟除异己,报复恩仇,混淆毁誉。况狼籍封靡,沦于市行。愿收还成命,别选忠良。且讹言谓左右先容,由他途以进,使天下薰心捷足之徒驰骋而起,为圣德累不小。”帝大怒,下正宸诏狱,削籍归。有劝应熊为文彦博者,应熊咈然,佯具疏引退,语多愤激。屡为给事中范淑泰、御史吴履中所攻,帝皆不问。  八年正月,流贼陷凤阳,毁皇陵。巡抚杨一鹏,应熊座主;巡按吴振缨,体仁姻也。二人恐帝震怒,留一鹏、振缨疏未上,俟恢复报同奏之,遂拟旨令抚按戴罪。主事郑尔说、胡江交章诋应熊、体仁朋比误国,帝怒谪二人,而给事中何楷、许誉卿、范淑泰,御史张缵曾、吴履中、张肯堂言之不已。淑泰言:“一鹏《恢复疏》以正月二十一日,《核察失事情形疏》以正月二十八日,天下有未失事先恢复者哉?应熊改填月日,欺诳之罪难辞。”且劾其他受贿事。帝顾应熊厚,皆不听,而镌楷、缵曾秩,慰谕应熊。应熊亦屡疏辩,谓:“座主门生,谊不容薄,敢辞比之名。票拟实臣起草,敢辞误之罪。”楷益愤,屡疏纠之,最后复疏言:“故事,奏章非发抄,外人无由闻;非奉旨,邸报不许抄传。臣疏六月初十日上,十四日始奉明旨,应熊乃于十三日奏辩,旨尚未下,应熊何由知?臣不解者一。且旨下必由六科抄发。臣疏十四日下,而百户赵光修先送锦衣堂上官,则疏可不由科抄矣。臣不解者二。”应熊始惧,具疏引罪。帝下其家人及直日中书七人于狱。狱具,家人戍边,中书贬二秩。应熊乃屡疏乞休去,乘传赐道里费,行人护行。帝亦知应熊不协人望,特己所拔擢,不欲以人言去也。  十二年遣官存问。其弟应熙横于乡,乡人诣阙击登闻鼓,列状至四百八十余条,赃一百七十余万,词连应熊。诏下抚按勘究。会应熊复召,事得解。  时延儒再相,患言者攻己,独念应熊刚很,可藉以制之,力言于帝。十五年冬,遣行人召应熊。明年六月,应熊未至,延儒已罢归。给事中龚鼎孳密疏言:“陛下召应熊,必因其秉国之日,众口交攻,以为孤立无党;孰知其同年密契,肺腑深联,恃延儒在也。臣去年入都,闻应熊贿延儒为再召计。延儒对众大言,至尊欲起巴县。巴县者,应熊也。未几,召命果下。以政本重地,私相援引,是延儒虽去犹未去,天下事何堪再误!”帝得疏心动,留未下。已而延儒被逮,不即赴,俟应熊至,始尾之行。一日,帝顾中官曰:“延儒何久不至?”对曰:“需王应熊先入耳。”帝益疑之。九月,应熊至,宿朝房。请入对,不许;请归田,许之,乃惭沮而返。  十七年三月,京师陷。五月,福王立于南京。八月,张献忠陷四川。乃改应熊兵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川、湖、云、贵军务,专办川寇。时川中诸郡,惟遵义未下,应熊入守之,缟素誓师,开幕府,传檄讨贼。明年奏上方略,请敕川陕、湖贵两总督,郧阳、湖广、贵州、云南四巡抚出师合讨,并劾四川巡抚马体乾纵兵淫掠,革职提问。命未达而南都亡,体乾居职如故。已而献忠死,诸将杨展等各据州县自雄,应熊不能制。其部将曾英最有功,复重庆,屡破贼兵。王祥亦出师綦江相犄角。祥才武不及英,而应熊委任过之。又明年十月,献忠余党孙可望、李定国等南走重庆,英战殁。可望袭破遵义,应熊遁入永宁山中,旋卒于毕节卫。一子阳禧,死于兵,竟无后。  何吾驺,香山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由庶吉士历官少詹事。崇祯五年,擢礼部右侍郎。六年十一月,加尚书,同王应熊入阁。温体仁久柄政,欲斥给事中许誉卿。已拟旨,文震孟争之,吾驺亦助为言。体仁讦奏,帝夺震孟官,兼罢吾驺。详见《震孟传》。  居久之,唐王自立于福州,召为首辅,与郑芝龙议事辄相牴牾。闽疆既失,踉跄回广州。永明王以原官召之,为给事中金堡、大理寺少卿赵昱等所攻。引疾辞去,卒于家。  张至发,淄川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历知玉田、遵化。行取,授礼部主事,改御史。时齐、楚、浙三党方炽,至发,齐党也,上疏陈内降之弊。因言:“陛下恶结党,而秉揆者先不能超然门户外。顷读科臣疏云:‘日来慰谕辅臣温旨,辅臣与司礼自相参定,方听御批。’果若人言,天下事尚可问耶?”语皆刺叶向高,帝不报。时言官争排东林,户部郎中李朴不平,抗疏争。至发遂劾朴背公死党,诳语欺君,帝亦不报。  寻出按河南。福王之籓洛阳,中使相望于道。至发以礼裁之,无敢横。宗禄不给,为置义田,以赡贫者。四十三年,豫省饥,请留饷备振,又请改折漕粮,皆报闻。还朝,引病归。  天启元年,进大理寺丞。三年请终养。魏忠贤党荐之,矫旨令吏部擢用,至发方养亲不出。  崇祯五年,起顺天府丞,进光禄卿。精核积弊,多所厘正,遂受帝知。八年春,迁刑部右侍郎。六月,帝将增置阁臣,以翰林不习世务,思用他官参之,召廷臣数十人,各授一疏,令拟旨。遂擢至发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与文震孟同入直。自世宗朝许赞后,外僚入阁,自至发始。  时温体仁为首辅,钱士升、王应熊、何吾驺次之。越二年,体仁辈尽去,至发遂为首辅。万历中,申时行、王锡爵先后柄政,大旨相绍述,谓之“传衣钵”。至发代体仁,一切守其所为,而才智机变逊之,以位次居首,非帝之所注也。尝简东宫讲官,摈黄道周,为给事中冯元飙所刺。至发怒,两疏诋道周,而极颂体仁孤执不欺,复为编修吴伟业所劾。讲官项煜论至发把持考选,庇儿女姻任浚而抑成勇。至发上章辩,帝遂逐煜去。  内阁中书黄应恩悍戾,体仁、至发辈倚任之,恃势恣横。及为正字,不当复为东宫侍书,恐帝与太子开讲同日也。至发不谙故事,令兼之。应恩不能兼,讲官撰讲义送应恩缮录,拒不纳。检讨杨士聪论之,至发揭寝其疏,士聪复上书阁中,极论其事,至发终庇之。会复故总督杨鹤官,许给诰命,应恩当撰文。因其子嗣昌得君,力为洗雪。忤旨,将加罪,至发拟公揭救。同官孔贞运、傅冠曰:“曩许士柔事,吾辈未尝救,独救应恩何也?”至发咈然曰:“公等不救,我自救之。”连上三揭。帝不听,特降谕削应恩籍,嗣昌疏救,亦不听。无何,大理寺副曹荃发应恩赇请事,词连至发。至发愤,连疏请勘。帝虽优旨褒答,卒下应恩狱。至发乃具疏,自谓当去者三,而未尝引疾,忽得旨回籍调理,时人传笑,以为遵旨患病云。  至发颇清强。起自外吏,诸翰林多不服,又始终恶异己,不能虚公延揽。帝亦恶其泄漏机密,听之去。且不遣行人护行,但令乘传,赐道里费六十金、彩币二表里,视首辅去国彝典,仅得半焉。既归,捐赀改建淄城,赐敕优奖。俄以徽号礼成,遣官存问。十四年夏,帝思用旧臣,特敕召周延儒、贺逢圣及至发,独至发四疏辞。明年七月病殁。先屡加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及卒,赠少保,祭葬,廕子如制。  代至发为首辅者,孔贞运。代贞运者,刘宇亮。贞运,句容人,至圣十三代孙也。万历四十七年以殿试第二人授编修。天启中,充经筵展书官,纂修《两朝实录》。庄烈帝嗣位,贞运进讲《皇明宝训》,称述祖宗勤政讲学事,帝嘉纳之。  崇祯元年,擢国子监祭酒,寻进少詹,仍管监事。二年正月,帝临雍,贞运进讲《书经》。唐贞观时,祭酒孔颖达讲《孝经》,有释奠颂。孔氏子孙以国师进讲,至贞运乃再见。帝以圣裔故,从优赐一品服。冬十月,畿辅被兵,条上御敌城守应援数策。寻以艰归。六年服阕,起南京礼部侍郎。越二年,迁吏部左侍郎。  九年六月,与贺逢圣、黄士俊并入内阁。时体仁当国,欲重治复社,值其在告,贞运从宽结之。体仁怒语人曰:“句容亦听人提索矣。”自是不敢有所建白。及至发去位,贞运代之,乃揭救郑三俊、钱谦益,俱从宽拟。帝亲定考选诸臣,下辅臣再阅,贞运及薛国观有所更。迨命下,阁拟悉不从,而帝以所择十八卷下部议行。适新御史郭景昌等谒贞运于朝房,贞运言所下诸卷,说多难行。景昌与辩,退即上疏劾之。帝虽夺景昌俸,贞运卒引归。十七年五月,庄烈帝哀诏至,贞运哭临,恸绝不能起。舁归,得疾遽卒。  黄士俊,顺德人。万历三十五年殿试第一。授修撰,历官礼部尚书。崇祯九年入阁,累加少傅,予告归。父母俱在堂,锦衣侍养,人以为荣。唐王以原官召,未赴。后相永明王,耄不能决事,数为台省论列。辞归而卒。  刘宇亮,绵竹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屡迁吏部右侍郎。崇祯十年八月,擢礼部尚书,与傅冠、薛国观同入阁。宇亮短小精悍,善击剑。居翰林,常与家僮角逐为乐。性不嗜书,馆中纂修、直讲、典试诸事,皆不得与。座主钱士升为之援,又力排同乡王应熊,张己声誉,竟获大用。明年六月,贞运罢归,遂代为首辅。其冬,都城戒严,命阅视三大营及勇卫营军士,两日而毕。又阅视内城九门,外城七门,皆苟且卒事。  时大清兵深入,帝忧甚,宇亮自请督察军情。帝喜,即革总督卢象升任,命宇亮往代。字亮请督察,而帝忽改为总督,大惧,与国观及杨嗣昌谋,且具疏自言。乃留象升,而宇亮仍往督察,各镇勤王兵皆属焉。甫抵保定,闻象升战殁,过安平,侦者报大清兵将至,相顾无人色,急趋晋州避之,知州陈弘绪闭门不纳,士民亦歃血誓不延一兵。宇亮大怒,传令箭:亟纳师,否则军法从事。弘绪亦传语曰:“督师之来以御敌也,今敌且至,奈何避之?刍粮不继,责有司,欲入城,不敢闻命。”宇亮乃驰疏劾之,有旨逮治。州民诣阙讼冤,愿以身代者千计,弘绪得镌级调用。帝自是疑宇亮不任事,徒扰民矣。  明年正月至天津。愤诸将退避,疏论之,因及总兵刘光祚逗遛状。国观方冀为首辅,与嗣昌谋倾宇亮,遽拟旨军前斩光祚。比旨下,光祚适有武清之捷,宇亮乃系光祚于狱,而具疏乞宥,继上武清捷音。国观乃拟严旨,责以前后矛盾,下九卿科道议。佥谓宇亮玩弄国宪,大不敬。宇亮疏辩,部议落职闲住,给事中陈启新、沈迅复重劾之,改拟削籍。帝令戴罪图功,事平再议。宇亮竟以此去位,而国观代为首辅矣。已而定失事者五案,宇亮终免议。久之,卒于家。  薛国观,韩城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授莱州推官。天启四年,擢户部给事中,数有建白。魏忠贤擅权,朝士争击东林。国观所劾御史游士任、操江都御史熊明遇、保定巡抚张凤翔、兵部侍郎萧近高、刑部尚书乔允升,皆东林也。寻迁兵科右给事中,于疆事亦多所论奏。忠贤遣内臣出镇,偕同官疏争。七年,再迁刑科都给事中。  崇祯改元,忠贤遗党有欲用王化贞,宽高,出胡嘉栋者,国观力持不可。奉命祭北镇医无闾,还言关内外营伍虚耗、将吏侵克之弊,因荐大将满桂才。帝褒以忠谠,令指将吏侵克者名,列上副将王应晖等六人,诏俱属之吏。陕西盗起,偕乡人仕于朝者,请设防速剿,并追论故巡抚乔应甲纳贿纵盗罪。削应甲籍,籍其赃。国观先附忠贤,至是大治忠贤党,为南京御史袁耀然所劾。国观惧,且虞挂察典,思所以挠之,乃劾吏科都给事中沈惟炳、兵科给事中许誉卿,言:“两人主盟东林,与瞿式耜掌握枚卜。文华召对,陛下恶章允儒妄言,严旨处分。誉卿乃持一疏授惟炳,使同官刘斯珣邀臣列名,臣拒不应,遂使耀然劾臣。臣自立有品,不入东林,遂罹其害。今朝局惟论东林异同向背,借崔、魏为题,报仇倾陷。今又把持京察,而式耜以被斥之人,久居郭外,遥制察典,举朝无敢言。”末诋耀然贿刘鸿训得御史。帝虽以挠察典责之,国观卒免察。然清议不容,旋以终养去。  三年秋,用御史陈其猷荐,起兵科都给事中。遭母忧,服阕,起礼科都给事中,迁太常少卿。九年,擢左佥都御史。明年八月,拜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国观为人阴鸷谿刻,不学少文。温体仁因其素仇东林,密荐于帝,遂超擢大用之。  十一年六月,进礼部尚书。其冬,首辅刘宇亮出督师,国观与杨嗣昌比,扌冓罢宇亮。明年二月代其位。叙剿寇功,加太子太保、户部尚书,进文渊阁;叙城守功,加少保、吏部尚书,进武英殿。  先为首辅者,体仁最当帝意,居位久。及张至发、孔贞运、刘宇亮继之,皆非帝意所属,故旋罢去。国观得志,一踵体仁所为,导帝以深刻,而才智弥不及,操守亦弗如。帝初颇信响之,久而觉其奸,遂及于祸。  始帝燕见国观,语及朝士贪婪。国观对曰:“使厂卫得人,安敢如是。”东厂太监王德化在侧,汗流沾背,于是专察其阴事。国观任中书王陛彦,而恶中书周国兴、杨余洪,以漏诏旨、招权利劾之,并下诏狱。两人老矣,毙廷杖下,其家人密缉国观通贿事,报东厂。而国观前匿史褷所寄银,周、杨两家又诱褷苍头首告。由是诸事悉上闻,帝意渐移。  史褷者,清苑人。为御史无行,善结纳中官,为王永光死党。巡按淮、扬,括库中赃罚银十余万入己橐。摄巡盐,又掩取前官张锡命贮库银二十余万。及以少卿家居,检讨杨士聪劾吏部尚书田唯嘉纳周汝弼金八千推延绥巡抚,褷居间,并发褷盗盐课事。褷得旨自陈,遂讦士聪,而盐课则请敕淮、扬监督中官杨显名核奏。俄而锡命子沆讦褷,给事中刘焜芳复劾褷侵盗有据。又尝勒富人于承祖万金,事发,则遣家人赍重赀谋于黠吏,图改旧籍。帝乃怒,褫褷职,褷急携数万金入都,主国观邸。谋既定,出疏攻焜芳及其弟炳芳、炜芳。阁臣多徇褷,拟严旨,帝不听,止夺焜芳官候讯。及显名核疏上,力为褷解,而不能讳者六万金;褷下狱。会有兵事,狱久不结,瘐死。都人籍籍谓褷所携赀尽为国观有,家人证之,事大著。国观犹力辨褷赃为党人构陷,帝不听。  帝初忧国用不足,国观请借助,言:“在外群僚,臣等任之;在内戚畹,非独断不可。”因以武清侯李国瑞为言。国瑞者,孝定太后兄孙,帝曾祖母家也。国瑞薄庶兄国臣,国臣愤,诡言“父赀四十万,臣当得其半,今请助国为军赀”。帝初未允,因国观言,欲尽借所言四十万者,不应则勒期严追。或教国瑞匿赀勿献,拆毁居第,陈什器通衢鬻之,示无所有。嘉定伯周奎与有连,代为请。帝怒,夺国瑞爵,国瑞悸死。有司追不已,戚畹皆自危。因皇五子病,交通宦官宫妾,倡言孝定太后已为九莲菩萨,空中责帝薄外家,诸皇子尽当殀,降神于皇五子。俄皇子卒,帝大恐,急封国瑞七岁儿存善为侯,尽还所纳金银,而追恨国观,待隙而发。  国观素恶行人吴昌时。及考选,昌时虞国观抑己,因其门人以求见。国观伪与交欢,拟第一,当得吏科。迨命下,乃得礼部主事。昌时大恨,以为卖己,与所善东厂理刑吴道正谋,发丁忧侍郎蔡奕琛行贿国观事。帝闻之,益疑。  十三年六月,杨嗣昌出督师,有所陈奏。帝令拟谕,国观乃拟旨以进。帝遂发怒,下五府九卿科道议奏。掌都督府魏国公徐允祯、吏部尚书傅永淳等不测帝意,议颇轻,请令致仕或闲住。帝度科道必言之,独给事中袁恺会议不署名,且疏论永淳徇私状,而微诋国观藐肆妒嫉。帝不怿,抵疏于地曰:“成何纠疏!”遂夺国观职,放之归,怒犹未已。  国观出都,重车累累,侦事者复以闻。而东厂所遣伺国观邸者,值陛彦至,执之,得其招摇通贿状。词所连及,永淳、奕琛暨通政使李梦辰、刑部主事硃永佑等十一人。命下陛彦诏狱穷治。顷之,恺再疏,尽发国观纳贿诸事,永淳、奕琛与焉。国观连疏力辨,诋恺受昌时指使,帝不纳。  至十月,陛彦狱未成,帝以行贿有据,即命弃市,而遣使逮国观。国观迁延久不赴,明年七月入都。令待命外邸,不以属吏,国观自谓必不死。八月初八日夕,监刑者至门,犹鼾睡。及闻诏使皆绯衣,蹶然曰:“吾死矣!”仓皇觅小帽不得,取苍头帽覆之。宣诏毕,顿首不能出声,但言“吴昌时杀我”,乃就缢。明日,使者还奏。又明日许收敛,悬梁者两日矣。辅臣戮死,自世庙夏言后,此再见云。法司坐其赃九千,没入田六百亩,故宅一区。  国观险忮,然罪不至死,帝徒以私愤杀之,赃又悬坐,人颇有冤之者。  袁恺,聊城人。既劾罪国观,后为给事中宋之普所倾,罢去。福王时,起故官,道卒。  程国祥,字仲若,上元人。举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历知确山、光山二县,有清名。迁南京吏部主事,乞养归。服阕,起礼部主事。天启四年,吏部尚书赵南星知其可任,调为己属,更历四司。发御史杨玉珂请属,玉珂被谪,国祥亦引疾归。其冬,魏忠贤既逐南星,御史张讷劾国祥为南星邪党,遂除名。  崇祯二年,起稽勋员外郎。迁考功郎中,主外计,时称公慎。御史龚守忠诋国祥通贿,国祥疏辩。帝褒以清执,下都察院核奏,事得白,守忠坐褫官。寻迁大理右寺丞。历太常卿、南京通政使,就迁工部侍郎,复调户部。  九年冬,召拜户部尚书。杨嗣昌议增饷,国祥不敢违。而是时度支益匮,四方奏报灾伤者相继。国祥多方区画,亦时有所蠲减,最后建议,借都城赁舍一季租,可得五十万,帝遂行之。勋戚奄竖悉隐匿不奏,所得仅十三万,而怨声载途。然帝由是眷国祥。  十一年六月,帝将增置阁臣,出御中极殿,召廷臣七十余人亲试之。发策言:“年来天灾频仍,今夏旱益甚,金星昼见五旬,四月山西大雪。朝廷腹心耳目臣,务避嫌怨。有司举劾,情贿关其心。克期平贼无功,而剿兵难撤。外敌生心,边饷日绌。民贫既甚,正供犹艰。有司侵削百方,如火益热。若何处置得宜,禁戢有法,卿等悉心以对。”会天大雨,诸臣面对后,漏已深,终考者止三十七人。顾帝意已前定,特假是为名耳。居数日,改国祥礼部尚书,与杨嗣昌、方逢年、蔡国用、范复粹俱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时刘宇亮为首辅,傅冠、薛国观次之,又骤增国祥等五人。国观、嗣昌最用事,国祥委蛇其间,自守而已。明年四月召对,无一言。帝传谕责国祥缄默,大负委任,国祥遂乞休去。  国祥始受业于焦竑,历任卿相,布衣蔬食,不改儒素。与其子上俱撰有诗集。国祥殁后,家贫,不能举火。上营葬毕,感疾卒,无嗣。  蔡国用,金溪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由中书舍人擢御史。天启五年陈时政六事,诋叶向高、赵南星,而荐亓诗教、赵兴邦、邵辅忠、姚宗文等七人,魏忠贤喜,矫旨褒纳。寻忤珰意,勒令闲住。  崇祯元年起故官,屡迁工部右侍郎。督修都城,需石甚急,不克办。国用建议取牙石用之。牙石者,旧列崇文、宣武两街,备驾出除道者也。帝阅城,嘉其功,遂欲大用。十一年六月,廷推阁臣,国用望轻,不获与,特旨擢礼部尚书,入阁办事。累加少保,改吏部尚书、武英殿。十三年六月卒于官,赠太保,谥文恪。国用居位清谨,与同列张四知皆庸才,碌碌无所见。  范复粹,黄县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除开封府推官。崇祯元年为御史。廷议移毛文龙内地,复粹言:“海外亿万生灵谁非赤子,倘栖身无所,必各据一岛为盗,后患方深。”又言:“袁崇焕功在全辽,而尚宝卿董懋中诋为逆党所庇,持论狂谬。”懋中遂落职,文龙亦不果移。  巡按江西,请禁有司害民六事。时大厘邮传积弊,减削过甚,反累民,复粹极陈不便。丁艰归。服阕,还朝,出按陕西。陈治标治本之策:以任将、设防、留饷为治标;广屯、蠲赋、招抚为治本。帝褒纳之。廷议有司督赋缺额,兼罪抚按,复粹力言不可。  由大理右寺丞进左少卿。居无何,超拜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时同命者五人,翰林惟方逢年,余皆外僚,而复粹由少卿,尤属异数。盖帝欲阁臣通知六部事,故每部简一人:首辅刘宇亮由吏部,国祥以户,逢年以礼,嗣昌以兵,国用以工,刑部无人,复粹以大理代之。累加少保,进吏部尚书、武英殿。  十三年六月,国观罢,复粹为首辅。给事中黄云师言“宰相须才识度三者”,复粹恚,因自陈三者无一,请罢,温旨慰留。御史魏景琦劾复粹及张四知学浅才疏,伴食中书,遗讥海内。帝以妄诋下之吏。明年,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改建极殿。贼陷洛阳,复粹等引罪乞罢,不允。帝御乾清宫左室,召对廷臣,语及福王被害,泣下。复粹曰:“此乃天数。”帝曰:“虽气数,亦赖人事挽回。”复粹等不能对。帝疾初愈,大赦天下,命复粹录囚,自尚书傅宗龙以下,多所减免。是年五月致仕。国变后,卒于家。  方逢年,遂安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天启四年,以编修典湖广试,发策有“巨珰大蠹”语,且云“宇内岂无人焉?有薄士大夫而觅皋、夔、稷、契于黄衣阉尹之流者”。魏忠贤见之,怒,贬三秩调外。御史徐复阳希指劾之,削籍为民。  崇祯初,起原官,累迁礼部侍郎。十一年诏廷臣举边才,逢年以汪乔年应。未几,擢礼部尚书,入阁辅政。其冬,刑科奏摘参未完疏,逢年以犯赃私者,人亡产绝,亲戚坐累,几同瓜蔓,遂轻拟以上。而帝意欲罪刑部尚书刘之凤,责逢年疏忽。逢年引罪,即罢归。  福王时,复原官,不召。鲁王三召之,用其议,定称鲁监国。绍兴破,王航海,逢年追不及,与方国安等降于我大清。已而以蜡丸书通闽,事泄被诛。  张四知者,费县人。天启二年进士。由庶吉士授检讨。崇祯中,历官礼部右侍郎。貌寝甚,尝患恶疡。十一年六月,廷推阁臣忽及之。给事中张淳劾其为祭酒时贪污状,四知愤,帝前力辨,言己孤立,为廷臣所嫉。帝意颇动,薛国观因力援之。明年五月与姚明恭、魏照乘俱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明恭,蕲水人。出赵兴邦门,公论素不予。崇祯十一年,由詹事迁礼部侍郎,教习庶吉士。给事中耿始然劾其与副都御史袁鲸比而为奸利,帝不听。明年遂柄用。  照乘,滑人。天启时,为吏部都给事中。崇祯十一年,历官兵部侍郎。明年,国观引入阁。  三人者,皆庸劣充位而已。四知加太子太保,进吏部尚书、武英殿。明恭加太子太保,进户部尚书、文渊阁。照乘加太子少傅,进户部尚书、文渊阁。帝自即位,务抑言官,不欲以其言斥免大臣。弹章愈多,位愈固。四知秉政四载,为给事中马嘉植,御史郑昆贞、曹溶等所劾,帝皆不纳,十五年六月始致仕。照乘亦四载,御史杨仁愿、徐殿臣、刘之渤相继论劾,引疾去。明恭甫一载,乡人诣阙讼之,请告归。后四知降于我大清。  陈演,井研人。祖效,万历间以御史监征倭军,卒于朝鲜,赠光禄卿。演登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崇祯时,历官少詹事,掌翰林院,直讲筵。十三年正月,擢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  演庸才寡学,工结纳。初入馆,即与内侍通。庄烈帝简用阁臣,每亲发策,以所条对觇能否。其年四月,中官探得帝所欲问数事,密授演,条对独称旨,即拜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与谢升同入阁。明年,进礼部尚书,改文渊阁。十五年,以山东平盗功加太子少保,改户部尚书、武英殿。被劾乞罢,优旨慰留。明年五月,周延儒去位,遂为首辅。寻以城守功,加太子太保。十七年正月考满,加少保,改吏部尚书、建极殿。逾月罢政。再逾月,都城陷,遂及于难。  演为人既庸且刻。恶副都御史房可壮、河南道张煊不受属,因会推阁臣谗于帝,可壮等六人俱下吏。王应熊召至,旋放还,演有力焉。  自延儒罢后,帝最倚信演。台省附延儒者,尽趋演门。当是时,国势累卵,中外举知其不支。演无所筹画,顾以贿闻。及李自成陷陕西,逼山西,廷议撤宁远吴三桂兵入守山海关,策应京师。帝意亦然之,演持不可。后帝决计行之,三桂始用海船渡辽民入关,往返者再,而贼已陷宣、大矣。演惧不自安,引疾求罢。诏许之,赐道里费五十金,彩币四表里,乘传行。  演既谢事,蓟辽总督王永吉上疏力诋其罪,请置之典刑,给事中汪惟效、孙承泽亦极论之。演入辞,谓佐理无状,罪当死。帝怒曰:“汝一死不足蔽辜!”叱之去。演赀多,不能遽行。贼陷京师,与魏藻德等俱被执,系贼将刘宗敏营中。其日献银四万,贼喜,不加刑。四月八日,已得释。十二日,自成将东御三桂,虑诸大臣为后患,尽杀之。演亦遇害。  魏藻德,顺天通州人。崇祯十三年举进士。既殿试,帝思得异才,复召四十八人于文华殿,问:“今日内外交讧,何以报仇雪耻?”藻德即以“知耻”对,又自叙十一年守通州功。帝善之,擢置第一,授修撰。  十五年,都城戒严,疏陈兵事。明年三月,召对称旨。藻德有口才。帝以己所亲擢,且意其有抱负,五月,骤擢礼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藻德力辞部衔,乃改少詹事。正统末年,兵事孔棘,彭时以殿试第一人,逾年即入阁,然仍故官修撰,未有超拜大学士者。陈演见帝遇之厚,曲相比附。八月,补行会试引为副总裁,越蒋德璟、黄景昉而用之。藻德居位,一无建白,但倡议令百官捐助而已。十七年二月,诏加兵部尚书兼工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总督河道、屯田、练兵诸事,驻天津,而命方岳贡驻济宁,盖欲出太子南京,俾先清道路也。有言百官不可令出,出即潜遁者,遂止不行。  及演罢,藻德遂为首辅。同事者李建泰、方岳贡、范景文、邱瑜,皆新入政府,莫能补救。至三月,都城陷,景文死之,藻德、岳贡、瑜并被执,幽刘宗敏所。贼下令勒内阁十万金,京卿、锦衣七万,或五三万,给事、御史、吏部、翰林五万至一万有差,部曹数千,勋戚无定数。藻德输万金,贼以为少,酷刑五日夜,脑裂而死。复逮其子追征,诉言:“家已罄尽。父在,犹可丐诸门生故旧。今已死,复何所贷?”贼挥刃斩之。  李建泰,曲沃人。天启五年进士。历官国子祭酒,颇著声望。崇祯十六年五月,擢吏部右侍郎。十一月,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与方岳贡并命。疏陈时政切要十事,帝皆允行。  明年正月,李自成逼山西。建泰虑乡邦被祸,而家富于赀,可藉以佐军,毅然有灭贼志,常与同官言之。会平阳陷,帝临朝叹曰:“朕非亡国之君,事事皆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面目见于地下!朕愿督师亲决一战,身死沙场无所恨,但死不瞑目耳!”语毕痛哭。陈演、蒋德璟诸辅臣请代,俱不许。建泰顿首曰:“臣家曲沃,愿出私财饷军,不烦官帑,请提师以西。”帝大喜,慰劳再三,曰:“卿若行,朕仿古推毂礼。”建泰退,即请复故御史卫桢固官;授进士凌駉职方主事,并监军;参将郭中杰为副总兵,领中军事;荐进士石釭联络延、宁、甘、固义士,讨贼立功。帝俱从之。加建泰兵部尚书,赐尚方剑,便宜从事。  二十六日,行遣将礼。驸马都尉万炜以特牲告太庙。日将午,帝御正阳门楼,卫士东西列,自午门抵城外,旌旗甲仗甚设。内阁五府六部都察院掌印官及京营文武大臣侍立,鸿胪赞礼,御史纠仪。建泰前致辞,帝奖劳有加,赐之宴。御席居中,诸臣陪侍,酒七行,帝手金卮亲酌建泰者三,即以赐之,乃出手敕曰“代朕亲征”。宴毕,内臣为披红簪花,用鼓乐导尚方剑而出。建泰顿首谢,且辞行,帝目送之。行数里,所乘肩舆忽折,众以为不祥。  建泰以宰辅督师,兵食并绌,所携止五百人。甫出都,闻曲沃已破,家赀尽没,惊怛而病。日行三十里,士卒多道亡。至定兴,城门闭不纳。留三日,攻破之,笞其长吏。抵保定,贼锋已逼,不敢前,入屯城中。已而城陷,知府何复、乡官张罗彦等并死之。建泰自刎不殊,为贼将刘方亮所执,送贼所。  贼既败,大清召为内院大学士。未几,罢归。姜瓖反大同,建泰遥应之。兵败被擒,伏诛。  赞曰:天下治乱,系于宰辅。自温体仁导帝以刻深,治尚操切,由是接踵一迹。应熊刚很,至发险忮。国观阴鸷,一效体仁之所为,而国家之元气已索然殆尽矣。至于演、藻德之徒,机智弗如,而庸庸益甚,祸中于国,旋及其身,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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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一 王应熊(何吾驺)张至发(孔贞运黄士俊刘宇亮)薛国观(袁恺)程国祥(蔡国用范复粹方逢年张四知等)陈演魏藻德(李建泰) 王应熊,字非熊,巴县人。万历四

列传第一百四十二

  乔允升易应昌等曹于汴孙居相弟鼎相曹珖陈于廷郑三俊李日宣张玮金光辰111111  乔允升,字吉甫,洛阳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除太谷知县。以治行高等征授御史。历按宣、大、山西、畿辅,并著风采。  三十九年,大计京官。允升协理河南道,力锄匪类。而主事秦聚奎、给事中硃一桂咸为被察者讼冤。察疏犹未下,允升虑帝意动摇,三疏别白其故,且劾吏部侍郎萧云举佐察行私,事乃获竣,云举亦引去。寻迁顺天府丞,进府尹。齐、楚、浙三党用事,移疾归。  天启初,起历刑部左、右侍郎。三年,进尚书。魏忠贤逐吏部尚书赵南星,廷推允升代。忠贤以允升为南星党,并逐主议者,允升复移疾归。既而给事中薛国观劾允升主谋邪党,诏落职闲住。  崇祯初,召拜故官。时讼狱益繁,帝一切用重典。允升执法不挠,多所平反。先是,钱谦益典试浙江。有奸人金保元、徐时敏伪作关节,授举子钱千秋,千秋故有文,获荐,觉保元、时敏诈,与之哄。事传京师,为部、科磨勘者所发。谦益大骇,诘知二奸所为,疏劾之,并千秋俱下吏。罪当戍,二奸瘐死,千秋更赦释还。事已七年矣,温体仁以枚卜不与,疑谦益主之,复发其事。诏逮千秋再讯。帝深疑廷臣结党,蓄怒以待,而体仁又密伺于旁,廷臣相顾惕息。允升乃会都御史曹于汴、大理卿康新民等谳鞫者再,千秋受拷无异词,允升等具以闻。帝不悦,命覆勘。体仁虑谦益事白,己且获谴,再疏劾法官六欺,且言狱词尽出谦益手。允升愤,求去。帝虽慰留,卒如体仁言,夺谦益官闲住。千秋荷校死。  二年冬,我大清兵薄都城,狱囚刘仲金等百七十人破械出,欲逾城,被获。帝震怒,下允升及左侍郎胡世赏、提牢主事敖继荣狱,欲置之死。中书沈自植乘间摭劾允升他罪,章并下按问。副都御史掌院事易应昌以允升等无死罪,执奏再三,帝益怒,并下应昌狱,镌佥都御史高弘图、大理寺卿金世俊级,夺少卿周邦基以下俸,令再谳。弘图等乃坐允升绞,而微言其年老可念。帝谓允升法当死,特高年笃疾减死,与继荣俱戍边,世赏赎杖为民。尚书胡应台等上应昌罪,帝以为轻。杖郎中徐元嘏于廷,镌应台秩视事,应昌论死。四年四月,久旱求言,多请缓刑,乃免应昌及工部尚书张凤翔、御史李长春、给事中杜齐芳、都督李如桢死,遣戍边卫。允升赴戍所,未几死。允升端方廉直,扬历中外,具有声绩,以诖误获重谴,天下惜之。  易应昌,字瑞芝,临川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熹宗时,由御史累迁大理少卿。逆党劾为东林,削籍。崇祯二年,起左佥都御史,进左副都御史,与曹于汴持史褷、高捷起官事,为时所重,至是获罪。福王时,召复故官,迁工部右侍郎。国变后卒。  帝在位十七年,刑部易尚书十七人。薛贞以奄党抵死,苏茂相半岁而罢,王在晋,未任改兵部去,允升遣戍,韩继思坐议狱除名,胡应台独得善去,冯英被劾遣戍,郑三俊坐议狱逮系,刘之凤坐议狱论绞,瘐死狱中,甄淑坐纳贿下诏狱,改系刑部,瘐死,李觉斯坐议狱削籍去,刘泽深卒于位,郑三俊再为尚书,改吏部,范景文未任,改工部,徐石麒坐议狱落职闲住,胡应台再召不赴,继其后者张忻,贼陷京师,与子庶吉士端并降。  曹于汴,字自梁,安邑人。万历十九年举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授淮安推官。以治行高第,授吏科给事中。疏劾两京兵部尚书田乐、邢玠及云南巡抚陈用宾,乐、玠遂引去。吏部郎赵邦清被诬,于汴疏雪之。谒告归,僦屋以居,不蔽风日。  起历刑科左、右给事中。朝房灾,请急补旷官,修废政。辽左有警,朝议增兵,于汴言:“国家三岁遣使者阅边,盛奖边臣功伐,蟒衣金币之赐,官秩之增,未尝或靳。今废防至此,宜重加按问。边道超擢,当于秩满时阅实其绩,毋徒循资俸,坐取建牙开府。”进吏科都给事中。给事中胡嘉栋发中官陈永寿兄弟奸,永寿反讦嘉栋。于汴极论永寿罪。故事,章疏入会极门,中官直达之御前,至是必启视然后进御。于汴谓乖祖制,泄事机,力请禁之。三十八年典外察,去留悉当。明年,典京察,屏汤宾尹、刘国缙等,而以年例出王绍徽、乔庆甲于外。其党群起力攻,于汴持之坚,卒不能夺。以久次擢太常少卿,疏寝不下,请告又不报,候命岁余,移疾归。  光宗立,始以太常少卿召。至则改大理少卿,迁左佥都御史,佐赵南星京察。事竣,进左副都御史。天启三年秋,吏部缺右侍郎,廷推冯从吾,以于汴副,中旨特用于汴。于汴以从吾名位先己,义不可越,四辞不得,遂引疾归。明年,起南京右都御史,辞不拜。时绍徽、应甲附魏忠贤得志,必欲害于汴,属其党石三畏以东林领袖劾之,遂削夺。  崇祯元年,召拜左都御史。振举宪规,约敕僚吏,台中肃然。明年京察,力汰匪类,忠贤余党几尽,仕路为清。温体仁讦钱谦益,下钱千秋法司,讯不得实,体仁以于汴谦益座主也,并讦之。于汴亦发体仁欺罔状。帝终信体仁,谦益竟获罪。  先是,诏定逆案。于汴与大学士韩爌、李标、钱龙锡,刑部尚书乔允升平心参决,不为已甚,小人犹恶之。故御史高捷、史褷素憸邪,为清议所摈,吏部尚书王永光力荐之。故事,御史起官,必都察院咨取,于汴恶其人,久弗咨。永光愤,再疏力争。已得请,于汴犹以故事持之,两人遂投牒自乞,于汴益恶之,卒持不予。两人竟以部疏起官,遂日夜谋倾于汴。  中书原抱奇者,贾人子也,尝诬劾大学士爌。至是再劾爌及于汴并及尚书孙居相、侍郎程启南、府丞魏光绪,目为“西党”,请皆放黜,以五人籍山西也。帝绌抱奇言不听。而工部主事陆澄源复劾于汴朋奸六罪。帝虽谪澄源,于汴卒谢事去。及辞朝,以敦大进规。七年卒,年七十七。赠太子太保。  于汴笃志正学,操履粹白。立朝,正色不阿,崇奖名教,有古大臣风。  孙居相,字伯辅,沁水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除恩县知县。征授南京御史。负气敢言。尝疏陈时政,谓:“今内自宰执,外至郡守县令,无一人得尽其职。政事日废,治道日乖,天变人怨,究且瓦解土崩。纵珠玉金宝亘地弥天,何救危乱!”帝不省。诚意伯刘世延屡犯重辟,废为庶人,锢原籍。不奉诏,久居南京,益不法,妄言星变,将勒兵赴阙。居相疏发其奸,并及南京勋臣子弟暴横状。得旨下世延吏,安远、东宁、忻城诸侯伯子弟悉按问,强暴为戢。税使杨荣激变云南,守太和山中官黄勋嗾道士殴辱知府,居相皆极论其罪。  时中外多缺官,居相兼摄七差,署诸道印,事皆办治。大学士沈一贯数被人言,居相力诋其奸贪植党,一贯乃去,居相亦夺禄一年。连遭内外艰。服阕,起官,出巡漕运,还发汤宾尹、韩敬科场事。廷议当褫官,其党为营护,旨下法司覆勘。居相复发敬通贿状,敬遂不振。故事,御史年例外转,吏部、都察院协议。王时熙、魏云中之去,都御史孙玮不与闻。居相再疏劾尚书赵焕,焕引退。及郑继之代焕,复以私意出宋槃、潘之祥于外,居相亦据法力争。吏部侍郎方从哲由中旨起官,中书张光房等五人以持议不合时贵,摈不与科道选,居相并抗章论列。  当是时,朋党势成,言路不肖者率附吏部,以驱除异己,势张甚。居相挺身与抗,气不少沮。于是过庭训、唐世济、李征仪、刘光复、赵兴邦、周永春、姚宗文、吴亮嗣、汪有功、王万祚辈群起为难,居相连疏搘拄,诸人迄不能害。至四十五年,亦以年例出居相江西参政,引疾不就。  天启改元,起光禄少卿。改太仆,擢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四年春,召拜兵部右侍郎。其冬,魏忠贤盗柄,复引疾归。无何,给事中陈序谓居相出赵南星门,与杨涟交好,序同官虞廷陛又劾居相力荐李三才,遥结史记事,遂削夺。  崇祯元年,起户部右侍郎,专督鼓铸。寻改吏部,进左侍郎,以户部尚书总督仓场。转漕多雇民舟,民惫甚,以居相言获苏。高平知县乔淳贪虐,为给事中杨时化所劾,坐赃二万有奇。淳家京师,有奥援,乞移法司覆讯,且讦时化请嘱致隙。时化方忧居,通书居相,报书有“国事日非,邪氛益恶”语,为侦事者所得,闻于朝。帝大怒,下居相狱,谪戍边。七年,卒于戍所。  弟鼎相,历吏部郎中、副都御史,巡抚湖广,亦有名东林中。  曹珖,字用韦,益都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授户部主事,督皇城四门。仓卫军贷群珰子钱,偿以月饷,军不支饷者三年。及饷期,群珰抱券至,珖命减息,珰大哗。珖曰:“并私券奏闻,听上处分耳。”群珰请如命,军困稍苏。以忧去。  起补兵部武选主事,历职方郎中。大珰私人求大帅,珖不可。东厂太监卢受疏申职掌,珖亦请敕受约束部卒,毋陷良民。稍迁河东参政,引疾归。久之,起南京太常少卿。光宗骤崩,驰疏言:“先帝春秋鼎盛,奄弃群臣,道路咸知奸党阴谋,医药杂进,以至于此。天下之弑逆,有毒而非鸩、戕而非刃者,此与先年梃击,同一奸宄。乞明诏辅臣,直穷奸状,以雪先帝之仇。”报闻。  天启初,叙职方时边功,加光禄卿,进太常大理卿。魏忠贤乱政,大狱纷起,珖请告归。寻为给事中潘士闻所劾,落职闲住。御史卢承钦历攻东林,诋珖狎主邪盟,遂削夺。  崇祯元年,起户部右侍郎,督钱法,寻迁左侍郎。三年,拜工部尚书。珖初名珍,避仁宗讳,始改名。五年,陵工成,加太子少保。桂王重建府第,议加江西、河南、山东、山西田赋十二万有奇;浙江逋织造银十余万,巡抚陆完学请编入正额。珖皆持不可。  中官张彝宪总理户、工两部事,议设座于部堂,珖不可。右侍郎高弘图履任,彝宪欲共设公座,珖与弘图约,比彝宪至,皆曰“事竣矣”,撤座去,彝宪怏怏。及主事金铉、冯元飏交疏劾彝宪,彝宪疑出珖,日捃摭其隙。会山永巡抚刘宇烈请料价万五千两、铅五万斤,工部无给银例,与铅之半,宇烈怒,奏铅皆滥恶。彝宪取粗铅进曰“库铅尽然”,欲以罪珖。严旨尽熔库铅,司官中毒死者三人,内外官多获罪。彝宪乃纠巡视科道许国荣等十一人,珖疏救,忤旨诘责。彝宪又指闸工冒破齮龁之,珖累疏乞骸骨归,五月得请。屡荐不起。家居十四年卒。  陈于廷,字孟谔,宜兴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历知光山、唐山、秀水三县,征授御史。甫拜命,即论救给事中汪若霖,诋大学士硃赓甚力,坐夺俸一年。顷之,劾职方郎中申用懋、赵拱极、黄克谦为宰相私人,不宜处要地,又劾赓及王锡爵当斥。已,言谕德顾天飐素干清议,不宜久玷词林。语皆峻切。视鹾河东,劾税使张忠挠盐政。正阳门灾,极陈时政阙失。父丧归。服除,起按江西。时税务已属有司,而中官潘相欲亲督湖口税,于廷劾其背旨虐民。淮府庶子常洪作奸,论置之法。改按山东。  光宗立,擢太仆少卿,徙太常。议“红丸”事,极言崔文升、李可灼当斩。尚书王纪被斥,特疏申救。再进大理卿、户部右侍郎,改吏部,进左侍郎。尚书赵南星既逐,于廷署事。大学士魏广微传魏忠贤意,欲用其私人代南星,且许擢于廷总宪,于廷不可,以乔允升、冯从吾、汪应蛟名上。忠贤大怒,谓所推仍南星遗党,矫旨切责,并杨涟、左光斗尽斥为民。文选郎张可前、御史袁化中、房可壮亦坐贬黜。自是清流尽逐,小人日用事矣。  崇祯初,起南京右都御史。与郑三俊典京察,尽去诸不肖者。南御史差竣,便听北考,于廷请先考于南,报可。召拜左都御史。以巡方责重,列上纠大吏、荐人才、修荒政、核屯盐、禁耗羡、清狱囚、访奸豪、弭寇盗八事,请于回道日核实课功。优诏褒纳。给事中马思理,御史高倬、余文缙坐事下吏,并抗疏救之。秩满,加太子少保。三疏乞休,不允。  两浙巡盐御史祝徽、广西巡按御史毕佐周并擅挞指挥,非故事。事闻,帝方念疆场多故,欲倚武臣,旨下参核。于廷等言:“军官起世胄,率不循法度,概列弹章,将不胜扰,故小过薄责以惩。凡御史在外者尽然,不自二臣始。”帝以指挥秩崇,非御史得杖,令会兵部稽典制以闻,典制实无杖指挥事,乃引巡抚敕书提问四品武职语以对。帝以比拟不伦,责令再核,于廷等终右御史,所援引悉不当帝意。疏三上三却,竟削籍归。家居二年卒。福王时,赠少保。  于廷端亮有守。周延儒当国,于廷其里人,无所附丽。与温体仁不合,故卒获重谴去。  郑三俊,字用章,池州建德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授元氏知县。累迁南京礼部郎中、归德知府、福建提学副使。家居七年,起故官,督浙江粮储。  天启初,召为光禄少卿,改太常。未上,陈中官侵冒六事。时魏忠贤、客氏离间后妃,希得见帝,而三俊疏有“笃厚三宫,妖冶不列于御”语。忠贤遣二竖至阁中,摘“妖冶”语,令重其罪,阁臣力争,而拟旨则以先朝故事为辞。三俊复疏言:“近日麋烂荼毒,无逾中珰,阁臣悉指为故事。古人言奄竖闻名,非国之福。今闻名者已有人,内连外结,恃阁臣弹压抑损之,而阁臣辄阿谀自溺其职,可为寒心。”忠贤益怒,以语侵内阁,留中不下。擢左佥都御史,疏陈兵食大计,规切内外诸司。吏部郎中徐大相言事被谪,抗疏救之。  四年正月,迁左副都御史。户部右侍郎杨涟劾忠贤,三俊亦上疏极论。寻署仓场事。太仓无一岁蓄,三俊奏行足储数事。忠贤尽逐涟等,三俊遂引疾去。明年,忠贤党张讷请毁天下书院,劾三俊与邹元标、冯从吾、孙慎行、余懋衡合污同流,褫职闲住。  崇祯元年,起南京户部尚书兼掌吏部事。南京诸僚多忠贤遗党,是年京察,三俊澄汰一空。京师被兵,大臣大获谴。明年春,三俊以建储入贺,力言:“皇上忧劳少过,人情郁结未宣。百职庶司,救过不赡,上下睽孤,足为隐虑。愿保圣躬以保天下,收人心以收封疆。”帝褒纳之。南粮岁额八十二万七千有奇,积逋至数百万,而兵部又增兵不已。三俊初至,仓库不足一月饷。三俊力祛宿弊,纠有司尤怠玩者数人,屡与兵部争虚冒,久之,士得宿饱。万历时,税使四出,芜湖始设关,岁征税六七万,泰昌时已停。至是,度支益绌,科臣解学龙请增天下关税,南京宣课司亦增二万。三俊以为病民,请减其半,以其半征之芜湖坐贾,户部遂派芜湖三万,复设关征商。三俊请罢征,并于工部分司计舟输课,不税货物,皆不从,遂为永制。芜湖、淮安、杭州三关皆隶南户部,所遣司官李友兰、霍化鹏、任亻叔皆贪,三俊悉劾罢之。  居七年,就移吏部。八年正月,复当京察,斥罢七十八人,时服其公。旋上议官评、杜请属、慎差委三事,帝皆采纳。流寇大扰江北,南都震动,三俊数陈防御策。礼部侍郎陈子壮下狱,抗疏救之。  考绩入都,留为刑部尚书,加太子少保。帝以阴阳愆和,命司礼中官录囚,流徒以下皆减等。三俊以文武诸臣诖误久系者众,请令出外候谳。因论告讦株蔓之弊,乞敕“内外诸臣行恻隐实政。内而五城讯鞫,非重辟不必参送法司;外而抚按提追,非真犯不必尽解京师;刑曹决断,以十日为期。”帝皆从之。代州知州郭正中因天变,请举寒审之典,帝命考故事。三俊稽历朝宝训,得祖宗冬月录囚数事,备列上奏,寝不行。前尚书冯英坐事遣戍,其母年九十有一,三俊乞释还侍养,不许。  初,户部尚书侯恂坐屯豆事下狱,帝欲重谴之。三俊屡谳上,不称旨。谗者谓恂与三俊皆东林,曲法纵舍。工部钱局有盗穴其垣,命按主者罪,三俊亦拟轻典。帝大怒,褫其官下吏。应天府丞徐石麒适在京,上疏力救,忤旨切责。帝御经筵,讲官黄景昉称三俊至清,又偕黄道周各疏救。帝不纳,切责三俊欺罔。以无赃私,令出狱候讯。宣大总督卢象升复救之,大学士孔贞运等复以为言,乃许配赎。  十五年正月,召复故官。会吏部尚书李日宣得罪,即命三俊代之。时值考选,外吏多假缮城、垦荒名,减俸行取,都御史刘宗周疏论之。诸人乃夤缘周延儒,嘱兵部尚书张国维以知兵荐,帝即欲召对亲擢。三俊言:“考选者部、院事,天子且不得专,况枢部乎?乞先考定,乃请圣裁。”帝不悦,召三俊责之,对不屈。宗周复言:“三俊欲俟部、院考后,第其优劣纯疵,恭请钦定。若但以奏对取人,安能得真品?”帝不从,由是幸进者众。帝下诏求贤,三俊举李邦华、刘宗周自代,且荐黄道周、史可法、冯元飏、陈士奇四人。姜埰、熊开元言事下狱,及宗周获严谴,三俊皆恳救。先后奏罢不职司官数人,铨曹悉廪廪。大僚缺官,三俊数引荐,贤士之废斥者多复用。刑部尚书徐石麒获罪,率同官合疏乞留。  三俊为人端严清亮,正色立朝。惟引吴昌时为属,颇为世诟病。时文选缺郎中,仪制郎中吴昌时欲得之。首辅周延儒力荐于帝,且以嘱三俊,他辅臣及言官亦多称其贤,三俊遂请调补。帝特召问,三俊复徇众意以对。帝颔之,明日即命下。以他部调选郎,前此未有也。帝恶言官不职,欲多汰之,尝以语三俊,三俊与昌时谋出给事四人、御史六人于外。给事、御史大哗,谓昌时紊制弄权,连章力攻,并诋三俊。三俊恳乞休致,诏许乘传归。国变后,家居十余年乃卒。  李日宣,字晦伯,吉水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授中书舍人,擢御史。  天启元年,辽阳破。请帝时召大僚,面决庶政。寻请宥侯震旸以开言路,厚中宫以肃名分。忤旨,切责。已,又荐丁元荐、邹维琏、麻僖等十余人,乞召还硃钦相、刘廷宣等,帝以滥荐逐臣,停俸三月。旋出理河东盐政。还朝,以族父邦华佐兵部,引嫌归。五年七月,逆党倪文焕劾邦华、日宣为东林邪党,遂削籍。  庄烈帝即位,复故官,以邦华在朝,久不出。崇祯三年,起故官,巡按河南。还朝,掌河南道事。中官王坤讦大学士周延儒,日宣率同官言:“内臣监兵,不宜侵辅臣,且插款中疑,边情多故,坤责亦不可逭。”报闻。迁大理丞,屡进太常卿。九年冬,擢兵部右侍郎,镇守昌平。久之,进左侍郎,协理戎政。寻叙护陵功,加兵部尚书。十三年九月,擢吏部尚书。  十五年五月,会推阁臣,日宣等以蒋德璟、黄景昉、姜曰广、王锡衮、倪元璐、杨汝成、杨观光、李绍贤、郑三俊、刘宗周、吴甡、惠世扬、王道直名上。帝令再推数人,而副都御史房可壮、工部右侍郎宋玫、大理寺卿张三谟与焉。大僚不获推者,为流言入内,且创二十四气之说,帝深惑之。逾月,召日宣及与推诸臣入中左门,偕辅臣赐食。已,出御中极殿,令诸臣奏对。玫陈九边形势甚辩,帝恶其干进,叱之,乃命德璟、景昉、甡入阁,而以徇情滥举责日宣等回奏。奏上,帝怒不解,复御中左门,太子及定、永二王侍。帝召日宣,声甚厉。次召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河南道御史张煊,及玫、可壮、三谟,诘其妄举。日宣奏辩。帝曰:“汝尝言秉公执法,今何事不私?”正宸奏:“日宣多游移,臣等常劾之。然推举事,实无所徇。”日宣复为玫等三人解。帝命锦衣官提下日宣等六人,并褫冠带就执。时帝怒甚,侍臣皆股栗失色。德璟、景昉、甡叩头辞新命,因言:“臣等并在会推中。若诸臣有罪,臣等岂能安。”大学士周延儒等亦乞优容。帝皆不许,遂下刑部。廷臣交章申救,不纳,帝疑其未就狱,责刑部臣克期三日定谳。侍郎惠世扬、徐石麒拟予轻比,帝大怒,革世扬职,镌石麒二秩,郎中以下罪有差。御史王汉言:“枚卜一案,日宣等无私。陛下怀疑,重其罪,刑官莫知所执。”不听。狱上,日宣、正宸、煊戍边,玫、可壮、三谟削籍。久之,赦还,卒。  张玮,字席之,武进人。少孤贫,取糠秕自给,不轻受人一饭,为同里薛敷教所知。讲学东林书院,师孙慎行。其学以慎独研几为宗。  万历四十年,举应天乡试第一。越七年,成进士,授户部主事。调兵部职方,历郎中,出为广东提学佥事。粤俗奢丽,督学至,宫室供张舆马饩牵之奉甲他省,象犀文石,名花珠具,磊砢璀璨,玮悉屏去弗视也。大吏建魏忠贤祠,乞上梁文于玮,玮即日引去。玮廉,归而布袍草履,授徒于家。  庄烈帝即位,起江西参议,历福建、山东副使。大学士吴宗达谓玮难进而易退,言之吏部,召为尚宝卿,进太仆少卿。坐事调南京大理丞,引疾去。久之,起应天府丞。是岁,四方大旱,玮以军食可虞,奏请:“禁江西、湖广遏籴,而令应天、常、镇、淮、扬五郡折输漕粮银,赴彼易米,则小民免催科之苦,太仓无颗粒之亏。他十库所收铜、锡、颜料、皮布,非州县土产者,悉解折色,且尽改民解为官解,以救民汤火。”所司多议行。  迁南京光禄卿,召入为右佥都御史,迁左副都御史。时刘宗周、金光辰并总宪纪,玮乃上《风励台班疏》曰:“惩往正以监来。今极贪则原任巡按苏松御史王志举,极廉则原任南京试御史成勇。勇与臣曾不相知,家居闻勇被逮,士民泣送者万辈,百里不休。后入南都,始知勇在台不滥听一辞,不轻赎一锾,不受属吏一蔬一果;杰绅悍吏为民害者,不少假借;委曲开导民以孝弟。臣离南中,辄扳辕愿借成御史,惠我南人。虽前奉严谴,宜召为诸御史劝。”疏上,一时称快。诏下志举法司逮治,成勇叙用。  玮旋以病谢归,未几卒。福王时,赠左都御史,谥清惠。  金光辰,字居垣,全椒人。崇祯元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巡视西城。内使周二杀人,牒司礼监捕之,其人方直御前,叩头乞哀。帝曰:“此国家法,朕不得私。”卒抵罪。出按河南,条奏至三百余章,弹劾不避权势。九年,还朝。京师戒严,光辰分守东直门,劾兵部尚书张凤翼三不可解,一大可忧。帝以凤翼方在行间,寝其奏。  时帝久罢内遣,然以边警,诸臣类萎腇不任,仍分遣中官卢维宁等总监通、津、临、德等处兵马粮饷,而意颇讳言之。光辰疏请罢遣,帝怒,召对平台。风雨骤至,侍臣立雨中,至以袖障溜。久之,帝召光辰责之。光辰对曰:“皇上以文武诸臣无实心任事,委任内臣。臣愚以任内臣,诸臣益弛卸不任。”帝大怒,声色俱厉,将重谴光辰,而迅雷直震御座,风雨声大作。光辰因言:“臣往在河南,见皇上撤内臣而喜。”语未终,帝沉吟,即云“汝言毋复尔”,然意亦稍解。人谓光辰有天幸云。时张元佐以兵部右侍郎出守昌平,同时内臣提督天寿山者即日往。帝顾阁臣曰:“内臣即日往,侍臣三日未出,朕之用内臣过耶?”翼日有诏,光辰镌三级调外。  久之,由浙江按察司照磨召为大理寺正,进太仆丞。十三年五月,复偕诸大臣召对平台,咨以御边、救荒、安民之策。光辰班最后,时已夜,光辰独对烛影中,娓娓数百言,帝为耸然听。明日谕诸臣各缮疏以进。寻移尚宝丞。陈罢练总、换授、私派、佥报数事,报闻。历光禄少卿、左通政。十五年五月,复偕诸臣召对德政殿,备陈贼形势。帝悦,擢左佥都御史。无何,以救刘宗周,仍镌三级调外,事具《宗周传》。明年丁父忧。福王时,起故官。未赴,国变,家居二十余年卒。  赞曰:明自神宗而后,士大夫峻门户而重意气。其贤者敦厉名检,居官有所执争,即清议翕然归之。虽其材识不远,耳目所熟习,不能不囿于风会,抑亦一时之良也。遭时孔棘,至救过不暇,顾安得责以挽回干济之业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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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三-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三 刘宗周(祝渊王毓蓍)黄道周(叶廷秀) 刘宗周,字起东,山阴人。父坡,为诸生。母章氏妊五月而坡亡。既生宗周,家酷贫,携之育外家。后以宗周大父老疾,归

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 杨嗣昌,字文弱,武陵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改除杭州府教授。迁南京国子监博士,累进户部郎中。天启初,引疾归。崇祯元年,起河南副使,加右参政,

列传第一百四十二-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二 乔允升易应昌等曹于汴孙居相弟鼎相曹珖陈于廷郑三俊李日宣张玮金光辰111111 乔允升,字吉甫,洛阳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除太谷知县。以治行高等征授御史。历按

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

杨嗣昌,字文弱,武陵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改除杭州府教授。迁南京国子监博士,累进户部郎中。天启初,引疾归。崇祯元年,起河南副使,加右参政,移霸州。四年,移山海关饬兵备。父鹤,总督陕西被逮,嗣昌三疏请代,得减死。五年夏,擢右佥都御史,巡抚永平、山海诸处。嗣昌父子不附奄,无嫌于东林。侍郎迁安郭巩以逆案谪戍广西,其乡人为讼冤。嗣昌以部民故,闻于朝,给事中姚思孝驳之,自是与东林郄。七年秋,拜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宣、大、山西军务。时中原饥,群盗蜂起,嗣昌请开金银铜锡矿,以解散其党。又六疏陈边事,多所规画。帝异其才。以父忧去,复遭继母丧。九年秋,兵部尚书张凤翼卒,帝顾廷臣无可任者,即家起嗣昌。三疏辞,不许。明年三月抵京,召对。嗣昌通籍后,积岁林居,博涉文籍,多识先朝故事,工笔札,有口辨。帝与语,大信爱之。凤翼故柔靡,兵事无所区画。嗣昌锐意振刷,帝益以为能。每对必移时,所奏请无不听,曰:“恨用卿晚。”嗣昌乃议大举平贼。请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为四正,四巡抚分剿而专防;以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协剿;是谓十面之网。而总督、总理二臣,随贼所向,专征讨。福建巡抚熊文灿者,讨海贼有功,大言自诡足办贼。嗣昌闻而善之。会总督洪承畴、王家桢分驻陕西、河南。家桢故庸材,不足任,嗣昌乃荐文灿代之。因议增兵十二万,增饷二百八十万。其措饷之策有四,曰因粮,曰溢地,曰事例,曰驿递。因粮者,因旧额之粮,量为加派,亩输粮六合,石折银八钱,伤地不与,岁得银百九十二万九千有奇;溢地者,民间土田溢原额者,核实输赋,岁得银四十万六千有奇;事例者,富民输资为监生,一岁而止;驿递者,前此邮驿裁省之银,以二十万充饷。议上,帝乃传谕:“流寇延蔓,生民涂炭,不集兵无以平寇,不增赋无以饷兵。勉从廷议,暂累吾民一年,除此腹心大患。其改因粮为均输,布告天下,使知为民去害之意。”寻议诸州县练壮丁捍本土,诏抚按饬行。贼攻淅川,左良玉不救,城陷。山西总兵王忠援河南,称疾不进,兵噪而归。嗣昌请逮戮失事诸帅,以肃军令,遂逮忠及故总兵张全昌。良玉以六安功,落职戴罪自赎。嗣昌既建“四正六隅”之说,欲专委重文灿,文灿顾主抚议,与前策牴牾。帝谯让文灿,嗣昌亦心望。既已任之,则曲为之解,乃上疏曰:“网张十面,必以河南、陕西为杀贼之地。然陕有李自成、惠登相等,大部未能剿绝,法当驱关东贼不使合,而使陕抚断商、雒,郧抚断郧、襄,安抚断英、六,凤抚断亳、颍,而应抚之军出灵、陕,保抚之军渡延津。然后总理提边兵,监臣提禁旅,豫抚提陈永福诸军,并力合剿。若关中大贼逸出关东,则秦督提曹变蛟等出关协击。期三月尽诸剧寇。巡抚不用命,立解其兵柄,简一监司代之;总兵不用命,立夺其帅印,简一副将代之;监司、副将以下,悉以尚方剑从事。则人人效力,何贼不平。”乃克今年十二月至明年二月为灭贼之期。帝可其奏。是时,贼大入四川,朝士尤洪承畴纵贼。嗣昌因言于帝曰:“熊文灿在事三月,承畴七年不效。论者绳文灿急,而承畴纵寇莫为言。”帝知嗣昌有意左右之,变色曰:“督、理二臣但责成及时平贼,奈何以久近藉之口!”嗣昌乃不敢言。文灿既主抚议,所加饷天子遣一侍郎督之,本藉以剿贼,文灿悉以资抚。帝既不复诘,廷臣亦莫言之。至明年三月,嗣昌以灭贼逾期,疏引罪,荐人自代。帝不许,而命察行间功罪,乃上疏曰:“洪承畴专办秦贼,贼往来秦、蜀自如,剿抚俱无功,不免于罪。熊文灿兼办江北、河南、湖广贼,抚刘国能、张献忠,战舞阳、光山,剿抚俱有功,应免罪。诸巡抚则河南常道立、湖广余应桂有功,陕西孙传庭、山西宋贤、山东颜继祖、保定张其平、江南张国维、江西解学龙、浙江喻思恂有劳,郧阳戴东旻无功过,凤阳硃大典、安庆史可法宜策励图功。总兵则河南左良玉有功,陕西曹变蛟、左光先无功,山西虎大威、山东倪宠、江北牟文绶、保定钱中选有劳无功,河南张任学、宁夏祖大弼无功过。承畴宜遣逮,因军民爱戴,请削宫保、尚书,以侍郎行事。变蛟、光先贬五秩,与大弼期五月平贼,逾期并承畴逮治。大典贬三秩,可法戴罪自赎。”议上,帝悉从之。嗣昌既终右文灿,而文灿实不知兵。既降国能、献忠,谓抚必可恃。嗣昌亦阴主之,所请无不曲徇,自是不复言“十面张网”之策矣。是月,帝御经筵毕,嗣昌奏对有“善战服上刑”等语,帝怫然,诘之曰:“今天下一统,非战国兵争比。小丑跳梁,不能伸大司马九伐之法,奈何为是言?”嗣昌惭。当是时,流贼既大炽,朝廷又有东顾忧,嗣昌复阴主互市策。适太阴掩荧惑,帝减膳修省,嗣昌则历引汉永平、唐元和、宋太平兴国事,盖为互市地云。给事中何楷疏驳之,给事中钱增、御史林兰友相继论列,帝不问。六月,改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仍掌兵部事。嗣昌既以夺情入政府,又夺情起陈新甲总督,于是楷、兰友及少詹事黄道周抗疏诋斥,修撰刘同升、编修越士春继之。帝怒,并镌三级,留翰林。刑部主事张若麒上疏丑诋道周,遂镌道周六级,并同升、士春皆谪外。已而南京御史成勇、兵部尚书范景文等言之,亦获谴。嗣昌自是益不理于人口。我大清兵入墙子岭、青口山,蓟辽保定总督吴阿衡方醉,不能军,败死。京城戒严,召卢象升帅师入卫。象升主战,嗣昌与监督中官高起潜主款,议不合,交恶。编修杨廷麟劾嗣昌误国,嗣昌怒,改廷麟职方主事监象升军,而戒诸将毋轻战。诸将本恇怯,率藉口持重观望,所在列城多破。嗣昌据军中报,请旨授方略。比下军前,则机宜已变,进止乖违,疆事益坏云。象升既阵亡,嗣昌亦贬三秩,戴罪视事。十二年正月,济南告陷,德王被执,游骑北抵兗州。二月,大清兵北旋,给事中李希沆言:“圣明御极以来,北兵三至。己巳之罪未正,致有丙子;丙子之罪未正,致有今日。”语侵嗣昌。御史王志举亦劾嗣昌误国四大罪,请用丁汝夔、袁崇焕故事。帝怒,希沆贬秩,志举夺官。初,帝以嗣昌才而用之,非廷臣意,知其必有言,言者辄斥。嗣昌既有罪,帝又数逐言官,中外益不平。嗣昌亦不自安,屡疏引罪,乃落职冠带视事。未几,以叙功复之。先是,京师被兵,枢臣皆坐罪。二年,王洽下狱死,复论大辟。九年,张凤翼出督师,服毒死,犹削籍。及是,亡七十余城,而帝眷嗣昌不衰。嗣昌乃荐四川巡抚傅宗龙自代。帝命嗣昌议文武诸臣失事罪,分五等:曰守边失机,曰残破城邑,曰失陷籓封,曰失亡主帅,曰纵敌出塞。于是中官则蓟镇总监邓希诏、分监孙茂霖,巡抚则顺天陈祖苞、保定张其平、山东颜继祖,总兵则蓟镇吴国俊、陈国威,山东倪宠,援剿祖宽、李重镇及他副将以下,至州县有司,凡三十六人,同日弃市。而嗣昌贬削不及,物议益哗。当戒严时,廷臣多请练边兵。嗣昌因定议: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兵十七万八千八百有奇,三总兵各练万,总督练三万,以二万驻怀来,一万驻阳和,东西策应。余授镇监、巡抚以下分练。延绥、宁夏、甘肃、固原、临兆五镇兵十五万五千七百有奇,五总兵各练万,总督练三万,以二万驻固原,一万驻延安,东西策应。余授巡抚、副将以下分练。辽东、蓟镇兵二十四万有奇,五总兵各练万,总督练五万,外自锦州,内抵居庸,东西策应。余授镇监、巡抚以下分练。汰通州、昌平督治二侍郎,设保定一总督,合畿辅、山东、河北兵,得十五万七千有奇,四总兵各练二万,总督练三万,北自昌平,南抵河北,闻警策应。余授巡抚以下分练。又以畿辅重地,议增监司四人。于是大名、广平、顺德增一人,真定、保定、河间各一人。蓟辽总督下增监军三人。议上,帝悉从之。嗣昌所议兵凡七十三万有奇,然民流饷绌,未尝有实也。帝又采副将杨德政议,府汰通判,设练备,秩次守备,州汰判官,县汰主簿,设练总,秩次把总,并受辖于正官,专练民兵。府千,州七百,县五百,捍乡土,不他调。嗣昌以势有缓急,请先行畿辅、山东、河南、山西,从之。于是有练饷之议。初,嗣昌增剿饷,期一年而止。后饷尽而贼未平,诏征其半。至是,督饷侍郎张伯鲸请全征。帝虑失信,嗣昌曰:“无伤也,加赋出于土田,土田尽归有力家,百亩增银三四钱,稍抑兼并耳。”大学士薛国观、程国祥皆赞之。于是剿饷外复增练饷七百三十万。论者谓:“九边自有额饷,概予新饷,则旧者安归?边兵多虚额,今指为实数,饷尽虚糜,而练数仍不足。且兵以分防不能常聚,故有抽练之议,抽练而其余遂不问。且抽练仍虚文,边防愈益弱。至州县民兵益无实,徒糜厚饷。”以嗣昌主之,事钜莫敢难也。神宗末增赋五百二十万,崇祯初再增百四十万,总名辽饷。至是,复增剿饷、练饷,额溢之。先后增赋千六百七十万,民不聊生,益起为盗矣。五月,熊文灿所抚贼张献忠反谷城,罗汝才等九营皆反。八月,傅宗龙抵京,嗣昌解部务,还内阁。未几,罗犭英山败书闻。帝大惊,诏逮文灿。特旨命嗣昌督师,赐尚方剑,以便宜诛赏。九月朔,召见平台。嗣昌曰:“君言不宿于家,臣朝受命,夕启行,军资甲仗望敕所司遄发。”帝悦,曰:“卿能如此,朕复何忧。”翊日,赐白金百、大红絺丝四表里、斗牛衣一、赏功银四万、银牌千五百、币帛千。嗣昌条七事以献,悉报可。四日召见赐宴,手觞三爵,御制赠行诗一章。嗣昌跪诵,拜且泣。越二日,陛辞,赐膳。二十九日抵襄阳,入文灿军。文灿就逮,嗣昌犹为疏辩云。十月朔,嗣昌大誓三军,督理中官刘元斌,湖广巡抚方孔炤,总兵官左良玉、陈洪范等毕会。贼贺一龙等掠叶,围沈丘,焚项城之郛,寇光山。副将张琮、刁明忠率京军逾山行九十里,及其巢。先驱射贼,殪绛袍而驰者二人,追奔四十里,斩首千七百五十。嗣昌称诏颁赐。十一月,兴世王王国宁以众千人来归,受之于襄阳,处其妻子樊城。表良玉平贼将军。诸将积骄玩,无斗志。献忠、罗汝才、惠登相等八营遁郧阳、兴安山间,掠南漳、谷城、房、竹山、竹溪。嗣昌鞭刁明忠,斩监军佥事殷大白以徇。檄巡抚方孔炤遣杨世恩、罗万邦剿汝才、登相,全军覆于香油坪。嗣昌劾逮孔炤,奏辟永州推官万元吉为军前监纪,从之。当是时,李自成潜伏陕右,贺一龙、左金王等四营跳梁汉东,嗣昌专剿献忠。献忠屡败于兴安,求抚,不许。其党托天王常国安、金翅鹏刘希原来降,献忠走入川,良玉追之。嗣昌牒令还,良玉不从。十三年二月七日,与陕西副将贺人龙、李国奇夹击献忠于玛瑙山,大破之,斩馘三千六百二十,坠岩谷死者无算。其党扫地王曹威等授首,十反王杨友贤率众降。是月也,帝念嗣昌,发银万两犒师,赐斗牛衣、良马、金鞍各二。使者甫出国门,而玛瑙山之捷至,大悦,再发银五万,币帛千犒师。论功,加太子少保。而湖广将张应元、汪之凤败贼水石坝,获其军师。四川将张令、方国安败之千江河。李国奇、贺人龙等败之寒溪寺、盐井。川、陕、湖广诸将毕集,复连败之黄墩、木瓜溪,军声大振。汝才、登相求抚,献忠持之,敛兵南漳、远安间,杀安抚官姚宗中,走大宁、大昌,犯巫山,为川中患。献忠遁兴安、平利山中,良玉围而不攻,贼得收散亡,由兴安、房县走白羊山而西,与汝才等合。嗣昌以群贼合,其势复张,乃由襄阳赴夷陵,扼其要害。帝念嗣昌行间劳苦,赐敕发赏功银万,赐鞍马二。罢郧阳抚治王鰲永,诏废将猛如虎军前立功。黄得功、宋纪大破贼商城,贺一龙五大部降而复叛。郑嘉栋、贺人龙大破汝才、登相开县。汝才偕小秦王东奔,登相越开县而西,自是二贼始分。当是时,诸部士马居山谷,罹炎暑瘴毒,物故十二三。京兵之在荆门、云南兵之在简坪、湖广兵之在马蝗坡者,久屯思归,夜亡多。关河大旱,人相食,土寇蜂起,陕西窦开远、河南李际遇为之魁,饥民从之,所在告警。嗣昌以闻。帝发帑金五万,营医药,责诸将进兵。而陕之长武,川之新宁、大竹,湖广之罗田又相继报陷。嗣昌乃下招抚令,为谕帖万纸,散之贼中。七月,监军孔贞会等大破汝才丰邑坪。其党混世王、小秦王率其下降,贼魁整十万及登相、王光恩亦相继降,于是群贼尽萃于蜀中。嗣昌遂入川,以八月泛舟上,谓川地厄塞,诸军合而蹙之,可尽殄。而人龙以秦师自开县噪而西归,应元等败绩于夔之土地岭,献忠势复张,汝才与之合。闻督师西,遂急趋大昌,犯观音岩,守将邵仲光不能御,遂突净壁,陷大昌。嗣昌斩仲光,劾逮四川巡抚邵捷春。贼遂渡河至通江,嗣昌至万县。贼攻巴州不下,嗣昌至梁山,檄诸将分击。贼已陷剑州,趋保宁,将由间道入汉中。赵光远、贺人龙拒之,贼乃转掠,陷梓潼、昭化,抵绵州,将趋成都。十一月,嗣昌至重庆。贼攻罗江,不克,走绵竹。嗣昌至顺庆,诸将不会师。贼转掠至汉州,去中江百里,守将方国安避之去,贼遂纵掠什邡、绵竹、安县、德阳、金堂间,所至空城而遁,全蜀大震。贼遂由水道下简州、资阳。嗣昌征诸将合击,皆退缩。屡征良玉兵,又不至。贼遂陷荣昌、永川。十二月,陷泸州。自贼再入川,诸将无一邀击者。嗣昌虽屡檄,令不行。其在重庆也,下令赦汝才罪,降则授官,惟献忠不赦,擒斩者赉万金,爵侯。翌日,自堂皇至庖湢,遍题“有斩督师献者,赉白金三钱”,嗣昌骇愕,疑左右皆贼,勒三日进兵。会雨雪道断,复戒期。三檄人龙,不奉令。初,嗣昌表良玉平贼将军,良玉浸骄,欲贵人龙以抗之。既以玛瑙山功不果,人龙愠,反以情告良玉,良玉亦愠,语载良玉、人龙传。嗣昌虽有才,然好自用,躬亲簿书,过于繁碎。军行必自裁进止,千里待报,坐失机会。王鰲永尝谏之,不纳。及鰲永罢官,上书于朝曰:“嗣昌用师一年,荡平未奏,此非谋虑之不长,正由操心之太苦也。天下事,总挈大纲则易,独周万目则难。况贼情瞬息更变,今举数千里征伐机宜,尽出嗣昌一人,文牒往返,动逾旬月,坐失事机,无怪乎经年之不战也。其间能自出奇者,惟玛瑙山一役。若必遵督辅号令,良玉当退守兴安,无此捷矣。臣以为陛下之任嗣昌,不必令其与诸将同功罪,但责其提衡诸将之功罪。嗣昌之驭诸将,不必人人授以机宜,但核其机宜之当否,则嗣昌心有余闲,自能决奇制胜。何至久延岁月,老师糜饷为哉?”先是,嗣昌以诸将进止不一,纳幕下评事元吉言,用猛如虎为总统,张应元副之。比贼入泸州,如虎及贺人龙、赵光远军至,贼复渡南溪,越成都,走汉州、德阳、绵州、剑州、昭化至广元,又走巴州、达州。诸军疲极,惟如虎军蹑其后。十四年正月,嗣昌知贼必出川,遂统舟师下云阳,檄诸军陆行追贼。人龙军既噪而西,顿兵广元不进,所恃惟如虎。比与贼战开县、黄陵城,大败,将士死亡过半。如虎突围免,马骡关防尽为贼有。初,贼窜南溪,元吉欲从间道出梓潼,扼归路以待贼。嗣昌檄诸军蹑贼疾追,不得拒贼远,令他逸。诸将乃尽从泸州逐后尘。贼折而东返,归路尽空,不可复遏,嗣昌始悔不用元吉言。贼遂下夔门,抵兴山,攻当阳,犯荆门。嗣昌至夷陵,檄良玉兵,使十九返。良玉撤兴、房兵趋汉中,若相避然。贼所至,烧驿舍,杀塘卒,东西消息中断。郧阳抚治袁继咸闻贼至当阳,急谋发兵。献忠令汝才与相持,而自以轻骑一日夜驰三百里,杀督师使者于道,取军符。以二月十一日抵襄阳近郊,用二十八骑持军符先驰呼城门督师调兵,守者合符而信,入之。夜半从中起,城遂陷。献忠缚襄王置堂下,属之酒,曰:“吾欲断杨嗣昌头,嗣昌在远。今借王头,俾嗣昌以陷籓伏法。王努力尽此酒。”遂害之。未几,渡汉水,走河南,与贺一龙、左金王诸贼合。嗣昌初以襄阳重镇,仞深沟方洫而三环之,造飞梁,设横?互,陈利兵而讥诃,非符要合者不得渡。江、汉间列城数十,倚襄阳为天险,贼乃出不意而破之。嗣昌在夷陵,惊悸,上疏请死,下至荆州之沙市,闻洛阳已于正月被陷,福王遇害,益忧惧,遂不食。以三月朔日卒,年五十四。廷臣闻襄阳之变,交章论列,而嗣昌已死矣。继咸及河南巡按高名衡以自裁闻,其子则以病卒报,莫能明也。帝甚伤悼之,命丁启睿代督师。传谕廷臣:“辅臣二载辛劳,一朝毕命,然功不掩过,其议罪以闻。”定国公徐允祯等请以失陷城寨律议斩。上传制曰;“故辅嗣昌奉命督剿,无城守专责,乃诈城夜袭之檄,严饬再三,地方若罔闻知。及违制陷城,专罪督辅,非通论。且临戎二载,屡著捷功,尽瘁殒身,勤劳难泯。”乃昭雪嗣昌罪,赐祭,归其丧于武陵。嗣昌先以剿贼功进太子少傅,既死,论临、蓝平盗功,进太子太傅。廷臣犹追论不已,帝终念之。后献忠陷武陵,心恨嗣昌,发其七世祖墓,焚嗣昌夫妇柩,断其尸见血,其子孙获半体改葬焉。吴甡,字鹿友,扬州兴化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历知邵武、晋江、潍县。天启二年征授御史。初入台,赵南星拟以年例出之,甡乃荐方震孺等,而追论崔文升、李可灼罪,遂得留。后又谏内操宜罢,请召还邹元标、冯从吾、文震孟,乃积与魏忠贤忤。七年二月削其籍。崇祯改元,起故官。温体仁讦钱谦益,周延儒助之。甡恐帝即用二人,言枚卜大典当就廷推中简用,事乃止。时大治忠贤党,又值京察,甡言此辈罪恶非考功法所能尽,宜先定其罪,毋混察典。御史任赞化以劾体仁谪,甡论救,而力诋王永光媚珰,请罢黜。皆不纳。出按河南。妖人聚徒劫村落,甡遍捕贼魁诛之。奉命振延绥饥,因谕散贼党。帝闻,即命按陕西。劾大将杜文焕冒功,置之法。数为民请命,奏无不允。迁大理寺丞,进左通政。七年九月,超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甡历陈防御、边寇、练兵、恤民四难,及议兵、议将、议饷、议用人四事。每岁暮扼河防秦、豫贼,连三岁,无一贼潜渡,以闲修筑边墙。八年四月上疏言:“晋民有三苦:一苦凶荒,无计糊口;一苦追呼,无力输租;一苦杀掠,无策保全。由此悉为盗,请蠲最残破地十州县租。”帝即敕议行。户部请税间架,甡力争,弗听。其秋,我大清平察哈尔国,旋师略朔州,直抵忻、代,守将屡败。总督杨嗣昌遣副将自代州往侦,亦败走。甡镌五级,嗣昌及大同巡抚叶廷桂镌三级,俱戴罪视事。先是,定襄县地震者再,甡曰:“此必有东师也。”饬有司缮守具,已而果入。定襄以有备,独不被兵。山西大盗贺宗汉、刘浩然、高加计皆前巡抚戴君恩所抚,拥众自恣。甡阳为抚慰,而密令参将虎大威、刘光祚等图之,以次皆被歼。甡行军树二白旗,胁从及老弱妇女跪其下,即免死,全活甚众。在晋四年,军民戴若慈母。谢病归。十一年二月,起兵部左侍郎。其冬,尚书杨嗣昌言边关戒严,甡及添注侍郎惠世杨久不至,请改推。帝怒,落职闲住。十三年冬起故官,明年命协理戎政。帝尝问京营军何以使练者尽精,汰者不哗,甡对曰:“京营边勇营万二千专练骑射,壮丁二万专练火器,廪给厚而技与散兵无异。宜行分练法,技精者,散兵拔为边勇,否则边勇降为散兵,壮丁亦然。老弱者汰补,革弊当以渐,不可使知有汰兵意。”帝然之。又问别立战营,能得堪战者五万否,甡对:“京营兵合堪战。承平日久,发兵剿贼,辄沿途雇充。将领利月饷,游民利剽敚,归营则本军复充伍。今练兵法要在选将,有战将自有战兵,五万非难。但法忌纷更,不必别立战营也。”帝顾兵部尚书陈新甲,令速选将,而谕甡具疏以闻。赐果饵,拜谢出。十五年六月,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周延儒再相,冯铨力为多,延儒许复其冠带。铨果以捐资振饥属抚按题叙,延儒拟优旨下户部。公议大沸,延儒患之。冯元飙为甡谋,说延儒引甡共为铨地,延儒默援之,甡遂得柄用。及延儒语铨事,甡唯唯,退召户部尚书傅淑训,告以逆案不可翻,寝其疏不覆。延儒始悟为甡绐。延儒欲起张捷为南京右都御史,甡力尼之。甡居江北,延儒居江南,各树党。延儒引用锦衣都督骆养性,甡持不可。后帝论诸司弊窦,甡言锦衣尤甚,延儒亦言缇骑之害,帝并纳之。十六年三月,帝以襄阳、荆州、承天连陷,召对廷臣,陨涕谓甡曰:“卿向历岩疆,可往督湖广师。”甡具疏请得精兵三万,自金陵趋武昌,扼贼南下。帝方念湖北,览疏不悦,留中。甡请面对,帝御昭文阁,谕以所需兵多,猝难集。南京隔远,不必退守。甡奏:“左良玉跋扈甚,督师嗣昌九檄征兵,一旅不发。臣不如嗣昌,而良玉踞江、汉甚于曩时,臣节制不行,徒损威重。南京从襄阳顺流下,窥伺甚易,宜兼顾,非退守。”大学士陈演言:“督师出,则督、抚兵皆其兵。”甡言:“臣请兵,正为督、抚无兵耳。使臣束手待贼,事机一失,有不忍言者。”帝乃令兵部速议发兵。尚书张国维请以总兵唐通、马科及京营兵共一万畀甡,又言此兵方北征,俟敌退始可调。帝命姑俟之。甡屡请,帝曰:“徐之,敌退兵自集,卿独往何益?”逾月,延儒出督师,朝受命,夕启行。蒋德璟谓倪元璐曰:“上欲吴公速行,缓言相慰者,试之耳,观首辅疾趋可见。”甡卒迟回不肯行。部所拨唐通兵,演又请留,云关门不可无备。甡不得已,以五月辞朝。先一日出劳从骑,帝犹命中官赐银牌给赏,越宿忽下诏责其逗遛,命辍行入直。甡惶恐,两疏引罪,遂许致仕。既行,演及骆养性交构之,帝益怒。至七月,亲鞫吴昌时,作色曰:“两辅臣负朕,朕待延儒厚,乃纳贿行私,罔知国法。命甡督师,百方延缓,为委卸地。延儒被纠,甡何独无?”既而曰:“朕虽言,终必无纠者,锦衣卫可宣甡候旨。”甡入都,敕法司议罪。十一月,遣戍金齿。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驰疏救,不从。明年,行次南康,闻都城变。未几,福王立于南京,赦还,复故秩。吏部尚书张慎言议召用甡,为勋臣刘孔昭等所阻。国变后,久之,卒于家。赞曰:明季士大夫问钱谷不知,问甲兵不知,于是嗣昌得以才显。然迄无成功者,得非功罪淆于爱憎,机宜失于遥制故耶?吴甡按山右有声,及为相,遂不能有为。进不以正,其能正邦乎?抑时势实难,非命世材,固罔知攸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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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一-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一 王应熊(何吾驺)张至发(孔贞运黄士俊刘宇亮)薛国观(袁恺)程国祥(蔡国用范复粹方逢年张四知等)陈演魏藻德(李建泰) 王应熊,字非熊,巴县人。万历四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李标(李国?普(周道登)刘鸿训钱龙锡(钱士升士晋成基命)何如宠(兄如申钱象坤)徐光启(郑以伟林钎)文震孟(周炳谟)蒋德璟黄景昉方岳贡邱瑜瑜子之陶1,

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 杨嗣昌,字文弱,武陵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改除杭州府教授。迁南京国子监博士,累进户部郎中。天启初,引疾归。崇祯元年,起河南副使,加右参政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李标(李国?普(周道登)刘鸿训钱龙锡(钱士升士晋成基命)何如宠(兄如申钱象坤)徐光启(郑以伟林钎)文震孟(周炳谟)蒋德璟黄景昉方岳贡邱瑜瑜子之陶1111  李标,字汝立,高邑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泰昌时,累迁少詹事。天启中,擢拜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标师同邑越南星,党人忌之,列名《东林同志录》中。标惧祸,引疾归。  庄烈帝嗣位,即家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崇祯元年三月入朝。未几,李国?普、来宗道、杨景辰相继去,标遂为首辅。帝锐意图治,恒召大臣面决庶政。宣府巡抚李养冲疏言旗尉往来如织,踪迹难凭,且虑费无所出。帝以示标等曰:“边情危急,遣旗尉侦探,奈何以为伪?且祖宗朝设立厂卫,奚为者?”标对曰:“事固宜慎。养冲以为不赂恐毁言日至,赂之则物力难胜耳。”帝默然。同官刘鸿训以增敕事为御史吴玉所纠,帝欲置鸿训于法,标力辩其纳贿之诬。温体仁讦钱谦益引己结浙闱事为词,给事中章允儒廷驳之。帝怒,并谦益将重谴,又欲罪给事中瞿式耜、御史房可壮等。标言:“陛下处分谦益、允儒,本因体仁言,体仁乃不安求罢。乞陛下念谦益事经恩诏,姑令回籍;于允儒仍许自新,而式耜等概从薄罚。诸臣安,体仁亦安。”帝不从,自是深疑朝臣有党,标等遂不得行其志。是冬,韩爌还朝,标让为首辅,寻与爌等定逆案。  三年正月,爌罢,标复为首辅,累加至少保兼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先是,与标并相者六人,宗道、景辰以附珰斥,鸿训以增敕戍,周道登、钱龙锡被攻去,独标在,遂五疏乞休。至三月得请。家居六年卒。赠少傅,谥文节。  李国?普,字元治,高阳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由庶吉士历官詹事。天启六年七月,超擢礼部尚书入阁。释褐十四年即登宰辅,魏忠贤以同乡故援之也。然国?普每持正论。刘志选劾张国纪以撼中宫,国?普言:“子不宜佐父难母,而况无间之父母乎!”国纪乃得免罪。御史方震孺及高阳令唐绍尧系狱,皆力为保全。崇祯初,以登极恩进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国子监生胡焕猷劾国?普等褫衣冠,国?普荐复之,时人称为长厚。元年五月得请归里,荐韩爌、孙承宗自代。卒,赠太保,谥文敏。宗道、景辰事见《黄立极传》中。  周道登,吴江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由庶吉士历迁少詹事。天启时,为礼部左侍郎,颇有所争执。以病归。五年秋,廷推礼部尚书,魏忠贤削其籍。崇祯初,与李标等同入阁。道登无学术,奏对鄙浅,传以为笑。御史田时震、刘士祯、王道直、吴之仁、任赞化,给事中阎可陛交劾之,悉下廷议。吏部尚书王永光等言道登党护枢臣王在晋及宗生硃统饰、乡人陈于鼎馆选事,俱有实迹,乃罢归。阅五年而卒。  刘鸿训,字默承,长山人。父一相,由进士历南京吏科给事中。追论故相张居正事,执政忌之,出为陇右佥事。终陕西副使。  万历四十一年,鸿训登第,由庶吉士授编修。神、光二宗相继崩,颁诏朝鲜。甫入境,辽阳陷。朝鲜为造二洋舶,从海道还。沿途收难民,舶重而坏。跳浅沙,入小舟,飘泊三日夜,仅得达登州报命。遭母丧,服阕,进右中允,转左谕德,父丧归。天启六年冬,起少詹事,忤魏忠贤,斥为民。  庄烈帝即位,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遣行人召之。三辞,不允。崇祯元年四月还朝。当是时,忠贤虽败,其党犹盛,言路新进者群起抨击之。诸执政尝与忠贤共事,不敢显为别白。鸿训至,毅然主持,斥杨维垣、李恒茂、杨所修、田景新、孙之獬、阮大铖、徐绍吉、张讷、李蕃、贾继春、霍维华等,人情大快。而御史袁弘勋、史褵、高捷本由维垣辈进,思合谋攻去鸿训,则党人可安也。弘勋乃言所修、继春、维垣夹攻表里之奸,有功无罪,而诛锄自三臣始;又诋鸿训使朝鲜,满载貂参而归。锦衣佥事张道浚亦讦攻鸿训,鸿训奏辩。给事中颜继祖言:“鸿训先朝削夺。朝鲜一役,舟败,仅以身免。乞谕鸿训入直,共筹安攘之策。至弘勋之借题倾人,道浚之出位乱政,非重创未有已也。”帝是之。给事中邓英乃尽发弘勋赃私,且言弘勋以千金贽维垣得御史。帝怒,落弘勋职候勘。已而高捷上疏言鸿训斥击奸之维垣、所修、继春、大铖,而不纳孙之獬流涕忠言;谬主焚毁《要典》,以便私党孙慎行进用。帝责以妄言,停其俸。史褷复佐捷攻之。言路多不直两人,两人遂罢去。  七月,以四川贼平,加鸿训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帝数召见廷臣。鸿训应对独敏,谓民困由吏失职,请帝久任责成。以尚书毕自严善治赋,王在晋善治兵,请帝加倚信。帝初甚向之。关门兵以缺饷鼓噪,帝意责户部,而鸿训请发帑三十万,示不测恩,由是失帝指。  至九月而有改敕书之事。旧例,督京营者,不辖巡捕军。惠安伯张庆臻总督京营,敕有“兼辖捕营”语,提督郑其心以侵职论之。命核中书贿改之故,下舍人田佳璧狱。给事中李觉斯言:“稿具兵部,送辅臣裁定,乃令中书缮写。写讫,复审视进呈。兵部及辅臣皆当问。”十月,帝御便殿,问阁臣,皆谢不知。帝怒,令廷臣劾奏;尚书自严等亦谢不知,帝益怒。给事中张鼎延、御史王道直咸言庆臻行贿有迹,不知谁主使。御史刘玉言:“主使者,鸿训也。”庆臻曰:“改敕乃中书事,臣实不预知。且增辖捕卒,取利几何,乃行重贿?”帝叱之。阅兵部揭有鸿训批西司房语,佳璧亦供受鸿训指,事遂不可解,而侍郎张凤翔诋之尤力。阁臣李标、钱龙锡言鸿训不宜有此,请更察访。帝曰:“事已大著,何更访为?”促令拟旨。标等逡巡未上,礼部尚书何如宠为鸿训力辩,帝意卒不可回。乃拟旨,鸿训、庆臻并革职候勘。无何,御史田时震劾鸿训用田仰巡抚四川,纳贿二千金;给事中阎可陛劾副都御史贾毓祥由赂鸿训擢用。鸿训数被劾,连章力辩,因言“都中神奸狄姓者,诡诓庆臻千金,致臣无辜受祸。”帝不听,下廷臣议罪。  明年正月,吏部尚书王永光等言:“鸿训、庆臻罪无可辞,而律有议贵条,请宽贷。兵部尚书王在晋、职方郎中苗思顺赃证未确,难悬坐。”帝不许。鸿训谪戍代州,在晋、思顺并削籍,庆臻以世臣停禄三年。觉斯、鼎延、道直、玉、时震以直言增秩一级。  鸿训居政府,锐意任事。帝有所不可,退而曰:“主上毕竟是冲主。”帝闻,深衔之,欲置之死。赖诸大臣力救,乃得稍宽。七年五月卒戍所。福王时,复官。  钱龙锡,字稚文,松江华亭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由庶吉士授编修,屡迁少詹事。天启四年擢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明年改南京吏部右侍郎。忤魏忠贤,削籍。  庄烈帝即位,以阁臣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皆忠贤所用,不足倚,诏廷臣推举,列上十人。帝仿古枚卜典,贮名金瓯,焚香肃拜,以次探之,首得龙锡,次李标、来宗道、杨景辰。辅臣以天下多故,请益一二人,复得周道登、刘鸿训,并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明年六月,龙锡入朝,立极等四人俱先罢,宗道、景辰亦以是月去。标为首辅,龙锡、鸿训协心辅理,朝政稍清。寻以蜀寇平,加太子太保,改文渊阁。  帝好察边事,频遣旗尉侦探。龙锡言:“旧制止行于都城内外,若远遣恐难委信。”海寇犯中左所,总兵官俞咨皋弃城遁,罪当诛。帝欲并罪巡抚硃一冯。龙锡言:“一冯所驻远,非弃城者比,罢职已足蔽辜。”瑞王出封汉中,请食川盐。龙锡言:“汉中食晋盐,而瑞籓独用川盐,恐奸徒借名私贩,莫敢讥察。”故事,纂修实录,分遣国学生采事迹于四方,龙锡言“实录所需在邸报及诸司奏牍,遣使无益,徒滋扰,宜停罢。”乌撒土官安效良死,其妻改适沾益土官安边,欲兼有乌撒,部议将听之。龙锡言:“效良有子其爵,立其爵以收乌撒,存亡继绝,于理为顺。安边淫乱,不可长也。”帝悉从之。明年,帝以漕船违禁越关,欲复设漕运总兵官。龙锡言:“久裁而复,宜集廷臣议得失。”事竟止。廷议汰冗官,帝谓学官尤冗。龙锡言:“学官旧用岁贡生,近因举人乞恩选贡,纂修占缺者多,岁贡积至二千六百有奇,皓首以殁,良可悯。且祖宗设官,于此稍宽者,以师儒造士需老成故也。”帝亦纳之。言官邹毓祚、韩一良、章允儒、刘斯琜获谴,并为申救。  御史高捷、史褷既罢,王永光力引之,颇为龙锡所扼,两人大恨。逆案之定,半为龙锡主持,奸党衔之次骨。及袁崇焕杀毛文龙,报疏云:“辅臣龙锡为此一事低徊过臣寓。”复上善后疏言:“阁臣枢臣,往复商确,臣以是得奉行无失。”时文龙拥兵自擅,有跋扈声,崇焕一旦除之,即当宁不以为罪也。其冬十二月,大清兵薄都城。帝怒崇焕战不力,执下狱,而捷、褷已为永光引用。捷遂上章,指通款杀将为龙锡罪,且言祖大寿师溃而东,由龙锡所挑激。帝以龙锡忠慎,戒无过求。龙锡奏辩,言:“崇焕陛见时,臣见其貌寝,退谓同官‘此人恐不胜任’。及崇焕以五年复辽自诡,往询方略,崇焕云:‘恢复当自东江始。文龙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去之易易耳。’迨崇焕突诛文龙,疏有‘臣低徊’一语。臣念文龙功罪,朝端共知,因置不理。奈何以崇焕夸诩之词,坐臣朋谋罪?”又辩挑激大寿之诬,请赐罢黜。帝慰谕之,龙锡即起视事。捷再疏攻,帝意颇动。龙锡再辩,引疾,遂放归。时兵事旁午,未暇竟崇焕狱。  至三年八月,褷复上疏言:“龙锡主张崇焕斩帅致兵,倡为款议,以信五年成功之说。卖国欺君,其罪莫逭。龙锡出都,以崇焕所畀重贿数万,转寄姻家,巧为营干,致国法不伸。”帝怒,敕刑官五日内具狱。于是锦衣刘侨上崇焕狱词。帝召诸臣于平台,置崇焕重辟。责龙锡私结边臣,蒙隐不举,令廷臣议罪。是日,群议于中府,谓:“斩帅虽龙锡启端,而两书有‘处置慎重’语,意不在擅杀,杀文龙乃崇焕过举。至讲款,倡自崇焕,龙锡始答以‘酌量’,继答以‘天子神武,不宜讲款’。然军国大事,私自商度,不抗疏发奸,何所逃罪?”帝遂遣使逮之。十二月逮至,下狱。复疏辩,悉封上崇焕原书及所答书,帝不省。时群小丽名逆案者,聚谋指崇焕为逆首,龙锡等为逆党,。更立一逆案相抵。谋既定,欲自兵部发之,尚书梁廷栋惮帝英明,不敢任而止。乃议龙锡大辟,且用夏言故事,设厂西市以待。帝以龙锡无逆谋,令长系。  四年正月,右中允黄道周疏言龙锡不宜坐死罪。忤旨,贬秩调外,而帝意浸解矣。夏五月大旱,刑部尚书胡应台等乞宥龙锡,给事中刘斯琜继言之,诏所司再谳。乃释狱,戍定海卫。在戍十二年,两遇赦不原。其子请输粟赎罪,会周延儒再当国,尼不行。福王时,复官归里。未几卒,年六十有八。  钱士升,字抑之,嘉善人。万历四十四年殿试第一,授修撰。天启初,以养母乞归。久之,进左中允,不赴。高邑赵南星、同里魏大中受珰祸,及江西同年生万燝杖死追赃,皆力为营护,破产助之,以是为东林所推。  崇祯元年起少詹事,掌南京翰林院。明年以詹事召。会座主钱龙锡被逮,送之河干,即谢病归。四年,起南京礼部右侍郎,署尚书事。祭告凤阳陵寝,疏陈户口流亡之状甚悉。六年九月,召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明年春入朝。请停事例,罢鼓铸,严赃吏之诛,止遣官督催新旧饷,第责成于抚按。帝悉从之。  帝操切,温体仁以刻薄佐之,上下嚣然。士升因撰《四箴》以献,大指谓宽以御众,简以临下,虚以宅心,平以出政,其言深中时病。帝虽优旨报闻,意殊不怿也。  无何,武生李璡请括江南富户,报名输官,行首实籍没之法。士升恶之,拟旨下刑部提问,帝不许,同官温体仁遂改轻拟。士升曰:“此乱本也,当以去就争之。”乃疏言:“自陈启新言事,擢置省闼。比来借端幸进者,实繁有徒,然未有诞肆如璡者也。其曰缙绅豪右之家,大者千百万,中者百十万,以万计者不能枚举。臣不知其所指何地。就江南论之,富家数亩以对,百计者什六七,千计者什三四,万计者千百中一二耳。江南如此,何况他省。且郡邑有富家,固贫民衣食之源也。地方水旱,有司令出钱粟,均粜济饥,一遇寇警,令助城堡守御,富家未尝无益于国。《周礼》荒政十二,保富居一。今以兵荒归罪于富家朘削,议括其财而籍没之,此秦皇不行于巴清、汉武不行于卜式者,而欲行圣明之世乎?今秦、晋、楚、豫已无宁宇,独江南数郡稍安。此议一倡,无赖亡命相率而与富家为难,不驱天下之民胥为流寇不止。或疑此辈乃流寇心腹,倡横议以摇人心,岂直借端幸进已哉!”疏入,而璡已下法司提问。帝报曰:“即欲沽名,前疏已足致之,毋庸汲汲。”前疏谓《四箴》也。士升惶惧,引罪乞休,帝即许之。  士升初入阁,体仁颇援之。体仁推毂谢升、唐世济,士升皆为助。文震孟被挤,士升弗能救,论者咎之。至是乃以谠言去位。  弟士晋,万历中由进士除刑部主事。恤刑畿辅,平反者千百人。崇祯时,以山东右布政擢云南巡抚。筑师宗、新化六城,浚金针、白沙等河,平土官岑、侬两姓之乱,颇著劳绩。已而经历吴鲲化讦其营贿,体仁即拟严旨,且属同官林钎弗泄,欲因弟以逐其兄。命下,而士晋已卒,事乃已。士升,国变后七年乃卒。  成基命,字靖之,大名人,后避宣宗讳,以字行。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改庶吉士,历司经局洗马,署国子监司业事。天启元年,疏请幸学不先白政府,执政者不悦,令以原官还局,遂请告归。寻起少詹事。累官礼部右侍郎兼太子宾客,改掌南京翰林院事。六年,魏忠贤以基命为杨涟同门生,落职闲住。  崇祯元年,起吏部左侍郎。明年十月,京师戒严,基命请召还旧辅孙承宗,省一切浮议,仿嘉靖朝故事,增设枢臣,帝并可之。逾月,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庶吉士金声荐僧申甫为将。帝令基命阅其所部兵,极言不可用,后果一战而败。袁崇焕、祖大寿入卫,帝召见平台,执崇焕属吏,大寿在旁股栗。基命独叩头请慎重者再,帝曰:“慎重即因循,何益?”基命复叩头曰:“敌在城下,非他时比。”帝终不省。大寿至军,即拥众东溃,帝忧之甚。基命曰;“令崇焕作手札招之,当归命也。”时兵事孔棘,基命数建白,皆允行。及戒严,召对文华殿,帝言法纪废弛,宜力振刷。基命曰:“治道去太甚,譬理乱丝,当觅其绪,骤纷更益扰乱。”帝曰:“慢则纠之以猛,何谓纷更?”其后温体仁益导帝以操切,天下遂大乱。  三年二月,工部主事李逢申劾基命欲脱袁崇焕罪,故乞慎重。基命求罢,帝为贬逢申一秩。韩爌、李标相继去,基命遂为首辅,与周延儒、何如宠、钱象坤共事。以恢复永平叙功,并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至六月,温体仁、吴宗达入,延儒、体仁最为帝所眷,比而倾基命,基命遂不安其位矣。方崇焕之议罪也,基命病足不入直。锦衣张道浚以委卸劾之,工部主事陆澄源疏继上。基命奏辩曰:“澄源谓臣当两首廷推,皆韩爌等欲藉以救崇焕。当廷推时,崇焕方倚任,安知后日之败,预谋救之。其说祖逢申、道浚,不逐臣不止,乞放归。”帝慰留之。卒三疏自引去。  基命性宽厚,每事持大体。先是,四城未复,兵部尚书梁廷栋衔总理马世龙,将更置之,以撼枢辅承宗,基命力调剂,世龙卒收遵、永功。尚书张凤翔、乔允升、韩继思相继下吏,并为申理。副都御史易应昌下诏狱,以基命言,改下法司。御史李长春、给事中杜齐芳坐私书事,将置重典。基命力救,不听,长跪会极门,言:“祖宗立法,真死罪犹三覆奏,岂有诏狱一讯遽置极刑?”自辰至酉未起。帝意解,得遣戍。逢申初劾基命,后以砲炸下狱拟戍,帝犹以为轻,亦以基命言得如拟。为首辅者数月,帝欲委政延儒,遂为其党所逐。八年卒于家。赠少保,谥文穆。  何如宠,字康侯,桐城人。父思鰲,知栖霞县,有德于民。如宠登万历二十六年进士,由庶吉士累迁国子监祭酒。天启时,官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五年正月,廷推左侍郎,魏广微言如宠与左光斗同里友善,遂夺职闲住。  崇祯元年,起为吏部右侍郎。未至,拜礼部尚书。宗籓婚嫁命名,例请于朝。贫者为部所稽,自万历末至是,积疏累千,有白首不能完家室,骨朽而尚未名者。用如宠请,贫宗得嫁娶者六百余人。大学士刘鸿训以增敕事,帝怒不测,如宠力为剖析,得免死戍边。明年冬,京师戒严,都人桀黠者,请以私财聚众助官军,朝议壮之。如宠力言其叵测,不善用,必启内衅。帝召问,对如初。帝出片纸示之,则得之侦事,与如宠言合,由是受知。十二月,命与周延儒、钱象坤俱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帝欲族袁崇焕,以如宠申救,免死者三百余口。累加少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四年春,副延儒总裁会试。事竣,即乞休,疏九上乃允。陛辞,陈惇大明作之道。抵家,复请时观《通鉴》,察古今理乱忠佞,语甚切。六年,延儒罢政,体仁当为首辅。而延儒憾体仁排己,谋起如宠以抑之,如宠畏体仁,六疏辞,体仁遂为首辅。  如宠性孝友。母年九十,色养不衰。操行恬雅,与物无竞,难进易退,世尤高之。十四年卒。福王时,赠太保,谥文端。  兄如申,与如宠同举进士。官户部郎中,督饷辽东。有清操,军士请复留二载。终浙江右布政使。  钱象坤,字弘载,会稽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进谕德,转庶子。泰昌改元,官少詹事,直讲筵。讲毕,见中官王安与执政议事,即趋出。安使人延之,坚不入。天启中,给事中论织造,语侵中贵,诏予杖,阁臣救不得。象坤语叶向高讲筵面奏之,乃免。时行立枷法,惨甚,象坤白之帝,多所宽释。再迁礼部右侍郎兼太子宾客。  四年七月,向高辞位。御史黄公辅虑象坤柄政,请留向高,诋象坤甚力。象坤遂辞去。六年,廷推南京礼部尚书。魏忠贤私人指为缪昌期党,落职闲住。  崇祯元年,召拜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明年冬,都城被兵,条御敌三策。奉命登陴分守,祁寒不懈。帝觇知,遂与何如宠并相。明年,温体仁入,象坤其门生,让而居其下。累加少保,进武英殿。象坤在翰林,与龙锡、谦益、士升并负物望,有“四钱”之目。及体仁相,无附和迹。  四年,御史水佳允连劾兵部尚书梁廷栋,廷栋不待旨即奏辩。廷栋故出象坤门,佳允疑象坤泄之,语侵象坤。延儒以廷栋尝发其私人赃罪,恶之,并恶象坤。象坤遂五疏引疾去,廷栋落职。给事中吴执御、傅朝佑称象坤难进易退,不当以门生累,不听。家居十年,无病而卒。赠太保,谥文贞,廕一子中书舍人。  徐光启,字子先,上海人。万历二十五年举乡试第一,又七年成进士。由庶吉士历赞善。从西洋人利玛窦学天文、历算、火器,尽其术。遂遍习兵机、屯田、盐策、水利诸书。  杨镐四路丧师,京师大震。累疏请练兵自效,神宗壮之,超擢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练兵通州,列上十议。时辽事方急,不能如所请。光启疏争,乃稍给以民兵戎械。  未几,熹宗即位。光启志不得展,请裁去,不听。既而以疾归。辽阳破,召起之。还朝,力请多铸西洋大砲,以资城守。帝善其言。方议用,而光启与兵部尚书崔景荣议不合,御史邱兆麟劾之,复移疾归。天启三年起故官,旋擢礼部右侍郎。五年,魏忠贤党智铤劾之,落职闲住。  崇祯元年召还,复申练兵之说。未几,以左侍郎理部事。帝忧国用不足,敕廷臣献屯盐善策。光启言屯政在乎垦荒,盐政在严禁私贩。帝褒纳之,擢本部尚书。时帝以日食失验,欲罪台官。光启言:“台官测候本郭守敬法。元时尝当食不食,守敬且尔,无怪台官之失占。臣闻历久必差,宜及时修正。”帝从其言,诏西洋人龙华民、邓玉函、罗雅谷等推算历法,光启为监督。  四年春正月,光启进《日躔历指》一卷、《测天约说》二卷、《大测》二卷、《日躔表》二卷、《割圜八线表》六卷、《黄道升度》七卷、《黄赤距度表》一卷、《通率表》一卷。是冬十月辛丑朔日食,复上测候四说。其辩时差里差之法,最为详密。  五年五月,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与郑以伟并命。寻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光启雅负经济才,有志用世。及柄用,年已老,值周延儒、温体仁专政,不能有所建白。明年十月卒。赠少保。  郑以伟,字子器,上饶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累迁少詹事。泰昌元年,官礼部右侍郎。天启元年,光宗祔庙,当祧宪宗,太常少卿洪文衡以睿宗不当入庙,请祧奉玉芝宫,以伟不可而止,论者卒是文衡。寻以左侍郎协理詹事府。四年,以伟直讲筵,与珰忤,上疏告归。崇祯二年,召拜礼部尚书。久之,与光启并相,再辞,不允。以伟修洁自好,书过目不忘,文章奥博,而票拟非其所长。尝曰:“吾富于万卷,窘于数行,乃为后进所藐。”章疏中有“何况”二字,误以为人名也,拟旨提问,帝驳改始悟。自是词臣为帝轻,遂有馆员须历推知之谕,而阁臣不专用翰林矣。以伟累乞休,不允。明年六月,卒官,赠太子太保。御史言光启、以伟相继没,盖棺之日,囊无余赀,请优恤以愧贪墨者。帝纳之,乃谥光启文定,以伟文恪。  其后二年,同安林钎为大学士,未半岁而卒。亦有言其清者,得谥文穆。钎,字实甫,万历四十四年殿试第三人,授编修。天启时,任国子司业。监生陆万龄请建魏忠贤祠于太学旁,具簿醵金,强钎为倡。钎援笔涂抹,即夕挂冠棂星门径归,忠贤矫旨削其籍。崇祯改元,起少詹事。九年由礼部侍郎入阁,有谨愿诚恪之称。  久之,帝念光启博学强识,索其家遣书。子骥入谢,进《农政全书》六十卷。诏令有司刊布,加赠太保,其孙为中书舍人。  文震孟,字文起,吴县人,待诏征明曾孙也。祖国子博士彭,父卫辉同知元发,并有名行。震孟弱冠以《春秋》举于乡,十赴会试。至天启二年,殿试第一,授修撰。  时魏忠贤渐用事,外廷应之,数斥逐大臣。震孟愤,于是冬十月上《勤政讲学疏》,言:“今四方多故,无岁不蹙地陷城,覆军杀将,乃大小臣工卧薪尝胆之日。而因循粉饰,将使祖宗天下日销月削。非陛下大破常格,鼓舞豪杰心,天下事未知所终也。陛下昧爽临朝,寒暑靡辍,政非不勤,然鸿胪引奏,跪拜起立,如傀儡登场已耳。请按祖宗制,唱六部六科,则六部六科以次白事,纠弹敷奏,陛下与辅弼大臣面裁决焉。则圣智日益明习,而百执事各有奋心。若仅揭帖一纸,长跪一诺,北面一揖,安取此鸳行豸绣、横玉腰金者为?经筵日讲,临御有期,学非不讲,然侍臣进读,铺叙文辞,如蒙师诵说已耳。祖宗之朝,君臣相对,如家人父子。咨访军国重事,闾阎隐微,情形毕照,奸诈无所藏,左右近习亦无缘蒙蔽。若仅尊严如神,上下拱手,经传典谟徒循故事,安取此正笏垂绅、展书簪笔者为?且陛下既与群臣不洽,朝夕侍御不越中涓之辈,岂知帝王宏远规模?于是危如山海,而阁臣一出,莫挽偷安之习;惨如黔围,而抚臣坐视,不闻严谴之施。近日举动,尤可异者。邹元标去位,冯从吾杜门,首揆冢宰亦相率求退。空人国以营私窟,几似浊流之投;詈道学以逐名贤,有甚伪学之禁。唐、宋末季,可为前鉴。”疏入,忠贤屏不即奏。乘帝观剧,摘疏中“傀儡登场”语,谓比帝于偶人,不杀无以示天下,帝颔之。一日,讲筵毕,忠贤传旨,廷杖震孟八十。首辅叶向高在告,次辅韩爌力争。会庶吉士郑鄤疏复入,内批俱贬秩调外。言官交章论救,不纳。震孟亦不赴调而归。六年冬,太仓进士顾同寅、生员孙文豸坐以诗悼惜熊廷弼,为兵马司缉获。御史门克新指为妖言,波及震孟,与编修陈仁锡、庶吉士郑鄤并斥为民。  崇祯元年以侍读召。改左中允,充日讲官。三年春,辅臣定逆案者相继去国,忠贤遗党王永光辈日乘机报复,震孟抗疏纠之。帝方眷永光,不报。震孟寻进左谕德,掌司经局,直讲如故。五月,复上疏曰:“群小合谋,欲借边才翻逆案。天下有无才误事之君子,必无怀忠报国之小人。今有平生无耻,惨杀名贤之吕纯如,且藉奥援思辩雪。永光为六卿长,假窃威福,倒置用舍,无事不专而济以狠,发念必欺而饰以朴,以年例大典而变乱祖制,以考选盛举而摈斥清才。举朝震恐,莫敢讼言。臣下雷同,岂国之福!”帝令指实再奏。震孟言:“杀名贤者,故吏部郎周顺昌。年例则抑吏科都给事中陈良训,考选则摈中书舍人陈士奇、潘有功是也。”永光窘甚,密结大奄王永祚谓士奇出姚希孟门,震孟,希孟舅也。帝心疑之。永光辩疏得温旨,而责震孟任情牵诋。然群小翻案之谋亦由是中沮。  震孟在讲筵,最严正。时大臣数逮系,震孟讲《鲁论》“君使臣以礼”一章,反覆规讽,帝即降旨出尚书乔允升、侍郎胡世赏于狱。帝尝足加于膝,适讲《五子之歌》,至“为人上者,奈何不敬”,以目视帝足,帝即袖掩之,徐为引下。时称“真讲官”。既忤权臣,欲避去。出封益府,便道归,遂不复出。  五年,即家擢右庶子。久之,进少詹事。初,天启时,诏修《光宗实录》,礼部侍郎周炳谟载神宗时储位臲卼及“妖书”、“梃击”诸事,直笔无所阿。其后忠贤盗柄,御史石三畏劾削炳谟职。忠贤使其党重修,是非倒置。震孟摘尤谬者数条,疏请改正。帝特御平台,召廷臣面议,卒为温体仁、王应熊所沮。  八年正月,贼犯凤阳皇陵。震孟历陈致乱之源,因言:“当事诸臣,不能忧国奉公,一统之朝,强分畛域,加膝坠渊,总由恩怨。数年来,振纲肃纪者何事,推贤用能者何人,安内攘外者何道,富国强兵者何策?陛下宜奋然一怒,发哀痛之诏,按失律之诛,正误国之罪,行抚绥之实政,宽闾阎之积逋。先收人心以遏寇盗,徐议浚财之源,毋徒竭泽而渔。尽斥患得患失之鄙夫,广集群策群力以定乱,国事庶有瘳乎!”帝优旨报之,然亦不能尽行也。  故事,讲筵不列《春秋》。帝以有裨治乱,令择人进讲。震孟,《春秋》名家,为体仁所忌,隐不举。次辅钱士升指及之,体仁佯惊曰:“几失此人!”遂以其名上。及进讲,果称帝旨。  六月,帝将增置阁臣,召廷臣数十人,试以票拟。震孟引疾不入,体仁方在告。七月,帝特擢震孟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预政。两疏固辞,不许。阁臣被命,即投刺司礼大奄,兼致仪状,震孟独否。掌司礼者曹化淳,故属王安从奄,雅慕震孟,令人辗转道意,卒不往。震孟既入直,体仁每拟旨必商之,有所改必从,喜谓人曰:“温公虚怀,何云奸也?”同官何吾驺曰:“此人机深,讵可轻信?”越十余日,体仁窥其疏,所拟不当,辄令改,不从,则径抹去。震孟大愠,以诸疏掷体仁前,体仁亦不顾。  都给事中许誉卿者,故劾忠贤有声,震孟及吾驺欲用为南京太常卿。体仁忌誉卿伉直,讽吏部尚书谢升劾其与福建布政使申绍芳营求美官。体仁拟以贬谪,度帝欲重拟必发改,已而果然。遂拟斥誉卿为民,绍芳提问。震孟争之不得,?弗然曰:“科道为民,是天下极荣事,赖公玉成之。”体仁遽以闻。帝果怒,责吾驺、震孟徇私挠乱。吾驺罢,震孟落职闲住。  方震孟之拜命也,即有旨撤镇守中官。及次辅王应熊之去,忌者谓震孟为之。由是有谮其居功者,帝意遂移。震孟刚方贞介,有古大臣风,惜三月而斥,未竟其用。  归半岁,会甥姚希孟卒,哭之恸,亦卒。廷臣请恤,不允。十二年,诏复故官。十五年,赠礼部尚书,赐祭葬,官一子。福王时,追谥文肃。二子秉、乘。乘遭国变,死于难。  周炳谟,子仲觐,无锡人。父子义,嘉靖中庶吉士,万历中仕至吏部侍郎,卒谥文恪。炳谟,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当重修《光宗实录》时,炳谟已先卒。崇祯初,赠礼部尚书,谥文简。父子皆以学行称于世。  蒋德璟,字申葆,晋江人。父光彦,江西副使。德璟,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  崇祯时,由侍读历迁少詹事,条奏救荒事宜。寻擢礼部右侍郎。时议限民田,德璟言:“民田不可夺,而足食莫如贵粟。北平、山、陕、江北诸处,宜听民开垦,及课种桑枣,修农田水利。府县官考满,以是为殿最。至常平义仓,岁输本色,依令甲行之足矣。”十四年春,杨嗣昌卒于军,命九卿议罪。德璟议曰:“嗣昌倡聚敛之议,加剿饷、练饷,致天下民穷财尽,胥为盗,又匿失事,饰首功。宜按仇鸾事,追正其罪。”不从。  十五年二月,耕耤礼成,请召还原任侍郎陈子壮、祭酒倪元璐等,帝皆录用。六月,廷推阁臣,首德璟。入对,言边臣须久任,蓟督半载更五人,事将益废弛。帝曰:“不称当更。”对曰:“与其更于后,曷若慎于初。”帝问:“天变何由弭?”对曰:“莫如拯百姓。近加辽饷千万,练饷七百万,民何以堪!祖制,三协止一督、一抚、一总兵,今增二督、三抚、六总兵,又设副将数十人,权不统一,何由制胜!”帝颔之。首辅周延儒尝荐德璟渊博,可备顾问,文体华赡,宜用之代言。遂擢德璟及黄景昉、吴甡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同入直。延儒、甡各树门户,德璟无所比。性鲠直,黄道周召用,刘宗周免罪,德璟之力居多。开封久被围,自请驰督诸将战,优诏不允。  明年,进《御览备边册》,凡九边十六镇新旧兵食之数,及屯、盐、民运、漕粮、马价悉志焉。已,进《诸边抚赏册》及《御览简明册》。帝深嘉之。诸边士马报户部者,浮兵部过半,耗粮居多,而屯田、盐引、民运,每镇至数十百万,一听之边臣。天津海道输蓟、辽岁米豆三百万,惟仓场督臣及天津抚臣出入,部中皆不稽核。德璟语部臣,合部运津运、各边民运、屯、盐,通为计画,饷额可足,而加派之饷可裁。因复条十事以责部臣,然卒不能尽厘也。  一日召对,帝语及练兵。德璟曰:“《会典》,高皇帝教练军士,一以弓弩刀枪行赏罚,此练军法。卫所总、小旗补役,以枪胜负为升降。凡武弁比试,必骑射精娴,方准袭替,此练将法。岂至今方设兵?”帝为悚然。又言:“祖制,各边养军止屯、盐、民运三者,原无京运银。自正统时始有数万,迄万历末,亦止三百余万。今则辽饷、练饷并旧饷计二千余万,而兵反少于往时,耗蠹乃如此。”又言:“文皇帝设京卫七十二,计军四十万。畿内八府,军二十八万。又有中部、大宁、山东、河南班军十六万。春秋入京操演,深得居重驭轻势。今皆虚冒。且自来征讨皆用卫所官军,嘉靖末,始募兵,遂置军不用。至加派日增,军民两困。愿宪章二祖,修复旧制。”帝是之,而不果行。  十七年,户部主事蒋臣请行钞法,言岁造三千万贯,一贯价一两,岁可得银三千万两。侍郎王鰲永赞行之。帝特设内宝钞局,昼夜督造,募商发卖,无一人应者。德璟言:“百姓虽愚,谁肯以一金买一纸。”帝不听。又因局官言,责取桑穰二百万斤于畿辅、山东、河南、浙江。德璟力争,帝留其揭不下,后竟获免。先以军储不足,岁佥畿辅、山东、河南富户,给值令买米豆输天津,多至百万,民大扰。德璟因召对面陈其害,帝即令拟谕罢之。  二月,帝以贼势渐逼,令群臣会议,以二十二日奏闻。都御史李邦华密疏云辅臣知而不敢言。翼日,帝手其疏问何事。陈演以少詹事项煜东宫南迁议对,帝取视默然。德璟从旁力赞,帝不答。  给事中光时亨追论练饷之害。德璟拟旨:“向来聚敛小人倡为练饷,致民穷祸结,误国良深。”帝不悦,诘曰:“聚敛小人谁也?”德璟不敢斥嗣昌,以故尚书李待问对。帝曰:“朕非聚敛,但欲练兵耳。”德璟曰:“陛下岂肯聚敛。然既有旧饷五百万,新饷九百余万,复增练饷七百三十万,臣部实难辞责。且所练兵马安在?蓟督练四万五千,今止二万五千。保督练三万,今止二千五百;保镇练一万,今止二百;若山、永兵七万八千,蓟、密兵十万,昌平兵四万,宣大、山西及陕西三边各二十余万,一经抽练,原额兵马俱不问,并所抽亦未练,徒增饷七百余万,为民累耳。”帝曰:“今已并三饷为一,何必多言!”德璟曰:“户部虽并为一,州县追比,仍是三饷。”帝震怒,责以朋比。德璟力辩,诸辅臣为申救。尚书倪元璐以钞饷乃户部职,自引咎,帝意稍解。明日,德璟具疏引罪。帝虽旋罢练饷,而德璟竟以三月二日去位。给事中汪惟效、检讨傅鼎铨等交章乞留,不听。德璟闻山西陷,未敢行。及知廷臣留己,即辞朝,移寓外城。贼至,得亡去。  福王立于南京,召入阁。自陈三罪,固辞。明年,唐王立于福州,与何吾驺、黄景昉并召。又明年以足疾辞归。九月,王事败,而德璟适病笃,遂以是月卒。  黄景昉,字太稚,亦晋江人。天启五年进士。由庶吉士历官庶子,直日讲。崇祯十一年,帝御经筵,问用人之道。景昉言“近日考选不公,推官成勇、硃天麟廉能素著,乃不得预清华选。”又言“刑部尚书郑三俊四朝元老,至清无俦,不当久系狱。”退复上章论之,三俊旋获释,勇等亦俱改官。  景昉寻进少詹事。尝召对,言:“近撤还监视中官高起潜,关外辄闻警报,疑此中有隐情。臣家海滨,见沿海将吏每遇调发,即报海警,冀得复留。触类而推,其情自见。”帝颔之。十四年以詹事兼掌翰林院。时庶常停选已久,景昉具疏请复,又请召还修撰刘同升、编修赵士春,皆不报。  十五年六月召对称旨,与蒋德璟、吴甡并相。明年并加太子少保,改户部尚书、文渊阁。南京操江故设文武二员,帝欲裁去文臣,专任诚意伯刘孔昭。副都御史惠世扬迟久不至,帝命削其籍。景昉俱揭争,帝不悦,遂连疏引归。唐王时,召入直,未几,复告归。国变后,家居十数年始卒。  方岳贡,字四长,谷城人。天启二年进士。授户部主事,进郎中。历典仓库,督永平粮储,并以廉谨闻。  崇祯元年,出为松江知府。海滨多盗,捕得辄杖杀之。郡东南临大海,飓潮冲击,时为民患,筑石堤二十里许,遂为永利。郡漕京师数十万石,而诸仓乃相距五里,为筑城垣护之,名曰“仓城”。他救荒助役、修学课士,咸有成绩,举卓异者数矣。薛国观败,其私人上海王陛彦下吏,素有隙,因言岳贡尝馈国观三千金,遂被逮。士民诣阙讼冤,巡抚黄希亦白其诬,下法司谳奏。一日,帝晏见辅臣,问:“有一知府积俸十余年,屡举卓异者谁也?”蒋德璟以岳贡对。帝曰:“今安在?”德璟复以陛彦株连对,帝颔之。法司谳上,言行贿无实迹,宜复官。帝奖其清执,报可。  无何,给事中方士亮荐岳贡及苏州知府陈洪谧,乃擢山东副使兼右参议,总理江南粮储。所督漕艘,如期抵通州。帝大喜。吏部尚书郑三俊举天下廉能监司五人,岳贡与焉。帝趣使入对,见于平台,问为政何先,对曰:“欲天下治平,在择守令;察守令贤否,在监司;察监司贤否,在巡方;察巡方贤否,在总宪。总宪得人,御史安敢以身试法。”帝善之,赐食,日晡乃出。越六日,即超擢左副都御史。尝召对,帝适以事诘吏部尚书李遇知。遇知曰:“臣正纠驳。”岳贡曰:“何不即题参?”深合帝意。翼日,命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时十六年十一月也。故事,阁臣无带都御史衔者,自岳贡始。  岳贡本吏材。及为相,务勾检簿书,请核赦前旧赋,意主搜括,声名甚损。十七年二月命以户、兵二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漕运、屯田、练兵诸务,驻济宁。已而不行。  李自成陷京师,岳贡及邱瑜被执,幽刘宗敏所。贼索银,岳贡素廉,贫无以应,拷掠备至。搜其邸,无所有,松江贾人为代输千金。四月朔日与瑜并释。十二日,贼既杀陈演等,令监守者并杀二人,监守者奉以缳,二人并缢死。  邱瑜,宜城人。天启五年进士。由庶吉士授检讨。崇祯中,屡迁少詹事。襄阳陷,瑜上恤难宗、择才吏、旌死节、停催征、苏邮困、禁劳役六事。帝采纳焉。历礼部左右侍郎。因召对,言:“督师孙传庭出关,安危所系,慎勿促之轻出。俾镇定关中,犹可号召诸将,相机进剿。”帝不能从。十七年正月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同范景文入阁。都城陷,受拷掠者再,搜获止二千金,既而被害。  瑜子之陶,年少有干略。李自成陷宜城,瑜父民忠骂贼而死。之陶被获,用为兵政府从事,寻以本府侍郎守襄阳。襄阳尹牛亻全,贼相金星子,其倚任不如也。之陶以蜡丸书贻传庭曰:“督师与之战,吾诡言左镇兵大至,摇其心,彼必返顾。督师击其后,吾从中起,贼可灭也。”传庭大喜,报书如其言,为贼逻者所得。传庭恃内应,连营前进,之陶果举火,报左兵大至。自成验得其诈,召而示以传庭书,责其负己。之陶大骂曰:“吾恨不斩汝万段,岂从汝反耶!”贼怒,支解之。  赞曰:庄烈帝在位仅十七年,辅相至五十余人。其克保令名者,数人而已,若标等是也。基命能推毂旧辅以定危难,震孟以风节显,德璟谙悉旧章。以陆喜之论薛莹者观之,所谓侃然体国,执正不惧,斟酌时宜,时献微益者乎。至于扶危定倾,殆非易言也。呜呼,国步方艰,人材亦与俱尽,其所由来者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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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李标(李国?普(周道登)刘鸿训钱龙锡(钱士升士晋成基命)何如宠(兄如申钱象坤)徐光启(郑以伟林钎)文震孟(周炳谟)蒋德璟黄景昉方岳贡邱瑜瑜子之陶1

列传第一百三十八 孙承宗(子鉁等)

孙承宗,字稚绳,高阳人。貌奇伟,须髯戟张。与人言,声殷墙壁。始为县学生,授经边郡。往来飞狐、拒马间,直走白登,又从纥干、清波故道南下。喜从材官老兵究问险要厄塞,用是晓畅边事。万历三十二年,登进士第二人,授编修,进中允。“梃击”变起,大学士吴道南以谘承宗。对曰:“事关东宫,不可不问;事连贵妃,不可深问。庞保、刘成而下,不可不问也;庞保、刘成而上,不可深问也。”道南如其言,具揭上之,事遂定。出典应天乡试,发策著其语。撄党人忌,将以大计出诸外,学士刘一?景保持,乃得免。历谕德、洗马。熹宗即位,以左庶子充日讲官。帝每听承宗讲,辄曰“心开”,故眷注特殷。天启元年进少詹事。时沈、辽相继失,举朝汹汹。御史方震孺请罢兵部尚书崔景荣,以承宗代。廷臣亦皆以承宗知兵,遂推为兵部添设侍郎,主东事。帝不欲承宗离讲筵,疏再上不许。二年擢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未几,大清兵逼广宁,王化贞弃城走,熊廷弼与俱入关。兵部尚书张鹤鸣惧罪,出行边。帝亦急东事,遂拜承宗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直办事。越数日,命以阁臣掌部务。承宗上疏曰:“迩年兵多不练,饷多不核。以将用兵,而以文官招练;以将临阵,而以文官指发;以武略备边,而日增置文官于幕;以边任经、抚,而日问战守于朝;此极弊也。今天下当重将权,择一沉雄有气略者,授之节钺,得自辟置偏裨以下,勿使文吏用小见沾沾陵其上。边疆小胜小败,皆不足问,要使守关无阑入,而徐为恢复计。”因列上抚西部、恤辽民、简京军、增永平大帅、修蓟镇亭障、开京东屯田数策,帝褒纳焉。时边警屡告,阁部大臣幸旦暮无事,而言路日益纷呶。承宗乃请下廷弼于理,与化贞并谳,用正朝士党护。又请逮给事中明时举、御史李达,以惩四川之招兵致寇者。又请诘责辽东巡按方震孺、登莱监军梁之垣、蓟州兵备邵可立,以警在位之骫骳者。诸人以次获谴,朝右耸然,而侧目怨咨者亦众矣。兵部尚书王在晋代廷弼经略辽东,与总督王象乾深相倚结。象乾在蓟门久,习知西部种类情性,西部亦爱戴之,然实无他才,惟啖以财物相羁縻,冀得以老解职而已。在晋谋用西部袭广宁,象乾惎之曰:“得广宁,不能守也,获罪滋大。不如重关设险,卫山海以卫京师。”在晋乃请于山海关外八里铺筑重关,用四万人守之。其僚佐袁崇焕、沈棨、孙元化等力争不能得,奏记于首辅叶向高。向高曰:“是未可臆度也。”承宗请身往决之。帝大喜,加太子太保,赐蟒玉、银币。抵关,诘在晋曰:“新城成,即移旧城四万人以守乎?”在晋曰:“否,当更设兵。”曰:“如此,则八里内守兵八万矣。一片石西北不当设兵乎?且筑关在八里内,新城背即旧城趾,旧城之品坑地雷为敌人设,抑为新兵设乎?新城可守,安用旧城?如不可守,则四万新兵倒戈旧城下,将开关延入乎,抑闭关以委敌乎?”曰:“关外有三道关可入也。”曰:“若此,则敌至而兵逃如故也,安用重关?”曰:“将建三寨于山,以待溃卒。”曰:“兵未溃而筑寨以待之,是教之溃也。且溃兵可入,敌亦可尾之入。今不为恢复计,画关而守,将尽撤籓篱,日哄堂奥,畿东其有宁宇乎?”在晋无以难。承宗乃议守关外。监军阎鸣泰主觉华岛,袁崇焕主宁远卫,在晋持不可,主守中前所。旧监司邢慎言、张应吾逃在关,皆附和之。初,化贞等既逃,自宁远以西五城七十二堡悉为哈喇慎诸部所据,声言助守边。前哨游击左辅名驻中前,实不出八里铺。承宗知诸部不足信,而宁远、觉华之可守,已决计将自在晋发之,推心告语凡七昼夜,终不应。还朝,言:“敌未抵镇武而我自烧宁、前,此前日经、抚罪也;我弃宁、前,敌终不至,而我不敢出关一步,此今日将吏罪也。将吏匿关内,无能转其畏敌之心以畏法,化其谋利之智以谋敌,此臣与经臣罪也。与其以百万金钱浪掷于无用之版筑,曷若筑宁远要害?以守八里铺之四万人当宁远冲,与觉华相犄角。敌窥城,令岛上卒旁出三岔,断浮桥,绕其后而横击之。即无事,亦且收二百里疆土。总之,敌人之帐幕必不可近关门,杏山之难民必不可置膜外。不尽破庸人之论,辽事不可为也。”其他制置军事又十余疏。帝嘉纳。无何,御讲筵,承宗面奏在晋不足任,乃改南京兵部尚书,并斥逃臣慎言等,而八里筑城之议遂熄。在晋既去,承宗自请督师。诏给关防敕书,以原官督山海关及蓟、辽、天津、登、莱诸处军务,便宜行事,不从中制,而以鸣泰为辽东巡抚。承宗乃辟职方主事鹿善继、王则古为赞画,请帑金八十万以行。帝特御门临遣,赐尚方剑、坐蟒,阁臣送之崇文门外。既至关,令总兵江应诏定军制,佥事崇焕建营舍,废将李秉诚练火器,赞画善继、则古治军储,沈棨、杜应芳缮甲仗,司务孙元化筑砲台,中书舍人宋献、羽林经历程仑主市马,广宁道佥事万有孚主采木,而令游击祖大寿佐金冠于觉华,副将陈谏助赵率教于前屯,游击鲁之甲拯难民,副将李承先练骑卒,参将杨应乾募辽人为军。是时,关上兵名七万,顾无纪律,冒饷多。承宗大阅,汰逃将数百人,遣还河南、真定疲兵万余,以之甲所救难民七千发前屯为兵。应乾所募辽卒出戍宁远,咨朝鲜使助声援。犒毛文龙于东江,令复四卫。檄登帅沈有容进据广鹿岛。欲以春防躬诣登、莱商进取,而中朝意方急辽,弗许也。应诏被劾,承宗请用马世龙代之,以尤世禄、王世钦为南北帅,听世龙节制,且为世龙请尚方剑。帝皆可之。世龙既受事,承宗为筑坛,拜行授钺礼。率教已守前屯,尽驱哈喇慎诸部,抚场犹在八里铺。象乾议开水关,抚之关内,承宗不可,乃定于高台堡。时大清兵委广宁去,辽遗民入居之。插汉部以告有孚,有孚谋挟西部乘间歼之,冒恢复功。承宗下檄曰:“西部杀我人者,致罚如盟言。”是役也,全活千余人。帝好察边情,时令东厂遣人诣关门,具事状奏报,名曰“较事”。及魏忠贤窃政,遣其党刘朝、胡良辅、纪用等四十五人赍内库神砲、甲仗、弓矢之属数万至关门,为军中用,又以白金十万,蟒、麒麟、狮子、虎、豹诸币颁赉将士,而赐承宗蟒服、白金慰劳之,实觇军也。承宗方出关巡宁远,中路闻之,立疏言:“中使观兵,自古有戒。”帝温旨报之。使者至,具杯茗而已。鸣泰之为巡抚也,承宗荐之。后知其无实,军事多不与议。鸣泰怏怏求去,承宗亦引疾。言官共留承宗,诋鸣泰,巡关御史潘云翼复论劾之。帝乃罢鸣泰,而以张凤翼代。凤翼怯,复主守关议。承宗不悦,乃复出关巡视。抵宁远,集将吏议所守。众多如凤翼指,独世龙请守中后所,而崇焕、善继及副将茅元仪力请守宁远,承宗然之,议乃定。令大寿兴工,崇焕、满桂守之。先是,虎部窃出盗掠,率教捕斩四人。象乾欲斩率教谢虎部,承宗不可。而承宗所遣王楹戍中右,护其兵出采木,为西部朗素所杀。承宗怒,遣世龙剿之。象乾恐坏抚局,令郎素缚逃人为杀楹者以献,而增市赏千金。承宗方疏争,而象乾以忧去。承宗患主款者挠己权,言督师、总督可勿兼设,请罢己,不可,则弗推总督。并请以辽抚移驻宁远。帝命止总督推,而凤翼谓置己死地也,因大恨。与其乡人云翼、有孚等力毁世龙,以撼承宗。无何,有孚为蓟抚岳和声所劾,益疑世龙与崇焕构陷,乃共为浮言,挠出关计。给事中解学龙遂极论世龙罪。承宗愤,抗疏陈守御策,言:“拒敌门庭之中,与拒诸门庭外,势既辨。我促敌二百里外,敌促我二百里中,势又辨。盖广宁,我远而敌近;宁远,我近而敌远。我不进逼敌,敌将进而逼我。今日即不能恢辽左,而宁远、觉华终不可弃。请敕廷臣杂议主、客之兵可否久戍,本折之饷可否久输,关外之土地人民可否捐弃,屯筑战守可否兴举,再察敌人情形果否坐待可以消灭。臣不敢为百年久计,只计及五年间究竟何如。倘臣言不当,立斥臣以定大计,无纡回不决,使全躯保妻子之臣附合众喙,以杀臣一身而误天下也。”复为世龙辩,而发有孚等交构状。有孚者,故侍郎世德子也,为广宁理饷同知。城陷逃归,象乾题为广宁道佥事,专抚插汉,乾没多。至是以承宗言被斥。凤翼亦以忧归,喻安性代。而廷臣言总督不可裁,命吴用先督蓟、辽,代象乾。承宗恶本兵越彦多中制,称疾求罢,举彦自代以困之,廷议不可而止。时宁远城工竣,关外守具毕备。承宗图大举,奏言:“前哨已置连山大凌河,速畀臣饷二十四万,则功可立奏。”帝命所司给之。兵、工二部相与谋曰:“饷足,渠即妄为,不如许而不与,文移往复稽缓之。”承宗再疏促,具以情告。帝为饬诸曹,而师竟不果出。初,方震孺、游士任、李达、明时举之谴,承宗实劾之,后皆为求宥。复称杨镐、熊廷弼、王化贞之劳,请免死遣戍,朝端哗然。给事中顾其仁、许誉卿,御史袁化中交章论驳,帝皆置弗省。会承宗叙五防效劳诸臣,且引疾乞罢,乃遣中官刘应坤等赍帑金十万犒将士,而赐承宗坐蟒、膝襕,佐以金币。当是时,忠贤益盗柄。以承宗功高,欲亲附之,令应坤等申意。承宗不与交一言,忠贤由是大憾。会忠贤逐杨涟、赵南星、高攀龙等,承宗方西巡蓟、昌。念抗疏帝未必亲览,往在讲筵,每奏对辄有入,乃请以贺圣寿入朝面奏机宜,欲因是论其罪。魏广微闻之,奔告忠贤:“承宗拥兵数万将清君侧,兵部侍郎李邦华为内主,公立齑粉矣!”忠贤悸甚,绕御床哭。帝亦为心动,令内阁拟旨。次辅顾秉谦奋笔曰:“无旨离信地,非祖宗法,违者不宥。”夜启禁门召兵部尚书入,令三道飞骑止之。又矫旨谕九门守阉,承宗若至齐化门,反接以入。承宗抵通州,闻命而返。忠贤遣人侦之,一襆被置舆中,后车鹿善继而已,意少解。而其党李蕃、崔呈秀、徐大化连疏诋之,至比之王敦、李怀光。承宗乃杜门求罢。五年四月,给事中郭兴治请令廷臣议去留,论冒饷者复踵至,遂下廷臣杂议。吏部尚书崔景荣持之,乃下诏勉留,而以简将、汰兵、清饷三事责承宗。奏报,承宗方遣诸将分戍锦州、大小凌河、松、杏、右屯诸要害,拓地复二百里,罢大将世钦、世禄,副将李秉诚、孙谏,汰军万七千余人,省度支六十八万。而言官论世龙不已。至九月,遂有柳河之败,死者四百余人,语详《世龙传》。于是台省劾世龙并及承宗,章疏数十上。承宗求去益力,十月始得请。先已屡加左柱国、少师、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遂加特进光禄大夫,廕子中书舍人,赐蟒服、银币,行人护归。而以兵部尚书高第代为经略。无何,安性亦罢,遂废巡抚不设。初,第力扼承宗,请撤关外以守关内。承宗驳之,第深憾。明年,宁远被围,乃疏言关门兵止存五万,言者益以为承宗罪。承宗告户部曰:“第初莅关,尝给十一万七千人饷,今但给五万人饷足矣。”第果以妄言引罪。后忠贤遣其党梁梦环巡关,欲傅致承宗罪,无所得而止。承宗在关四年,前后修复大城九、堡四十五,练兵十一万,立车营十二、水营五、火营二、前锋后劲营八,造甲胄、器械、弓矢、砲石、渠答、卤楯之具合数百万,拓地四百里,开屯五千顷,岁入十五万。后叙宁远功,廕子锦衣世千户。庄烈帝即位,在晋入为兵部尚书,恨承宗不置,极论世龙及元仪荧惑枢辅坏关事,又嗾台省交口诋承宗,以沮其出。二年十月,大清兵入大安口,取遵化,将薄都城,廷臣争请召承宗。诏以原官兼兵部尚书守通州,仍入朝陛见。承宗至,召对平台。帝慰劳毕,问方略。承宗奏:“臣闻袁崇焕驻蓟州,满桂驻顺义,侯世禄驻三河,此为得策。又闻尤世威回昌平,世禄驻通州,似未合宜。”帝问:“卿欲守三河,何意?”对曰:“守三河可以沮西奔,遏南下。”帝称善,曰:“若何为朕保护京师?”承宗言:“当缓急之际,守陴人苦饥寒,非万全策。请整器械,厚犒劳,以固人心。”所条画俱称旨。帝曰:“卿不须往通,其为朕总督京城内外守御事务,仍参帷幄。”趣首辅韩爌草敕下所司铸关防。承宗出,漏下二十刻矣,即周阅都城,五鼓而毕,复出阅重城。明日夜半,忽传旨守通州。时烽火遍近郊,承宗从二十七骑出东便门,道亡其三,疾驰抵通,门者几不纳。既入城,与保定巡抚解经传、御史方大任、总兵杨国栋登陴固守。而大清兵已薄都城,乃急遣游击尤岱以骑卒三千赴援。旋遣副将刘国柱督军二千与岱合,而发密云兵三千营东直门,保定兵五千营广宁门。以其间遣将复马兰、三屯二城。至十二月四日,而有祖大寿之变。大寿,辽东前锋总兵官也,偕崇焕入卫。见崇焕下吏,惧诛,遂与副将何可纲等率所部万五千人东溃,远近大震。承宗闻,急遣都司贾登科赍手书慰谕大寿,而令游击石柱国驰抚诸军。大寿见登科,言:“麾下卒赴援,连战俱捷,冀得厚赏。城上人群詈为贼,投石击死数人。所遣逻卒,指为间谍而杀之。劳而见罪,是以奔还。当出捣朵颜,然后束身归命。”柱国追及诸军,其将士持弓刀相向,皆垂涕,言:“督师既戮,又将以大砲击毙我军,故至此。”柱国复前追,大寿去已远,乃返。承宗奏言:“大寿危疑已甚,又不肯受满桂节制,因讹言激众东奔,非部下尽欲叛也。当大开生路,曲收众心。辽将多马世龙旧部曲,臣谨用便宜,遣世龙驰谕,其将士必解甲归,大寿不足虑也。”帝喜从之。承宗密札谕大寿急上章自列,且立功赎督师罪,而己当代为剖白。大寿诺之,具列东奔之故,悉如将士言。帝优诏报之,命承宗移镇关门。诸将闻承宗、世龙至,多自拔来归者。大寿妻左氏亦以大义责其夫,大寿敛兵待命。当溃兵出关,关城被劫掠,闭门罢市。承宗至,人心始定。关城故十六里,卫城止二里。今敌在内,关城无可守,卫城连关,可步屟而上也。乃别筑墙,横互于关城,穴之使砲可平出。城中水不足,一昼夜穿凿百井。旧汰牙门将侨寓者千人,穷而思乱,皆廪之于官,使巡行街衢,守台护仓,均有所事。内间不得发,外来者辄为逻骑所得,由是关门守完。乃遣世龙督步骑兵万五千入援,令游击祖可法等率骑兵四营西戍抚宁。三年正月,大寿入关谒承宗,亲军五百人甲而候于门。承宗开诚与语,即日列其所统步骑三万于教场,行誓师礼,群疑顿释。时我大清已拔遵化而守之。是月四日拔永平。八日拔迁安,遂下滦州。分兵攻抚宁,可法等坚守不下。大清兵遂向山海关,离三十里而营,副将官惟贤等力战。乃还攻抚宁及昌黎,俱不下。当是时,京师道梗,承宗、大寿军在东,世龙及四方援军在西。承宗募死士沿海达京师,始知关城尚无恙。关西南三县:曰抚宁、昌黎、乐亭,西北三城:曰石门、台头、燕河。六城东护关门,西绕永平,皆近关要地。承宗饬诸城严守,而遣将戍开平,复建昌,声援始接。方京师戒严,天下勤王兵先后至者二十万,皆壁于蓟门及近畿,莫利先进。诏旨屡督趣,诸将亦时战攻,然莫能克复。世龙请先复遵化,承宗曰:“不然,遵在北,易取而难守,不如姑留之,以分其势,而先图滦。今当多为声势,示欲图遵之状以牵之。诸镇赴丰润、开平,联关兵以图滦。得滦则以开平兵守之,而骑兵决战以图永。得滦、永则关、永合,而取遵易易矣。”议既定,乃令东西诸营并进,亲诣抚宁以督之。五月十日,大寿及张春、邱禾嘉诸军先抵滦城下,世龙及尤世禄、吴自勉、杨麒、王承恩继至,越二日克之,而副将王维城等亦入迁安。我大清兵守永平者,尽撤而北还,承宗遂入永平。十六日,诸将谢尚政等亦入遵化。四城俱复。帝为告谢郊庙,大行赏赉,加承宗太傅,赐蟒服、白金,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力辞太傅不受,而屡疏称疾乞休,优诏不允。朵颜束不的反覆,承宗令大将王威击败之,复赉银币。先以册立东宫,加太保;及《神宗实录》成,加官亦如之。并辞免,而乞休不已。帝命阁臣议去留,不能决。特遣中书赍手诏慰问,乃起视事。四年正月出关东巡,抵松山、锦州,还入关,复西巡,遍阅三协十二路而返。条上东西边政八事,帝咸采纳。五月以考满,诏加太傅兼食尚书俸,廕尚宝司丞,赉蟒服、银币、羊酒,复辞太傅不受。初,右屯、大凌河二城,承宗已设兵戍守。后高第来代,尽撤之,二城遂被毁。至是,禾嘉巡抚辽东,议复取广宁、义州、右屯三城。承宗言广宁道远,当先据右屯,筑城大凌河,以渐而进。兵部尚书梁廷栋主之,遂以七月兴工,工甫竣,我大清兵大至,围数周。承宗闻,驰赴锦州,遣吴襄、宋伟往救。禾嘉屡易师期,伟与襄又不相能,遂大败于长山。至十月,城中粮尽援绝,守将祖大寿力屈出降,城复被毁。廷臣追咎筑城非策也,交章论禾嘉及承宗,承宗复连疏引疾。十一月得请,赐银币乘传归。言者追论其丧师辱国,夺官闲住,并夺宁远世廕。承宗复列上边计十六事,而极言禾嘉军谋牴牾之失,帝报闻而已。家居七年,中外屡请召用,不报。十一年,我大清兵深入内地。以十一月九日攻高阳,承宗率家人拒守。大兵将引去,绕城纳喊者三,守者亦应之三,曰“此城笑也,于法当破”,围复合。明日城陷,被执。望阙叩头,投缳而死,年七十有六。子举人鉁,尚宝丞钥,官生铈,生员鋡、镐,从子炼,及孙之沆、之滂、之澋、之洁、之氵宪,从孙之澈、之氵美、之泳、之泽、之涣、之瀚,皆战死。督师中官高起潜以闻。帝嗟悼,命所司优恤。当国者杨嗣昌、薛国观辈阴扼之,但复故官,予祭葬而已。福王时,始赠太师,谥文忠。赞曰:承宗以宰相再视师,皆粗有成效矣,奄竖斗筲,后先齮扼,卒屏诸田野,至阖门膏斧钅质,而恤典不加。国是如此,求无危,安可得也。夫攻不足者守有余,度彼之才,恢复固未易言,令专任之,犹足以慎固封守;而廷论纷呶,亟行翦除。盖天眷有德,气运将更,有莫之为而为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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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明史

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 杨嗣昌,字文弱,武陵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改除杭州府教授。迁南京国子监博士,累进户部郎中。天启初,引疾归。崇祯元年,起河南副使,加右参政

列传第一百三十七-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七 硃燮元(徐如珂刘可训胡平表卢安世林兆鼎)李枟(史永安刘锡元)王三善(岳具仰等硃家民)蔡复一(沈儆炌)(袁善周鸿图段伯炌胡从仪 硃燮元,字懋和,浙江,

列传第一百三十八 孙承宗(子鉁等)-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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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七

  硃燮元(徐如珂刘可训胡平表卢安世林兆鼎)李枟(史永安刘锡元)王三善(岳具仰等硃家民)蔡复一(沈儆炌)(袁善周鸿图段伯炌胡从仪  硃燮元,字懋和,浙江山阴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除大理评事。迁苏州知府、四川副使,改广东提督学校。以右参政谢病归。起陕西按察使,移四川右布政使。  天启元年,就迁左。将入觐,会永宁奢崇明反,蜀王要燮元治军。永宁,古兰州地。奢氏,倮罗种也,洪武时归附,世为宣抚使。传至崇周,无子,崇明以疏属袭,外恭内阴鸷,子寅尤骁桀好乱。时诏给事中明时举、御史李达征川兵援辽,崇明父子请行,先遣土目樊龙、樊虎以兵诣重庆。巡抚徐可求汰其老弱,饷复不继,龙等遂反。杀可求及参政孙好古、总兵官黄守魁等,时举、达负伤遁。时九月十有七日也。贼遂据重庆,播州遗孽及诸亡命奸人蜂起应之。贼党符国祯袭陷遵义,列城多不守。  崇明僭伪号,设丞相五府等官,统所部及徼外杂蛮数万,分道趋成都。陷新都、内江,尽据木椑、龙泉诸隘口。指挥周邦太降,冉世洪、雷安世、瞿英战死。成都兵止二千,饷又绌。燮元檄征石砫、罗纲、龙安、松、茂诸道兵入援,敛二百里内粟入城。偕巡按御史薛敷政、右布政使周著、按察使林宰等分陴守。贼障革裹竹牌钩梯附城,垒土山,上架蓬荜,伏弩射城中。燮元用火器击却之,又遣人决都江堰水注濠。贼治桥,得少息,因斩城中通贼者二百人,贼失内应。贼四面立望楼,高与城齐,燮元命死士突出,击斩三贼帅,燔其楼。  既而援兵渐集。登莱副使杨述程以募兵至湖广,遂合安绵副使刘芬谦、石?主女土官秦良玉军败贼牛头镇,复新都。他路援兵亦连胜贼。然贼亦愈增,日发冢,掷枯骸。忽自林中大噪,数千人拥物如舟,高丈许,长五十丈,楼数重,牛革蔽左右,置板如平地。一人披发仗剑,上载羽旗,中数百人挟机弩毒矢,旁翼两云楼,曳以牛,俯瞰城中,城中人皆哭。燮元曰:“此吕公车也。”乃用巨木为机关,转索发砲,飞千钧石击之,又以大砲击牛,牛返走,败去。  有诸生陷贼中,遣人言贼将罗象乾欲反正。燮元令与象乾俱至,呼饮戍楼中,不脱其佩刀,与同卧酣寝。象乾誓死报,复缒而出。自是,贼中举动无不知。乃遣部将诈降,诱崇明至城下。伏起,崇明跳免。会诸道援军至,燮元策贼且走,投木牌数百锦江,流而下,令有司沉舟断桥,严兵待。象乾因自内纵火,崇明父子遁走泸州,象乾遂以众来归。城围百二日而解。  初,朝廷闻重庆变,即擢燮元佥都御史,巡抚四川,以杨愈懋为总兵官,而擢河南巡抚张我续总督四川、贵州、云南、湖广军。未至而成都围解,官军乘势复州县卫所凡四十余,惟重庆为樊龙等所据。其地三面阻江,一面通陆,副使徐如珂率兵绕出佛图关后,与良玉攻拔之。崇明发卒数万来援,如珂迎战,檄同知越其杰蹑贼后,杀万余人。监军佥事戴君恩令守备金富廉攻斩贼将张彤,樊龙亦战死。帝告庙受贺,进君恩三官。燮元所遣他将复建武、长宁,获伪丞相何若海,泸州亦旋复。  先是,国祯陷遵义,贵州巡抚李枟已遣兵复之。永宁人李忠臣尝为松潘副使,家居,陷贼,以书约愈懋为内应,事觉,合门遇害。贼即用其家僮绐愈懋,袭杀之,并杀顺庆推官郭象仪等,再陷遵义,杀推官冯凤雏。  当是时,崇明未平,而贵州安邦彦又起。安氏世有水西,宣慰使安位方幼,邦彦以故得倡乱。朝议录燮元守城功,加兵部侍郎,总督四川及湖广荆、岳、郧、襄、陕西汉中五府军务,兼巡抚四川,而以杨述中总督贵州军务,兼制云南及湖广辰、常、衡、永十一府,代我续共办奢、安二贼。然两督府分阃治军,川、贵不相应,贼益得自恣。三年,燮元谋直取永宁,集将佐曰:“我久不得志于贼,我以分,贼以合也。”乃尽掣诸军会长宁,连破麻塘坎、观音庵、青山崖、天蓬洞诸砦。与良玉兵会,进攻永宁。击败奢寅于土地坎,追至老军营、凉伞铺,尽焚其营。寅被二枪遁,樊虎亦中枪死。复追败之横山,入青岗坪,抵城下,拔之,擒叛将周邦太,降贼二万。副总兵秦衍祚等亦攻克遵义。崇明父子逃入红崖大囤,官军蹙而拔之。连拔天台、白崖、楠木诸囤,抚定红潦四十八砦。贼奔入旧蔺州城,五月为参将罗象乾所攻克。崇明父子率余众走水西龙场客仲坝,倚其女弟奢社辉以守。初,贼失永宁,即求救于安邦彦。邦彦遣二军窥遵义、永宁,燮元败走之。总兵官李维新等遂攻破客仲巢,崇明父子窜深箐。维新偕副使李仙品、佥事刘可训、参将林兆鼎等捣龙场,生擒崇明妻安氏、弟崇辉,寅、国祯皆被创走。录功,进燮元右都御史。  时蜀中兵十六万,土、汉各半。汉兵不任战,而土兵骄淫不肯尽力。成都围解,不即取重庆;重庆复,不即捣永宁;及永宁、蔺州并下,贼失巢穴,又纵使远窜。大抵土官利养寇,官军效之,贼得展转为计。崇明父子方窘甚,燮元以蜀已无贼,遂不穷追。永宁既拔,拓地千里。燮元割膏腴地归永宁卫,以其余地为四十八屯,给诸降贼有功者,令岁输赋于官,曰“屯将”,隶于叙州府,增设同知一人领之。且移叙州兵备道于卫城,与贵州参将同驻,蜀中遂靖。而邦彦张甚。  四年春陷贵州,巡抚王三善军没。明年,总理鲁钦败于织金,贵州总督蔡复一军又败。廷臣以三善等失事由川师不协助,议合两督府。乃命燮元以兵部尚书兼督贵州、云南、广西诸军,移镇遵义;而以尹同皋代抚四川。燮元赴重庆,邦彦侦知之。六年二月,谋乘官军未发,分犯云南、遵义,而令寅专犯永宁。未行,寅被杀,乃已。寅凶淫甚,有阿引者,受燮元金钱,乘寅醉杀之。寅既死,崇明年老无能为,邦彦亦乞抚,燮元闻于朝,许之,乃遣参将杨明辉往抚。燮元旋以父丧归,偏沅巡抚闵梦得来代。  先是,贵州巡抚王瑊谓督臣移镇贵阳有十便,朝议从之。梦得乃陈用兵机宜,请自永宁始,次普市、摩泥、赤水,百五十里皆坦途,赤水有城可屯兵,进白岩、层台、毕节、大方仅二百余里。我既宿重兵,诸番交通之路绝,然后贵阳、遵义军克期进,贼必不能支。疏未报,梦得召还,代以尚书张鹤鸣,议遂寝。鹤鸣未至,明辉奉制书,仅招抚安位,不云赦邦彦。邦彦怒,杀明辉,抚议由此绝。鹤鸣视师年余,未尝一战,贼得养其锐。  崇祯元年六月,复召燮元代之,兼巡抚贵州,仍赐尚方剑。录前功,进少保,世廕锦衣指挥使。时寇乱久,里井萧条,贵阳民不及五百家,山谷悉苗仲。而将士多杀降报功,苗不附。燮元招流移,广开垦,募勇敢;用梦得前议,檄云南兵下乌撒,四川兵出永宁,下毕节,而亲率大军驻陆广,逼大方。总兵官许成名、参政郑朝栋由永宁复赤水。邦彦闻之,分守陆广、鸭池、三岔诸要害,别以一军趋遵义,自称四裔大长老,号崇明大梁王,合兵十余万,先犯赤水。燮元授计成名,诱贼至永宁,乃遣总兵官林兆鼎从三岔入。副将王国祯从陆广入,刘养鲲从遵义入,合倾其巢。邦彦恃勇,拟先破永宁军,还拒诸将,急索战。四川总兵官侯良柱、副使刘可训遇贼十万于五峰山、桃红坝,大破之。贼奔据山巅。诸将乘雾力攻,贼复大败。又追败之红土川,邦彦、崇明皆授首,时二年八月十有七日也。捷闻,帝大喜。以成名与良柱争功,赏久不行。  乌撒安效良死,其妻安氏招故沾益土酋安远弟边为夫,负固不服。燮元乘兵威胁走边,遂复乌撒。燮元以境内贼略尽,不欲穷兵,乃檄招安位,位不决。燮元集将吏议曰:“水西地深险多箐篁,蛮烟僰雨,莫辨昼夜,深入难出。今当扼其要害,四面迭攻,贼乏食,将自毙。”于是攻之百余日,斩级万余。养鲲复遣人入大方,烧其室庐。位大恐,三年春,遣使乞降。燮元与约四事:一、贬秩,二、削水外六目地归之朝廷,三、献杀王巡抚者首,四、开毕节等九驿。位请如约,率四十八目出降。燮元受之,贵州亦靖。遂上善后疏曰:“水西自河以外,悉入版图。沿河要害,臣筑城三十六所,近控蛮苗,远联滇、蜀,皆立邸舍,缮邮亭,建仓廪,贼必不敢猝入为寇。鸭池、安庄傍河可屯之土,不下二千顷,人赋土使自赡,盐酪刍茭出其中。诸将士身经数百战,咸愿得尺寸地长子孙,请割新疆以授之,使知所激劝。”帝报可。  初,崇明、邦彦之死,实川中诸将功,而黔将争之。燮元颇右黔将,屡奏于朝,为四川巡按御史马如蛟所劾。燮元力求罢,帝慰留之。其冬讨平定番、镇宁叛苗,乃通威清等上六卫及平越、清平、偏桥、镇远四卫道路,凡一千六百余里,缮亭障,置游徼。贵阳东北有洪边十二马头,故宣慰宋嗣殷地也。嗣殷以助邦彦被剿灭,乃即其地置开州,又奏复故施秉县,招流民实之。  四年,阿迷州土官普名声作乱,陷弥勒州曲江所,又攻临安及宁州,远近震动。巡抚王伉、总兵官沐天波不能御,伉逮戍。燮元遣兵临之,遂就抚。  龙场坝者,邻大方,邦彦以假崇明。崇明既灭,总兵侯良柱欲设官屯守以自广。而安位谓己故地,数举兵争,燮元不之禁。会燮元劾良柱不职;良柱亦讦燮元曲庇安氏,纳其重贿。章下四川巡按御史刘宗祥。宗祥亦劾燮元受贿,且以龙场、永宁不置邑卫为欺罔。帝以责燮元,燮元乃上言:“御夷之法,来则安之,不专在攻取也。今水西已纳款,惟明定疆界,俾自耕牧,以输国赋。若设官屯兵,此地四面孤悬,中限河水,不利应援,筑城守渡,转运烦费。且内激蔺州必死之斗,外挑水西扼吭之嫌,兵端一开,未易猝止,非国家久远计。”帝犹未许。后勘其地,果如所议。论桃红坝功,进少师,世廕锦衣指挥使。一品六年满,加左柱国。再议平贼功,世廕锦衣指挥佥事。  十年,安位死,无嗣,族属争立。朝议又欲郡县其地,燮元力争。遂传檄土目,布上威德。诸蛮争纳土,献重器。燮元乃裂疆域,众建诸蛮。复上疏曰:  水西有宣慰之土,有各目之土。宣慰公土,宜还朝廷。各目私土,宜畀分守,籍其户口,征其赋税,殊俗内响,等之编氓。大方、西溪、谷里、北那要害之地,筑城戍兵,足销反侧。夫西南之境,皆荒服也,杨氏反播,奢氏反蔺,安氏反水西。滇之定番,小州耳,为长官司者十有七,数百年来未有反者。非他苗好叛逆,而定番性忠顺也,地大者跋扈之资,势弱者保世之策。今臣分水西地,授之酋长及有功汉人,咸俾世守。虐政苛敛,一切蠲除,参用汉法,可为长久计。  因言其便有九:  不设郡县置军卫,因其故俗,土汉相安,便一。地益垦辟,聚落日繁,经界既正,土酋不得侵轶民地,便二。黔地荒确,仰给外邦,今自食其地,省转输劳,便三。有功将士,酬以金则国币方匮,酬以爵则名器将轻,锡以土田,于国无损,便四。既世其土,各图久远,为子孙计,反侧不生,便五。大小相维,轻重相制,无事易以安,有事易以制,便六。训农治兵,耀武河上,俾贼遗孽不敢窥伺,便七。军民愿耕者给田,且耕且守,卫所自实,无勾军之累,便八。军耕抵饷,民耕输粮,以屯课耕,不拘其籍,以耕聚人,不世其伍,便九。  帝咸报可。无何,所抚土目有叛者,诸将方国安等军败,燮元坐贬一秩。已,竟破灭之。十一年春卒官,年七十三。  燮元长八尺,腹大十围,饮啖兼二十人。镇西南久,军赀赎锾,岁不下数十万,皆籍之于官。治事明决,军书络绎,不假手幕佐。行军务持重,谋定后战,尤善用间。使人各当其材,犯法,即亲爱必诛;有功,厮养不遗赏也。驭蛮以忠信,不妄杀,苗民怀之。初官陕西时,遇一老叟,载与归,尽得其风角、占候、遁甲诸术。将别,语燮元曰:“幸自爱,他日西南有事,公当之矣。”内江牟康民者,奇士也,兵未起时,语人曰:“蜀且有变,平之者硃公乎?”已而果然。  徐如珂,字季鸣,吴县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除刑部主事,历郎中。主事谢廷赞疏请建储。帝怒,尽贬刑曹官,如珂降云南布政司照磨。累迁南京礼部郎中、广东岭南道右参议。暹罗贡使馈犀角、象牙,如珂不受。天启元年,迁川东兵备副使。击杀奢崇明党樊龙,复重庆。奉檄捣蔺州土城,贼借水西兵十万来援,前军少却,捍子军覃懋勋挽白竹弩连中之,贼大溃。转战数十里,斩首万余级,遂拔蔺州,崇明父子窜水西去。乃召如珂为太仆少卿,转左通政。  魏忠贤逐杨涟,如珂郊饯之,忠贤衔甚。迁光禄卿,修公廨竣,疏词无所称颂。六年九月,廷推南京工部右侍郎,遂削籍。归里三月,治具饮客。顷之卒。崇祯初,以原推起用,死岁余矣。寻录破贼功,赐祭葬,进秩一等,官一子。  刘可训,澧州人。万历中举乡试。历官刑部员外郎。天启元年,恤刑四川。会奢崇明反,围成都,可训佐城守有功,擢佥事,监军讨贼。崇明走龙场坝,可训督诸将进剿,功最多。总督硃燮元汇奏文武将吏功,盛推可训,乃迁威茂兵备参议。崇祯元年,改叙泸副使,仍监诸将军。二年,与总兵侯良柱破贼十万众于五峰山,斩崇明及安邦彦。御史毛羽健言:“可训将孤军,出入蛮烟瘴雨者多年。初无守土责,因奉命录囚,而乃见危授命,解围成都,奏捷永宁,扫除蔺穴,逆寅授首。五路大战,十道并攻,皆抱病督军,誓死殉国。畀以节钺,谁曰不宜?”帝颇纳其言。未几,畿辅被兵,可训率师入卫。三年五月恢复遵化,擢右佥都御史,巡抚顺天、永平,督蓟镇边务。兵部尚书梁廷栋嘱私人沈敏于可训,敏遂交关为奸利。御史水佳允劾可训,落职归。后叙四川平寇功,复官,世廕锦衣千户。未及起用,卒于家。  胡平表,云南临安人。万历中举于乡,历忠州判官。天启元年秋,樊龙陷重庆,平表缒城下,诣石砫土官秦良玉乞师,号泣不食饮者五昼夜,良玉为发兵。巡抚硃燮元檄平表监良玉军。会擢新郑知县,燮元奏留之,改重庆推官,监军兼副总兵,尽护诸军将。战数有功,擢四川监军佥事,兼理屯田。迁贵州右参议。崇祯元年,总督张鹤鸣言:“平表偏州小吏,慷慨赴义。复新都,解成都围,连战白市驿、马庙,进据两岭,俘斩无算。夺二郎关,擒贼帅黑蓬头,追降樊龙,遂克重庆。用六千人败奢、安二酋十万兵。请以本官加督师御史衔,赐之专敕,必能枭逆贼首献阙下。”部议格不行,乃进秩右参政,分守贵宁道,廕子锦衣世千户。久之,擢贵州布政使。四年大计,坐不谨落职。十三年,督师杨嗣昌荐之,诏以武昌通判监标下军事。嗣昌卒,乃罢归。  卢安世,贵州赤水卫人。万历四十年举于乡,为富顺教谕。天启初,奢崇明反,遣贼逼取县印,署令弃城走。安世收印,率壮士击斩贼。无何,贼数万猝至,安世单骑斗,手馘数人,诣上官请兵复其城。帝用大学士孙承宗言,超擢佥事,监军讨贼,屡战有功。五年四月,总督硃燮元上言:“自遵义五路进兵,永宁破巢之后,大小数百战,擒获几四万人,降贼将百三十四人,招抚群贼及土、汉、苗仲二十九万三千二百余人,皆监司李仙品、刘可训、郑朝栋及安世等功,武将则林兆鼎、秦翼明、罗象乾,土官则陈治安、冉绍文、悦先民等。”帝纳之。安世进贵州右参议,迁四川副使、遵义监军,功复多。崇祯初,予世廕武职,进右参政。久之,解官,归卒。  林兆鼎,福建人。天启中,为四川参将,积功至总兵官,都督同知。崇祯三年,遣将讨定番州苗,连破十余寨,擒其魁。四年,遣将讨湖广苗黑酋,攻拔二百余寨。加左都督,召佥南京右府。卒,赠太子少保。  李枟,字长孺,鄞人。曾祖循义,衡州知府。祖生威,凤阳推官。枟登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例转广东盐法佥事,历山东参议、陕西提学副使、山东参政、按察使。  四十七年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贵州宣慰同知安邦彦者,宣慰使尧臣族子。尧臣死,子位幼,其母奢社辉代领其事。社辉,永宁宣抚奢崇明女弟也,邦彦遂专兵柄。会朝议征西南兵援辽,邦彦素桀黠,欲乘以起事,诣枟请行,枟谕止之。邦彦归,益为反谋。枟累疏请增兵益饷,中朝方急辽事,置不问。  会枟被劾,乃六疏乞休。天启元年始得请,以王三善代。而奢崇明已反重庆,陷遵义,贵阳大震,枟遂留视事。时城中兵不及三千,仓库空虚。枟与巡按御史史永安贷云南、湖广银四万有奇,募兵四千,储米二万石,治战守具,而急遣总兵官张彦方,都司许成名、黄运清,监军副使硃芹,提学佥事刘锡元等援四川。屡捷,遂复遵义、绥阳、湄潭、真安、桐梓。  二年二月,或传崇明陷成都,邦彦遂挟安位反,自称罗甸王。四十八支及他部头目安邦俊、陈其愚等蜂起相应,乌撒土目安效良亦与通。邦彦首袭毕节,都司杨明廷固守,击斩数百人。效良助邦彦陷其城,明廷败殁。贼遂分兵陷安顺平坝,效良亦西陷沾益,而邦彦自统水西军及罗鬼、苗仲数万,东渡陆广河,直趋贵阳,别遣王伦等下甕安,袭偏桥,以断援兵。洪边土司宋万化纠苗仲九股陷龙里。  枟、永安闻变,亟议城守。会籓臬、守令咸入觐,而彦方镇铜仁,运清驻遵义。城中文武无几人,乃分兵为五,令锡元及参议邵应祯、都司刘嘉言、故副总兵刘岳分御四门,枟自当北门之冲。永安居谯楼,团街市兵,防内变。学官及诸生亦督民兵分堞守。贼至,尽锐攻北城,枟迎战,败之。转攻东门,为锡元所却。乃日夕分番驰突,以疲官兵。为三丈楼临城,用妇人、鸡犬厌胜术。?云、永安烹彘杂斗米饭投饲鸡犬,而张虎豹皮于城楼以祓之,乃得施砲石,夜缒死士烧其楼。贼又作竹笼万余,土垒之,高逾睥睨。永安急撤大寺钟楼建城上,贼弃笼去,官军出烧之。数出城邀贼粮,贼怒,尽发城外冢,遍烧村砦。又先后攻陷广州、普定、威清、普安、安南诸卫。贵阳西数千里,尽为贼据。  初被围,彦方、运清来救,败贼于新添。贼诱入龙里,二将皆败,乃纵之入城曰“使耗汝粮”,城中果大困。川贵总督张我续、巡抚王三善拥兵不进,枟、永安连疏告急,诏旨督责之。会彦方等出战频得利,贼退保泽溪,乃遣裨将商士杰等率九千人分控威清、新添二卫,且乞援兵。贼谓城必拔,沿山列营栅隔内外,间旬日一来攻,辄败去。副总兵徐时逢、参将范仲仁赴援,遇贼甕城河。仲仁战不利,时逢拥兵不救,遂大败,诸将马一龙、白自强等歼焉,援遂绝。贼闻三善将进兵,益日夜攻击,长梯蚁附,城几陷者数矣。枟奋臂一呼,士卒虽委顿,皆强起斫贼,贼皆颠踣死城下。王三善屡被严旨,乃率师破重围而进。十二月七日,抵贵阳城下,围始解。枟乃辞兵事,解官去。三善既破贼,我续无寸功,乾没军资六十万,言官交劾,解职候勘。  我续,邯郸人,刑部尚书国彦子。其后夤缘魏忠贤起户部侍郎,进尚书,名丽逆案云。  方官廪之告竭也,米升直二十金。食糠核草木败革皆尽,食死人肉,后乃生食人,至亲属相啖。彦方、运清部卒公屠人市肆,斤易银一两。枟尽焚书籍冠服,预戒家人,急则自尽,皆授以刀缳。城中户十万,围困三百日,仅存者千余人。孤城卒定,皆枟及永安、锡元功。熹宗用都御史邹元标言,进枟兵部右侍郎,永安太仆少卿,锡元右参政。及围解,当再叙功,御史蒋允仪言安位袭职时,枟索其金盆,致启衅。章下贵州巡按侯恂核,未报,御史张应辰力颂枟功。恂核上,亦白其诬。帝责允仪。  初,永安遣运清往新添、平越趣援兵,惧其不济,欲出城督之。锡元疑永安有去志,以咨枟,枟止永安。及锡元当绝食时,议发兵护枟、永安出城,身留死守,永安亦疑锡元。而运清因交构其间,三人遂相失。永安诋锡元议留身守城,欲输城于贼,枟亦与谋,两人上章辨。吏部尚书赵南星、左都御史孙玮等力为三人解,而言永安功第一,当不次大用;枟已进官,当召还;锡元已进参政,当更优叙。诏可之。然枟竟不召,锡元亦无他擢,二人并还里。独永安在朝,连擢太常卿、右佥都御史,巡抚宁夏,再以兵部右侍郎总督三边,枟及诸将吏功,迄不叙。六年秋,御史田景新颂枟功,不纳。  崇祯元年,给事中许誉卿再以金盆事劾枟。帝召咨廷臣,独御史毛羽健为枟解,吏部尚书王永光等议如羽健言,给事中余昌祚诋羽健曲庇。帝下川贵总督硃燮元等再核,羽健乃上疏曰:“安、奢世为婚姻,同谋已久。奢寅寇蜀,邦彦即寇黔,何用激变?当贵阳告急,正广宁新破之日,举朝皇皇,已置不问。后知枟不死,孤城尚存,始命王三善往救,至则围已十月。安酋初发难,崇明欲取成都作家,邦彦欲图贵阳为窟,西取云南,东扰偏、沅、荆、襄,非枟扼其冲,东南尽涂炭。乃按臣永安不二三载跻卿贰,督师三边,枟则投闲林壑,又以永安谤书为枟罪。案金盆之说发自允仪,当年已自承风闻,何至今犹执为实事?”贵州人亦争为枟颂冤。燮元乃偕巡按御史越洪范交章雪其枉,枟事始白。  九年冬,叙守城功,进一秩,赉银币。久之,卒于家。  锡元,长洲人。崇祯中,任宁夏参政。  永安,武定人。共枟城守,功多。以在边时建魏忠贤祠,后为御史甯光先论罢,不为人所重云。  王三善,字彭伯,永城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由荆州推官入为吏部主事。齐、楚、浙三党抨击李三才,三善自请单骑行勘,遂为其党所推。历考功文选郎中,进太常少卿。  天启元年十月,擢右佥都御史,代李枟巡抚贵州。时奢崇明已陷重庆。明年二月,安邦彦亦反,围贵阳。枟及巡按御史史永安连章告急,趣三善驰援。三善始驻沅州,调集兵食。已次镇远,再次平越,去贵阳百八十里,方遣知府硃家民乞兵四川。兵未至,不敢进。疏请便宜从事,给空名部牒,得随才委任。帝悉报可。  至十二月朔,知贵阳围益困,集众计曰:“失城死法,进援死敌,等死耳,盍死敌乎?”乃分兵为三:副使何天麟等从清水江进,为右部;佥事杨世赏等从都匀进,为左部;自将二万人,与参议向日升,副总兵刘超,参将杨明楷、刘志敏、孙元谟、王建中等由中路,当贼锋。舟次新安,抵龙头营。超前锋遇贼,众欲退,斩二人乃定。贼酋阿成骁勇,超率步卒张良俊直前斩其头,贼众披靡。三善等大军亦至,遂夺龙里城。诸将议驻师观变,三善不可,策马先。邦彦疑三善有众数十万,乃潜遁,余贼退屯龙洞。官军遂夺七里冲,进兵毕节铺。元模、明楷连败贼,其渠安邦俊中砲死,生获邦彦弟阿伦,遂抵贵阳城下,贼解围去。?云、永安请三善入城,三善曰:“贼兵不远,我不可即安。”营于南门外。明日,破贼泽溪,贼走渡陆广河。居数日,左右二部兵及湖广、广西、四川援兵先后至。  三善以二万人破贼十万,有轻敌心,欲因粮于敌。举超为总兵官,令渡陆广,趋大方,捣安位巢,以世赏监之;总兵官张彦方渡鸭池,捣邦彦巢,以天麟监之。汉、土兵各三万。别将都司线补衮出黄沙渡。克期并进。超等至陆广,连战皆捷,彦方部将秦民屏亦破贼五大寨,诸将益轻敌。邦彦先合崇明、效良兵诱官军深入。三年正月,超渡陆广,贼薄之,独山土官蒙诏先遁,官军大败,争渡河,超走免,明楷被执,诸将姚旺等二十六人歼焉。贼遂攻破鸭池军,部将覃弘化先逃,诸营尽溃,彦方退保威清,惟补衮军独全。  诸苗见王师失利,复蜂起。土酋何中尉进据龙里,而邦彦使李阿二围青岩,断定番饷道,令宋万化、吴楚汉为左右翼,自将趋贵阳,远近大震。三善急遣游击祁继祖等取龙里,王建中、刘志敏救青岩。继祖燔上、中、下三牌及贼百五十砦,建中亦燔贼四十八庄,龙里、定番路皆通。三善又夜遣建中、继祖捣楚汉八姑荡,燔庄砦二百余,薄而攻之。贼溺死无算。万化不知楚汉败,诈降,三善佯许,而令诸将卷甲趋之。万化仓皇出战,被擒,邦彦为夺气。群苗复效顺,三善给黄帜,令树营中。邦彦望见不敢出,增兵守鸭池、陆广诸要害。  时崇明父子屡败,邦彦救之,为川师败走。总理鲁钦等剿擒中尉,彦方亦追贼鸭池,而贼复乘间陷普安。总督杨述中驻沅州,畏贼。朝命屡趣,始移镇远。议与三善左,三善屡求退,不许。会崇明为川师所窘,逃入贵州龙场,依邦彦。三善议会师进讨,述中暨诸将多持不可。三善排群议,以闰十月,自将六万人渡乌江,次黑石,连败贼,斩前逃将覃弘化以徇。贼乃栅漆山,日遣游骑掠樵采者。军中乏食,诸将请退师。三善怒曰:“汝曹欲退,不如斩吾首诣贼降!”诸将乃不敢言。三善募壮士逼漆山。绯衣峨冠,肩舆张盖,自督阵,语将士曰:“战不捷,此即吾致身处也。”旁一山颇峻,麾左军据其颠。贼仓皇拔栅争山,将士殊死战,贼大败,邦彦狼狈走。  三善渡渭河,降者相继。师抵大方,入居安位第。位偕母奢社辉走火灼堡,邦彦窜织金,先所陷将杨明楷乃得还。位窘,遣使诣述中请降。述中令缚崇明父子自赎,三善责并献邦彦,往返之间,贼得用计为备。三善以贼方平,议郡县其地,诸苗及土司咸惴恐,益合于邦彦。三善先约四川总兵官李维新灭贼,以饷乏辞。  三善屯大方久,食尽,述中弗为援,不得已议退师。四年正月,尽焚大方庐舍而东,贼蹑之。中军参将王建中、副总兵秦民屏战殁。官军行且战,至内庄,后军为贼所断。三善还救,士卒多奔。陈其愚者,贼心腹,先诈降,三善信之,与筹兵事,故军中虚实贼无不知。至是遇贼,其愚故纵辔冲三善坠马,三善知有变,急解印绶付家人,拔刀自刎,不殊,群贼拥之去。骂不屈,遂遇害。同知梁思泰、主事田景猷等四十余人皆死。贼拘监军副使岳具仰以要抚,具仰遣人驰蜡书于外,被杀。  三善倜傥负气,多权略。家中州,好交四方奇士侠客,后辄得其用。救贵阳时,得邸报不视,曰:“吾方办贼,奚暇及此?且朝议战守纷纷,阅之徒乱人意。”其坚决如此。然性卞急,不能持重,竟败。先以解围功,加兵部右侍郎,既殁,巡按御史陆献明请优恤,所司格不行。崇祯改元,赠兵部尚书,世廕锦衣佥事,立祠祭祀。九年冬,再叙解围功,赠太子少保。  大方之役,御史贵阳徐卿伯上言:“邦彦招四方奸宄,多狡计。抚臣得胜骤进,视蠢苗不足平。不知泽溪以西,渡陆广河,皆鸟道,深林丛箐,彼诱我深入,以木石塞路,断其邮书,阻饷道,遮援师,则彼不劳一卒,不费一矢,而我兵已坐困矣。”后悉如其言。  岳具仰,延安人。举于乡,历泸州知州、户部郎中。贵州乱,朝议具仰知兵,用为监军副使。内庄之败,监军四人,其三得脱还,惟具仰竟死。  田景猷,贵州思南人。天启二年甫释褐,愤邦彦反,疏请赍敕宣谕。廷议壮之,即擢职方主事。贼方围贵阳,景猷单骑往,晓以祸福,令释兵归朝。邦彦不听,欲屈景猷,日陈宝玩以诱之,不为动。贼乃留景猷,遣其徒恐以危祸,景猷怒,拔刀击之,其人走免。羁贼中二年,至是遇害。具仰赠光禄卿,景猷太常少卿,并录其一子。  杨明楷者,铜仁乌罗司人。内庄之败,明楷为中军,免死。后从鲁钦讨长田贼,功最,终副总兵。  硃家民,字同人,曲靖人。万历三十四年举于乡,为涪州知州。天启二年官贵阳知府。奉三善命,乞援兵于四川,又借河南兵,共解其围。乃抚伤残,招流移,宽徭赋,远迩悦服。丁父忧,夺情,擢安普监军副使,加右参政。崇祯时,就迁按察使、左布政,以平寇功,加俸一级。久之,致仕归,卒。自邦彦始乱,云、贵诸土酋尽反,攻陷安南等上六卫,云南路断。其后路虽通,群苗犹出没为患。家民率参将许成名等讨平盘江外阿野、鲁颇诸砦,于是相度盘江西坡、板桥、海子、马场诸要害,筑石城五,宿兵卫民。又于其间筑六城,廨舍庐井毕备。群苗惕息,行旅晏然。盘江居云、贵交,两山夹峙,一水中绝,湍激迅悍,舟济者多陷溺。家民仿澜沧桥制,冶铁为纟亘三十有六,长数百丈,贯两崖之石而悬之,覆以板,类于蜀之栈,而道始通。  蔡复一,字敬夫,同安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除刑部主事,历兵部郎中。居郎署十七年,始迁湖广参政,分守湖北。进按察使、右布政使,以疾归。光宗立,起故官,迁山西左布政使。  天启二年,以右副都御史抚治郧阳。岁大旱,布衣素冠,自系于狱,遂大雨。奢崇明、安邦彦反,贵州巡抚王三善败殁,进复一兵部右侍郎代之。兵燹之余,斗米值一金,复一劳徠拊循,人心始定。寻代杨述中总督贵州、云南、湖广军务,兼巡抚贵州,赐尚方剑,便宜从事。复一乃召集将吏,申严纪律,遣总理鲁钦等救凯里,斩贼众五百余。贼围普定,遣参将尹伸、副使杨世赏救,却之,捣其巢,斩首千二百级。发兵通盘江路,斩逆酋沙国珍及从贼五百。钦与总兵黄钺等复破贼于汪家冲、蒋义寨,斩首二千二百,长驱织金。织金者,邦彦巢也,缘道皆重关叠隘,木石塞山径,将士用巨斧开之,或攀藤穿窦而入。贼战败,遁深箐,斩首复千级。穷搜不得邦彦,乃班师。是役也,焚贼巢数十里,获牛马、甲仗无算。复一以邻境不协讨,致贼未灭,请敕四川出兵遵义,抵水西,云南出兵沾益,抵乌撒,犄角平贼。帝悉可之。因命广西、云南、四川诸郡邻贵州者,听复一节制。  五年正月,钦等旋师渡河。贼从后袭击,诸营尽溃,死者数千人。时复一为总督,而硃燮元亦以尚书督四川、湖广、陕西诸军,以故复一节制不行于境外。钦等深入,四川、云南兵皆不至。复一自劾,因论事权不一,故败。巡按御史傅宗龙亦以为言,廷议移燮元督河道,令复一专督五路师。御史杨维垣独言燮元不可易,帝从之,解复一任听勘,而以王瑊为右佥都御史,代抚贵州。  复一候代,仍拮据兵事,与宗龙计,剿破乌粟、螺虾、长田及两江十五砦叛苗,斩七百余级。贼党安效良首助邦彦陷沾益,云南巡抚沈儆炌遣兵讨之,未定,迁侍郎去。代者闵洪学,招抚之,亦未定。及是见云南出师,惧,约邦彦犯曲靖、寻甸。复一遣许成名往援,贼望风遁。又遣刘超等讨平越苗阿秩等,破百七十砦,斩级二千三百有奇。至十月,复一卒于平越军中。讣闻,帝嘉其忠勤,赠兵部尚书,谥清宪,任一子官。  复一好古博学,善属文,耿介负大节。既殁,橐无遗赀。  瑊既至,见邦彦不易平,欲解去。夤缘魏党李鲁生,迁南京户部右侍郎。崇祯初,被劾归。流贼陷应城,遇害。  沈儆炌,字叔永,归安人。父子木,官南京右都御史。儆炌登万历十七年进士。历河南左布政使,入为光禄卿。四十七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云南。神宗末,诏增岁贡黄金二千,儆炌疏争。会光宗立,如其请。  云龙州土舍段进志掠永昌、大理,儆炌讨擒之。安邦彦反,诸土目并起。安效良陷沾益,李贤陷平夷,禄千钟犯寻甸、嵩明,张世臣攻武定,邦彦女弟设科掠曲靖,转寇陆凉。儆炌起故参将云南人袁善,令率守备金为贵、土官沙源等驰救嵩明,大破之。贼转寇寻甸,复大败去。乃请复善故官,与诸将分讨贼,数有功。会儆蠙迁南京兵部右侍郎,而代者闵洪学至,乃以兵事委之去。后拜南京工部尚书,为魏忠贤党石三畏所劾,落职闲住。崇祯初,复官,卒于家。子允培,礼科都给事中。  洪学既至,亦任用袁善。贼陷普安,围安南,善攻破之,通上六卫道。王三善之殁,六卫复梗,善护御史傅宗龙赴黔,道复通。已而败安效良于沾益,又败贼于炎方、马龙。七年,御史硃泰祯核上武定、嵩明、寻甸破贼功,大小百三十三战,斩四千六百余级,请宣捷告庙,从之。魏忠贤等并进秩,廕子。善加都督同知,世廕锦衣指挥佥事。崇祯初,卒官。  周鸿图,字子固,即墨人。起家岁贡生,知宿迁县。以侯恂荐,迁贵阳同知,监纪军事,积军功至知府。会匀哈叛苗与邦彦相倚为乱。天启六年春,巡抚王瑊及御史傅宗龙使监胡从仪及都司张云鹏军,分道搜山,所向摧破。会闻鲁钦败,贼复趋龙场助邦彦。已而邦彦屡败,贼返故巢。鸿图、从仪等攻之,破焚一百余寨,斩首千二百余级。鸿图擢副使,分巡新镇道;从仪进副总兵。当是时,鸿图驻平越,辖下六卫,参议段伯炌驻安庄,辖上六卫。千余里间,奸宄屏息,两人力也。鸿图终陕西参政。  伯炌,云南晋宁人。由乡举为镇宁知州。力拒安邦彦,超擢佥事,分巡镇宁。邦彦寇普定,偕从仪击破之,由此擢参议。  胡从仪,山西人。天启四年,以游击援普定,功多。既而破贼长田。以参将讨平匀哈,后又与诸将平老虫添。崇祯三年,讨平苗贼汪狂、抱角,召为保定总兵官,卒于京邸。赠都督佥事。黔人爱之,为立真将军碑。  赞曰:奢、安之乱,窃发于蜀,蔓延于黔,劳师者几十载。燮元戡之以兵威,因俗制宜,开屯设卫,不亟亟焉郡县其地,以蹈三善之覆辙,而西南由滋永宁,庶几可方赵营平之制羌、韦南康之镇蜀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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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九-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李标(李国?普(周道登)刘鸿训钱龙锡(钱士升士晋成基命)何如宠(兄如申钱象坤)徐光启(郑以伟林钎)文震孟(周炳谟)蒋德璟黄景昉方岳贡邱瑜瑜子之陶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