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八十四 孝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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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八十九 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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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八十四 孝友一

  世言先王没,民无善俗。元有天下,其教化未必古若也,而民以孝义闻者,盖不乏焉。岂非天理民彝之存于人心者行于英美的哲学学说或流派。主要代表有塞拉斯和桑塔亚那。,终不可泯欤!上之人苟能因其所不泯者,复加劝奖而兴起之,则三代之治,亦可以渐复矣。

  今观史氏之所载,其事亲笃孝者,则有临江刘良臣,汴梁陈善,同官强安,沈州高守质,安丰高泽,巩昌王钦,修武员思忠,榆县王士宁,河南硃友谅,泉州叶森,宁陵吕德,汲县刘淇,建昌郑佛生,堂邑张复亨,保定邢政,宁夏赵那海,临潼任居敬,陇西周庆、徐德兴,汝宁李从善,华州要敬,色目氏沙的。其居丧庐墓者,则有太原王构,莱州任梓,平滦王振,北京张洪范,登封王佐,下蔡许从政、张鐩,富平王贾僧,郑州段好仁、赵璧、薛明善、张齐,汴梁韩荣、刘斌、张裕、何泰、史恪、高成、邓孝祖、李文渊、杜天麟、张显祖,泾阳张国祥,延安王旻,东昌张翚,永平梁讷,高唐郑荣、刘居敬,同州赵良,南阳周郁、陈介、刘权,大同高著、江郁、毛翔,归德葛祥、张德成、张逊、王珪、刘弼,汲县徐昌祖,真定宋贞、王世贤,晋宁史贵,保定耿德温、张行一、贾秉实、张勖,河南王宗道、孙裔、夹谷天祐,赵州赵德隆,安丰王德新、石思让、翼宁、何溥,大都王麟、李简,华阴李宁、屈秀,怀庆侯荣、丁用、郭天一,耀州王思,中牟阎让,曹州邓渊、吕政,徐州胡居仁、张允中,卫辉王庆,福建硃虞龙,随州高可焘,济宁魏铎,武康王子中,淮安翟諟,汶上赵恆,须城许时中,衡山欧阳诚复,江陵穆坚,苏州王钦,定陶元显祖,绛州姚好智,宿州孙克忠,集庆傅霖,济南宋怀忠、牟克孝,汝宁张郁,泉州黄道贤、谷城王福,解州靖与曾,般阳戴贞,兗州王治,沔阳徐胜祖,兴中石抹昌龄,峡州秦桂华,蒙古、色目氏纳鲁丁、赤思马、改住、阿合马、拜住、木八剌、玉龙帖木兒、锁住、唐兀歹、晏只哥、李朵罗歹、塔塔思歹。其累世同居者,则有休宁硃震雷,池州方时发,河南李福,真定杜良,华州王显政,建宁王贵甫,句容王荣、周成,鄢陵夏全,保定成珪,开平温义,大同王瑞之,平江汤文英,鄜州员从政,江州范士奇,泾州李子才,宿州王珍。其散财周急者,则有河南高颜和,台州程远大,潭州汤居恭、李孔英,建康汤大有,吉州刘如翁、严用父,高唐孟恭,松江管仲德、章梦贤、夏椿,江陵陈一宁,中兴傅文鼎,永州唐必荣,济南李恭,宁夏何惠月。天子皆尝表其门闾,或复其家。故援《唐史》之例,具列姓名于篇端。择其事迹尤彰著者,复别为之传云。

  王闰,东平须城人。父素多资,既老,尽废之,不甘淡薄,每食必需鱼肉,闰朝夕勤苦入市,营奉无阙。父性复乖戾,闰左右承顺,甚得其欢心,乡里称焉。父尝卧疾,夜燃长明灯室中,火延篱壁间。闰闻火声,惊起驰救,火已炽,烟焰蔽寝户。闰突入火中,解衣蒙父,抱而出,肌体灼烂,而父无少伤。一女不能救,遂焚死。中统二年,复其役。

  郭道卿,兴化莆田人。四世祖义重至孝,宋绍兴间有诏旌之,乡里为立孝子祠。至元初内附。闽盗起,居人窜匿,道卿与弟佐卿独守孝子祠不忍去,遂俱被执。盗将杀佐卿,道卿泣告曰:“吾有兒已长,弟弱子幼,请代弟死。”佐卿亦泣告曰:“吾家事赖兄以理,请杀我。”道卿固引颈请刃。盗相顾曰:“汝孝门兄弟若此,吾何忍害。”两释之。

  道卿年八十,子廷炜为建宁路平准行用库使,辞归侍养。道卿尝病疝,危甚,廷炜忧瘁扶护,一夕发尽白。有司言状,旌之。

  萧道寿,京兆兴平人。家贫,鬻巉以自给。母年八十余,道寿事养尽礼。每旦,候母起,夫妇亲侍盥栉。日三饭,必待母食,然后退就食。至夕,必待母寝,然后退就寝。出外必以告,母许乃敢出。母或怒,欲罚之,道寿自进杖,伏地以受。杖足,母命起,乃起。起复再拜,谢违教,拱立左右,俟色喜乃退。母尝有疾,医累岁不能疗,道寿割股肉啖之而愈。至元八年,赐羊酒,表其门。

  郭狗狗,平阳翼城人。父宁,为钦察先锋使首领官,戍大良平。宋将史太尉来攻,夜陷大良平,宁全家被俘。史将杀宁,狗狗年五岁,告史曰:“勿杀我父,当杀我。”史惊问宁曰:“是兒几岁耶?”宁曰:“五岁。”史曰:“五岁兒能为是言,吾当全汝家。”即以骑送宁等往合州。道遇国兵,骑惊散,宁家俱得还。御史以事闻。命旌之。

  张闰,延安延长县人,隶军籍。八世不异爨,家人百余口,无间言。日使诸女诸妇各聚一室为女功,工毕,敛贮一库,室无私藏。幼稚啼泣,诸母见者即抱哺。一妇归宁,留其子,众妇共乳,不问孰为己兒,兒亦不知孰为己母也。闰兄显卒,即以家事付侄聚,聚辞曰:“叔,父行也,叔宜主之。”闰曰:“侄,宗子也,侄宜主之。”相让既久,卒以付聚。缙绅之家,自谓不如。至元二十八年,旌表其门。

  又有芜湖芮世通,十世同居;峡州向存义、汴梁丁煦,八世同居。州县请于朝,并加旌美。

  田改住,汶上人。父病不能愈,祷于天,去衣卧冰上一月。

  同县王住兒,母病,卧冰上半月。

  宁猪狗,山丹州人。母年七十余,患风疾,药饵不效,猪狗割股肉进啖,遂愈。岁余复作,不能行,猪狗手涤溷秽,护视甚周,造板舆载母,夫妇共舁,行园田以娱之。后卒,居丧有礼,乡闾称焉。

  潭州万户移剌琼子李家奴,九岁,母病,医言不可治,李家奴割股肉,煮糜以进,病乃痊。抚州路总管管如林、浑州民硃天祥,并以母疾刲割股,旌其家。

  毕也速答立,迷里氏,家秦州。父丧,庐墓次,昼夜悲号,有飞鸟翔集,坟土踊起。

  又有尹梦龙,中兴人。母丧,负土为坟,结庐居其侧。手书《孝经》千余卷,散乡人读之。有群乌集其冢树。  樊渊,建康句容人。幼失父,事母笃孝。至元十二年,奉母避兵茅山。兵至,欲杀其母。渊抱母号哭,以身代死,兵两释之。三十年,江东廉访使者辟为吏。母亡,奔丧,哀感行路。服阕,奉神主事之,起居饮食,十年如平生。台宪交荐,渊不忍去坟墓,终不起。

  延祐间,汀州宁化人赖禄孙,母病,值蔡五九作乱,负母从邑人避南山。盗至,众散走,禄孙守母不去。盗将刃其母,禄孙以身翼蔽曰:“勿伤吾母,宁杀我。”母渴,不得水,禄孙含唾煦之。盗相顾骇叹,不忍害,反取水与之。有掠其妻去者,众责之曰:“奈何辱孝子妇!”使归之。  事闻,并赐褒表。

  刘德泉,汴梁杞县人。早丧母,父荣再娶王氏,生二子居敬、居元,俱幼,德泉甚抚之。及王氏病卒,乃益相友爱。至元末,岁饥,父欲使析居,德泉泣止不能得,乃各受其业以去。久之,父卒,兄弟相约同爨,和好如初。  至治三年,真定硃显,自至元间其祖父已分财。至显,念侄彦昉等年幼无恃,谓弟耀曰:“父子兄弟,本同一气,可异处乎!”乃会拜祖墓下,取分券焚之,复与同居。

  延祐间,蔚州吴思达兄弟六人,尝以父命析居。思达为开平县主簿,父卒,还家。治葬毕,会宗族,泣告其母曰:“吾兄弟别处十余年矣,今多破产,以一母所生,忍使兄弟苦乐不均耶!”即以家财代偿其逋,更复共居。母卒,哀毁甚。宅后柳连理,人以为友义所感。

  又有硃汝谐,濮州人。父子明尝命与兄汝弼别产。子明卒,汝弼家尽废,汝谐泣请共居。仲父子昭、子玉贫病,汝谐迎至家,奉汤药甘旨甚谨。后卒,丧葬尽礼。乡人贤之。

  州县各以名闻,表其闾。

  郭回,邵武人。素贫,年六十无妻,奉母寄宿神祠中,营养甚艰。母年九十八卒,回佣身得钱葬之。每旦诣坟哭祭,十四年不辍。州上状,命给衣粮赡济,仍表异之。

  孔全,亳州鹿邑人。父成病,刲股肉啖之,愈。后卒,居丧尽哀。庐墓左,负土为坟,日六十肩,风雨有亏,俟霁则补之。三年,起坟广一亩,高三丈余。

  张子夔,安西人。父丧,每夜半,以背负土,肘膝行地,匍匐至葬所,筛细土为坟。

  陈乞兒,归德夏邑人。年九岁,母丧,衣毁,亲负土为坟,高一丈,广十六步。人悯其幼,欲助之,则泣拜而辞。  又有峨眉赵国安、解州张琛、南阳李庭瑞、息州移剌伯颜、南阳怯烈歹,皆居丧有至行,庐墓次,负土为坟。并以有司所请,表异之。

  杨一,怀孟人。至元间,怜其叔清家贫,密以分契诣神祠焚之,与清同居者三十年,无间言。

  张本,东昌茌平人。笃孝,事伯父、叔父皆甚谨。伯父尝病,本昼夜不去侧。复载以巾车,步挽诣岱岳祷之。  张庆,真定人。善事继母。伯父泰异居河南,庆闻其贫,迎归养之。供膳丰备,过于所生。  元善,大名人。父有昆弟五人,因贫流散江淮。久之,遂客死。至大四年,善往寻其骸骨,并迎弟侄等一十五丧而归,改葬祖父母,以诸丧序列祔于茔次。

  州县以闻,并旌其家。

  赵毓,唐州人。父福迁郑之管城。其先,三世同爨。毓官福州司狱,满归,以母老不复仕。一日,会诸弟,泣申遗训,愿世世无异处,且祝天歃血以盟。自是大小百口,略无间言,同力合作,家道以殷。毓长兄瑞早世,嫂刘氏守志,毓率家人事之甚恭。次兄选继殁,嫂王氏,毓母以其少,许归改嫁,王氏曰:“妇无再嫁之义,愿终事姑。”毓妹赘王佑,佑亡,妹念佑母无子,乞归硃氏养之。人谓孝友节义,萃毓一家。元贞初,旌之。

  胡光远,太平人。母丧庐墓。一夕,梦母欲食鱼,晨起号天,将求鱼以祭,见生鱼五尾列墓前,俱有啮痕。邻里惊异,方共聚观,有獭出草中,浮水去。众知是獭所献。以状闻于官,表其闾。

  至顺间,永平庞遵,母病肿,三年不能起。忽思食鱼,遵求于市不得。归途叹恨,忽有鲤跃入其舟。作羹以献,母悦,病瘥。  陈韶孙,广州番禺人。父浏以罪流肇州。韶孙年十岁,不忍父远谪,朝夕号泣愿从。父不能夺,遂与俱往。跋涉万里,不惮劳苦。道过辽阳,平章塔出见而悯焉,语之曰:“天子宽仁,罚不及嗣。边地苦寒,非汝所堪。吾返汝故乡,汝愿之乎?”韶孙曰:“既不能以身代父,当死生以之,归非所愿也。”塔出惊异,以钱赏之。大德六年,浏死,韶孙哀恸,见者皆为之泣下。肇州万户府以闻,命遣还乡里,仍旌异之。

  李忠,晋宁人。幼孤,事母至孝。大德七年,地大震,郇保山移,所过居民庐舍,皆摧压倾圮。将近忠家,分为二,行五十余步复合,忠家独完。

  吴国宝,雷州人。性孝友,父丧庐墓。大德八年,境内蝗害稼,惟国宝田无损。人皆以为孝感所致云。

  李茂,大名人,徙家扬州。父兴寿临卒,语茂曰:“吾病且死,尔善事母。”茂泣受命,奉母孟氏益谨。母尝病目失明,茂祷于泰安山,三年复明。又愿母寿,每夕祝天,乞损己年益母。孟氏竟年八十四而殁,居丧哀恸,闻者伤之。大德九年,扬州再火,延烧千余家,火及茂庐,皆风返而灭。事闻,旌之。

  羊仁,庐州庐江人。至元初,阿术兵南下,仁家为所掠,父被杀,母及兄弟皆散去。仁年七岁,卖为汴人李子安家奴,力作二十余年,子安怜之,纵为良。仁踪迹得母于颍州蒙古军塔海家,兄于睢州蒙古军岳纳家,弟于邯郸连大家,皆为役,尚无恙。乃遍恳亲故,贷得钞百锭,历诣诸家求赎之。经营百计,更六年,乃得遂。大小二十余口,复聚居为良,孝友甚笃,乡里美之。大德十二年,旌其家。  又有黄觉经,建昌人。五岁,因乱失母。稍长,誓天诵佛书,愿求母所在。乃渡江涉淮,行乞而往,冲冒风雨,备历艰苦,至汝州梁县春店,得其母以归。

  章卿孙,蜀人,本刘氏。幼为章提刑养子,与母富氏相失三十八年,遍访于江西诸郡,迎归养之。

  俞全,杭州人。幼被掠卖为刘餻家奴。后获为良,自汴步归杭,寻其母及姊,得之,事母以孝闻。

  李鹏飞,池州人。生母姚氏,为嫡母不容,改嫁为硃氏妻。鹏飞幼,不知也。年十九,思慕哀痛,誓学医以济人,愿早见母。行求三岁,至蕲州罗田县得焉。时硃氏家方疫,鹏飞起之,遂迎还奉养。久之,复归硃氏,时渡江省觐。既卒,岁时携子孙往祭墓,终其身。  并以有司所请,旌其闾。

  赵一德,龙兴新建人。至元十二年,国兵南伐,被俘至燕,为郑留守家奴。历事三世,号忠干。至大元年,一日,拜请于其主郑阿思兰及其母泽国太夫人曰:“一德自去父母,得全生依门下者,三十余年矣,故乡万里,未获归省,虽思慕刻骨,未尝敢言。今父母已老,脱有不幸,则永为天地间罪人矣。”因伏地涕泣,不能起。阿思兰母子皆感动,许之归,期一岁而返。一德至家,父兄已没,惟母在,年八十余。一德卜地葬二柩毕,欲少留事母,惧得罪,如期还燕。阿思兰母子叹曰:“彼贱隶,乃能是,吾可不成其孝乎!”即裂券纵为良。一德将辞归,会阿思兰以冤被诛,诏簿录其家。群奴各亡去,一德独奋曰:“主家有祸,吾忍同路人耶!”即留不去,与张锦童诣中书,诉枉状,得昭雪,还其所籍。太夫人劳一德曰:“当吏籍吾家时,亲戚不相顾,汝独冒险以白吾枉,疾风劲草,于汝见之。令吾家业既丧而复存者,皆汝力也,吾何以报汝?”因分美田庐遗之。一德谢曰:“一德虽鄙人,非有利于是也。重哀吾主无罪而受戮,故留以报主。今老母八十余,得归侍养,主之赐已厚矣,何以田庐为!”遂不受而去。皇庆元年,旌其门。

  王思聪,延安安塞人。素力田,农隙则教诸生,得束修以养亲。母丧,尽哀。父继娶杨氏,事之如所生。以家多幼稚,侵父食,别筑室曰养老堂奉之,朝夕定省,愈久不怠。父尝病剧,思聪忧甚,拜祈于天,额膝皆成疮,得神泉饮之,愈。后复失明,思聪舐之,即能视。县上状,命表异之。

  彻彻,捏古思氏。幼丧父,事母笃孝。稍壮,母殁,恸哭顿绝,水浆不入口者三日。既葬,居丧有礼,每节序祭祀,哭泣常如袒括时。年四十余,思慕犹如孩童。每见人父母,则呜咽流涕。人问其故,曰:“人皆有父母,我独无,是以泣耳。”至大三年,褒异。

  王初应,漳州长泰人。至大四年二月,从父义士樵刘岭山,有虎出丛棘中,搏义士,伤右肩,初应赴救,抽镰刀刺虎鼻杀之,义士得生。

  泰定二年,同县施合德,父真祐尝出耘,为虎扼于田,合德与从弟发仔持斧前杀虎,父得生。

  并旌其门。

  郑文嗣,婺州浦江人。其家十世同居,凡二百四十余年,一钱尺帛无敢私。至大间表其门。

  文嗣殁,从弟大和继主家事,益严而有恩,家庭中凛如公府,子弟稍有过,颁白者犹鞭之。每遇岁时,大和坐堂上,群从子皆盛衣冠,雁行立左序下,以次进。拜跪奉觞上寿毕,皆肃容拱手,自右趋出,足武相衔,无敢参差者。见者嗟慕,谓有三代遗风。状闻,复其家。部使者余阙为书“东浙第一家”以褒之。大和方正,不奉浮屠、老子教,冠昏丧葬,必稽硃熹《家礼》而行执。亲丧,哀甚,三年不御酒肉,子孙从化,皆孝谨。虽尝仕宦,不敢一毫有违家法。诸妇唯事女工,不使预家政。宗族里闾,皆怀之以恩。家畜两马,一出,则一为之不食,人以为孝义所感。有《家范》三卷,传于世。

  王荐,福宁人。性孝而好义。父尝疾甚,荐夜祷于天,愿减己年益父寿。父绝而复苏,告其友曰:“适有神人,黄衣红帕首,恍惚语我曰:‘汝子孝,上帝命锡汝十二龄。’疾遂愈,后果十二年而卒。母沈氏病渴,语荐曰:“得瓜以啖我,渴可止。”时冬月,求于乡不得,行至深奥岭,值大雪,荐避雪树下,思母病,仰天而哭。忽见岩石间青蔓离披,有二瓜焉,因摘归奉母。母食之,渴顿止。兄孟韐早世,嫂林氏更适刘仲山。仲山尝以田鬻于荐,及死,不能葬,且无子,族以其贫,莫肯为之后。荐即以田还之,使置后,且治葬焉。州禁民死不葬者,时民贫未葬者众,畏令,悉焚柩,弃骨野中。荐哀之,以地为义阡收瘗之。有死不能敛者,复买棺以赠,人皆感焉。至大四年,其乡旱,民艰籴,荐尽出储粟赈之。有施福等十一家,饥欲死,荐闻,恻然欲济之,家粟已竭,即以己田易谷百石分给之。福等德其活己,每月朔,会佛祠为祈福。福建宣慰司上状旌之。  郭全,辽阳人。幼丧母,哀戚如成人。及壮,父庭玉又卒,居庐三载,啜粥面墨。事继母唐古氏甚孝。唐古氏生四子,皆幼,全躬耕以养。既长娶妇,各求分财异居,全不能止,凡田庐器物,悉自取朽弊者,奉唐古氏以居,甘旨无乏。唐古氏卒,全年六十余,哀痛毁瘠,庐其墓终丧。

  又有刘德,奉元人。父娶后妻何氏,德事之如所生。家贫,佣工取直,寸钱尺帛皆上之。四弟并何出,德抚爱尤笃。年五十未娶,称贷得钱先为弟求妇,诸弟亦化其德,一门蔼然。乡里称为刘佛子。

  马押忽,也里可温氏。素贫,事继母张氏、庶母吕氏,克尽子职。

  刘居敬,大都人。年十岁,继母郝氏病,居敬忧之,恳天以求代。

  状闻,并褒表之。

  杨皞,扶风人。父清,母牛氏。牛氏尝病剧,皞叩天求代,遂痊,如是者再。后牛氏失明,皞登太白山取神泉洗之,复如故。牛氏殁,哀毁特甚。葬之日,大雨,独皞墓前后数里,密云蔽之,雨不沾土,送者大悦。葬毕,令妻卫氏家居养清,皞独庐墓上,负土为坟,蔬食水饮,终其丧。清卒,亦如之。

  丁文忠,许州偃城人,业鼓冶。母和氏疾,与弟文孝竭力调侍。母卒,文忠庐墓侧,不与妻面者三年。父贵又疾,医不能疗,文忠造车一辆,兄弟共御之,载父祷于嵩山、五台、泰安、河渎诸祠,途遇异僧遗药而愈。延祐七年,旌之。  邵敬祖,宛丘人。父丧庐墓。母继殁,河决,不克葬,殡于城西。敬祖露宿依其侧,风雨不去。友人哀之,为缚草舍庇之,前后居庐六年,两髀俱成湿疾。至治三年,旌其家。

  其后又有永平李彦忠,父丧庐墓,八年不至家。

  茶陵谭景星,幼失父,追念之,庐其墓十年。

  亳州郭成,年七十一,母丧,食粥庐墓一年,朝夕哭临。人哀其老而能孝。

  扈铎,汴梁兰阳人。蚤孤,育于伯父。及壮,事伯父如所生。伯父老无子,铎为买妾,岁余,产一女。其妾性颇不慧,熟寐,压女死。久之,伯父卒,铎丧之甚哀。遗腹生一男,铎惩前失,告其母及妻妹护视之,己复庐户外,中夜审察,不敢安寝。弟能食,常自抱哺,与同卧起,十年不少怠。弟有疾,铎夜稽颡星斗哀祷曰:“天不伐余家,铎父子间可去一人,勿丧吾弟,使伯父无后也。”明旦,弟愈。母卒,哀毁逾礼,庐于墓侧,不理家事,宗族劝之归,铎曰:“今岁凶多盗,吾家虽贫,安知墓中无可欲乎!倘惊吾亲之灵,虽生何为!”卒守庐不去。

  孙秀实,大宁人。性刚毅,喜周人急。里人王仲和尝托秀实贷富人钞二千锭,贫不能偿,弃其亲逃去。数年,其亲思之,疾,秀实日馈薪米存问,终不乐。秀实哀之,悉为代偿,取券还其亲,复命奴控马赍金,访仲和使归,父子欢聚,闻者莫不嗟美。又李怀玉等贷秀实钞一千五百锭,度无以偿,尽还其券不征。  复有贾进,大同人。大德九年,地震,民居多伤,且乏食,进给酒药炭米济之。每岁冬,制木绵裘数百袭衣寒者。买地为义阡,使无墓者葬之。

  李子敬,陕西三原人。嫁不能嫁者五十余人,葬不能葬者五十余丧,焚逋券四万余贯。

  有司以名闻,并旌之。

  宗杞,大都人。年十九,父内宰卒,擗踊号泣,绝而复苏,水浆不入口者三日。哀气伤心,遂成疾。伏卧床榻,犹哭不止,泪尽,继之以血。既葬,疾转甚。杞有继母,无他兄弟,度不能自起,作遗书嘱其妻杨氏曰:“汝善守志,以事吾母。”遂卒。杨氏遗腹生一男,人以为孝感,天不绝其嗣云。泰定三年,旌其门。  赵荣,扶风人。母强氏有疾,荣割股肉啖之者三。复负母登太白山,祷于神,得圣水饮之,乃痊。后年七十五卒,荣号痛不食,三日方饮水,七日乃食粥。葬之日,白云庇其墓前后十五里,葬毕而散。荣负土成坟,庐其侧终丧。

  吴好直,华州蒲城人。父殁,事继母孝,兄弟尝求分财,好直劝谕不能止,即以己所当得,悉推与之。出从师学,淡泊三十年,无少悔。又有甄城柴郁、陈舜咨,皆能孝友,以己产分让兄弟。县令言状,并表美之。

  余丙,建德遂安人。幼丧母,泣血成疾。父亡,不忍葬,结庐古山下,殡其中,日闭户守视。有牧童遗火,延殡庐,丙与子慈亟扑不止,欲投身火中,与柩俱焚。俄暴雨,火灭。

  徐钰,镇江人。始冠,侍父镇,将之婺源,过丹阳小溪,镇乘桥失足,堕水中。同行者立岸上,不能救。钰投溪拥镇出,镇得挽行舟以升。钰力惫,且水势湍急,遂溺死,尸流四十五里,得于滩。江浙行省言状,表异之。

  尹莘,汴梁洧川人。至治初,游学于京师,忽梦母疾,心怪之。驰归,母已亡。居庐蔬食,哀毁骨立。每鸡鸣而起,手治祭馔,诣墓所哭奠之,风雪不废。父辅臣尝病疫,莘侍奉汤药,衣不解带,尝其粪以验差剧,夜则祷于天曰:“莘母亡不能见,父病不能治,为人子若此,何以自立于世,愿死以代父命。”数日愈,乡里嗟异之。

  又有高唐孙希贤,母病痢,希贤阅方书,有曰”血温身热者死,血冷身凉者生”。希贤尝之,其血温,乃号泣祈天,求身代之,母遂愈。

  高邮卜胜荣,母痢,不能药,日尝痢以求愈。兄疾,礼北辰,乞减己年延之。并痊。

  刘廷让,大宁武平人。至顺初,北方兵起,民被杀掠。廷让挈家避山中,有幼弟方乳,母王氏置于怀,兵急,廷让乃弃己子,一手抱幼弟,一手扶母,疾驱得免。事闻,旌之。

  刘通,亳州谯县人。家贫业农。母卜氏,好声乐,每眩技者以箫鼓至门,必令娱侍,或自歌舞,以悦母心。卜氏目失明,通誓断酒肉,祷之三十年不懈。卜氏年八十五,忽复明。

  至大间鄱阳黄镒,皇庆间诸暨丁祥一,皆以亲丧明,以舌舐之,复能视。并命褒表。

  张旺舅,安丰霍丘人。幼失父,母陈氏居贫守志。旺舅九岁,卖锡以养。及长,母病,伏枕数月,旺舅无赀命医,惟日夜痛哭,礼天求代,未几遂愈。又自以生业微不能多给,竟不娶,以终母年。县令言于朝,旌之。

  张思孝,华州人。母丧,以孝闻。父疾,调护甚至,不愈,以父涕洟半器,垂泣尽饮之,复洁斋致祷,乞以身代,未几,遂痊。至顺三年,表其门。

  杜佑,邳州人。河南行省署为三叉口水、马站提领。父成病于家,佑忽心惊,举体沾汗,即弃职归。父病始三日,遂祷神求代,且尝粪以验疾。父卒,庐墓尽哀,有驯兔之瑞。  长寿,父帖住,官平章政事,生五子。长山寿早世,次即长寿,次永寿、福寿、忙古海牙。元统间,帖住殁,长寿哀毁尽礼。服阕,当廕叙,与弟罗拜母前曰:“吾父廉贫,诸弟未有所立,愿以职让永寿。”永寿让福寿,福寿曰:“二兄能让,福寿独不能耶!”以让忙古海牙,母从之。忙古海牙遂告廕,为太禧宗禋院神御殿侍礼佐郎,阶奉议大夫。兄弟奉母尤笃,邦闾美之。

  至大间,河中梁外僧,亲丧庐墓,兄那海为奥鲁官,自以尝远仕,不得养其亲,即弃职,举外僧代之。人称外僧能孝,那海能义。又有畏吾氏秋秋,及濠州高中、嘉定武进,皆以侍亲不愿仕,以祖父廕让叔父昆弟云。

  孙瑾,镇江丹徒人。父丧,哀毁,严冬跣足而步,停柩四载,衣不解带,常食粥,诵佛书。及葬,载柩渡江,潮波方涌,俄顺风翼帆,如履平地。事继母唐氏尤孝,尝患痈,瑾亲吮之;又丧目,瑾舐之复明。唐氏卒,卜日将葬,时春苦雨,瑾夜号天乞霁,至旦,云日开朗。甫掩圹,阴气复合,雨注数日不止。

  又有吴希曾,睢宁人。父卒,葬之日大雨,希曾跪柩前,炷艾燃腕,火炽,雨止。既葬,庐于墓左。  县上状,并旌之。

  张恭,河南偃师人。以兵部符署鹰房府案牍,亲老,辞归侍养,垦理先墓,身负水灌松柏。父丧,过哀。侍母冯氏尤谨。岁凶,恭夫妇采野菜为食,而营奉甘旨无乏。母有疾,恭手除溷秽,喂哺饮食,且尝粪以验疾势。天历初,西兵至河南,居民悉窜。恭守视母病,项中一剑,不去。母惊悸而殁,恭居丧尽礼,人称孝焉。有诏旌其闾。

  訾汝道,德州齐河人。父兴卒,居丧,以孝闻。母高氏治家严,汝道承顺甚恭。母尝寝疾,昼夜不去侧。一日,母屏人授以金珠若干曰:“汝素孝,室无私蓄,我一旦不讳,此物非汝有矣,可善藏之,毋令他兄弟知也。”汝道泣拜曰:“吾父母起艰难,成家业,今田宅牛羊已多,汝道恨无以报大恩,尚敢受此,以重不孝之罪乎!”竟辞之。母卒,哀毁,终丧不御酒肉。

  性尤友爱,二弟将析居,汝道悉以美田庐让之;二弟早世,抚诸孤如己子。乡人刘显等贫无以为生,汝道割己田各畀之,使食其租终身。里中尝大疫,有食瓜得汗而愈者,汝道即多市瓜及携米,历户馈之。或曰:“疠气能染人,勿入也。”不听,益周行问所苦,然卒无恙。有死者,复赠以槥椟,人咸感之。尝出麦粟贷人,至秋,蝗食稼,人无以偿,汝道聚其券焚之。县令李让为请旌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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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九十 方技(工艺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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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八十六 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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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八十四 孝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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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八十六 隐逸

  古之君子,负经世之术,度时不可为,故高蹈以全其志。使得其时,未尝不欲仕熹”、“西方哲学史”中的“黑格尔”。,仕而行所学,及物之功岂少哉。后世之士,其所蕴蓄或未至,而好以迹为高,当邦有道之时,且遁世离群,谓之隐士。世主亦苟取其名而强起之,及考其实,不如所闻,则曰“是欺世钓誉者也”,上下岂不两失也哉!  元之隐士亦多矣,如杜瑛遗执政书,暨张特立居官之政,则非徒隐者也,盖其得时则行,可隐而隐,颇有古君子之风。而世主亦不强之使起,可谓两得也已。自是以隐逸称者,盖往往而有,今摭其可传者,作《隐逸传》。

  杜瑛,字文玉,其先霸州信安人。父时升,《金史》有传。瑛长七尺,美须髯,气貌魁伟。金将亡,士犹以文辞规进取,瑛独避地河南缑氏山中。时兵后,文物凋丧,瑛搜访诸书,尽读之,读辄不忘,而究其指趣,古今得失如指诸掌。间关转徙,教授汾、晋间。中书粘合珪开府于相,瑛赴其聘,遂家焉。与良田千亩,辞不受。术者言其所居下有藏金,家人欲发视,辄止之。后来居者果得黄金百斤,其不苟取如此。

  岁己未,世祖南伐至相,召见问计,瑛从容对曰:“汉、唐以还,人君所恃以为国者,法与兵、食三事而已。国无法不立,人无食不生,乱无兵不守。今宋皆蔑之,殆将亡矣,兴之在圣主。若控襄樊之师,委戈下流,以捣其背,大业可定矣。”帝悦,曰:“儒者中乃有此人乎!”瑛复劝帝数事,以谓事不如此,后当如彼。帝纳之,心贤瑛,谓可大用,命从行,以疾弗果。中统初,诏征瑛。时王文统方用事,辞不就。左丞张文谦宣抚河北,奏为怀孟、彰德、大名等路提举学校官,又辞,遗执政书,其略曰:“先王之道不明,异端邪说害之也,横流奔放,天理不绝如线。今天子神圣,俊乂辐辏,言纳计用,先王之礼乐教化,兴明修复,维其时矣。若夫簿书期会,文法末节,汉、唐犹不屑也,执事者因陋就简,此焉是务,良可惜哉!夫善始者未必善终,今不能溯流求源,明法正俗,育材兴化,以拯数百千年之祸,仆恐后日之弊,将有不可胜言者矣。”人或勉之仕,则曰:“后世去古虽远,而先王之所设施,本末先后,犹可考见,故为政者莫先于复古。苟因习旧弊,以求合乎先王之意,不亦难乎!吾又不能随时俯仰以赴机会,将焉用仕!”于是杜门著书,一不以穷通得丧动其志,优游道艺,以终其身。年七十,遗命其子处立、处愿曰:“吾即死,当表吾墓曰‘缑山杜处士’。天历中,赠资德大夫、翰林学士、上护军,追封魏郡公,谥文献。  所著书曰《春秋地理原委》十卷、《语孟旁通》八卷、《皇极引用》八卷、《皇极疑事》四卷、《极学》十卷、《律吕律历礼乐杂志》三十卷、文集十卷。其于律,则究其始,研其义,长短清浊,周径积实,各以类分,取经史之说以实之,而折衷其是非。其于历,则谓造历者皆从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为历元,独邵子以为天开于子,取日甲月子、星甲辰子,为元会运世之数,无朔虚,无闰余,率以三百六十为岁,而天地之盈虚,百物之消长,不能出乎其中矣。论闭物开物,则曰开于己,闭于戊;五,天之中也;六,地之中也;戊己,月之中星也。又分卦配之纪年,金之大定庚寅,交小过之初六;国朝之甲寅三月二十有三日寅时,交小过之九四。多先儒所未发,掇其要著于篇云。

  张特立,字文举,东明人。初名永,避金卫绍王讳,易今名。中泰和进士,为偃师主簿。改宣德州司候。州多金国戚,号难治,特立至官,俱往谒之。有五将军率家奴劫民群羊,特立命大索闾里,遂过将军家,温言诱之曰:“将军宅宁有盗羊者邪,聊视之以杜众口。”潜使人索其后庭,得羊数十。遂缚其奴系狱,其子匿他舍,捕得之,以近族得减死论。豪贵由是遵法,民赖以全。正大初,迁洛阳令。时军旅数起,郡县窘迫,东帅纥石烈牙兀?又侮慢儒士。会移镇陕右,道经洛阳,见特立淳古,不礼之,遽责令治糗具,期三日足,后期如军法。县民素贤特立,争输于庭,帅大奇之。既而拜监察御史,首言世宗诸孙不宜幽囚;尚书右丞颜盏石鲁与细民争田,参知政事徒单兀典谄事近习,皆当罢黜。执政者忌之。会平章政事白撒犒军陕西,特立又劾其掾不法。白撒诉于世宗,言特立所言事失实,世宗宥之,遂归田里。

  特立通程氏《易》,晚教授诸生,东平严实每加礼焉。岁丙午,世祖在潜邸受王印,首传旨谕特立曰:“前监察御史张特立,养素丘园,易代如一,今年几七十,研究圣经,宜锡嘉名,以光潜德,可特赐号曰中庸先生。”又谕曰:“先生年老目病,不能就道,故令赵宝臣谕意,且名其读书之堂曰丽泽。”壬子岁,复降玺书谕特立曰:“白首穷经,诲人不倦,无过不及,学者宗之,昔已赐嘉名,今复谕意。”癸丑,特立卒,年七十五。中统二年,诏曰:“中庸先生学有渊源,行无瑕玷,虽经丧乱,不改故常,未遂丘园之贲,俄兴窀穸之悲。可复赐前号,以彰宠数。”特立所著书有《易集说》、《历年系事记》。  杜本,字伯原,其先居京兆,后徙天台,又徙临江之清江,今为清江人。本博学,善属文。江浙行省丞相忽剌术得其所上《救荒策》,大奇之,及入为御史大夫,力荐于武宗。尝被召至京师,未几归隐武夷山中。文宗在江南时,闻其名,及即位,以币征之,不起。至正三年,右丞相脱脱以隐士荐,诏遣使赐以金织文币、上尊酒,召为翰林待制、奉议大夫,兼国史院编修官。使者致君、相意,趣之行。至杭州,称疾固辞,而致书于丞相曰:“以万事合为一理,以万民合为一心,以千载合为一日,以四海合为一家,则可言制礼作乐,而跻五帝三王之盛矣。”遂不行。

  本湛静寡欲,无疾言遽色。与人交尤笃于义,有贫无以养亲、无赀以为学者,皆济之。平居书册未尝释手。天文、地理、律历、度数,靡不通究,尤工于篆隶。所著有《四经表义》、《六书通编》、《十原》等书,学者称为清碧先生。至正十年卒,年七十有五。

  时有张枢子长者,婺之金华人,亦屡征不起。枢幼聪慧,外家潘氏蓄书数万卷,枢尽取而读之,过目辄不忘。既长,肆笔成章,顷刻数千言。有问以古今沿革、政治得失、宇宙之分合、礼乐之废兴,以至帝号官名、岁月先后,历历如指诸掌。其为文,务推明经史,以扶翼教道,尤长于叙事。尝取三国时事撰《汉本纪列传》,附以《魏吴载记》,为《续后汉书》七十三卷。临川危素称其立义精密,可备劝讲,朝廷取其书置宣文阁。浙东部使者交荐之,前后章凡九上。至正三年,命儒臣纂修辽、金、宋三史,右丞相脱脱以监修国史领都总裁,辟枢本府长史,力辞不拜。七年,申命史臣纂修本朝后妃、功臣传,复以翰林修撰、儒林郎、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召枢,俾与讨论,复避不就。使者强之行,至杭州,固辞而归。尝著《春秋三传归一义》三十卷,《刊定三国志》六十五卷,《林下窃议》、《曲江张公年谱》各一卷,《敝帚编》若干卷。至正八年卒,年五十有七。

  孙辙,字履常,其先自金陵徙家临川。辙幼孤,母蔡氏教之,知警策自树立。比长,学行纯笃,事母甚孝。家居教授,门庭萧然,而考德问业者日盛。郡中俊彦有声者皆出其门。辙与人言,一以孝弟忠信为本,辞温气和,闻者莫不油然感悟。待亲戚乡里礼意周洽,言论间未尝几微及人过失长短。士子至郡者必来见,部使者长吏以下仁且贤者,必造焉。辙乐易庄敬,接之以礼,言不及官府。宪司屡辟,皆不就。江西行省特以遗逸举辙一人。辙善为文章,吴澄尝叙其集曰;“所谓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其见称许如此。元统二年,年七十有三,卒于家。

  同郡吴定翁字仲谷,其先当宋初自金陵来徙。定翁幼岁俨如成人,寒暑衣冠不少懈,清修文雅,与孙辙齐名。而最善为诗,揭

  傒斯称其幽茂疏淡,可比卢挚。御史及江西之方伯牧守部使者,辟荐相望,终身不为动。程钜夫尝贻书曰:“临川士友及门者,踵相接也,何相望足下耿耿如玉人,而不可得见乎!”定翁尝曰;“士无求用于世,惟求无愧于世。”人以为名言。

  何中,字太虚,抚之乐安人。少颖拔,以古学自任,家有藏书万卷,手自校雠。其学弘深该博,广平程钜夫,清河元明善,柳城姚燧,东平王构,同郡吴澄、揭傒斯,皆推服之。至顺二年,江西行省平章全岳柱聘为龙兴郡学师。明年六月,以疾卒。所著有《易类象》二卷、《书传补遗》十卷、《通鉴纲目测海》三卷、《知非堂稿》十七卷。

  同郡危复之,字见心。宋末为太学生,师事汤汉,博览群书,好读《易》,尤工于诗。至元初,元帅郭昂屡荐为儒学官,不就。至元中,朝廷累遣奉御察罕及翰林应奉詹玉以币征之,皆弗起。隐于紫霞山中,士友私谥曰贞白先生。

  武恪,字伯威,宣德府人。初以神童游学江南,吴澄为江西儒学副提举,荐入国学肄业。明宗在潜邸,选恪为说书秀才,及出镇云南,恪在行。明宗欲起兵陕西,恪谏曰:“太子北行,于国有君命,于家有叔父之命,今若向京师发一箭,史官必书太子反。”左右恶恪言,乃曰:“武秀才有母在京,合遣其回。”恪遂还京师,居陋巷,教训子弟。文宗知其名,除秘书监典簿。秩满,丁内艰,再除中瑞司典簿,改汾西县尹,皆不起。人或劝之仕,恪曰:“向为亲屈,今亲已死,不复仕矣。”居数岁,会朝廷选守令,泰不华举恪为平阳沁水县尹,亦不赴。近臣又荐为授经郎,恪遂阳为喑哑,不就。

  恪好读《周易》,每日坚坐。或问之曰:“先生之学,以何为本?”恪曰:“以敬为本。”所著有《水云集》若干卷。其从之学者多有所成,佛家奴为太尉,完者不花佥枢密院事,皆有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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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八十九 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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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八十五 孝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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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八十六 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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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八十五 孝友二

  王庸,字伯常,雄州归信人。事母李氏以孝闻。母有疾,庸夜祷北辰,至叩头出血等数学哲学新课题。,母疾遂愈。及母卒,哀毁几绝,露处墓前,旦夕悲号。一夕,雷雨暴至,邻人持寝席往,欲蔽之,见庸所坐卧之地独不沾湿,咸叹异而去。复有蜜蜂数十房,来止其家,岁得蜜蜡,以供祭祀。

  黄赟,字止敬,临江人。父君道,延祐间求官京师,留赟江南。时赟年幼,及既长,闻其父娶后妻居永平,乃往省之,则父殁已三年矣。庶母闻赟来,尽挟其赀去,更嫁,拒不见赟。赟号哭语人曰:“吾之来,为省吾父也。今不幸吾父已殁,思奉其柩归而窆之,莫知其墓。苟得见庶母示以葬所,死不恨矣,尚忍利遗财邪!”久之,闻庶母居海滨,亟裹粮往。庶母复拒之,三日不纳。庶母之弟怜之,与偕至永平属县乐亭求父墓,又弗得。赟哭祷于神,一夕梦老父以杖指葬处曰:“见片砖即可得。明日就其地求之,庶母之弟曰:“真是已,敛时有某物可验。”启朽棺,得父骨以归。

  石明三者,与母居余姚山中。一日明三自外归,觅母不见,见壁穿而卧内有三虎子,知母为虎所害。乃尽杀虎子,砺巨斧立壁侧,伺母虎至,斫其脑裂而死。复往倚岩石傍,执斧伺候,斫杀牡虎。明三亦立死不仆,张目如生,所执斧牢不可拔。

  刘琦,岳州临湘人。生二岁而母刘氏遭乱陷于兵,琦独事其父。稍长,思其母不置,常叹曰:“人皆有母,而我独无!”辄歔欷泣下。及冠,请于父,往求其母。遍历河之南北、淮之东西,数岁不得。后求得于池州之贵池,迎以归养。其后十五年而父殁,又三年而母殁,终丧犹蔬食。有司上其事,旌表其门曰“孝义”。

  刘源,归德中牟人。母吴氏,年七十余,病甚不能行。适兵火起,且延至其家,邻里俱逃,源力不能救,乃呼天号泣,趋入抱母,为火所焚而死。

  祝公荣,字大昌,处州丽水人。隐居养亲,事母甚孝。母殁,居丧尽礼。灶突失火,公荣力不能救,乃伏棺悲哭,其火自灭,乡里异之。塑二亲像于堂,朝夕事之如事生焉。

  陆思孝,绍兴山阴樵者,性至孝。母老病痢,思孝医祷久之,不效。思孝方欲刲股肉为糜以进,忽梦寐间怳若有神人者授以药剂,思孝得而异之,即以奉母,其疾遂愈。

  姜兼,严州淳安人。七岁而孤,与二兄养母至孝。母死,兼哀慕几绝。既葬,独居墓下,朝夕哭奠,寂焉荒山中,躬自樵爨,蔬食饮水,一衰麻寒暑不易。同里陈氏、戴氏子不能事其父母,闻兼之行,惭感而悔,皆迎养焉。

  胡伴侣,钧州密县人。其父实尝患心疾数月,几死,更数医俱莫能疗。伴侣乃斋沐焚香,泣告于天,以所佩小刀于右胁傍刲其皮肤,割脂一片,煎药以进,父疾遂瘳,其伤亦旋愈。朝廷旌表其门。

  王士弘,延安中部人。父抟有疾,士弘倾家赀求医,见医即拜,遍祷诸神,叩额成疮。父殁,哀毁尽礼,庐墓三年,足未尝至家。墓庐上有奇鹊来巢,飞鸟翔集,与士弘亲近,若相狎然,众咸异之。终丧,复建祠于茔前,朔望必往奠祭,虽风雨不废也。有司上其事于朝,旌表之。

  何从义,延安洛川人。祖良、祖母李氏偕亡,从义庐于墓侧,旦夕哀慕,不脱绖带,不食菜果,惟啖疏食而已。事父世荣、母王氏,孝养尤至。伯祖温、伯祖母郝氏,叔祖恭、叔祖母贺氏,叔祖让、叔祖母姜氏,叔父珍、叔母光氏,皆无子。比其亡也,从义咸为治葬,筑高坟,祭奠以礼,时人义之。  哈都赤,大都固安州人。天性笃孝。幼孤,养母,母尝有疾,医治不痊,哈都赤砺其所佩小刀,拜天泣曰:“慈母生我劬劳,今当捐身报之。”乃割开左胁,取肉一片,作羹进母,母曰:“此何肉也?其甘如是!”数日而病愈。

  高必达,建昌人。五岁时,父明大忽弃家远游,莫知所适。必达既长,昼夜哀慕,乃娶妻以养母,而历往四方求其父。十余年不得见,心愈悲。忽相传黄州全真道院中有虚明子者,学道三十年矣,本姓高氏,建昌人也,匿姓名为道人云。必达询问,知为父,即往拜之,具言家世,及己之所生岁月,大父母之丧葬始末,因哀号叩头不已。虚明犹瞑坐不顾,久之,斥曰:“我非汝父,不去何为?”必达留侍左右不少懈,辞气哀恻可矜。其徒谓虚明曰:“师有子如此,忍弗归乎?”虚明不得已,乃还家。必达孝养笃至,乡里称之。

  曾德,渔阳人,宗圣公五十七代孙。母早亡,父仲祥再娶左氏。仲祥游襄阳,乐其土俗,因携左氏家焉。乱兵陷襄阳,遂失左氏。德遍往南土求之,五年乃得于广海间,奉迎以归,孝养甚至。有司以闻,诏旌复其家。

  靳昺,字克昌,绛州曲沃人。兄荣为奎章阁承制学士,奉母王氏官于朝。母殁,昺与兄荣护丧还家。至平定,大雷雨,流水骤至,昺伏柩上,荣呼之避水,昺不忍舍去,遂为水所漂没。后得王氏柩于三里外,得昺尸于五里外。诏赐《孝子靳昺碑》。  黄道贤,泉州人。嫡母唐无子,道贤在襁褓而生母苏以疾去。既长,思念生母,屡请于父,得召之归。道贤竭力养二母,得其欢心。父病笃,道贤昼夜奉汤药,不离膝下,遍求良医,莫效。乃夜祷于天,愿减己一纪之算,以益父寿,其父遂愈。至元统二年乃殁,果符一纪之数。道贤居丧尽礼,负土筑坟,庐于墓侧,疏食终制。至元二年,有司上其事,旌其门曰“孝子黄氏之门”。

  史彦斌,邳州人。嗜学,有孝行。至正十四年,河溢,金乡、鱼台坟墓多坏。彦斌母卒,虑有后患,乃为厚棺,刻铭曰“邳州沙河店史彦斌母柩”,仍以四铁环钉其上,然后葬。明年,墓果为水所漂,彦斌缚草为人,置水中,仰天呼曰:“母棺被水,不知其处,愿天矜怜哀子之心,假此刍灵,指示母棺。”言讫,涕泣横流,乃乘舟随草人所之。经十余日,行三百余里,草人止桑林中,视之,母柩在焉,载归复葬之。  张绍祖,字子让,颍州人。读书力学,以孝行闻于朝,特授河南路儒学教授。至正十五年,奉父避兵山间,贼至,执其父将杀之,绍祖泣曰:“吾父耆德善人,不当害,请杀我以代父死。且若等非父母所生乎,何忍害人父也!”贼怒,以戈击之,戈应手挫钝,因感而相谓曰:“此真孝子,不可害。”乃释之。

  李明德,瑞州路上高县人。读书有志操,孝行笃至。至正十四年,乱兵陷袁州,因抄掠上高。兵执其父欲杀之,明德泣告曰:“子岂不能代父乎,愿勿害吾父也!”兵遂杀明德,而免其父,后以高寿终。  张缉,字士明,益都胶州人。性孝友,能诗文。至正七年,与兄绅、弟经同领乡荐,由泽州儒学正转泰州幕职,弃之,养亲居扬州。十五年,扬州乱,缉母姬氏方卧病,贼突入卧内,举枪欲刺姬,缉以身蔽姬,枪中缉胁,三日而死。  魏敬益,字士友,雄州容城人。性至孝,居母丧,哀毁骨立。素好施与,有男女失时者,出赀财为之嫁娶;岁凶,老弱之饥者,为糜以食之。敬益有田仅十六顷,一日语其子曰:“自吾买四庄村之田十顷,环其村之民皆不能自给,吾深悯焉。今将以田归其人,汝谨守余田,可无馁也。”乃呼四庄村民谕之曰:“吾买若等业,使若等贫不聊生,有亲无以养,吾之不仁甚矣,请以田归若等。”众闻,皆愕眙不敢受,强与之,乃受而言诸有司。有司以闻于中书,请加旌表。丞相贺太平叹曰:“世乃有斯人哉!”

  汤霖,字伯雨,龙兴新建人。早丧父,事母至孝。母尝病热,更数医弗能效。母不肯饮药,曰:“惟得冰,我疾乃可愈。”尔时天气甚燠,霖求冰不得,累日号哭于池上。忽闻池中戛戛有声,拭泪视之,乃冰澌也。亟取以奉母,其疾果愈。

  孙抑,字希武,世居晋宁洪洞县。抑登进士第,历仕至刑部郎中。关保之变,挈父母妻子避兵平阳之柏村。有乱兵至村剽掠,拔白刃吓抑母,求财不得,举刃欲斫之。抑亟以身蔽母,请代受斫,母乃得释。而抑父被虏去,不知所之。或语之曰:“汝父被驱而东矣,然东军得所掠民皆杀之,汝慎无往就死也。”抑曰:“吾可畏死而弃吾父乎?”遂往,出入死地,屡濒危殆,卒得父以归。

  石永,绍兴新昌人。性淳厚,事亲至孝。值乱兵掠乡里,永父谦孙年八十,老不能行,永负父匿山谷中。乱兵执其父,欲杀之,永亟前抱父请以身代,兵遂杀永而释其父。

  王克己,延安中部人。父伯通殁,克己负土筑坟,庐于墓侧。貊高纵兵暴掠,县民皆逃窜,克己独守墓不去。家人呼之避兵,克己曰:“吾誓守墓三年,以报吾亲,虽死不可弃也。”遂不去。俄而兵至,见其身衣衰绖,形容憔悴,曰:“此孝子也!”遂不忍害,竟终丧而归。

  刘思敬,延安宜君人。事其继母沙氏、杜氏,孝养之至,无异亲母。父年八十,两目俱丧明,会乱兵剽掠其乡,思敬负父避于岩穴中。有兵至,欲杀思敬,思敬泣言曰:“我父老矣,又无目,我死不足惜,使我父何依乎?”兵怜其孝,不忍杀,父子皆免于难。

  吕祐,字伯通,晋安人。至正二十六年,郡城破,有卒入其室,拔白刃胁其母林氏索财宝不得,挥刃欲斫母。祐急以身蔽母,而夺其刃,手指尽裂,被伤仆地。良久而苏,开目视母曰:“母幸无恙,我死无憾矣。”遂瞑目死。  周乐,温州瑞安人。宋状元坦之后,父日成,通经能文。海贼窃据温州,拘日成置海舟上,乐随往,事其父甚谨。一日贼酋遣人沉日成于水,乐泣请曰:“我有祖母,幸留父侍养,请以己代父死。”不听,乐抱父不忍舍,遂同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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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八十四 孝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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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九十三 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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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八十五 孝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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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九十三 叛臣

  李鋋,小字松寿,潍州人,李全子也。或曰鋋本衢州徐氏子,父尝为扬州司理参军道为万物之本原与世界一般规律,称德为事物之特殊规律或,全盖养之为子云。太祖十六年,全叛宋,举山东州郡归附,太师、国王孛鲁承制拜全山东淮南楚州行省,而以其兄福为副元帅。太宗三年,全攻宋扬州,败死,鋋遂袭为益都行省,仍得专制其地。朝廷数征兵,辄诡辞不至。宪宗七年,又调其兵赴行在,鋋亲诣帝言曰:“益都乃宋航海要津,分军非便。”帝然之,命鋋归取涟海数州。鋋遂发兵攻拔涟水相连四城,大张克捷之功。

  中统元年,世祖即位,加鋋江淮大都督。鋋言:“近获生口,知宋调兵将攻涟水。且谍见许浦、射阳湖舟舰相望,势欲出胶西,向益都,请缮城堑以备。”诏出金符十、银符五授鋋,以赏将士有功者,且赐银三百锭,降诏奖谕。蒙古、汉军之在边者,咸听节制。鋋复扬言:“宋吕文德合淮南兵七万五千,来攻涟水,且规筑堡以临我。及得贾似道、吕文德书,辞甚悖傲。知朝廷近有内顾之忧,必将肆志于我。乞选将益兵,臣当帅先渡淮,以雪慢书之辱。”执政得奏,谕以“朝廷方通和议,边将惟当固封圉。且南人用间,其诈非一,彼既不至,毋或妄动”。鋋乃上言:“臣所领益都,土旷人稀,自立海州,今八载,将士未尝释甲,转挽未尝息肩,民力凋耗,莫甚斯时。以一路之兵,抗一敌国,众寡不侔,人所共患。赖陛下神武,既克涟、海二州,复破夏贵、孙虎臣十余万之师。然臣岂敢恃此必敌人之不再至哉!且宋人今日西无掣肘,宜得并力而东。若以水陆缀涟,而遣舟师遵海以北,捣胶、莱之虚,然后帅步骑直指沂、莒、滕、峄,则山东非我有矣,岂可易视而不为备哉。臣昨追敌至淮安,非不能乘胜取扬、楚,徒以执政止臣,故臣不敢深入。若以枣阳、唐、邓、陈、蔡诸军攻荆山,取寿、泗,以亳、宿、徐、邳诸军,合臣所统兵,攻扬、楚,则两淮可定。两淮既定,则选兵以取江南,自守以宽民力,将无施不可,此上策也。”因上将校冯泰等功第状,诏以益都官银分赏之。

  二年正月,鋋言于行中书省,以宋人聚兵粮数十万,列舰万三千艘于许浦,以侵内郡,而宣抚司转输不继,恐一旦水陆道绝,缓急莫报。请选精骑,倍道来援,表里协攻,乘机深入,江淮可图也。既而来献涟水捷,诏复奖谕,仍给金符十七、银符二十九,增赐将士。庚寅,鋋辄发兵修益都城堑,且报宋人来攻涟水。诏遣阿术、哈剌拔都、爱仙不花等悉兵赴之,仍谕度宜益兵赴调。鋋遂请节制诸道所集兵马,且请给兵器,中书议与矢三万,诏给矢十万。

  三年四月,又以宋贾似道诱总管张元、张进等书来上。盖鋋专制山东者三十余年,其前后所奏凡数十事,皆恫疑虚喝,挟敌国以要朝廷,而自为完缮益兵计,其谋亦深矣。初以其子彦简质于朝,而潜为私驿,自益都至京师质子营。至是,彦简遂用私驿逃归。鋋遂反,以涟、海三城献于宋,歼蒙古戍兵,引麾下具舟舰,还攻益都。甲午,入之,发府库以犒其党,遂寇蒲台。民闻鋋反,皆入保城郭,或奔窜山谷,由是自益都至临淄数百里,寂无人声。

  癸卯,帝闻鋋反,遂下诏暴其罪。甲辰,命诸军讨鋋。己酉,以鋋故,戮中书平章王文统。壬子,鋋盗据济南。癸酉,命史枢、阿术帅师赴济南。鋋帅众出掠辎重,将及城,官军邀击,大败之,斩首四千级,鋋退保济南。五月庚申,筑环城围之;甲戌,围合。鋋自是不得复出,犹日夜拒守,取城中子女赏将士,以悦其心;且分军就食民家,发其盖藏以继,不足,则家赋之盐,令以人为食。至是,人情溃散,鋋不能制,各什伯相结,缒城以出。鋋知城且破,乃手刃爱妾,乘舟入大明湖,自投水中。水浅不得死,为官军所获,缚至诸王合必赤帐前。丞相史天泽言:“宜即诛之,以安人心。”遂与蒙古军官囊家并诛焉。

  王文统,字以道,益都人也。少时读权谋书,好以言撼人。遍干诸侯,无所遇,乃往见李鋋。鋋与语,大喜,即留置幕府,命其子彦简师事之,文统亦以女妻鋋。由是军旅之事,咸与谘决,岁上边功,虚张敌势,以固其位,用官物树私恩,取宋涟、海二郡,皆文统谋也。

  世祖在潜籓,访问才智之士,素闻其名。及即位,厉精求治,有以文统为荐者,亟召用之。乃立中书省,以总内外百司之政,首擢文统为平章政事,委以更张庶务。建元为中统,诏谕天下,立十路宣抚司,示以条格,欲差发办而民不扰,盐课不失常额,交钞无致阻滞。寻诏行中书省造中统元宝交钞,立互市于颍州、涟水、光化军。是年冬,初行中统交钞,自十文至二贯文,凡十等,不限年月,诸路通行,税赋并听收受。

  明年二月,世祖在开平,召行中书省事祃祃与文统,亲率各路宣抚使俱赴阙。世祖自去秋亲征叛王阿里不哥于北方,凡民间差发、宣课盐铁等事,一委文统等裁处。及振旅还宫,未知其可否何若,且以往者急于用兵,事多不暇讲究,所当振其纪纲者,宜在今日。故召文统等至,责以成效,用游显、郑鼎、赵良弼、董文炳等为各路宣抚司,复以所议条格诏谕各路,俾遵行之。未几,又诏谕宣抚司,并达鲁花赤管民官、课税所官,申严私盐、酒醋、曲货等禁。

  文统为人忌刻,初立中书时,张文谦为左丞。文谦素以安国利民自负,故凡讲论建明,辄相可否,文统积不能平,思有以陷之,文谦竟以本职行大名等路宣抚司事而去。时姚枢、窦默、许衡,皆世祖所敬信者,文统讽世祖授枢为太子太师,默为太子太傅,衡为太子太保,外佯尊之,实不欲使朝夕备顾问于左右也。默尝与王鹗及枢、衡俱侍世祖,面诋文统曰:“此人学术不正,必祸天下,不可处以相位。”世祖曰:“若是,则谁可为者?”默以许衡对,世祖不怿而罢。鹗尝请以右丞相史天泽监修国史,左丞相耶律铸监修《辽史》,文统监修《金史》。世祖曰:“监修阶衔,俟修史时定之。”

  又明年二月,李鋋反,以涟、海三城献于宋。先是,其子彦简,由京师逃归,鋋遣人白之中书。及反书闻,人多言文统尝遣子荛与鋋通音耗。世祖召文统问之曰:“汝教鋋为逆,积有岁年,举世皆知之。朕今问汝所策云何,其悉以对。”文统对曰:“臣亦忘之,容臣悉书以上。”书毕,世祖命读之,其间有曰:“蝼蚁之命,苟能存全,保为陛下取江南。”世祖曰:“汝今日犹欲缓颊于朕耶?”会鋋遣人持文统三书自洺水至,以书示之,文统始错愕骇汗。书中有“期甲子”语,世祖曰:“甲子之期云何?”文统对曰:“李鋋久蓄反心,以臣居中,不敢即发,臣欲告陛下缚鋋久矣,第缘陛下加兵北方,犹未靖也。比至甲子,犹可数年,臣为是言,姑迟其反期耳。”世祖曰:“无多言。朕拔汝布衣,授之政柄,遇汝不薄,何负而为此?”文统犹枝辞傍说,终不自言“臣罪当死”,乃命左右斥去,始出就缚。犹召窦默、姚枢、王鹗、僧子聪及张柔等至,示以前书曰:“汝等谓文统当得何罪?”文臣皆言“人臣无将,将而必诛”。柔独疾声大言曰:“宜剐!”世祖又曰:“汝同辞言之。”诸臣皆曰:“当死。”世祖曰:“渠亦自服朕前矣。”

  文统乃伏诛。子荛并就戮。诏谕天下曰:“人臣无将,垂千古之彝训;国制有定,怀二心者必诛。何期辅弼之僚,乃蓄奸邪之志。平章政事王文统,起由下列,擢置台司,倚付不为不深,待遇不为不厚,庶收成效,以底丕平。焉知李鋋之同谋,潜使子荛之通耗。迩者获亲书之数幅,审其有反状者累年,宜加肆市之诛,以著滔天之恶。已于今月二十三日,将反臣王文统并其子荛,正典刑讫。於戏!负国恩而谋大逆,死有余辜;处相位而被极刑,时或未喻。咨尔有众,体予至怀。”然文统虽以反诛,而元之立国,其规模法度,世谓出于文统之功为多云。

  阿鲁辉帖木兒,灭里大王之裔也。初,太宗生七子,而灭里位第七。世祖既定天下,乃大封宗亲为王,灭里其一也。灭里生脱忽,脱忽生俺都剌,俺都剌生秃满,至大元年,始封阳翟王,赐金印螭纽,俾镇北籓。秃满传曲春,曲春传太平,太平传帖木兒赤,而阿鲁辉帖木兒袭其封。  会兵起汝、颍,天下皆震动,帝屡诏宗王,以北方兵南讨。阿鲁辉帖木兒知国事已不可为,乃乘间拥众数万,屯于木兒古兀彻之地,而胁宗王以叛。且遣使来言于帝曰:“祖宗以天下付汝,汝何故失其太半?盍以国玺授我,我当自为之。”帝闻,神色自若,徐曰:“天命有在,汝欲为则为之。”于是降诏开谕,俾其悔罪。阿鲁辉帖木兒不听。乃命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兒等击之。行至称海,起哈剌赤万人为军。其人素不习为兵,而一旦驱之使战,既阵,兵犹未接,皆脱其号衣,奔阿鲁辉帖木兒军中,秃坚帖木兒军遂败绩,单骑还上都。至正二十一年,更命少保、知枢密院事老章以兵十万击之,且俾阿鲁辉帖木兒之弟忽都帖木兒从征军中,遂大败其众。阿鲁辉帖木兒遂谋东遁。其部将脱欢知其势穷,乃与宗王囊加、玉枢虎兒吐华擒阿鲁辉帖木兒送阙下,帝命诛之。于是加老章太傅,脱欢知辽阳行枢密院事,仍以忽都帖木兒袭封阳翟王,而宗王囊加等,悉议加封。寻又诏加封老章和宁王,以岭北行省丞相知行枢密院事,俾镇北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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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八十六 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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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九十二 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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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九十三 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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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九十二 奸臣

  古之为史者,善恶备书,所以示劝惩也。故孔子修《春秋》,于乱臣贼子之事,无不具载李塨(1659—1733)清思想家。字刚主,号恕谷,保定,而楚之史名《梼杌》,皆以戒夫为恶者,使知所惧而不敢肆焉。后世作史者,有酷吏、佞幸、奸臣、叛逆之传,良有以也。元之旧史,往往详于记善,略于惩恶,是盖当时史臣有所忌讳,而不敢直书之尔。然奸巧之徒,挟其才术,以取富贵、窃威福,始则毒民误国而终至于殒身亡家者,其行事之概,亦或散见于实录编年之中,犹有《春秋》之意存焉。谨撮其尤彰著者,汇次而书之,作《奸臣传》,以为世鉴。而叛逆之臣,亦各以类附见云。

  阿合马,回回人也。不知其所由进。世祖中统三年,始命领中书左右部,兼诸路都转运使,专以财赋之任委之。阿合马奏降条画,宣谕各路运司。明年,以河南钧、徐等州俱有铁冶,请给授宣牌,以兴鼓铸之利。世祖升开平府为上都,又以阿合马同知开平府事,领左右部如故。阿合马奏以礼部尚书马月合乃兼领已括户三千,兴煽铁冶,岁输铁一百三万七千斤,就铸农器二十万事,易粟输官者凡四万石。

  至元元年正月,阿合马言:“太原民煮小盐,越境贩卖,民贪其价廉,竞买食之,解盐以故不售,岁入课银止七千五百两。请自今岁增五千两,无问僧道军匠等户,钧出其赋,其民间通用小盐从便。”是年秋八月,罢领中书左右部,并入中书,超拜阿合马为中书平章政事,进阶荣禄大夫。三年正月,立制国用使司,阿合马又以平章政事兼领使职。久之,制国用使司奏:“以东京岁课布疏恶不堪用者,就以市羊于彼。真定、顺天金银不中程者,宜改铸。别怯赤山出石绒,织为布,火不能然,请遣官采取。”又言:“国家费用浩繁,今岁自车驾至都,已支钞四千锭,恐来岁度支不足,宜量节经用。”十一月,制国用使司奏:“桓州峪所采银矿,已十六万斤,百斤可得银三两、锡二十五斤。采矿所需,鬻锡以给之。”悉从其请。

  七年正月,立尚书省,罢制国用使司,又以阿合马平章尚书省事。阿合马为人多智巧言,以功利成效自负,众咸称其能。世祖急于富国,试以行事,颇有成绩。又见其与丞相纟泉真、史天泽等争辨,屡有以诎之,由是奇其才,授以政柄,言无不从,而不知其专愎益甚矣。丞相安童含容久之,言于世祖曰:“臣近言尚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宜各循常制奏事,其大者从臣等议定奏闻,已有旨俞允。今尚书省一切以闻,似违前奏。”世祖曰:“汝所言是。岂阿合马以朕颇信用,敢如是耶!其不与卿议非是,宜如卿所言。”又言:“阿合马所用部官,左丞许衡以为多非其人,然已得旨咨请宣付,如不与,恐异日有辞。宜试其能否,久当自见。”世祖然之。五月,尚书省奏括天下户口,既而御史台言,所在捕蝗,百姓劳扰,括户事宜少缓。遂止。

  初立尚书省时,有旨:“凡铨选各官,吏部拟定资品,呈尚书省,由尚书咨中书闻奏。”至是,阿合马擢用私人,不由部拟,不咨中书。丞相安童以为言,世祖令问阿合马。阿合马言:“事无大小,皆委之臣,所用之人,臣宜自择。”安童因请:“自今唯重刑及迁上路总管,始属之臣,余事并付阿合马,庶事体明白。”世祖俱从之。八年三月,尚书省再以阅实户口事,奏条画诏谕天下。是岁,奏增太原盐课,以千锭为常额,仍令本路兼领。九年,并尚书省入中书省,又以阿合马为中书平章政事。明年,又以其子忽辛为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尹。右丞相安童见阿合马擅权日甚,欲救其弊,乃奏大都路总管以次多不称职,乞选人代之。寻又奏:“阿合马、张惠,挟宰相权,为商贾以网罗天下大利,厚毒黎民,困无所诉。”阿合马曰:“谁为此言?臣等当与廷辩。”安童进曰:“省左司都事周祥,中木取利,罪状明白。”世祖曰:“若此者,征毕当显黜之。”既而枢密院奏以忽辛同佥枢密院事,世祖不允曰:“彼贾胡事犹不知,况可责以机务耶!”

  十二年,伯颜帅师伐宋,既渡江,捷报日至。世祖命阿合马与姚枢、徒单公履、张文谦、陈汉归、杨诚等,议行盐、钞法于江南,及贸易药材事。阿合马奏:“枢云:‘江南交会不行,必致小民失所。’公履云:‘伯颜已尝榜谕交会不换,今亟行之,失信于民。’文谦谓‘可行与否,当询伯颜’。汉归及诚皆言:‘以中统钞易其交会,保难之有。’”世祖曰:“枢与公履,不识事机。朕尝以此问陈岩,岩亦以宋交会速宜更换。今议已定,当依汝言行之。”又奏:“北盐药材,枢与公履皆言可使百姓从便贩鬻。臣等以为此事若小民为之,恐紊乱不一。拟于南京、卫辉等路,籍括药材,蔡州发盐十二万斤,禁诸人私相贸易。”世祖曰:“善,其行之。”

  十二年,阿合马又言:“比因军兴之后,减免编民征税,又罢转运司官,令各路总管府兼领课程,以致国用不足。臣以为莫若验户数多寡,远以就近,立都转运司,量增旧额,选廉干官分理其事。应公私铁鼓铸,官为局卖,仍禁诸人毋私造铜器。如此,则民力不屈,而国用充矣。”乃奏立诸路转运司,以亦必烈金、札马剌丁、张暠、富珪、蔡德润、纥石烈亨、阿里和者、完颜迪、姜毅、阿老瓦丁、倒剌沙等为使。有亦马都丁者,以负官银得罪而罢,既死,而所负尚多,中书省奏议裁处。世祖曰:“此财谷事,其与阿合马议之。”

  十五年正月,世祖以西京饥,发粟万石赈之。又谕阿合马宜广贮积,以备阙乏。阿合马奏:“自今御史台非白省,毋擅召仓库吏,亦毋究索钱谷数。及集议中书不至者,罪之。”其沮抑台察如此。四月,中书左丞崔斌奏曰:“先以江南官冗,委任非人,遂命阿里等澄汰之。今已显有征验,蔽不以闻,是为罔上。杭州地大,委寄非轻,阿合马溺于私爱,乃以不肖子抹速忽充达鲁花赤,佩虎符,此岂量才授任之道?”又言:“阿合马先自陈乞免其子弟之任,乃今身为平章,而子若侄或为行省参政,或为礼部尚书、将作院达鲁花赤、领会同馆,一门悉处要津,自背前言,有亏公道。”有旨并罢黜之。然终不以是为阿合马罪。世祖尝谓淮西宣慰使昂吉兒曰:“夫宰相者,明天道,察地理,尽人事,兼此三者,乃为称职。阿里海牙、麦术丁等,亦未可为相,回回人中,阿合马才任宰相。”其为上所称道如此。

  十六年四月,中书奏立江西榷茶运司,及诸路转运盐使司、宣课提举司。未几,以忽辛为中书右丞。明年,中书省奏:“阿塔海、阿里言,今立宣课提举司,官吏至五百余员。左丞陈岩、范文虎等言其扰民,且侵盗官钱。乞罢之。”阿合马奏:“昨有旨籍江南粮数,屡移文取索,不以实上。遂与枢密院、御史台及廷臣诸老集议,谓设立运司,官多俸重,宜诸路立提举司,都省、行省各委一人任其事。今行省未尝委人,即请罢之,乃归咎臣等。然臣所委人,有至者仅两月,计其侵用凡千一百锭,以彼所管四年较之,又当几何?今立提举司,未及三月而罢,岂非恐彼奸弊呈露,故先自言以绝迹耶?宜令御史台遣能臣同往,凡有非法,具以实闻。”世祖曰:“阿合马所言是,其令台中选人以往。若己能自白,方可责人。”

  阿合马尝奏宜立大宗正府。世祖曰:“此事岂卿辈所宜言,乃朕事也。然宗正之名,朕未之知,汝言良是,其思之。”阿合马欲理算江淮行省平章阿里伯、右丞燕帖木兒立行省以来一切钱谷,奏遣不鲁合答兒、刘思愈等往检核之,得其擅易命官八百员,自分左右司官,及铸造铜印等事,以闻。世祖曰:“阿里伯等何以为辞?”阿合马曰:“彼谓行省昔尝铸印矣。臣谓昔以江南未定,故便宜行之,今与昔时事异。又擅支粮四十七万石,奏罢宣课提举司及中书遣官理算,征钞万二千锭有奇。”二人竟以是就戮。

  时阿合马在位日久,益肆贪横,援引奸党郝祯、耿仁,骤升同列,阴谋交通,专事蒙蔽,逋赋不蠲,众庶流移,京兆等路岁办课至五万四千锭,犹以为未实。民有附郭美田,辄取为己有。内通货贿,外示威刑,廷中相视,无敢论列。有宿卫士秦长卿者,慨然上书发其奸,竟为阿合马所害,毙于狱。事见长卿传。

  十九年三月,世祖在上都,皇太子从。有益都千户王著者,素志疾恶,因人心愤怨,密铸大铜锤,自誓愿击阿合马首。会妖僧高和尚,以秘术行军中。无验而归,诈称死,杀其徒,以尸欺众,逃去,人亦莫知。著乃与合谋,以戊寅日,诈称皇太子还都作佛事,结八十余人,夜入京城。旦遣二僧诣中书省,令市斋物,省中疑而讯之,不伏。及午,著又遣崔总管矫传令旨,俾枢密副使张易发兵若干,以是夜会东宫前。易莫察其伪,即令指挥使颜义领兵俱往。著自驰见阿合马,诡言太子将至,令省官悉候于宫前。阿合马遣右司郎中脱欢察兒等数骑出关,北行十余里,遇其众,伪太子者责以无礼,尽杀之,夺其马,南入健德门。夜二鼓,莫敢何问,至东宫前,其徒皆下马,独伪太子者立马指挥,呼省官至前,责阿合马数语,著即牵去,以所袖铜锤碎其脑,立毙。继呼左丞郝祯至,杀之。囚右丞张惠。枢密院、御史台、留守司官皆遥望,莫测其故。尚书张九思自宫中大呼,以为诈,留守司达鲁花赤博敦,遂持梃前,击立马者坠地,弓矢乱发,众奔溃,多就禽。高和尚等逃去,著挺身请囚。中丞也先帖木兒驰奏世祖,时方驻跸察罕脑兒,闻之震怒,即日至上都。命枢密副使孛罗、司徒和礼霍孙、参政阿里等驰驿至大都,讨为乱者。庚辰,获高和尚于高梁河。辛巳,孛罗等至都。壬午,诛王著、高和尚于市,皆醢之,并杀张易。著临刑大呼曰:“王著为天下除害,今死矣,异日必有为我书其事者。”  阿合马死,世祖犹不深知其奸,令中书毋问其妻子。及询孛罗,乃尽得其罪恶,始大怒曰:“王著杀之,诚是也。”乃命发墓剖棺,戮尸于通玄门外,纵犬啖其肉。百官士庶,聚观称快。子侄皆伏诛,没入其家属财产。其妾有名引住者,籍其藏,得二熟人皮于柜中,两耳具存,一阉竖专掌其扃鐍,讯问莫知为何人,但云“诅咒时,置神座其上,应验甚速”。又以绢二幅,画甲骑数重,围守一幄殿,兵皆张弦挺刃内向,如击刺之为者。画者陈其姓。又有曹震圭者,尝推算阿合马所生年月。王台判者,妄引图谶。皆言涉不轨。事闻,敕剥四人者皮以徇。

  卢世荣,大名人也。阿合马专政,世荣以贿进,为江西榷茶运使,后以罪废。阿合马死,朝廷之臣讳言财利事,皆无以副世祖裕国足民之意。有桑哥者,荐世荣有才术,谓能救钞法,增课额,上可裕国,下不损民。世祖召见,奏对称旨。至元二十一年十一月辛丑,召中书省官与世荣廷辨,论所当为之事,右丞相和礼霍孙等守正不挠,为强词所胜,与右丞麦术丁,参政张雄飞、温迪罕皆罢,复起安童为右丞相,以世荣为右丞,而左丞史枢,参政不鲁迷失海牙、撒的迷失,参议中书省事拜降,皆世荣所荐也。  世荣既骤被显用,即日奉旨中书整治钞法,遍行中外,官吏奉法不虔者,加以罪。翌日,同右丞相安童奏:“窃见老幼疾病之民,衣食不给,行乞于市,非盛世所宜见。宜官给衣粮,委各路正官提举其事。”又奏怀孟竹园、江湖鱼课及襄淮屯田事。越三日,安童奏:“世荣所陈数事,乞诏示天下。”世祖曰:“除给丐者衣食外,并依所陈。”乃下诏云:“金银系民间通行之物,自立平准库,禁百姓私相买卖,今后听民间从便交易。怀孟诸路竹货,系百姓栽植,有司拘禁发卖,使民重困,又致南北竹货不通;今罢各处竹监,从民货卖收税。江湖鱼课,已有定例,长流采捕,贫民恃以为生,所在拘禁,今后听民采用。军国事务往来,全资站驿,马价近增,又令各户供使臣饮食,以致疲弊,今后除驿马外,其余官为支给。”既而中书省又奏:“盐每引十五两,国家未尝多取,欲便民食。今官豪诡名罔利,停货待价,至一引卖八十贯,京师亦百二十贯,贫者多不得食。议以二百万引给商,一百万引散诸路,立常平盐局,或贩者增价,官平其直以售,庶民用给,而国计亦得。”世祖从之。

  世荣居中书未十日,御史中丞崔彧言其不可为相,大忤旨,下彧吏按问,罢职。世荣言:“京师富豪户酿酒酤卖,价高味薄,且课不时输,宜一切禁罢,官自酤卖。”明年正月壬午,世祖御香殿,世荣奏:“臣言天下岁课钞九十三万二千六百锭之外,臣更经画,不取于民,裁抑权势所侵,可增三百万锭。初未行下,而中外已非议,臣请与台院面议上前行之。”世祖曰:“不必如此,卿但言之。”世荣奏:“古有榷酤之法,今宜立四品提举司,以领天下之课,岁可得钞千四百四十锭。自王文统诛后,钞法虚弊,为今之计,莫若依汉、唐故事,括铜铸至元钱,及制绫券,与钞参行。”因以所织绫券上之。世祖曰:“便益之事,当速行之。”

  又奏:“于泉、杭二州立市舶都转运司,造船给本,令人商贩,官有其利七,商有其三。禁私泛海者,拘其先所蓄宝货,官买之;匿者,许告,没其财,半给告者。今国家虽有常平仓,实无所畜。臣将不费一钱,但尽禁权势所擅产铁之所,官立炉鼓铸为器鬻之,以所得利合常平盐课,籴粟积于仓,待贵时粜之,必能使物价恆贱,而获厚利。国家虽立平准,然无晓规运者,以致钞法虚弊,诸物踊贵。宜令各路立平准周急库,轻其月息,以贷贫民,如此,则贷者众,而本且不失。又,随朝官吏增俸,州郡未及,可于各都立市易司,领诸牙侩人,计商人物货,四十分取一,以十为率,四给牙侩,六为官吏俸。国家以兵得天下,不藉粮馈,惟资羊马,宜于上都、隆兴等路,以官钱买币帛易羊马于北方,选蒙古人牧之,收其皮毛筋角酥酪等物,十分为率,官取其八,二与牧者。马以备军兴,羊以充赐予。”帝曰:“汝先言数事皆善,固当速行。此事亦善,祖宗时亦欲行之而不果,朕当思之。”世荣因奏曰:“臣之行事,多为人所怨,后必有谮臣者,臣实惧焉,请先言之。”世祖曰:“汝言皆是,惟欲人无言者,安有是理。汝无防朕,饮食起居间可自为防。疾足之犬,狐不爱焉,主人岂不爱之?汝之所行,朕自爱也,彼奸伪者则不爱耳。汝之职分既定,其无以一二人从行,亦当谨卫门户。”遂谕丞相安童增其从人,其为帝所倚眷如此。

  又十有余日,中书省请罢行御史台,其所隶按察司隶内台。又请随行省所在立行枢密院。世祖曰:“行院之事,前日已议,由阿合马任智自私,欲其子忽辛行省兼兵柄而止。汝今行之,于事为宜。”明日,奏升六部为二品。又奏令按察司总各路钱谷,择干济者用之,其刑名事上御史台,钱谷由部申省。世祖曰:“汝与老臣共议,然后行之可也。”二月辛酉,御史台奏:“中书省请罢行台,改按察为提刑转运司,俾兼钱谷。臣等窃惟:初置行台时,朝廷老臣集议,以为有益,今无所损,不可辄罢。且按察司兼转运,则纠弹之职废。请右丞相复与朝廷老臣集议。”得旨如所请。壬戌,御史台奏:“前奉旨,令臣等议罢行台及兼转运事。世荣言按察司所任,皆长才举职之人,可兼钱谷。而廷臣皆以为不可,彼所取人,臣不敢止,惟言行台不可罢者,众议皆然。”世祖曰:“世荣以为何如?”奏曰:“欲罢之耳。”世祖曰:“其依世荣言。”中书省奏立规措所,秩五品,所司官吏,以善贾者为之。世祖曰:“此何职?”世荣对曰:“规画钱谷者。”遂从之。又奏:“天下能规运钱谷者,向日皆在阿合马之门,今籍录以为污滥,此岂可尽废。臣欲择其通才可用者,然惧有言臣用罪人。”世祖曰:“何必言此,可用者用之。”遂以前河间转运使张私纲、撒都丁、不鲁合散、孙桓,并为河间、山东等路都转运盐使。其他擢用者甚众。

  世荣既以利自任,惧怒之者众,乃以九事说世祖诏天下:其一,免民间包银三年;其二,官吏俸免民间带纳;其三,免大都地税;其四,江淮民失业贫困、鬻妻子以自给者,所在官为收赎,使为良民;其五,逃移复业者,免其差税;其六,乡民造醋者,免收课;其七,江南田主收佃客租课,减免一分;其八,添支内外官吏俸五分;其九,定百官考课升擢之法。大抵欲以释怨要誉而已,世祖悉从之。

  既而又奏:“立真定、济南、江淮等处宣慰司兼都转运使司,以治课程,仍立条例,禁诸司不得追摄管课官吏,及遣人辄至办课处沮扰,按察司不得检察文卷。”又奏:“大都酒课,日用米千石,以天下之众比京师,当居三分之二,酒课亦当日用米二千石。今各路但总计日用米三百六十石而已,其奸欺盗隐如此,安可不禁。臣等已责各官增旧课二十倍,后有不如数者,重其罪。”皆从之。三月庚子,世荣奏以宣德、王好礼并为浙西道宣慰使。世祖曰:“宣德,人多言其恶。”世荣奏:“彼入状中书,能岁办钞七十五万锭,是以令往。”从之。四月,世荣奏曰:“臣伏蒙圣眷,事皆委臣。臣愚以为今日之事,如数万顷田,昔无田之者,草生其间。臣今创田之,已耕者有焉,未耕者有焉,或才播种,或既生苗,然不令人守之,为物蹂践,则可惜也。方今丞相安童,督臣所行,是守田者也。然不假之以力,则田者亦徒劳耳。守田者假之力矣,而天不雨,则亦终无成。所谓天雨者,陛下与臣添力是也。惟陛下怜臣。”世祖曰:“朕知之矣。”令奏行事之目,皆从之。

  世荣居中书才数月,恃委任之专,肆无忌惮,视丞相犹虚位也。左司郎中周ρ与世荣稍不合,坐以废格诏旨,奏而杀之,朝中凛凛。监察御史陈天祥上章劾之,大概言其“苛刻诛求,为国敛怨,将见民间凋耗,天下空虚。考其所行与所言者,已不相副:始言能令钞法如旧,弊今愈甚;始言能令百物自贱,今百物愈贵;始言课程增至三百万锭,不取于民,今迫胁诸路,勒令如数虚认而已;始言令民快乐,今所为无非扰民之事。若不早为更张,待其自败,正犹蠹虽除而木已病矣”。世祖时在上都,御史大夫玉速帖木兒以其状闻,世祖始大悟,即日遣唆都八都兒、秃剌帖木兒等还大都,命安童集诸司官吏、老臣、儒士,及知民间事者,同世荣听天祥弹文,仍令世荣、天祥同赴上都。

  壬戌,御史中丞阿剌帖木兒、郭佑,侍御史白秃剌帖木兒,参政撒的迷失等,以世荣所伏罪状奏曰:“不白丞相安童,支钞二十万锭。擅升六部为二品。效李璮令急递铺用红青白三色囊转行文字。不与枢密院议,调三行省万二千人置济州,委漕运使陈柔为万户管领。以沙全代万户宁玉戍浙西吴江。用阿合马党人潘杰、冯珪为杭、鄂二行省参政,宣德为杭州宣慰,余分布中外者众。以钞虚,闭回易库,民间昏钞不可行。罢白酵课,立野面、木植、磁器、桑枣、煤炭、匹段、青果、油坊诸牙行。调出县官钞八十六万余锭。”丞相安童言:“世荣昔奏,能不取于民岁办钞三百万锭,令钞复实,诸物悉贱,民得休息,数月即有成效。今已四阅月,所行不符所言,钱谷出者多于所入,引用憸人,紊乱选法。”翰林学士赵孟頫等,亦以为“世荣初以财赋自任,当时人情不敢预料,将谓别有方术,可以增益国用。及今观之,不过如御史所言。更张之机,正在今日。若复恣其所行,为害非细”。阿剌帖木兒同天祥等与世荣对于世祖前,一一款伏。遣忽都带兒传旨中书省,命丞相安童与诸老臣议,世荣所行,当罢者罢之,更者更之,所用人实无罪者,朕自裁处。遂下世荣于狱。十一月乙未,世祖问忽剌出曰:“汝于卢世荣有何言?”对曰:“近汉人新居中书者,言世荣款伏,罪无遗者,狱已竟矣,犹日养之,徒费廪食。”有旨诛世荣,割其肉以食禽獭。

  桑哥,胆巴国师之弟子也。能通诸国言语,故尝为西蕃译史。为人狡黠豪横,好言财利事,世祖喜之。及后贵幸,乃讳言师事胆巴而背之。至元中,擢为总制院使。总制院者,掌浮图氏之教,兼治吐蕃之事。御史台尝欲以章闾为按察使,世祖曰:“此人桑哥尝言之。”及卢世荣见用,亦由桑哥之荐。中书省尝令李留判者市油,桑哥自请得其钱市之,司徒和礼霍孙谓非汝所宜为,桑哥不服,至与相殴,且谓之曰:“与其使汉人侵盗,曷若与僧寺及官府营利息乎?”乃以油万斤与之。桑哥后以所营息钱进,和礼霍孙曰:“我初不悟此也。”一日,桑哥在世祖前论和雇和买事,因语及此,世祖益喜,始有大任之意。尝有旨令桑哥具省臣姓名以进,廷中有所建置,人才进退,桑哥咸与闻焉。

  二十四年闰二月,复置尚书省,遂以桑哥与铁木兒为平章政事。诏告天下,改行中书省为行尚书省,六部为尚书六部。三月,更定钞法,颁行至元宝钞于天下,中统钞通行如故。桑哥尝奉旨检核中书省事,凡校出亏欠钞四千七百七十锭、昏钞一千三百四十五锭,平章麦术丁即自伏,参政杨居宽微自辩,以为实掌铨选,钱谷非所专。桑哥令左右拳其面,因问曰:“既典选事,果无黜陟失当者乎?”寻亦引服。参议伯降以下,凡钩考违惰耗失等事,及参议王巨济尝言新钞不便忤旨,各款伏。遣参政忻都奏闻,世祖令丞相安童与桑哥共议,且谕:“毋令麦术丁等他日得以胁问诬伏为辞,此辈固狡狯人也。”数日,桑哥又奏:“鞫中书参政郭佑,多所逋负,尸位不言,以疾为托。臣谓中书之务,隳惰如此,汝力不能及,何不告之蒙古大臣,故殴辱之,今已款服。”世祖命穷诘之。佑与居宽后皆弃市,人咸冤焉。台吏王良弼,尝与人议尚书省政事,又言:“尚书钩校中书,不遗余力,他日我曹得发尚书奸利,其诛籍无难。”桑哥闻之,捕良弼至,与中书台院札鲁忽赤鞫问,款服,谓此曹诽谤,不诛无以惩后。遂诛良弼,籍其家。有吴德者,尝为江宁县达鲁花赤,求仕不遂,私与人非议时政,又言:“尚书今日核正中书之弊,他日复为中书所核,汝独不死也耶?”或以告桑哥,亟捕德按问,杀之,没其妻子入官。

  桑哥尝奏以沙不丁遥授江淮行省左丞,乌马兒为参政,依前领泉府、市舶两司,拜降福建行省平章。既得旨,乃言于世祖曰:“臣前言,凡任省臣与行省官,并与丞相安童共议。今奏用沙不丁、乌马兒等,适丞相还大都,不及通议,臣恐有以前奏为言者。”世祖曰:“安童不在,朕,若主也。朕已允行,有言者,其令朕前言之。”

  时江南行台与行省,并无文移,事无巨细,必咨内台呈省闻奏。桑哥以其往复稽留误事,宜如内台例,分呈各省。又言:“按察司文案,宜从各路民官检核,递相纠举。且自太祖时有旨,凡临官事者互相觉察,此故事也。”从之。

  十月乙酉,世祖遣谕旨翰林诸臣:“以丞相领尚书省,汉、唐有此制否?”咸对曰:“有之。”翌日,左丞叶李以翰林、集贤诸臣所对奏之,且言:“前省官不能行者,平章桑哥能之,宜为右丞相。”制曰“可”。遂以桑哥为尚书右丞相,兼总制院使,领功德使司事,进阶金紫光禄大夫。于是桑哥奏以平章铁木兒代其位,右丞阿剌浑撒里升平章政事,叶李迁右丞,参政马绍升左丞。

  十一月,桑哥言:“臣前以诸道宣慰司及路府州县官吏,稽缓误事,奉旨遣人逼笞责之。今真定宣慰使速哥、南京宣慰使答失蛮,皆勋贤旧臣之子,宜取圣裁。”敕罢其任。明年正月,以甘肃行尚书省参政铁木哥无心任事,又不与协力,奏乞牙带代之。未几,又以江西行尚书省平章政事忽都铁木兒不职,奏而罢之。兵部尚书忽都答兒不勤其职,桑哥殴罢之而后奏,世祖曰:“若此等不罢,汝事何由得行也。”万亿库有旧牌条七千余条,桑哥言岁久则腐,宜析而他用。赐诸王出伯银二万五千两、币帛万匹,载以官驴,至则并以为赐。桑哥言:“不若以驴载玉而回。”世祖甚然之。其欲以小利结知如此。

  漕运司达鲁花赤怯来,未尝巡察沿河诸仓,致盗诈腐败者多,桑哥议以兵部侍郎塔察兒代之。自立尚书省,凡仓库诸司,无不钩考,先摘委六部官,复以为不专,乃置征理司,以治财谷之当追者。时桑哥以理算为事,毫分缕析,入仓库者,无不破产,及当更代,人皆弃家而避之。十月,桑哥奏:“湖广行省钱谷,已责平章要束木自首偿矣。外省欺盗必多,乞以参政忻都、户部尚书王巨济、参议尚书省事阿散、山东西道提刑按察使何荣祖、札鲁忽赤秃忽鲁、泉府司卿李佑、奉御吉丁、监察御史戎益、佥枢密院事崔彧、尚书省断事官燕真、刑部尚书安祐、监察御史伯颜等十二人,理算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肃、安西六省,每省各二人,特给印章与之。省部官既去,事不可废,拟选人为代,听食元俸。理算之间,宜给兵以备使令,且以为卫。”世祖皆从之。  当是时,天下骚然,江淮尤甚,而谀佞之徒,方且讽都民史吉等为桑哥立石颂德,世祖闻之曰:“民欲立则立之,仍以告桑哥,使其喜也。”于是翰林制文,题曰《王公辅政之碑》。桑哥又以总制院所统西蕃诸宣慰司,军民财谷,事体甚重,宜有以崇异之,奏改为宣政院,秩从一品,用三台银印。世祖问所用何人,对曰:“臣与脱因。”于是命桑哥以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丞相兼宣政使,领功德使司事,脱因同为使。世祖尝召桑哥谓曰:“朕以叶李言,更至元钞,所用者法,所贵者信,汝无以楮视之,其本不可失,汝宜识之。”

  二十六年,桑哥请钩考甘肃行尚书省、及益都淄莱淘金总管府,佥省赵仁荣、总管明里等,皆以罪罢。世祖幸上都,桑哥言:“去岁陛下幸上都,臣日视内帑诸库,今岁欲乘小舆以行,人必窃议。”世祖曰:“听人议之,汝乘之可也。”桑哥又奏:“近委省臣检责左右司文簿,凡经监察御史稽照者,遗逸尚多。自今当令监察御史即省部稽照,书姓名于卷末,苟有遗逸,易于归罪。仍命侍御史坚童视之,失则连坐。”世祖从之,乃笞监察御史四人。是后监察御史赴省部者,掾令史与之抗礼,但遣小吏持文簿置案而去,监察御史遍阅之,而台纲废矣。参政忻都既去,寻召赴阙。以户部尚书王巨济专任理算,江淮省左丞相忙兀带总之。  闰十月,《桑哥辅政碑》成,树于省前,楼覆其上而丹雘之。桑哥言:“国家经费既广,岁入恆不偿所出,以往岁计之,不足者余百万锭。自尚书省钩考天下财谷,赖陛下福,以所征补之,未尝敛及百姓。臣恐自今难用此法矣。何则?仓库可征者少,而盗者亦鲜矣,臣忧之。臣愚以为盐课每引今直中统钞三十贯,宜增为一锭;茶每引今直五贯,宜增为十贯;酒醋税课,江南宜增额十万锭,内地五万锭。协济户十八万,自入籍至今十三年,止输半赋,闻其力已完,宜增为全赋。如此,则国用庶可支,臣等免于罪矣。”世祖曰:“如所议行之。”

  桑哥既专政,凡铨调内外官,皆由于己,而其宣敕,尚由中书,桑哥以为言,世祖乃命自今宣敕并付尚书省。由是以刑爵为货而贩之,咸走其门,入贵价以买所欲。贵价入,则当刑者脱,求爵者得,纲纪大坏,人心骇愕。

  二十八年春,世祖畋于漷北,也里审班及也先帖木兒、彻里等,劾奏桑哥专权黩货。时不忽木出使,三遣人趣召之至,觐于行殿,世祖以问,不忽木对曰:“桑哥壅蔽聪明,紊乱政事,有言者即诬以他罪而杀之。今百姓失业,盗贼蜂起,召乱在旦夕,非亟诛之,恐为陛下忧。”留守贺伯颜亦尝为世祖陈其奸欺。久而言者益众,世祖始决意诛之。

  二月,世祖谕大夫月兒鲁曰:“屡闻桑哥沮抑台纲,杜言者之口;又尝捶挞御史。其所罪者何事,当与辨之。”桑哥等持御史李渠等已刷文卷至,令侍御史杜思敬等勘验辨论,往复数四,桑哥等辞屈。明日,帝驻跸大口,复召御史台暨中书、尚书两省官辨论。尚书省执卷奏曰:“前浙西按察使只必,因监烧钞受赃至千锭,尝檄台征之,二年不报。”思敬曰:“文之次第,尽在卷中,今尚书省拆卷持对,其弊可见。”速古兒赤阇里抱卷至前奏曰:“用硃印以封纸缝者,防欺弊也。若辈为宰相,乃拆卷破印与人辨,是教吏为奸,当治其罪。”世祖是之。责御史台曰:“桑哥为恶,始终四年,其奸赃暴著非一,汝台臣难云不知。”中丞赵国辅对曰:“知之。”世祖曰:“知而不劾,自当何罪?”思敬等对曰:“夺官追俸,惟上所裁。”数日不决。大夫月兒鲁奏:“台臣久任者当斥罢,新者存之。”乃仆《桑哥辅政碑》,下狱究问。至七月,乃伏诛。  平章要束木者,桑哥之妻党,在湖广时,正月朔日,百官会行省,朝服以俟。要束木召至其家,受贺毕,方诣省望阙,贺如常仪。又阴召卜者有不轨言。至是,中书列其罪以闻,世祖命械致湖广,即其省戮之。  铁木迭兒者,木兒火赤之子也。尝逮事世祖。成宗大德间,同知宣徽院事,兼通政院使。武宗即位,为宣徽使。至大元年,由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拜云南行省左丞相。居二载,擅离职赴阙,尚书省奏,奉旨诘问,寻以皇太后旨,得贷罪还职。明年正月,武宗崩,仁宗在东宫,以丞相三宝奴等变乱旧章,诛之。用完泽及李孟为中书平章政事,锐欲更张庶务。而皇太后在兴圣宫,已有旨,召铁木迭兒为中书右丞相。逾月,仁宗即位,因遂相之。及幸上都,命铁木迭兒留守大都。平章完泽等奏:“故事,丞相留治京师者,出入得张盖。今右丞相铁木迭兒大都居守,时方盛暑,请得张盖如故事。”许之。是年冬,制赠铁木迭兒曾祖唆海翊运宣力保大功臣、太尉,谥武烈;祖不怜吉带推诚保德定远功臣、太尉,谥忠武;父木兒火赤推忠佐理同德功臣、太师,谥忠贞。并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归德王。

  皇庆元年三月,铁木迭兒奏:“臣误蒙圣恩,擢任中书,年衰且病,虽未能深达政体,思竭忠力,以图报效,事有创行,敢不自勉,前省弊政,方与更新。钦惟列圣相承,混一区宇,日有万几,若非整饬,恐致解驰。继今朝夕视事,左右司六部官有不尽心者,当论决,再不悛者,黜勿叙,其有托故侥幸他职者,亦不叙。”仁宗是其言。既而以病去职。

  延祐改元,丞相哈散奏:“臣非世勋族姓,幸逢陛下为宰相,如丞相铁木迭兒,练达政体,且尝监修国史,乞授其印,俾领翰林国史院,军国重务,悉令议之。”仁宗曰:“然。卿其启诸皇太后。与之印,大事必使预闻。”遂拜开府仪同三司、监修国史、录军国重事。居数月,复拜中书右丞相,合散为左丞相。铁木迭兒奏:“蒙陛下怜臣,复擢为首相,依阿不言,诚负圣眷。比闻内侍隔越奏旨者众,倘非禁止,致治实难。请敕诸司,自今中书政务,毋辄干预。又往时富民,往诸蕃商贩,率获厚利,商者益众,中国物轻,蕃货反重。今请以江浙右丞曹立领其事,发舟十纲,给牒以往,归则征税如制,私往者没其货。又,经用不给,苟不预为规画,必至愆误。臣等集诸老议,皆谓动钞本,则钞法愈虚;加赋税,则毒流黎庶;增课额,则比国初已倍五十矣。惟预买山东、河间运使来岁盐引,及各冶铁货,庶可以足今岁之用。又,江南田粮,往岁虽尝经理,多未核实。可始自江浙,以及江东、西,宜先事严限格、信罪赏,令田主手实顷亩状入官,诸王、驸马、学校、寺观亦令如之;仍禁私匿民田,贵戚势家,毋得沮挠。请敕台臣协力以成,则国用足矣。”仁宗皆从之。寻遣使者分行各省,括田增税,苛急烦扰,江右为甚,致赣民蔡五九作乱宁都,南方骚动,远近惊惧,乃罢其事。

  明年,铁木迭兒奏:“天下庶务,虽统于中书,而旧制,省臣亦分领之。请以钱制、钞法、刑名,委平章李孟、左丞阿卜海牙、参政赵世延等领之。其粮储、选法、造作,驿传,委平章张律、右丞萧拜住、参政曹从革等领之。”得旨如所请。七月,诏谕中外,命右丞相铁木迭兒总宣政院事。十月,进位太师。十一月,大宗正府奏:“累朝旧制,凡议重刑,必决于蒙古大臣,今宜听于太师右丞相。”从之。

  铁木迭兒既再入中书,居首相,怙势贪虐,凶秽滋甚。于是萧拜住自御史中丞为中书右丞,寻拜平章政事,稍牵制之。而杨朵兒只自侍御史拜中丞,慨然以纠正其罪为己任。上都富人张弼杀人系狱,铁木迭兒使家奴胁留守贺伯颜,使出之,伯颜持正不可挠。而朵兒只已廉得丞相所受张弼赂有显征,乃与拜住及伯颜奏之:“内外监察御史凡四十余人,共劾铁木迭兒桀黠奸贪,阴贼险狠,蒙上罔下,蠹政害民,布置爪牙,威詟朝野,凡可以诬陷善人、要功利己者,靡所不至。取晋王田千余亩、兴教寺后壖园地三十亩、卫兵牧地二十余亩。窃食郊庙供祀马。受诸王合兒班答使人钞十四万贯,宝珠玉带氍毹币帛又计钞十余万贯。受杭州永兴寺僧章自福赂金一百五十两。取杀人囚张弼钞五万贯。且既已位极人臣,又领宣政院事,以其子八里吉思为之使。诸子无功于国,尽居贵显。纵家奴陵虐官府,为害百端。以致阴阳不和,山移地震,灾异数见,百姓流亡,己乃恬然略无省悔。私家之富,又在阿合马、桑哥之上。四海疾怨已久,咸愿车裂斩首,以快其心。如蒙早加显戮,以示天下,庶使后之为臣者,知所警戒。”奏既上,仁宗震怒,有诏逮问,铁木迭兒匿兴圣近侍家,有司不得捕。仁宗不乐者数日,又恐诚出皇太后意,不忍重伤咈之,乃仅罢其相位而已。铁木迭兒家居未逾年,又起为太子太师,中外闻之,莫不惊骇。参政赵世延为御史中丞,率诸御史论其不法数十事,而内外御史论其不可辅导东宫者又四十余人。然以皇太后故,终不能明正其罪。

  明年正月辛丑,仁宗崩。越四日,铁木迭兒以皇太后旨,复入中书为右丞相。又逾月,英宗犹在东宫,铁木迭兒宣太后旨,召萧拜住与朵兒只至徽政院,与徽政院使失里门、御史大夫秃忒哈杂问之,责以前违太后旨,令伏罪。即起入奏,遽称旨,执二人弃市。是日,白昼晦冥,都人恟惧。

  英宗将行即位礼,铁木迭兒恆病足,中书省启:“祖宗以来,皇帝登极,中书率百官称贺,班首惟上所命。”英宗曰:“其以铁木迭兒为之。”既即位,铁木迭兒即奏委平章王毅、右丞高昉等征理在京仓库所贮粮,亏七十八万石,责偿于仓官及监临出内者。所贡币帛纰缪者,责偿于本处官吏之董其事者。仍立程严督,违者杖之。五月,英宗在上都,铁木迭兒嫉留守贺伯颜素不附己,乃奏其以便服迎诏为不敬,下五府杂治,竟杀之。都民为之流涕。赵世延时为四川行省平章政事,铁木迭兒怒其昔尝论己,方入相时,即从东宫启英宗遣人逮捕之。世延未至,铁木迭兒使讽世延,啖以美官,令告引同时异己者,世延不肯从。至是,坐以违诏不敬,令法司穷治,请置极刑。英宗曰:“彼罪在赦前,所宜释免。”铁木迭兒对曰:“昔世延与省台诸人谋害老臣,请究其姓名。”英宗曰:“事皆在赦前矣,又焉用问。”后数日,又奏世延当处死罪,又不允。有司承望风旨,锻炼欲使自裁,世延终无所屈,赖英宗素闻其忠良,得免于死。  铁木迭兒恃其权宠,乘间肆毒,睚眦之私,无有不报。英宗觉其所谮毁者,皆先帝旧人,滋不悦其所为,乃任拜住为左丞相,委以心腹。铁木迭兒渐见疏外,以疾死于家。御史盖继元、宋翼,言其上负国恩,下失民望,生逃显戮,死有余辜。乃命毁所立碑,追夺其官爵及封赠制书,籍没其家。

  子班丹,知枢密院事,寻以赃败,不叙;锁南,尝为治书侍御史,其后铁失弑英宗,锁南以逆党伏诛。

  哈麻,字士廉,康里人。父秃鲁,母为宁宗乳母,秃鲁以故封冀国公,加太尉,阶金紫光禄大夫。哈麻与其弟雪雪,早备宿卫,顺帝深眷宠之。而哈麻有口才,尤为帝所亵幸,累迁官为殿中侍御史。雪雪累官集贤学士。帝每即内殿,与哈麻以双陆为戏,一日,哈麻服新衣侍侧,帝方啜茶,即噀茶于其衣。哈麻视帝曰:“天子固当如是耶!”帝一笑而已。其被爱幸,无与为比。由是哈麻声势日盛,自籓王戚里,皆遗赂之。寻以谋害脱脱,出贬南安,召入为礼部尚书,俄迁同知枢密院事。至正初,脱脱为丞相,其弟也先帖木兒为御史大夫,哈麻日趋附其兄弟之门。会脱脱去相位,而别兒怯不花为丞相,与脱脱有旧怨,颇欲中伤之,哈麻每于帝前力营护之,以故得免。  初,别兒怯不花与太平、韩嘉纳、秃满迭兒等十人结为兄弟,情好甚密。及别兒怯不花既罢,九年,太平为左丞相,韩嘉纳为御史大夫,乃谋黜哈麻,讽监察御史斡勒海寿,列其罪恶劾奏之:其小罪,则受宣让王等驼马诸物;其大者,则设帐房于御幄之后,无君臣之分。又,恃以提调宁徽寺为名,出入脱忽思皇后宫闱无间,犯分之罪尤大。宁徽寺者,掌脱忽思皇后钱粮,而脱忽思皇后,帝庶母也。哈麻知御史有所言,先已于帝前析其非罪,事皆太平、韩嘉纳所摭拾。及韩嘉纳以御史所言奏,帝大怒,斥弗纳。明日,章再上,帝不得已,仅夺哈麻、雪雪官职,居之草地。而斡勒海寿为陕西廉访副使,于是太平罢为翰林学士承旨,韩嘉纳罢为宣政使,寻出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有顷,脱忽思皇后泣诉帝,谓御史所劾哈麻事为侵己,帝益怒,乃诏夺海寿官,屏归田里,禁锢之。已而脱脱复为丞相,也先帖木兒复为御史大夫,而谪太平居陕西,而加韩嘉纳以赃罪,杖流奴兒干以死。别兒怯不花既罢,犹出居般阳,而秃满迭兒自中书右丞出为四川右丞,亦诬以罪,追至中道杀之。已而哈麻复见召用,而脱脱兄弟尤德之。

  十二年八月,哈麻拜中书添设右丞。明年正月,正除右丞。时脱脱方信任汝中柏,由郎中为参议中书,自平章政事以下,见其议事,皆唯唯而已。独哈麻性刚决,与之论,数不合,汝中柏因谮哈麻于脱脱。八月,出哈麻为宣政院使,又位居第三,哈麻由是深衔脱脱。

  初,哈麻尝阴进西天僧以运气术媚帝,帝习为之,号演揲兒法。演揲兒,华言大喜乐也。哈麻之妹婿集贤学士秃鲁帖木兒,故有宠于帝,与老的沙、八郎、答剌马吉的、波迪哇兒祃等十人,俱号倚纳。秃鲁帖木兒性奸狡,帝爱之,言听计从,亦荐西蕃僧伽璘真于帝。其僧善秘密法,谓帝曰:“陛下虽尊居万乘,富有四海,不过保有见世而已。人生能几何,当受此秘密大喜乐禅定。”帝又习之,其法亦名双修法。曰演揲兒,曰秘密,皆房中术也。帝乃诏以西天僧为司徒,西蕃僧为大元国师。其徒皆取良家女,或四人、或三人奉之,谓之供养。于是帝日从事于其法,广取女妇,惟淫戏是乐。又选采女为十六天魔舞。八郎者,帝诸弟,与其所谓倚纳者,皆在帝前相与亵狎,甚至男女裸处,号所处室曰皆即兀该,华言事事无碍也。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无所禁止,丑声秽行,著闻于外,虽市井之人,亦恶闻之。皇太子年日以长,尤深疾秃鲁帖木兒等所为,欲去之未能也。

  十四年秋,脱脱领大军讨高邮,哈麻乘间遂复入中书为平章政事。脱脱之出师也,以汝中柏为治书侍御史,俾辅也先帖木兒。汝中柏累言哈麻必当屏斥,不然必为后患,而也先帖木兒不从。哈麻知之,恐终不自保,因诉于皇后奇氏曰:“皇太子既立,而册宝及郊庙之礼不行者,脱脱兄弟之意也。”皇后既颇信之,哈麻复与汪家奴之子桑哥实里、也先帖木兒之客明理明古谮诸皇太子。会也先帖木兒移疾家居,于是监察御史袁赛因不花等即承望哈麻风指,奏劾也先帖木兒罪恶,章凡三上,而帝始允,诏收御史台印,令也先帖木兒出都门听旨。而遂以知枢密院事汪家奴为御史大夫。寻降诏数脱脱老师费财之罪,即军中夺其兵柄,安置淮安。既而脱脱、也先帖木兒皆就贬逐以死,并籍其家赀人口,而以所籍也先帖木兒者赐哈麻。十五年四月,雪雪由知枢密院事拜御史大夫。五月,哈麻遂拜中书左丞相,国家大柄,尽归其兄弟二人矣。

  明年二月,哈麻既为相,自以前所进蕃僧为耻,告其父秃鲁曰:“我兄弟位居宰辅,宜导人主以正,今秃鲁帖木兒专媚上以淫亵,天下士大夫必讥笑我,将何面目见人,我将除之。且上日趋于昏暗,何以治天下。今皇太子年长,聪明过人,不若立以为帝,而奉上为太上皇。”其妹闻之,归告其夫。秃鲁帖木兒恐皇太子为帝,则己必先见诛,即以闻于帝,然不敢斥言淫亵事,第曰“哈麻谓陛下年老故耳”。帝大惊曰:“朕头未白,齿未落,遽谓我为老耶!”帝即与秃鲁帖木兒谋去哈麻、雪雪,计已定,秃鲁帖木兒走匿尼寺中。明日,帝遣使传旨哈麻与雪雪,毋早入朝,其家居听旨。御史大夫搠思监因劾奏哈麻与雪雪罪恶,帝曰:“哈麻、雪雪兄弟二人虽有罪,然侍朕日久,且与朕弟懿璘质班皇帝实同乳,可姑缓其罚,令其出征。”已而中书右丞相定住、平章政事桑哥失里复纠劾哈麻、雪雪之罪不已,乃命其兄弟出城受诏,遂诏哈麻于惠州安置,雪雪于肇州安置。比行,俱杖死。哈麻既死,仍籍其家财,也先帖木兒所封之库藏,其封识固未尝启也。哈麻兄弟宠幸方固,而一旦遽见废外,人皆谓帝怒其谮害脱脱兄弟之故,而不知其罪盖由于不轨。其兄弟之死,人无恤之者。

  搠思监,怯烈氏,野先不花之孙,亦怜真之子也。早岁,性宽厚,简言语,皆以远大之器期之。泰定初,袭长宿卫,为必阇赤怯薛官。至顺二年,除内八府宰相。元统初,出为福建宣慰使都元帅。居三年,通达政治,威惠甚著。后至元三年,拜江浙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国用所倚,海运为重,是岁,搠思监被命督其役,措置有方,所漕米三百余万石,悉达京师,无耗折者。六年,擢湖北道肃政廉访使,未行,改江浙行省右丞。福建盐法久坏,诏搠思监往究其私鬻、盗鬻及出纳之弊,至则悉廉得其利病,为罢行之。

  至正元年,改山东肃政廉访使,寻召拜中政使。明年正月,除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三月,复为中政使。八月,调太府卿。四年,拜中书参知政事,寻升右丞。六年,迁御史中丞,遂除翰林学士承旨,俄复为中丞。又由资政使迁宣徽使。九年,除大宗正府也可扎鲁火赤,宗王国人咸称其明果。寻复入中书为右丞。十年正月,升平章政事,阶光禄大夫。十一年十一月,拜御史大夫,进银青荣禄大夫。十二年四月,复为中书平章,从丞相脱脱平徐州有功。十三年,复拜御史大夫,寻又为中书平章。十四年九月,奉命率师讨贼淮南,身先士卒,面中流矢不为动。十五年,迁陕西行省平章,复召还,拜知枢密院事。俄复拜中书平章,兼大司农分司,提调大都留守司及屯田事。一日,入侍,帝见其面有箭瘢,深叹闵焉。进为首平章。十六年,复迁御史大夫。四月,遂拜中书左丞相,明年五月,进右丞相。十八年,加太保,诏封其曾祖孛鲁海为云王,祖也先不花为瀛王,父亦怜真为冀王。

  是时天下多故,日已甚,外则军旅烦兴,疆宇日蹙;内则帑藏空虚,用度不给;而帝方溺于娱乐,不恤政务。于是搠思监居相位久,无所匡救,而又公受贿赂,贪声著闻,物议喧然。是年冬,监察御史燕赤不花劾奏搠思监任用私人朵列及妾弟崔完者帖木兒印造伪钞,事将败,令朵列自杀以灭口。搠思监乃请谢事,解机务,诏止收其印绶。而御史答里麻失里、王彝言不已,帝终不听也。会辽阳贼势张甚,明年,遂起为辽阳行省左丞相,未行。二十年三月,复拜中书右丞相,仍降诏谕天下。

  时帝益厌政,而宦者资正院使朴不花乘间用事为奸利,搠思监因与结构相表里,四方警报及将臣功状,皆壅不上闻。孛罗帖木兒、扩廓帖木兒各拥强兵于外,以权势相轧,衅隙遂成。搠思监与朴不花党于扩廓帖木兒,而诬孛罗帖木兒以非罪。二十四年三月,帝因下诏削夺其官爵,且命扩廓帖木兒以兵讨之。而宗王不颜帖木兒、秃坚帖木兒等皆称兵与孛罗帖木兒合,表言其无罪。于是帝为降诏曰:“自至正十一年妖贼窃发,属尝选命将相,分任乃职,视同心膂,凡厥庶政,悉以委之。岂期搠思监、朴不花夤缘为奸,互相壅蔽,以致在外宣力之臣,因而解体;在内忠良之士,悉陷非辜。又复奋其私雠,诬构孛罗帖木兒、老的沙等同谋不轨。朕以信任之专,失于究察,遂调兵往讨。孛罗帖木兒已尝陈词,而乃寝匿不行。今宗王不颜帖木兒等,仰畏明威,远来控诉,以表其情,朕为恻然兴念,而搠思监、朴不花犹饰虚词,簧惑朕听。其以搠思监屏诸岭北,朴不花窜之甘肃,以快众愤。孛罗帖木兒等,悉与改正,复其官职。”然诏书虽下,而搠思监、朴不花仍留京师。四月,孛罗帖木兒乃遣秃坚铁木兒称兵犯阙,必得搠思监、朴不花乃已。帝不得已,缚二人畀之,遂皆为孛罗铁木兒所杀。已而监察御史复奏言:“搠思监矫杀丞相太平,盗用钞板,私家草诏,任情放选,鬻狱卖官,费耗库藏,居庙堂前后十数年,使天下八省之地,悉致沦陷。乃误国之奸臣,究其罪恶,大赦难原。曩者,奸臣阿合马之死,剖棺戮尸,搠思监之罪,视阿合马为有过。今其虽死,必剖棺戮尸为宜。”有旨从之。而台臣言犹不已,遂复没其家产,而窜其子宣徽使观音奴于远方。

  怯烈氏四世为丞相者八人,世臣之家,鲜与比盛。而搠思监早有才望,及居相位,人皆仰其有为,遭时多事,顾乃守之以懦,济之以贪,遂使天下至于乱亡而不可为。论者谓元之亡,搠思监之罪居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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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伯温,守贤之孙,彀之子也。长兄惟则,怀远大将军、平阳征行万户;次伯通。岁甲戌,锦州张致叛的对象,经济、生活方式、宗教和地理环境对历史有决定性,国王木华黎命击之,大战城北,伯通死焉。伯温行平阳元帅府事,镇青龙堡,专任东征。知平阳已陷,弟守忠被执,选骁勇拒守,久之,金人尽锐来攻,守卒夜多遁去,李成开水门导敌入,伯温登堞楼,谓左右曰:“吾兄弟仗节拥麾,受方面之寄,今不幸失利,当以死报国。吾弟已被执,我不可再辱,汝等宜自逃生。”士卒皆犹豫不忍去,伯温即拔剑杀家属,投井中,以刃植柱,刺心而死。金人登楼,见伯温抱柱如生,无不嗟叹。

  子守正,自幼时尝质于木华黎,后为平阳守,活俘虏甚众,以功授银青荣禄大夫、河东南路兵马都元帅。岁庚寅,上党、晋阳合兵攻汾州,将陷,守正以义赴援,众寡不敌,别遣老弱百人,曳薪扬尘,多张旗帜,敌惧,遂解去。汾人持牛酒迎犒者道不绝,且泣谢曰:“幸公完是州,德甚大,愿奉是州以从。”关中兵屯吉州,酋领杨铁枪以数千人叛,守正出兵擒之。轩成据隰州,守正往击之,中矢伤足,及归,疮甚,会金人完颜合达攻平阳,守正裹疮战殁。大帅以其兄守忠代之。

  守忠官至银青荣禄大夫、河东南路兵马都元帅,兼知平阳府事。壬午冬,平阳公胡景山以青龙堡降。尝从攻益都,北还,军将彭智孙乘间据义州叛,守忠闻之,长驱抵城下,力战,复之。丁亥夏四月,金纥石烈真袭击平阳行营招讨使权国王按察兒于洪洞,守忠出援之,会于高梁,师溃入城。平阳副帅夹谷常德潜献东门以纳金兵,城遂陷。金人执守忠至汴,诱以高爵,使降,守忠骂之,语恶,金人怒,置守忠铁笼中,火炙死。  石珪,泰安新泰人,宋徂徠先生守道之裔孙也,世以读书力田为业。体貌魁伟,膂力过人,倜傥不羁。金贞祐南渡,兵戈四起,珪率少壮,负险自保,与滕阳陈敬宗聚兵山东,破张都统、李霸王兵于龟蒙山。宋将郑元龙以兵迎敌,珪败之于亳阳,遂乘胜引兵入盱眙。会宋贾涉诱杀涟水忠义军统辖季先,人情不安,众迎珪为帅,呼为太尉。

  岁戊寅,太祖使葛葛不罕与宋议和。己卯,珪令麾下刘顺直抵寻斯干城,入觐,太祖慰劳顺,且敕珪曰:“如宋和议不成,吾与尔永结一家,吾必荣汝。”顺还告珪,珪心感服,日夜思降。庚辰,宋果渝盟,珪弃其妻孔氏、子金山,杖剑渡淮。宋将追之曰:“太尉回,完汝妻子。”珪不顾,宋将沉珪妻子于淮。遂率顺及李温,因孛里海归木华黎。木华黎悦之,谓曰:“若得东平、南京,授汝判之。”辛巳,木华黎承制授珪光禄大夫、济兗单三州兵马都总管、山东路行元帅,佩金虎符,便宜从事。后金弃东平,珪与严实分据,收辑济、兗、沂、滕、单诸州。癸未,太祖诏曰:“石珪弃妻子,提兵归顺,战胜攻取,加授金紫光禄大夫、东平兵马都总管、山东诸路都元帅,余如故。”

  秋七月,珪领兵破曹州,与金将郑从宜连战数昼夜,粮绝,援兵不至,军无叛意,珪临阵马仆被擒。囚至汴,金主壮其为人,诱以名爵,欲使揖,珪愤然曰:“吾身事大朝,官至光禄,复能受封他国耶!假我一朝,当缚尔以献。”金主大怒,蒸杀于市,珪怡然就死,色不变。其麾下立社兗州祀焉。  攸哈剌拔都,渤海人,初名兴哥。世农家,善射,以武断乡井。金末,避地大宁。国兵至,出保高州富庶寨,射猎以食。屡夺大营孳畜,又射死其追者。国王木华黎率兵攻寨,寨破,奔高州。国兵围城,下令曰:“能斩攸兴哥首以降,则城中居民皆获生。”守者召谓曰:“汝奇男子,吾宁忍断汝首以献,汝其往降乎!不然,吾一城生灵,无噍类矣。”兴哥乃折矢出降。诸将怒,欲杀之,木华黎曰:“壮士也,留之为吾用。”俾隶麾下。从木华黎攻通州,献计,一夕造砲三十、云梯数十,附城,州将惧,出宝货以降。木华黎命兴哥恣取之,兴哥独取良马三,以赏兵士。木华黎以其功闻太祖,赐名哈剌拔都。从木华黎略地燕南,为先锋,至大名,金将徒单登城督战,哈剌拔都射之,中左目,其部将开门南奔,追杀将尽。论功,赐金符,充随营监察。戊寅,授金虎符、龙虎卫上将军、河东北路兵马都元帅,镇太原。

  时太原新破,哈剌拔都修城池,缮兵甲,招降属邑,市肆不改,远近闻之,皆相率来归。尝微服夜出,闻民间语曰:“吾属父母子女相失矣,死者不可复生,生者无以为赎,奈何!”明日,下令军中,凡俘获有亲者听赎,无赀者官为赎之,民得完聚者众。庚辰二月,金梁知府立西风寨,夺居民耕牛,民群诉之,哈剌拔都领数骑,追杀梁知府,枭首西门,驱耕牛还。木华黎由葭州渡河西行,哈剌拔都迎之,道破隰州及悬窑、地洞诸寨。辛巳三月,金兵攻寿阳县王胡庄,垂破,时左右裨将各分兵守险,城中见卒不满百,哈剌拔都夜半引甲骑十余人救之。道三交,见金兵举烽东、西两山,哈剌拔都趋之,大战。天将明,金兵遁去,捣太原之虚,由西门俘获哈剌拔都家属。哈剌拔都闻之,径趋西山,复夺以还。五月,金赵权府率兵三万围太原,哈剌拔都将骑三十,出西门,令骑曳柴扬尘,声言曰:“国兵三万至矣。”金兵惧,溃去。癸未,金马武京来攻太谷县桑梓寨,哈剌拔都设伏于险,将轻骑冲其阵,伏发,大败之。时太原诸邑皆平,唯石家昂及盂州陵井寨、忻州清泉寨为脣齿,皆不下。甲申十月,将兵至陵井,遣卒叩寨门,诈曰纳粮刍,守者弗悟,门启,径入,蹂践之,众溃,其酋长走石家昂,遂平陵井寨。乙酉二月,清泉寨酋长王壳降,石家昂亦降。丁亥五月,奸人夜献太原东门于武仙,仙引兵入,哈剌拔都鏖战。仙兵大至,诸将自城外呼曰:“攸哈剌拔都,汝当出!”哈剌拔都曰:“真定史天倪,平阳李守忠,隰州田雄,皆失守矣,我又弃太原,将何面目见主上及国王乎!家属任公等所俘,哈剌拔都誓与城同存亡。”遂殁于阵。

  太祖以其子幼,命其表弟王七十复立太原。己丑,攻凤翔府,中砲死。哈剌拔都长子忙兀台,嗣镇太原。

  任志,潞州人。岁戊寅,太师、国王木华黎略地至潞州,志首迎降,国王授以虎符,俾充元帅,收辑山寨。数与金兵战,比有功。金尝擒其长子如山以招之,曰:“降则尔子得生,不降则死。”志曰:“我为大朝之帅,岂爱一子!”亲射其子殪之。木华黎尝召诸将议事,志亦预征,道经武安,其县已反为金,志死之。国王闵之,令其子存袭。庚寅岁,金将武仙攻潞州,存战死。辛卯正月,有旨潞州元帅任存妻孥家属,令有司廪给,仍赐第以居之。十一月,以存父子死事,子立尚幼,先官其侄成为潞州长官,待立长而还授之。成卒,授立潞州长官,佩金符。后历泽州尹,迁陈州,卒。  耶律忒末,契丹人。父丑哥,仕辽为都统,辽亡,不屈节,夫妇俱死焉。金主悯其忠义,授忒末都统。岁甲戌,国兵至,金徙于汴,忒末及子天祐率众三万内附,授帅府监军,天祐招讨使,从元帅史天倪略赵州平棘、栾城、元氏、柏乡、赞皇、临城等县,籍其民五千余,置吏安辑焉。岁辛巳,太师木华黎统领诸道兵马,承制加忒末洺州等路征行元帅,与天祐略邢、洺、磁、相、怀、孟,招花马刘元帅,有功。木华黎又承制授忒末真定路安抚使、洺州元帅,进兵临泽潞,降其民六千余户,以功迁河北西路安抚使,兼泽潞元帅府事。壬午,致仕,退居真定。

  天祐袭职,从天倪攻取益都诸城,略沧、棣,得户七千,兼沧、棣州达鲁花赤,佩金符。时金盐山卫镇盐场未下,天祐以计克之,岁运盐四千席,以佐军储。甲申,攻大名,拔之。乙酉,金降将武仙据真定以叛,杀守将史天倪。忒末父子夜逾城而出,将以闻,会天倪弟天泽还自北京,遇诸满城,合蒙古诸军南与贼战,走武仙,复真定。朝廷以天泽袭兄爵,而以天祐镇赵州。明年,仙复犯真定,天泽潜师出藁城,忒末与其妻石抹氏及家孥在真定者,皆陷焉。仙遣其仆刘揽兒持书诱天祐曰:“汝能诛赵州官吏以降,当活汝父母,仍授汝元帅;不尔,尽烹之。”忒末密令揽兒语天祐曰:“仙贼狡猾,汝所知也,毋以我故,堕其机阱,以亏忠节。且忠孝难两全,汝能固守,不失国家大计,我视刀锯甘如蜜矣。”天祐恸哭承命,驰至藁城,以贼书示天泽。天泽曰;“王陵之事,照耀史册,汝能遵父命,忠诚许国,功不在王陵下。”天祐乃趋还赵壁,率众殊死战。仙怒,尽杀忒末家一十八人。战于栾城、元氏、高邑、柏乡,仙兵屡挫。监军张林密构仙党,启关纳贼。天祐仓皇巷战,手杀数十人,身被十余疮,斩关出,复收散卒围城。丁亥,贼弃城走,追至藁城,会天泽兵夹击,杀林。加奉国上将军、洺州征行元帅,兼赵州安抚使。以伤惫致仕,居赵,卒。孙世枻,朝列大夫、江西榷茶都转运使。

  伯八,晃合丹氏。祖明里也赤哥,尝隶太祖帐下。初,怯列王可罕与太祖为邻国,誓相亲好,既而败盟,与其子先髡潜谋,欲袭太祖,因遣使通问,许以女妻太祖弟合撒兒。至期,太祖欲往,明里也赤哥疑其诈,谏止之。王可罕知谋泄,遂谋入寇,后为太祖所灭。父脱伦阇里必,扈从太祖征西域,累立奇功。世祖即位,以伯八旧臣子孙,擢为万户,命领诸部军马屯守欠欠州。至元十二年,亲王昔列吉、脱铁木兒叛,奔海都。伯八以闻,且愿提兵往讨之,未得命,为彼所袭,死焉。脱铁木兒虏其二子八剌、不兰奚,分置左右,居岁余,待之颇厚。八剌阴结脱铁木兒近侍也里伯秃,谋报父仇,后为也伯里秃家人泄其谋。八剌知事不成,将家族南奔,脱铁木兒遣骑追之。至一河,八剌马惊,不能渡,回拒之,射中数人,力穷,兄弟就擒。脱铁木兒责之曰:“我待汝厚甚,而汝反为此耶!”八剌曰:“汝背叛君上,害我父,掠我亲属,我誓欲杀汝,以报君父之仇,今力穷被执,从汝所为!”逼令跪,不屈,以铁挝碎其膝,终不跪,与弟不兰奚同被害。幼子何都兀赤,官至河北河南道肃政廉访使。

  合剌普华,岳璘帖木尔子也。幼侍母奥敦氏居益都,尝叹曰:“幼而不学,有不坠吾宗者乎!”父时以断事官建牙保定,合剌普华往白其志。父奇之,俾习畏兀书及经史,记诵精敏,出于天性。李璮畔,其母携季子脱烈普华避地登、莱间,音问隔绝,号泣彻昼夜。继从从叔父撒吉思平贼山东,卒奉其母以归。撒吉思深加器重,自谓其才不及,言于世祖,召给宿卫。尝以事至益都,于四脚山下置广兴、商山二冶,以劳授金符,为商山铁冶都提举;未及代,以职让其弟。时兵南伐,馈运繁兴,被选为行都漕运使,帅诸翼兵万五千人,从事飞挽。江南平,上疏言:“亲肺腑,礼大臣,以存国家之体。兴学校,奖名节,以励天下之士。正名分,严考课,以定百官之法。通泉币,却贡献,以厚生民之本。”又言:“江南新附,宜招旧族,力穑通商,弛征薄入,以抚驯其民,不然,恐尚烦宵旰之虑。”帝多采用其言。属漕米二十万,由邗沟达于河,舟覆,损十之一,而又每斛视都斛亏三升。时阿合马专政,责偿舟人。合剌普华伏阙抗言:“量之踦赢,出于元降,而水道之虞,非人力所及。且彼虽罄其家,不足以偿,苟朝廷必不任亏损,臣独当其辜。”诏勿治。阿合马愤之,乃出合剌普华为宁海路达鲁花赤,后迁江西宣慰使,未至官,改广东都转运盐使,兼领诸番市舶。

  时盗梗盐法,陈良臣扇东莞、香山、惠州负贩之徒万人为乱,江西行省命与招讨使答失蛮讨捕之,先驱斩渠魁,以讯馘告,躬抵贼巢,招诱余党复业,仍条言盐法之不便者,悉除其害。按察使脱欢大为奸利,遂奏罢之。群盗欧南喜僭王号,伪署丞相、招讨,众号十万。因图上其山川形势,及攻取之策三十余条,遂与都元帅课兒伯海牙、宣慰都元帅白佐、万户王守信等,分兵搤之。未几,右丞唆都督兵征占城、交趾,属护饷道。比至东莞、博罗二界中,遇剧贼欧、钟等,横绝石湾,其锋锐甚。合剌普华身先士卒,且战且行,矢竭马创,徒步格斗,杀数十人,勇气益厉,以众寡不敌,为所执。贼欲奉之为主,不屈,遂遇害于中心冈。是夕,其妻希台特勒氏梦其来告曰:“吾死矣。”知事张德、刘闰亦梦之,二人相继死。而军中往往见其乘骓督战云。后赠户部尚书、守忠全节功臣,谥忠愍。

  子二人:偰文质,越伦质。偰文质官至吉安路达鲁花赤,赠宣惠安远功臣、礼部尚书,追封云中郡侯,谥忠襄。子五人,偰玉立、偰直坚、偰哲笃、偰朝吾、偰列篪,皆第进士。偰哲笃官至江西行省右丞,以文学政事称于时。越伦质子善著,偰哲笃子偰百僚逊,善著子正宗、阿兒思兰,皆相继登第。一门世科之盛,当时所希有,君子盖以为其忠义之报云。  刘天孚,字裕民,大名人。由中书译史为东平总管府判官,改都漕运司判官,知冠州,再知许州,所至有治绩。时检核屯田,临颍邓艾口民稻田三百顷,有欲害之者,指为古屯。陈于中书,请复筑之。中书下天孚按实,天孚为辨其非,章数上,乃止。襄城与叶县接壤,其南为湛河,襄城民食沧盐,叶县民食解盐,刻石河南岸以为界。叶县令有贪污者,妄徙石于北二里,诬其民食私盐,系治百余家。两县斗辩,叶县倚陕漕势以凌襄城。中书遣官察其实,天孚为考其元界,移石故处,而叶县令被罪去。岁大旱,天孚祷即雨。野有蝗,天孚令民出捕,俄群乌来,啄蝗为尽。明年麦熟时,有青虫如蟊,食麦,人无可奈何,忽生大花虫,尽嚼之。许人立碑颂焉。

  转万亿宝源库同提举,迁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以母老不赴。俄丁母忧。服除,起知河中府。视事始两月,陕西行省丞相阿思罕为乱,举兵至河中。时事起不虞,达鲁花赤朵兒只趋晋宁告乱,天孚日夜治战守具,选丁壮,分守要害。令河东县达鲁花赤脱因都守大庆关津口,尽收船舫东岸。令判官孙伯帖木兒守汾阴,推官程谦守禹门,河东县尹王文义守风陵等渡。阿思罕军列栅河西岸,使来索舟,天孚度不能拒,凡八遣人至晋宁乞援兵,不报。居七日,阿思罕缚筏河上,欲纵火屠城。同知府事铁哥与河东廉访副使明安答见事急,且患城中人逼,乃诣阿思罕军。阿思罕囚之,而敛船济兵。兵既入城,阿思罕以扼河渡、锁舟楫为天孚罪,欲胁使附己。方坐府治,号令诸军,天孚佩刀直前,众遏之,不得进。退谓幕僚王从善等曰:“吾家本微贱,荷朝命至此,今不幸遭大变,吾何忍从之而负上恩哉!且与其辱于阿思罕之手,吾宁蹈河以死。”遂拂衣出。时天寒,河冰方坚,天孚拔所佩刀斫冰开,北望为国语若祝谢者,再拜已,脱衣帽岸浒,乃投水中。阿思罕大怒,籍其家。郡人咸哀痛之。  事平,诏其弟天惠,给驿以归其柩,葬于大名。赠推诚秉节功臣、中奉大夫、河东山西道宣慰使、护军、彭城郡侯,谥忠毅。

  萧景茂,漳州龙溪人也。性刚直孝友。家贫力农。重改至元四年,南胜县民李智甫作乱,掠龙溪。景茂与兄佑集乡丁拒之,据观音山桥险,与贼战。众败,景茂被执。贼胁使从己,景茂骂曰:“狗盗!我生为大元民,死作隔洲鬼,岂从汝为逆耶!”隔洲,其所居里也。贼怒,缚景茂于树,脔其肉,使自啖。景茂益愤骂,贼遂以刀决其口,至耳傍,景茂骂不绝声而死。有司上其事,朝廷命褒表之,仍给钱以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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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七十九 良吏二

  耶律伯坚,字寿之,桓州人。气豪侠,喜与名士游。用荐举入官,为工部主事。至元九年经济上,主张“有组织的资本主义”理论;在政治上,用议,转保定路清苑县尹。初,安肃州苦徐水之害,诉于大司农司,大司农司欲夺水故道,导水使东。东则清苑境也,地势不利,果导之,则清苑被其害,而水亦必反故道为灾。伯坚陈其形势,图其利害,要大司农司官及郡守行视可否,事遂得已。县西有塘水,溉民田甚广,势家据以为硙,民以失利来诉。伯坚命毁硙,决其水而注之田,许以溉田之余月,乃得堰水置硙。仍以其事闻于省部,著为定制。县居南北之冲,岁为亲王大官治供帐于县西,限以十月成,至明年复撤而新之,吏得并缘侵渔,其费不赀。伯坚命筑公馆,以代供帐,其弊遂绝。凡郡府赋役,于县有重于他县者,辄曰:“宁得罪于上,不可得罪于下。”必诣府力争之。在清苑四年,民亲戴之如父母,比去而犹思之,立石颂其德焉。擢为恩州同知。  段直,字正卿,泽州晋城人。至元十一年,河北、河东、山东盗贼充斥,直聚其乡党族属,结垒自保。世祖命大将略地晋城,直以其众归之,幕府承制,署直潞州元帅府右监军。其后论功行赏,分土世守,命直佩金符,为泽州长官。泽民多避兵未还者,直命籍其田庐于亲戚邻人之户,且约曰:“俟业主至,当析而归之。”逃民闻之,多来还者,命归其田庐如约,民得安业。素无产者,则出粟赈之;为他郡所俘掠者,出财购之;以兵死而暴露者,收而瘗之。未几,泽为乐土。大修孔子庙,割田千亩,置书万卷,迎儒士李俊民为师,以招延四方来学者。不五六年,学之士子,以通经被选者,百二十有二人。在官二十年,多有惠政。朝廷特命提举本州学校事,未拜而卒。  谙都剌,字瑞芝,凯烈氏。祖阿思兰,尝从大将阿术伐宋,仕至冀宁路达鲁花赤,子孙因其名兰,遂以兰为氏。谙都剌通经史,兼习诸国语。成宗时,为翰林院札尔里赤,职书制诰。会有旨命书籓王添力圣旨,谙都剌曰:“此旨非惟有亏国体,行且为民殃矣。”帝闻之,谓近臣曰:“小吏如此,真难得也。”事乃止。寻授应奉翰林文字,凡蒙古传记,多所校正。升待制。时方选守令,除辽州达鲁花赤,以最闻,赐上尊名币,除集贤直学士。至顺元年,迁襄阳路达鲁花赤。山西大饥,河南行省恐流民入境为变,檄守武关,谙都剌验其良民,辄听其度关。吏曰:“得无违上命乎?”谙都剌曰:“吾防奸耳,非仇良民也,可不开其生路耶!”既又煮粥以食之,所活数万人。又城临汉水,岁有水患,为筑堤城外,遂以无虞。元统二年,除益都路总管。俗颇悍黠,而谙都剌务兴学校,以平易治之。有上马贼白昼劫人,久不能捕,谙都剌生擒之,其党赂宣慰使罗锅,诬以枉勘,纵其贼。已而贼劫河间,复被获,乃尽输其情,而谙都剌之诬始白,俾再任一考。亲王买奴镇益都,其府属病民,谙都剌裁抑之,民以无扰。至正六年卒,年七十。

  子燮彻坚,同知新喻州事,以孝称。  杨景行,字贤可,吉安太和州人。登延祐二年进士第,授赣州路会昌州判官。会昌民素不知井饮,汲于河流,故多疾疠;不知陶瓦,以茅覆屋,故多火灾。景行教民穿井以饮,陶瓦以代茅茨,民始免于疾疠火灾。豪民十人,号十虎,干政害民,悉捕置之法。乃创学舍,礼师儒,劝民斥腴田以膳士,弦诵之声遂盛。调永新州判官,奉郡府命,核民田租,除刬宿弊,奸欺不容,细民赖焉。改江西行省照磨,转抚州路宜黄县尹,理白冤狱之不决者数十事。升抚州路总管府推官,发擿奸伏,郡无冤狱。金溪县民陶甲,厚积而凶险,尝屡诬陷其县长吏罢去之,由是官吏畏其人,不敢诘治,陶遂暴横于一郡。景行至,以法痛绳之,徙五百里外。金溪豪僧云住,发人冢墓取财物,事觉,官吏受贿,缓其狱,景行急按之,僧以贿动之,不听,乃赂当道者,以危语撼之,一不顾,卒治之如法。由是豪猾屏迹,良民获安。转湖州路归安县尹,奉行省命,理荒田租,民无欺弊。景行所历州县,皆有惠政;所去,民皆立石颂之。以翰林待制、朝列大夫致仕,年七十四卒。  林兴祖,字宗起,福州罗源人。至治二年,登进士第,授承事郎、同知黄岩州事,三迁而知铅山州。铅山素多造伪钞者,豪民吴友文为之魁,远至江淮、燕蓟,莫不行使。友文奸黠悍鸷,因伪造致富,乃分遣恶少四五十人,为吏于有司,伺有欲告之者,辄先事戕之,前后杀人甚众,夺人妻女十一人为妾,民罹其害,衔冤不敢诉者十余年。兴祖至官,曰:“此害不除,何以牧民!”即张榜禁伪造者,且立赏募民首告。俄有告者至,佯以不实斥去;又有告获伪造二人并赃者,乃鞫之,款成。友文自至官,为之营救,兴祖命并执之。须臾,来诉友文者百余人,择其重罪一二事鞫之,狱立具,逮捕其党二百余人,悉置之法。民害既去,政声籍甚。江浙行省丞相别兒怯不花荐诸朝,升南阳知府,改建德路同知,俱未任。至正八年,特旨迁为道州路总管,行至城外,撞贼已迫其后,相去仅二十里。时湖南副使哈剌帖木兒屯兵城外,闻贼至,以乏军需,欲退兵,兴祖闻,即夜诣说留之。哈剌帖木兒曰:“明日得钞五千锭、桐盾五百,乃可破贼。”兴祖许之。明日甫入城视事,即以恩信劝谕盐商,贷钞五千锭,且取郡楼旧桐板为盾,日中皆备。哈剌帖木兒得钞、盾,大喜,遂留,为御贼计。贼闻新总管至,一日具五百盾,以为大军且至,中夕遁去。永明县洞徭屡窃发为民害,兴祖以手榜谕之。皆曰:“林总管廉而爱民,不可犯也。”三年不入境。春旱,虫食麦苗,兴祖为文祷之,大雨三日,虫死而麦稔。已而罢兴作,赈贫乏,轻徭薄敛,郡中大治,宪司考课,以道州为最。以年老致仕,终于家。

  观音奴,字志能,唐兀人氏,居新州。登泰定四年进士第。由户部主事,再转而知归德府。廉明刚断,发擿如神。民有衔冤不直者,虽数十年前事,皆千里奔走来诉,观音奴立为剖决,旬日悉清。彰德富商任甲,抵睢阳,驴毙,令郄乙剖之,任以怒殴郄,经宿而死。郄有妻王氏、妾孙氏,孙诉于官,官吏纳任贿,谓郄非伤死,反抵孙罪,置之狱。王来诉冤,观音奴立破械出孙于狱,呼府胥语之曰:“吾为文具香币,若为吾以郄事祷诸城隍神,令神显于吾。”有睢阳小吏,亦预郄事,畏观音奴严明,且惧神显其事,乃以任所赂钞陈首曰:“郄实伤死,任赂上下匿其实,吾亦得赂,敢以首。”于是罪任商而释孙妾。宁陵豪民杨甲,夙嗜王乙田三顷,不能得。值王以饥携其妻就食淮南,而王得疾死,其妻还,则田为杨据矣。王妻诉之官,杨行贿,伪作文凭,曰:“王在时已售我。”观音奴令王妻挽杨,同就崔府君神祠质之。杨惧神之灵,先期以羊酒浼巫嘱神勿泄其事,及王与杨诣祠质之,果无所显明。观音奴疑之,召巫诘问,巫吐其实曰:“杨以羊酒浼我嘱神曰:‘我实据王田,幸神勿泄也。’”观音奴因讯得其实,坐杨罪,归其田王氏,责神而撤其祠。亳州有蝗食民禾,观音奴以事至亳,民以蝗诉,立取蝗向天祝之,以水研碎而饮,是岁蝗不为灾。后升为都水监官。  周自强,字刚善,临江路新喻州人。好学能文,练于吏事,以文法推择为吏。泰定间,广西洞徭反,自强往见徭酋,说以祸福,中其要害,徭酋立为罢兵,贡方物,纳款请命。事闻于朝,特旨超授广西两江道宣慰司都事。转饶州路经历,迁婺州路义乌县尹。周知民情,而性度宽厚,不为刻深。民有以争讼诉于庭者,一见即能知其曲直,然未遽加以刑责,必取经典中语,反覆开譬之,令其诵读讲解。若能悔悟首实,则原其罪;若迷谬怙恶不悛,然后绳之以法不少贷。民畏且爱,狱讼顿息。民间田税之籍多失实,以故差徭不平,自强出令履亩核之,民不能欺,文簿井井可考,于是赋役平均,贫富乐业。其听讼决狱,物无遁情,黠吏欲以片言欺惑之不可得。由是政治大行,声誉籍甚。部使者数以廉能举于朝,选授抚州路金溪县尹,阶奉议大夫,政绩愈著。以亚中大夫、江州路总管致仕。

  白景亮,字明甫,南阳人。明法律,善书算。由征东行省译史有劳,超迁南恩知州,升沔阳府尹,奏最于朝,特授衢州路总管。先是,为郡者于民间徭役,不尽校田亩以为则,吏得并缘高下其手,富民或优有余力,而贫弱不能胜者,多至破产失业。景亮深知其弊,乃始核验田亩以均之,役之轻重,一视田之多寡,大小家各使得宜,咸便安之,由是民不劳而事易集,他郡邑皆取以为法。郡学之政久弛,从祀诸贤无塑像,诸生无廪膳,祭服乐器有缺,景亮皆为备之,儒风大振,缙绅称颂焉。景亮性廉介勤苦,自奉甚薄,妻尤俭约,惟以脱粟对饭而已。部使者尝上其事,特诏褒美,赐以宫锦,改授台州路总管。卒于官。

  王艮,字止善,绍兴诸暨人。尚气节,读书务明理以致用,不苟事言说。淮东廉访司辟为书吏,迁淮西。会例革南士,就为吏于两淮都转运盐使司,以岁月及格,授庐州录事判官。淮东宣慰司辟为令史,以廉能称。再调峡州总管府知事,又辟江浙行省掾史。会朝廷复立诸市舶司,艮从省官至泉州,建言:“若买旧有之船以付舶商,则费省而工易集,且可绝官吏侵欺掊克之弊。”中书省报如艮言。凡为船六?宗,省官钱五十余万缗。

  历建德县尹,除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经历。绍兴路总管王克敬,以计口食盐不便,尝言于,行省,未报,而克敬为转运使,集议欲稍损其额,以纾民力。沮之者以为有成籍不可改,艮毅然曰:“民实寡而强赋多民之钱,今死、徙已众矣,顾重改成籍而轻弃民命乎!且浙右之郡,商贾辐辏,未尝以口计也。移其所赋,散于商旅之所聚,实为良法。”于是议岁减绍兴食盐五千六百引。寻有复排前议者,艮欲辞职去,丞相闻之,亟遣留艮,而议遂定。

  迁海道漕运都万户府经历。绍兴之官粮入海运者十万石,城距海十八里,岁令有司拘民船以备短送,吏胥得并缘以虐民。及至海次,主运者又不即受,有折缺之患。艮执言曰:“运户既有官赋之直,何复为是纷纷也!”乃责运户自载粮入运船。运船为风所败者,当核实除其数,移文往返,连数岁不绝,艮取吏牍披阅,即除其粮五万二千八百石、钞二百五十万缗,运户乃免于破家。

  迁江浙行省检校官。有诣中书诉松江富民包隐田土,为粮一百七十余万石;沙荡,为钞五百余万缗;宜立官府纠察收追之。中书移行省议,遣官验视,而松江独当十九。艮至松江,条陈曲折,以破其诳妄,言其“不过欲竦朝廷之听而报宿怨,且冀创立衙门,为徼名爵计耳。万一民心动摇,患生不测,岂国家培养根本之策哉!”艮言上,事遂寝。

  除江西行省左右司员外郎。吉之安福有小吏,诬民欺隐诡寄田租九千余石,初止八家,前后数十年,株连至千家,行省数遣官按问,吏已伏其虚诳,而有司喜功生事者,复勒其民报合征粮六百余石,宪司援诏条革去,终莫能止。艮到官,首言:“是州之粮,比元经理已增一千一百余石,岂复有欺隐诡寄者乎?准宪司所拟可也。”行省用艮言,悉蠲之。艮在任岁余,以中宪大夫、淮东道宣慰副使致仕。卒年七十一。

  卢琦,字希韩,惠安人,登至正二年进士第。十二年,稍迁至永春县尹。始至,赈饥馑,止横敛,均赋役,减口盐一百余引,蠲包银榷铁之无征者。已而讼息民安,乃新学宫,延师儒课子弟,月书季考,文风翕然。邻邑仙游盗发,琦适在邑境,盗遥见之,迎拜曰:“此永春大夫也。为大夫百姓者,何幸之大乎!吾邑长乃以暴毒驱我,故至此耳。”琦因立马喻以祸福,众皆投刃槊,请缚其酋以自新,琦许之。酋至,琦械送帅府,自是威惠行于境外。十三年,泉郡大饥,死者相枕籍。其能行者,皆老幼扶携,就食永春。琦命分诸浮屠及大家使食之,所存活不可胜计。十四年,安溪寇数万人来袭永春。琦闻,召邑民喻之曰:“汝等能战则与之战,不能,则我当独死之尔。”众皆感愤,曰:“使君何言也!使君父母,我民赤子,其忍以父母畀贼邪!且彼寇方将虏掠我妻子,焚毁我室庐,乃一邑深仇也。今日之事,有进无退,使君其勿以为忧。”因踊跃争奋。琦率以攻贼,大破之。明日,贼复倾巢而至,又破之。大小三十余战,斩获一千二百余人,而邑民无死伤者。贼大衄,遂遁去。时兵革四起,列郡皆汹汹不宁,独永春晏然,无异承平时。十六年,改调宁德县尹而去。

  邹伯颜,字从吉,高唐人。为建宁崇安县尹。崇安之为邑,区别其土田,名之曰都者五十,五十都之田上送官者,为粮六千石。其大家以五十余家,而兼五千石;细民以四百余家,而合一千石。大家之田,连跨数都,而细民之粮,或仅升合。有司常以四百之细民,配五十大家之役,故贫者受役旬日,而家已破。伯颜曰:“贫弱之受困,一至此乎!”乃取其粮籍而分计从,有粮一石者,受一石之役,有粮升斗者,受升斗之役。田多者受数都之役而不可辞,田少者称其所出而无幸免。贫因无告之民,始得以休息。崇安赋役之均,遂为四方最。邑有宋赵抃所凿沟,溉民田数千亩。岁久,沟湮而田废。伯颜修长沟十里,绕枫树陂,累石以为固,沟悉复抃遗迹,而田为常稔,民赖其利。安庆路尝得造伪钞者,遣卒械其囚至崇安,求其党而执之,囚与卒结谋,望风入良民家肆虐。伯颜捕讯得其状,即执而归诸安庆,自是伪造之连逮无滥及崇安者。于是行省帅府、御史宪府咸举其能。选调漳州路判官。

  刘秉直,字清臣,大都武清人。至正八年,来为卫辉路总管,平徭役,兴教化,敦四民之业,崇五土之利,养鳏寡,恤孤独。贼劫汲县民张聚钞一千二百锭而杀之,贼不获,秉直具词致祷城隍祠,而使人伺于死所,忽有村民阿莲者,战怖仆地,具言贼之姓名及所在,乃命尉袭之,果得贼于汴,遂正其罪。秋七月,虫螟生,民患之,秉直祷于八蜡祠,虫皆自死。岁大饥,人相食,死者过半,秉直出俸米,倡富民分粟,馁者食之,病者与药,死者与棺以葬。天不雨,禾且槁,秉直诣城北太行之苍峪神祠,具词祈祝,有青蛇蜿蜒而出,观者异之。辞神而还,行及数里,雷雨大至。秩满,以亲老,去官侍养。

  许义夫,砀山人。为夏邑县尹,每亲诣乡社,教民稼穑。见民勤谨者,出己俸赏之,怠惰者罚之。三年之间,境内丰足。后为封丘县尹,值至正四年大饥,盗贼群起,抄掠州县。义夫闻贼至近境,乃单马出郊十里外迎之,见贼数百人,义夫力言:“封丘县小民贫,皆已惊惶逃窜,幸无入吾境也。”言辞愿款,贼遂他往。封丘之民,得免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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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七十八 良吏一

  自古国家上有宽厚之君,然后为政者得以尽其爱民之术,而良吏兴焉。班固有曰:“汉兴,与民休息,凡事简易下》始有“宋尹”并提之说,称他们主张“接万物以别宥为,禁罔疏阔,以宽厚清静为天下先,故文、景以后,循吏辈出。”其言盖识当时之治体矣。  元初风气质实,与汉初相似。世祖始立各道劝农使,又用五事课守令,以劝农系其衔。故当是时,良吏班班可见,亦宽厚之效也。然自中世以后,循良之政,史氏缺于纪载。今据其事迹之可取者,作《良吏传》。

  谭澄,字彦清,德兴怀来人。父资荣,金末为交城令。国兵下河朔,乃以县来附,赐金符,为元帅左都监,仍兼交城令。未几,赐虎符,行元帅府事,从攻汴有功。年四十,移病,举弟资用自代。资用卒,澄袭职。澄幼颖敏,为交城令时年十九。有文谷水,分溉交城田,文阳郭帅专其利而堰之,讼者累岁,莫能直,澄折以理,令决水,均其利于民。豪民有持吏短长为奸者,察得其主名,皆以法治之。岁乙未,籍民户,有司多以浮客占籍,及征赋,逃窜殆尽,官为称贷,积息数倍,民无以偿。澄入觐,因中书耶律楚材,面陈其害,太宗恻然,为免其逋,其私负者,年虽多,息取倍而止;亡民能归者,复三年。诏下,公私便之。壬子,复大籍其民,澄尽削交城之不土著者,赋以时集。

  甲寅,世祖还自大理,澄进见,留籓府,凡遣使,必以澄偕,而以其弟山阜为交城令。时世祖以皇弟开籓京兆,总天下兵。岁丁巳,有间之者,宪宗疑之,遂解兵柄。遣阿蓝答兒往京兆,大集官吏,置计局百四十二条以考核之,罪者甚众,世祖每遣左丞阔阔与澄周旋其间,以弥缝其缺,及亲入朝,事乃释。中统元年,世祖即位,擢怀孟路总管,俄赐金符,换金虎符。岁旱,令民凿唐温渠,引沁水以溉田,民用不饥。教之种植,地无遗利。至元二年,迁河南路总管,改平滦路总管。七年,入为司农少卿,俄出为京兆总管。居一年,改陕西四川道提刑按察使,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宜令民年四十无子听取妾,以为宗祀计。”朝廷从之,遂著为令。  四川佥省严忠范守成都,为宋将昝万寿所败,退保子城,世祖命澄代之。至则葬暴骸,修焚室,赈饥贫,集逋亡,民心稍安。会西南夷罗罗斯内附,帝以抚新国宜择文武全才,遂以澄为副都元帅,同知宣慰使司事。比至,以疾卒,年五十八。

  世祖尝与太保刘秉忠论一时牧守,秉忠曰:“若邢之张耕,怀之谭澄,何忧不治哉!”游显宣抚大名,尝为诸路总管求虎符宣麻,澄至中书辞曰:“皇上不识谭澄耶?乃为显所举!”中书特为去之。其介如此。

  子克修,历湖北、河南、陕西三道提刑按察使。  许维祯,字周卿,遂州人。至元十五年,为淮安总管府判官。属县盐城及丁溪场,有二虎为害,维祯默祷于神祠,一虎去,一虎死祠前。境内旱蝗,维祯祷而雨,蝗亦息。是年冬,无雪,父老言于维祯曰:“冬无雪,民多疾,奈何!”维祯曰;“吾当为尔祷。”已而雪深三尺。朝廷闻其事,方欲用之而卒,年四十四。子殷。

  许楫,字公度,太原忻州人。幼从元裕学,年十五,以儒生中词赋选,河东宣抚司又举楫贤良方正孝廉。楫至京师,平章王文统命为中书省掾,以不任簿书辞,改知印。丞相安童、左丞许衡深器重之。一日,从省臣立殿下,世祖见其美髯魁伟,问曰:“汝秀才耶?”楫顿首曰:“臣学秀才耳,未敢自谓秀才也。”帝善其对,授中书省架阁库管勾,兼承发司事。未几,立大司农司,以楫为劝农副使。时商挺为安西王相,遇于途,楫因言:“京兆之西,荒野数千顷,宋、金皆尝置屯,如募民立屯田,岁可得谷,给王府之需。”挺以其言入奏,从之。三年,屯成,果获其利。寻佩金符,为陕西道劝农使。

  至元十三年,宋平,帝命平章廉希宪行中书于荆南府,以楫为左右司员外郎。荆南父老舆金帛求见,楫曰:“汝等已为大元民矣,今置吏以抚字汝辈,奚用金帛以求见!”明年,擢岭北湖南提刑按察副使。武冈富民有殴死出征军人者,阴以家财之半诱其佃者,代己款伏。楫审得其情,释佃者,系富民,人服其明。改江西道提刑按察副使,行省命招讨郭昂讨叛贼董旗,兵士俘掠甚众,楫询究得良民六百口,遣还乡里。

  二十三年,授中议大夫、徽州总管。桑哥立尚书,会计天下钱粮,参知政事忻都、户部尚书王巨济,倚势刻剥,遣吏征徽州民钞,多输二千锭,巨济怒其少,欲更益千锭,楫诣巨济曰:“公欲百姓死耶、生耶?如欲其死,虽万锭可征也。”巨济怒解,徽州赖以免。楫考满去。徽之绩溪、歙县民柯三八、汪千十等,因岁饥阻险为寇。行省右丞教化以兵捕之,相拒七月,乃使人谕之。三八等曰:“但得许总管来,我等皆降矣。”行省为驿召楫至,命往招之。楫单骑趋贼垒,众见楫来,皆拜曰:“我公既来,请署榜以付我。”楫白教化,请退军一舍,听其来降。不听。会以参政高兴代教化,楫复以前言告之,兴从其计,贼果降。

  二十四年,授太中大夫、东平总管,谢事二年卒,寿七十。十一子:余庆,重庆,崇庆,余失其名。

  田滋,字荣甫,开封人。至元二年,由汴梁路总管府知事入为御史台掾。十二年,拜监察御史。十三年,宋平,滋建言:“江南新附,民情未安,加以官吏侵渔,宜立行御史台以镇之。”诏从其言。遂超拜行御史台侍御史。历两淮盐运使、河南路总管。大德二年,迁浙西廉访使。有县尹张彧者,被诬以赃,狱成,滋审之,但俯首泣而不语。滋以为疑,明日斋沐,诣城隍祠祷曰:“张彧坐事有冤状,愿神相滋,明其诬。”守庙道士进曰:“曩有王成等五人,同持誓状到祠焚祷,火未尽而去之,烬中得其遗稿,今藏于壁间,岂其人耶?”视之,果然。明日,诣宪司诘成等,不服。因出所得火中誓状示之,皆惊愕伏辜,张彧得释。十年,改济南路总管,寻拜陕西行省参知政事。时陕西不雨三年,道过西岳,因祷曰:“滋奉命来参省事,而安西不雨者三年,民饥而死,滋将何归!愿神降甘泽,以福黎庶。”到官,果大雨。滋即开仓,以麦五千余石给小民之无种者,俾来岁收成以偿官,民大悦。未几,以疾卒于位。赠通奉大夫、河南行省参知政事,追封开封郡公,谥庄肃。

  卜天璋,字君璋,洛阳人。父世昌,仕金为河南孔目官。宪宗南征,率众款附,授镇抚,统民兵二千户,升真定路管民万户。宪宗六年,籍河北民徙河南者三千余人,俾专领之,遂家汴。天璋幼颖悟,长负直气,读书史,识成败大体。至元中,为南京府史。时河北饥民数万人,集河上欲南徙,有诏令民复业,勿渡,众汹汹不肯还。天璋虑其生变,劝总管张国宝听其渡,国宝从之,遂以无事。河南按察副使程思廉察其贤,辟为宪史,声闻益著。后为中台掾,有侍御史倚势贪财,御史发其赃,天璋主文牍,未及奏,顾为所谮,俱拘内廷,御史对食悲哽,天璋问故,御史曰:“吾老,唯一女,心怜之,闻吾系,不食数日矣,是以悲耳。”天璋曰:“死职,义也,奈何为兒女子泣耶!”御史惭谢。俄见原免。丞相顺德王当国,擢掾中书,为提控,事有可否,必力辩,他相怒,天璋言不置,王竟从其议,且曰:“掾能如是,吾复何忧!”

  大德四年,为工部主事。蔚州有刘帅者,豪夺民产,吏不敢决,省檄天璋往讯之,帅服,田竟归民。大德五年,以枢密大臣暗伯荐,授都事,赞其府。引见,赐锦衣、鞍辔、弓刀。后以扈从劳,加奉训大夫,赐侍燕服二袭。秩满当代,枢密臣奏留之,特以其代为增员。武宗时,迁宗正府郎中。尚书省立,迁刑部郎中。适盗贼充斥,时议犯者并家属咸服青衣巾,以别民伍。天璋曰:“赭衣塞路,秦弊也,尚足法耶!”相悟而止。有告诸侯王谋不轨者,敕天璋讯正之,赏赉优渥。尚书省臣得罪,仁宗召天璋入见,时兴圣太后在座,帝指曰:“此不贪贿卜天璋也。”因问今何官,天璋对曰:“臣待罪刑部郎中。”复问谁所荐者,对曰:“臣不才,误蒙擢用。”帝曰:“先朝以谢仲和为尚书,卿为郎中,皆朕亲荐也。汝宜奉职勿怠!”即以中书刑部印章付之。既视事,入觐,赐酒隆福宫,及锦衣三袭。后被命治反狱,帝顾左右曰:“君璋,廉慎人也,必得其情。”天璋承命,狱赖不冤。

  皇庆初,天璋为归德知府,劭农兴学,复河渠,河患遂弭。时群盗据要津,商旅不通,天璋擒百数人,悉磔以徇,盗为止息。升浙西道廉访副使,到任阅月,以更田制,改授饶州路总管。天璋既至,听民自实,事无苛扰,民大悦,版籍为清。时省臣董田事,妄作威福,郡县争赂之,觊免谴,饶独无有。省臣衔之,将中以危法,求其罪无所得。县以饥告,天璋即发廪赈之,僚佐持不可,天璋曰:“民饥如是,必俟得请而后赈,民且死矣。失申之责,吾独任之,不以累诸君也。”竟发藏以赈之,民赖全活。其临事无所顾虑若此。火延饶之东门,天璋具衣冠,向火拜,势遂熄。鸣山有虎为暴,天璋移文山神,立捕获之。以治行第一闻。升广东廉访使。先是,豪民濒海堰,专商舶以射利,累政以赂置不问,天璋至,发卒决去之。岭南地素无冰,天璋至,始有冰,人谓天璋政化所致云。寻乞致事。

  天历二年,蜀兵起,荆楚大震,复拜山南廉访使。人谓公老,必不行矣。天璋曰:“国步方艰,吾年八十,恆惧弗获死所耳,敢避难乎!”遂行。至则厉风纪,清吏治,州郡肃然。是时,谷价翔踊,乃下令勿损谷价,听民自便,于是舟车争集,米价顿减。复止宪司赃罚库缗钱不输于台,留用赈饥,御史至,民遮道称颂。会诏三品官言时政得失,因列上二十事,凡万余言,目之曰《中兴济治策》,皆中时病。因自引去。既归汴,以余禄施其族党,家无甔储,天璋处之,晏如也。至顺二年卒。赠通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河南郡侯,谥正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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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七十八 良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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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七十七 儒学二

  胡长孺,字汲仲,婺州永康人。当唐之季,其先自天台来徙。宋南渡后,以进士科发身者十人就是个人的组织的类。因此,国家必然要强制个人,个人在,持节分符,先后相望。曾祖襜,钦州司法参军,脱略豪隽,轻赀急施,人以郑庄称之。祖岩,起嘉定甲戌进士,知福州闽县事,卓行危论,奇文瑰句,端平、嘉定间,士大夫皆自以为不可及。其在江西幕府,平赣州之难于指顾之顷,全活数十万人。父居仁,淳祐丁未进士,知台州军州事,文辞政事,亦绝出于四方。至长孺,其学益大振,《九经》、诸史,下逮百氏,名、墨、纵横,旁行敷落,律令章程,无不包罗而揆序之。咸淳中,外舅徐道隆为荆湖四川宣抚参议官,长孺从之入蜀,铨试第一名,授迪功郎、监重庆府酒务。俄用制置使硃?孙之辟,兼总领湖广军马钱粮所佥?,与高彭、李湜、梅应春等,号南中八士。已而复拜福宁州倅之命,会宋亡,退栖永康山中。

  至元二十五年,诏下求贤,有司强起之,至京师,待诏集贤院。既而召见内殿,拜集贤修撰,与宰相议不合,改教授扬州。元贞元年,移建昌,适录事阙官,檄长孺摄之。程文海方贵显,其家气焰薰灼,即违法,人不敢呵问,其树外门,侵官道,长孺亟命撤之。至大元年,转台州路宁海县主簿,阶将仕佐郎。大德丁未,浙东大昆,戊申,复无麦,民相枕死。宣慰同知脱欢察议行赈荒之令,敛富人钱一百五十万给之,至县,以余钱二十五万属长孺藏去,乃行旁州。长孺察其有乾没意,悉散于民。阅月再至,索其钱,长孺抱成案进曰:“钱在是矣。”脱欢察怒曰:“汝胆如山耶!何所受命,而敢无忌若此!”长孺曰:“民一日不食,当有死者,诚不及以闻,然官书具在,可征也。”脱欢察虽怒,不敢问。县有铜岩,恶少年狙伺其间,恆出钞道,为过客患,官不能禁。长孺伪衣商人服,令苍头负货以从,阴戒驺卒十人蹑其后。长孺至,岩中人突出要之,长孺方逊辞以谢,驺卒俄集,皆成擒,俾尽逮其党置于法,夜行无虞。民荷溺器粪田,偶触军卒衣,卒抶伤民,且碎器而去,竟不知主名。民来诉,长孺阳怒其诬,械于市,俾左右潜侦之,向抶者过焉,戟手称快,执诣所隶,杖而偿其器。群妪聚浮屠庵,诵佛书为禳祈,一妪失其衣,适长孺出乡,妪讼之。长孺以牟麦置群妪合掌中,命绕佛诵书如初,长孺闭目叩齿,作集神状,且曰:“吾使神监之矣,盗衣者行数周,麦当芽。”一妪屡开掌视,长孺指缚之,还所窃衣。长孺白事帅府归,吏言有奸事屡问弗伏者,长孺曰:“此易易尔。”夜伏吏案下,黎明,出奸者讯之,辞愈坚,长孺佯谓令长曰:“颇闻国家有诏,盍迎之。”叱隶卒缚奸者东西楹,空县而出,庭无一人。奸者相谓曰:“事至此,死亦无承,行将自解矣。”语毕,案下吏哗而出,奸者惊,咸叩头服罪。永嘉民有弟质珠步摇于兄者,赎焉,兄妻爱之,绐以亡于盗,屡讼不获直,往告长孺,长孺曰:“尔非吾民也。”叱之去。未几,治盗,长孺嗾盗诬兄受步摇为赃,逮兄赴官,力辨数弗置,长孺曰:“尔家信有是,何谓诬耶!”兄仓皇曰:“有固有之,乃弟所质者。”趣持至验之,呼其弟示曰:“得非尔家物乎?”弟曰:“然。”遂归焉。其行事多类此,不能尽载。延祐元年,转两浙都转运盐使司长山场盐司丞,阶将仕郎,未上,以病辞,不复仕,隐杭之虎林山以终。

  长孺初师青田余学古,学古师王梦松,梦松亦青田人,传龙泉叶味道之学,味道则硃熹弟子也。渊源既正,长孺益行四方,访求其旨趣,始信涵养用敬为最切,默存静观,超然自得,故其为人,光明宏伟,专务明本心之学,慨然以孟子自许。唯恐斯道之失其传,诱引不倦,一时学者慕之,有如饥渴之于食饮。方岳大臣与郡二千石,聘致庠序,敷绎经义,环听者数百人。长孺为言:“人虽最灵,与物同产,初无二本。”皆跃跃然兴起,至有太息者。为辞章有精魄,金舂玉撞,壹发其和平之音,海内来求者,如购拱璧,碑版焜煌,照耀四裔,苟非其人,虽一金易一字,毅然不与。乡闱取士,屡司文衡,贵实贱华,文风为之一变。  晚寓武林,病喘上气者颇久。一旦具酒食,与比邻别,云将返故乡,门人有识其微意者,问曰:“先生精神不衰,何为遽欲观化乎?”长孺曰:“精神与死生,初无相涉也。”就寝,至夜半,喘忽止,其子驹排户视之,则正衣冠坐逝矣。年七十五。所著书有《瓦缶编》、《南昌集》、《宁海漫抄》、《颜乐斋稿》行于世。

  其从兄之纲、之纯,皆以经术文学名。之纲字仍仲,尝被荐书。其于声音字画之说,自言独造其妙,惜其书不传。之纯字穆仲,咸淳甲戌进士,践履如古独行者,文尤明洁可诵。人称之为三胡云。

  熊朋来,字与可,豫章人。宋咸淳甲戌,登进士第第四人,授从仕郎、宝庆府佥书判官?公事,未上而宋亡。世祖初得江南,尽求宋之遗士而用之,尤重进士,以故相留梦炎为尚书,召甲戌状元王龙泽为江南行台监察御史。朋来,龙泽榜下进士,而声名不在龙泽下,然不肯表襮苟进,隐处州里间,生徒受学者,常百数十人。取硃子《小学》书,提其要领以示之,学者家传其书,几遍天下。豫章为江西会府,行中书省、提刑按察司皆在焉,凡居是官者,多朝廷名公卿,皆以宾礼延见。廉希宪之子惇为参知政事,以师礼事朋来,终身称门人。刘宣为提刑按察使,尤加礼敬。朋来和而不肆,介而不狷,与群贤讲论经义无虚日,儒者咸倚以为重焉。  会朝廷遣治书侍御史王构铨外选于江西,于是参政徐琰、李世安列荐朋来为闽海提举儒学官,使者报闻,而朝廷以东南儒学之士唯福建、庐陵最盛,特起朋来连为两郡教授。所至,考古篆籀文字,调律吕,协歌诗,以兴雅乐,制器定辞,必则古式,学者化焉。既满考,以常格调建安县主簿,不赴。晚以福清州判官致仕,朋来视之,漠如也。四方学者,因其所自号,称为天慵先生。每燕居,鼓瑟而歌以自乐。尝著《瑟赋》二篇,学者争传诵之。门人归之者日盛,旁近舍皆满,至不能容。朋来恳恳为说经旨文义,老益不倦。得其所指授者,多为闻人。

  延祐初,诏以进士科取士,时科举废已久,有司咸不知其典故,以不称明诏为惧,行省官主其事者,谘问于朋来,动中轨度,因以申请,四方得遵用之。及请为考试官,则曰:“应试者十九及吾门,不可。”其后江浙、湖广,皆卑词致礼,请为主文,朋来屡往应之。及对大廷,其所选士居天下三之一焉。

  初,朋来以《周礼》首荐乡郡,而元制,《周官》不与设科,治《戴记》者又鲜,朋来屡以为言。盖朋来之学,诸经中《三礼》尤深,是以当世言礼学者,咸推宗之。至治中,英宗始采用古礼,亲御衮冕祠太庙,锐意于制礼作乐之事,翰林学士元明善,扬言于朝,以朋来为荐,未及召而卒,年七十八。

  朋来动止有常,喜怒不形于色,接宾客,人人各自以得其意。有家集三十卷,其大者明乎礼乐之事,关于世教,其余若天文、地理、方技、名物、度数,靡不精究。

  子太古,乡贡进士。

  戴表元,字帅初,一字曾伯,庆元奉化州人。七岁学古诗文,多奇语。稍长,从里师习词赋,辄弃不肯为。咸淳中,入太学,以三舍法升内舍生,既而试礼部第十人,登进士乙科,教授建康府。后迁临安教授,行户部掌故,皆不就。大德八年,表元年已六十余,执政者荐于朝,起家拜信州教授,再调教授婺州,以疾辞。

  初,表元闵宋季文章气萎篸而辞骫蔟,蔟弊已甚,慨然以振起斯文为己任。时四明王应麟、天台舒岳祥并以文学师表一代,表元皆从而受业焉。故其学博而肆,其文清深雅洁,化陈腐为神奇,蓄而始发,间事摹画,而隅角不露,施于人者多,尤自秘重,不妄许与。至元、大德间,东南以文章大家名重一时者,唯表元而已。

  其门人最知名者曰袁桷,桷之文,其体裁议论,一取法于表元者也。

  表元晚年,翰林集贤以修撰、博士二职论荐,而老疾不可起,年六十七卒。有《剡源集》行于世。

  当表元时,有四明任士林者,亦以文章知名云。  牟应龙,字伯成,其先蜀人,后徙居吴兴。祖子才仕宋,赠光禄大夫,谥清忠。父巘,为大理少卿。应龙幼警敏过人,日记数千言,文章有浑厚之气。应龙当以世赏补京官,尽让诸从弟,而擢咸淳进士第。时贾似道当国,自儗伊、周,谓马廷鸾曰:“君故与清忠游,其孙幸见之,当处以高第。”应龙拒之不见。及对策,具言上下内外之情不通、国势危急之状,考官不敢置上第。调光州定城尉,应龙曰:“昔吾祖对策,以直言忤史弥远,得洪雅尉,今固当尔,无愧也。”沿海制置司辟为属,以疾辞不仕,而宋亡矣。故相留梦炎事世祖,为吏部尚书,以书招之,曰:“苟至,翰林可得也。”应龙不答。已而起家教授溧阳州,晚以上元县主簿致仕。初,宋亡时,大理卿已退不任事,一门父子,自为师友,讨论经学,以义理相切磨,于诸经皆有成说,惟《五经音考》盛行于世。应龙为文,长于叙事,时人求其文者,车辙交于门,以文章大家称于东南,人儗之为眉山苏氏父子,而学者因应龙所自号,称之曰隆山先生。泰定元年卒,年七十八。

  郑滁孙,字景欧,处州人。宋景定间,登进士第,知温州乐清县,累历宗正丞、礼部郎官。至元三十年,有以滁孙名荐者,世祖召见,授集贤直学士。寻升侍讲学士,又升学士。乞致仕,归田里。  弟陶孙,字景潜,亦登进士第,监西岳祠。先,陶孙征至阙,奏对称旨,授翰林国史院编修官,会纂修国史至宋德祐末年事,陶孙曰:“臣尝仕宋,宋是年亡,义不忍书,书之非义矣。”终不书,世祖嘉之。升应奉翰林文字,后出为江西儒学提举。

  滁孙兄弟在当时,最号博洽,儒学之士翕然推之。隆福宫以其兄弟前朝士,乃制衣亲赐,人以为异遇焉。滁孙所著,有《大易法象通赞》、《周易记玩》等书。陶孙有文集若干卷。

  陈孚,字刚中,台州临海人。幼清峻颖悟,读书过目辄成诵,终身不忘。至元中,孚以布衣上《大一统赋》,江浙行省为转闻于朝,署上蔡书院山长,考满,谒选京师。二十九年,世祖命梁曾以吏部尚书再使安南,选南士为介,朝臣荐孚博学有气节,调翰林国史院编修官,摄礼部郎中,为曾副。陛辞,赐五品服,佩金符以行。三十年正月,至安南,世子陈日燇以忧制不出郊,遣陪臣来迎,又不由阳明中门入,曾与孚回馆,致书诘日燇以不庭之罪,且责日燇当出郊迎诏,及讲新朝尚右之礼,往复三书,宣布天子威德,辞直气壮,皆孚笔也。其所赠,孚悉却之。详见《梁曾传》中。使还,除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官。帝方欲置之要地,而廷臣以孚南人,且尚气,颇嫉忌之,遂除建德路总管府治中,再迁治中衢州,所至多著善政。秩满,复请为乡郡,特授奉直大夫、台州路总管府治中。大德七年,诏遣奉使宣抚循行诸道。时台州旱,民饥,道殣相望,江浙行省檄浙东元帅脱欢察兒发粟赈济,而脱欢察兒怙势立威,不恤民隐,驱胁有司,动置重刑,孚曰:“使吾民日至莩死不救者,脱欢察兒也。”遂诣宣抚使,诉其不法蠹民事一十九条。宣抚使按实,坐其罪,命有司亟发仓赈饥,民赖以全活者众,而孚亦以此致疾,卒于家,年六十四。

  孚天材过人,性任侠不羁,其为诗文,大抵任意即成,不事雕斫,有文集行于世。

  子遘,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致仕。女长妫,适藁城董士楷,太常礼仪院太祝宗缉之母也;末檀,适同里韩戒之,行枢密院经历谏之母也。俱有贞节,朝廷旌表其门闾。  攸州冯子振,其豪俊与孚略同,孚极敬畏之,自以为不可及。子振于天下之书,无所不记。当其为文也,酒酣耳热,命侍史二三人,润笔以俟,子振据案疾书,随纸数多寡,顷刻辄尽。虽事料醲郁,美如簇锦,律之法度,未免乖剌,人亦以此少之。  董朴,字太初,顺德人。自幼强记,比冠,师事乐舜咨、刘道济,幡然有求道之志。至元十六年,用提刑按察使荐,起家为陕西知法官。未几,以亲老归养。寻召为太史院主事,复辞不赴。皇庆初,朴年已逾八十,诏以翰林修撰致仕。延祐三年,无疾而终,年八十有五。

  朴所为学,自《六经》及孔、孟微言,与凡先儒所以开端阐幽者,莫不研极其旨而会通之,故其心所自得,往往有融贯之妙。其事亲孝,与人交,智愚贵贱,一待以诚,或有犯之者,夷然不与之校。中山王结曰:“朴之学,造诣既深,充养交至;其为人,清而通,和而介,君子人也。”朴家近龙冈,学者因称之曰龙冈先生云。

  杨载,字仲弘,其先居建之浦城,后徙杭,因为杭人。少孤,博涉群书,为文有跌宕气。年四十,不仕,户部贾国英数荐于朝,以布衣召为翰林国史院编修官,与修《武宗实录》,调管领系官海船万户府照磨,兼提控案牍。延祐初,仁宗以科目取士,载首应诏,遂登进士第,授承务郎、饶州路同知浮梁州事,迁儒林郎、宁国路总管府推官以卒。

  初,吴兴赵孟頫在翰林,得载所为文,极推重之。由是载之文名,隐然动京师,凡所撰述,人多传诵之。其文章一以气为主,博而敏,直而不肆,自成一家言。而于诗尤有法,尝语学者曰:“诗当取材于汉、魏,而音节则以唐为宗。”自其诗出,一冼宋季之陋。

  建康之上元有杨刚中,字志行,自幼厉志操,及为江东宪府照磨,风采凛凛,有足称者。其为文,奇奥简涩,动法古人,而不屑为世俗平凡语。元明善极叹异之。仕至翰林待制而卒。有《霜月集》行于世。

  其甥李桓,字晋仲,同郡人,由乡贡进士,累迁江浙儒学副提举。亦以文鸣江东,纡余丰润,学者多传之。载与刚中同辈行,而桓则稍后云。

  刘诜,字桂翁,吉安之庐陵人。性颖悟,幼失父,知自树立。年十二,作为科场律赋论策之文,蔚然有老成气象,宋之遗老巨公一见即以斯文之任期之。既冠,重厚醇雅,素以师道自居,教学者有法,声誉日隆。江南行御史台屡以教官馆职、遗逸荐,皆不报。诜为文,根柢《六经》,躏跞诸子百家,融液今古,而不露其踔厉风发之状。四方求文者,日至于门。其所为诗文,曰《桂隐集》。桂隐,诜所号也。至正十年卒,年八十三。

  同郡龙仁夫,字观复。刘岳申,字高仲。其文学皆与诜齐名,有集行世。而仁夫之文,尤奇逸流丽,所著《周易集传》多发前儒之所未发。岳申用荐者为辽阳儒学副提举,仁夫江浙儒学副提举,皆不就。

  韩性,字明善,绍兴人。其先家安阳,宋司徒兼侍中魏忠献王琦,其八世祖也。高祖左司郎中膺胄,扈从南渡,家于越。性天资警敏,七岁读书,数行俱下,日记万言。九岁通《小戴礼》,作大义,操笔立就,文意苍古,老生宿学,皆称异焉。及长,博综群籍,自经史至诸子百氏,靡不极其津涯,究其根柢,而于儒先性理之说,尤深造其阃域。其为文辞,博达俊伟,变化不测,自成一家言。四方学者,受业其门,户外之履,至无所容。延祐初,诏以科举取士,学者多以文法为请,性语之曰:“今之贡举,悉本硃熹私议,为贡举之文,不知硃氏之学,可乎?《四书》、《六经》,千载不传之学,自程氏至硃氏,发明无余蕴矣,顾行何如耳。有德者必有言,施之场屋,直其末事,岂有他法哉!”凡经其口授指画,不为甚高论而义理自胜,不期文之工而不能不工,以应有司之求,亦未始不合其绳尺也。士有一善,必为之延誉不已,及辨析是非,则毅然有不可犯之色。  性出无舆马仆御,所过,负者息肩,行者避道。巷夫街叟,至于童稚厮役,咸称之曰“韩先生、韩先生”云。宪府尝举为教官,谢曰:“幸有先人之敝庐可庇风雨,薄田可具饘粥,读书砥行,无愧古人足矣,禄仕非所愿也。”受而不赴。暮年愈自韬晦,然未尝忘情于斯世,郡之良二千石政事有所未达,辄往咨访,性从容载导,洞中肯綮,裨益者多。

  天历中,赵世延以性名上闻。后十年,门人李齐为南台监察御史,力举其行义,而性已卒矣。年七十有六。卒后,南台御史右丞月鲁不花,尝学于性,言性法当得谥,朝廷赐谥庄节先生。其所著有《礼记说》四卷,《诗音释》一卷,《书辨疑》一卷,《郡志》八卷,文集十二卷。

  当性时,庆元有程端礼、端学兄弟者。端礼,字敬叔,幼颖悟纯笃,十五岁,能记诵《六经》,晓析大义。庆元自宋季皆尊尚陆九渊氏之学,而硃熹氏学不行于庆元。端礼独从史蒙卿游,以传硃氏明体达用之指,学者及门甚众。所著有《读书工程》,国子监以颁示郡邑校官,为学者式。仕为衢州路儒学教授。卒年七十五。端学,字时叔,通《春秋》,登至治辛酉进士第,授仙居县丞,寻改国子助教。动有师法,学者以其刚严方正,咸严惮之。迁太常博士,命未下而卒。后以子徐贵,赠礼部尚书。所著有《春秋本义》三十卷,《三传辨疑》二十卷,《春秋或问》十卷。

  吴师道,字正传,婺州兰溪人。自羁狖知学,即善记览。工词章,才思涌溢,发为歌诗,清丽俊逸。弱冠,因读宋儒真德秀遗书,乃幡然有志于为己之学,刮摩淬砺,日长月益,尝以持敬致知之说质于同郡许谦,谦复之以理一分殊之旨,由是心志益广,造履益深,大抵务在发挥义理,而以辟异端为先务。登至治元年进士第,授高邮县丞,明达文法,吏不敢欺。再调宁国路录事。会岁大旱,饥民仰食于官者三十三万口,师道劝大家得粟三万七千六百石,以赈饥民;又言于部使者,转闻于朝,得粟四万石、钞三万八千四百锭赈之,三十余万人赖以存活。迁池州建德县尹。郡学有田七百亩,为豪民所占,郡下其事建德,俾师道究治之,即为按其图籍,悉以归于学。建德素少茶,而榷税尤重,民以为病,即为极言于所司,榷税为减。中书左丞吕思诚、侍御史孔思立列荐之,召为国子助教,寻升博士。其为教,一本硃熹之旨,而遵许衡之成法,六馆诸生,人人自以为得师。丁内忧而归,以奉议大夫、礼部郎中致仕,终于家。所著有《易诗书杂说》、《春秋胡传附辨》、《战国策校注》、《敬乡录》,及文集二十卷。

  师道同郡又有王余庆,字叔善,仕为江南行台监察御史,亦以儒学名重当世云。  陆文圭,字子方,江阴人。幼而颖悟,读书过目成诵,终身不忘。博通经史百家,及天文、地理、律历、医药、算数之学。宋咸淳初,文圭年十八,以《春秋》中乡选。宋亡,隐居城东,学者称之曰墙东先生。延祐设科,有司强之就试,凡一再中乡举。文圭为文,融会经传,纵横变化,莫测其涯际,东南学者,皆宗师之。朝廷数遣使驰币聘之,以老疾,不果行。卒年八十五。  文圭为人,刚明超迈,以奇气自负。于地理考核甚详,凡天下郡县沿革、人物土产,悉能默记,如指诸掌。先属纩一日,语门人曰:“以数考之,吾州二十年后必有兵变,惨于五代、建炎,吾死,当葬不食之地,勿封勿树,使人不知吾墓,庶无暴骨之患。”其后江阴之乱,冢墓尽发,人乃服其先知。有《墙东类稿》二十卷。

  文圭同里有梁益者,字友直,其先福州人。博洽经史,而工于文辞。其教人,以变化气质为先务,学徒不远千里从之。自文圭既卒,浙以西称学术醇正、为世师表者,惟益而已。益所著书,有《三山稿》、《诗绪余》、《史传姓氏纂》,又有《诗传旁通》,发挥硃熹氏之学为精。年五十六卒。

  周仁荣,字本心,台州临海人。父敬孙,宋太学生。初,金华王柏以硃熹之学主台之上蔡书院,敬孙与同郡杨珏、陈天瑞、车若水、黄超然、硃致中、薛松年师事之,受性理之旨。敬孙尝著《易象占》、《尚书补遗》、《春秋类例》。仁荣承其家学,又师珏、天瑞,治《易》、《礼》、《春秋》,而工为文章。用荐者署美化书院山长。美化在处州万山中,人鲜知学,仁荣举行乡饮酒礼,士俗为变。后辟江浙行省掾史,省臣皆呼先生,不以吏遇之。泰定初,召拜国子博士,迁翰林修撰,升集贤待制。奉旨代祀岳渎,至会稽,以疾作,不复还朝。卒,年六十有一。其所教弟子多为名人,而泰不华实为进士第一。

  其弟仔肩,字本道,以《春秋》登延祐五年进士第,终奉议大夫、惠州路总管府判官。与其兄俱以文学名。

  仁荣同郡有孟梦恂者,字长文,黄岩人。与仁荣同师事杨珏、陈天瑞。梦恂讲解经旨,体认精切,务见行事,四方游从者皆服焉。部使者荐其行义,署本郡学录。至正十三年,以设策御寇救乡郡有功,授登仕郎、常州路宜兴州判官,未受命而卒,年七十四。朝廷赐谥号曰康靖先生。所著有《性理本旨》、《四书辨疑》、《汉唐会要》、《七政疑解》,及《笔海杂录》五十卷。  陈旅,字众仲,兴化莆田人。先世素以儒学称。旅幼孤,资禀颖异。其外大父赵氏学有源委,抚而教之,旅得所依,不以生业为务,惟笃志于学,于书无所不读。稍长,负笈至温陵,从乡先生傅古直游,声名日著。用荐者为闽海儒学官,适御史中丞马雍古祖常使泉南,一见奇之,谓旅曰:“子,馆阁器也,胡为留滞于此!”因相勉游京师。既至,翰林侍讲学士虞集见其所为文,既然叹曰:“此所谓我老将休,付子斯文者矣。”即延至馆中,朝夕以道义学问相讲习,自谓得旅之助为多。与祖常交口游誉于诸公间,咸以为旅博学多闻,宜居师范之选,中书平章政事赵世延又力荐之,除国子助教。居三年,考满,诸生不忍其去,请于朝,再任焉。元统二年,出为江浙儒学副提举。至元四年,入为应奉翰林文字。至正元年,迁国子监丞,阶文林郎。又二年卒,年五十有六。

  旅于文,自先秦以来,至唐、宋诸大家,无所不究,故其文典雅峻洁,必求合于古作者,不徒以徇世好而已。有文集十四卷。

  旅平生于师友之义尤笃,每感虞集为知己。其在浙江时,集归田已数载,岁且大比,请于行省参知政事孛术鲁翀,亲奉书币,请集主文乡闱,欲为问候计,乃冲冒炎暑,千里访集于临川。集感其来,留旬日而别,惓藐以斯文相勉,惨然若将永诀焉。集每与学者语,必以旅为平生益友也。一日,梦旅举杯相向曰:“旅甚思公,亦知公之不忘旅也,但不得见尔。”既而闻旅卒,集深悼之。

  同时有程文、陈绎曾者,皆名士。文字以文,徽州人,仕至礼部员外郎。作文明洁而精深,集亦多称之。绎曾字伯敷,处州人。为人虽口吃,而精敏异常,诸经注疏,多能成诵。文辞汪洋浩博,其气烨如也。官至国子助教。论者谓二人皆与旅相伯仲云。

  李孝光,字季和,温州乐清人。少博学,笃志复古,隐居雁荡山五峰下,四方之士,远来受学,名誉日闻,泰不华以师事之,南行台监察御史阖辞屡荐居馆阁。至正七年,诏征隐士,以秘书监著作郎召,与完者图、执礼哈琅、董立同应诏赴京师,见帝于宣文阁,进《孝经图说》,帝大悦,赐上尊。明年,升文林郎、秘书监丞。卒于官,年五十三。

  孝光以文章负名当世,其文一取法古人,而不趋世尚,非先秦、两汉语,弗以措辞。有文集二十卷。

  宇文公谅,字子贞,其先成都人,父挺祖,徙吴兴,今为吴兴人。公谅通经史百氏言,弱冠,有操行。嘉兴富民延为子弟师,夜将半,闻有叩门者,问之,乃一妇人,公谅厉声叱去之。翌日,即以他事辞归,终不告以其故。至顺四年,登进士第,授徽州路同知婺源州事。丁内艰,改同知余姚州事。夏不雨,公谅出祷辄应,岁以有年,民颂之,以为别驾雨。摄会稽县,申明冤滞,所活者众。省檄察实松江海涂田,公谅以潮汐不常,后必贻患,请一概免科,省臣从之。迁高邮府推官,未几,除国子助教,日与诸生辩析诸经,六馆之士,资其陶甄者往往出为名臣。调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以病得告。后召为国子监丞,除江浙儒学提举,改佥岭南廉访司事,以疾请老。

  公谅平居,虽暗室,必正衣冠端坐,尝挟手记一册,识其编首曰:“昼有所为,暮则书之,其不可书,即不敢为,天地鬼神,实闻斯言。”其检饬之严如此。所著述,有《折桂集》、《观光集》、《辟水集》、《以斋诗稿》、《玉堂漫稿》、《越中行稿》,凡若干卷。门人私谥曰纯节先生。

  伯颜,一名师圣,字宗道,哈剌鲁氏,隶军籍蒙古万户府,世居开州濮阳县。伯颜生三岁,常以指画地,或三或六,若为卦者。六岁,从里儒授《孝经》、《论语》,即成诵。蚤丧父,其兄曲出,买经传等书以资之,日夜诵不辍。稍长,受业宋进士建安黄坦,坦曰:“此子颖悟过人,非诸生可比。”因命以颜为氏,且名而字之焉。久之,坦辞曰:“余不能为尔师,群经有硃子说具在,归而求之可也。”伯颜自弱冠,即以斯文为己任,其于大经大法,粲然有睹,而心所自得,每出于言意之表。乡之学者,来相质难,随问随辨,咸解其惑。于是中原之士,闻而从游者日益众。  至正四年,以隐士征至京师,授翰林待制,预修《金史》。既毕,辞归。已而复起为江西廉访佥事,数月,以病免。及还,四方之来学者,至千余人。盖其为学专事讲解,而务真知力践,不屑事举子词章,而必期措诸实用。士出其门,不问知其为伯颜氏学者。至于异端之徒,亦往往弃其学而学焉。十八年,河南贼蔓延河北,伯颜言于省臣,将结其乡民为什伍以自保,而贼兵大至,伯颜乃渡漳北行,邦人从之者数十万家。至磁,与贼遇,贼知伯颜名士,生劫之以见贼将,诱以富贵,伯颜骂不屈,引颈受刃,与妻子俱死之,年六十有四。

  既死,人或剖其腹,见其心数孔,曰:“古称圣人心有七窍,此非贤士乎!”乃纳心其腹中,覆墙而掩之。有司上其事,赠奉议大夫、佥太常礼仪院事,谥文节。太常谥议曰:“以城守论之,伯颜无城守之责而死,可与江州守李黼一律;以风纪论之,伯颜无在官之责而死,可与西台御史张桓并驾。以平生有用之学,成临义不夺之节,乃古之所谓君子人者。”时以为确论。伯颜平生,修辑《六经》,多所著述,皆毁于兵。

  赡思,字得之,其先大食国人。国既内附,大父鲁坤,乃东迁丰州。太宗时,以材授真定、济南等路监榷课税使,因家真定。父斡直,始从儒先生问学,轻财重义,不干仕进。赡思生九岁,日记古经传至千言。比弱冠,以所业就正于翰林学士承旨王思廉之门,由是博极群籍,汪洋茂衍,见诸践履,皆笃实之学,故其年虽少,已为乡邦所推重。延祐初,诏以科第取士,有劝其就试者,赡思笑而不应。既而侍御史郭思贞、翰林学士承旨刘赓、参知政事王士熙交章论荐之。泰定三年,诏以遗逸征至上都,见帝于龙虎台,眷遇优渥。时倒剌沙柄国,西域人多附焉,赡思独不往见。倒剌沙屡使人招致之,即以养亲辞归。  天历三年,召入为应奉翰林文字,赐对奎章阁,文宗问曰:“卿有所著述否?”明日,进所著《帝王心法》,文宗称善。诏预修《经世大典》,以论议不合求去,命奎章阁侍书学士虞集谕留之,赡思坚以母老辞,遂赐币遣之。复命集传旨曰:“卿且暂还,行召卿矣。”至顺四年,除国子博士,丁内艰,不赴。  后至元三年,拜陕西行台监察御史,即上封事十条,曰:法祖宗,揽权纲,敦宗室,礼勋旧,惜名器,开言路,复科举,罢数军,一刑章,宽禁网。时奸臣变乱成宪,帝方虚己以听,赡思所言,皆一时群臣所不敢言者。侍御史赵承庆见之,叹曰:“御史言及此,天下福也。”戚里有执政陕西行省者,恣为非道,赡思发其罪而按之,辄弃职夜遁。会有诏勿逮问,然犹杖其私人。及分巡云南,按省臣之不法者,其人即解印以去,远籓为之震悚。襄、汉流民,聚居宋之绍熙府故地,至数千户,私开盐井,自相部署,往往劫囚徒,杀巡卒,赡思乃擒其魁,而释其党。复上言:“绍熙土饶利厚,流户日增,若以其人散还本籍,恐为边患,宜设官府以抚定之。”诏即其地置绍熙宣抚司。三年,除佥浙西肃政廉访司事,即按问都转运盐使、海道都万户、行宣政院等官赃罪,浙右郡县,无敢为贪墨者。复以浙右诸僧寺,私蔽猾民,有所谓道人、道民、行童者,类皆渎常伦,隐徭役,使民力日耗,契勘嘉兴一路,为数已二千七百,乃建议请勒归本族,俾供王赋,庶以少宽民力。朝廷是之,即著以为令。四年,改佥浙东肃政廉访司事,以病免归。

  赡思历官台宪,所至以理冤泽物为己任,平反大辟之狱,先后甚众,然未尝故出人罪,以市私恩。尝与五府官决狱咸宁,有妇宋娥者,与邻人通,邻人谓娥曰:“我将杀而夫。”娥曰:“张子文行且杀之。”明日,夫果死,迹盗数日,娥始以张子文告其姑。五府官以为非共杀,且既经赦宥,宜释之,赡思曰:“张子文以为娥固许之矣。且娥夫死及旬,乃始言之,是娥与张同谋,度不能终隐,故发之也,岂赦可释哉?”枢密判官曰:“平反活人,阴德也。御史勿执常法。”赡思曰:“是谓故出人罪,非平反也。且公欲种阴德于生者,奈死者何!”乃独上议刑部,卒正娥罪。其审刑当罪多类此。

  至正四年,除江东肃政廉访副使。十年,召为秘书少监,议治河事,皆辞疾不赴。十一年,卒于家,年七十有四。二十五年,皇太子抚军冀宁,承制封拜,赠嘉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追封恆山郡侯,谥曰文孝。

  赡思邃于经,而《易》学尤深,至于天文、地理、钟律、算数、水利,旁及外国之书,皆究极之。家贫,饘粥或不继,其考订经传,常自乐也。所著述有《四书阙疑》、《五经思问》、《奇偶阴阳消息图》、《老庄精诣》、《镇阳风土记》、《续东阳志》、《重订河防通议》、《西国图经》、《西域异人传》、《金哀宗记》、《正大诸臣列传》、《审听要诀》,及文集三十卷,藏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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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七十六 儒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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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七十七 儒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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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七十六 儒学一

  前代史传,皆以儒学之士,分而为二,以经艺颛门者为儒林,以文章名家者为文苑。然儒之为学一也他诺贝尔文学奖,但他以“一向拒绝来自官方的荣誉”为由,《六经》者斯道之所在,而文则所以载夫道者也。故经非文则无以发明其旨趣;而文不本于六艺,又乌足谓之文哉。由是而言,经艺文章,不可分而为二也明矣。  元兴百年,上自朝廷内外名宦之臣,下及山林布衣之士,以通经能文显著当世者,彬彬焉众矣。今皆不复为之分别,而采取其尤卓然成名、可以辅教传后者,合而隶之,为《儒学传》。  赵复,字仁甫,德安人也。太宗乙未岁,命太子阔出帅师伐宋,德安以尝逆战,其民数十万,皆俘戮无遗。进杨惟中行中书省军前,姚枢奉诏即军中求儒、道、释、医、卜士,凡儒生挂俘籍者,辄脱之以归,复在其中。枢与之言,信奇士,以九族俱残,不欲北,因与枢诀。枢恐其自裁,留帐中共宿。既觉,月色皓然,惟寝衣在,遽驰马周号积尸间,无有也。行及水际,则见复已被发徒跣,仰天而号,欲投水而未入。枢晓以徒死无益:“汝存,则子孙或可以传绪百世;随吾而北,必可无他。”复强从之。先是,南北道绝,载籍不相通;至是,复以所记程、硃所著诸经传注,尽录以付枢。

  自复至燕,学子从者百余人。世祖在潜邸,尝召见,问曰:“我欲取宋,卿可导之乎?”对曰:“宋,吾父母国也,未有引他人以伐吾父母者。”世祖悦,因不强之仕。惟中闻复论议,始嗜其学,乃与枢谋建太极书院,立周子祠,以二程、张、杨、游、硃六君子配食,选取遗书八千余卷,请复讲授其中。复以周、程而后,其书广博,学者未能贯通,乃原羲、农、尧、舜所以继天立极,孔子、颜、孟所以垂世立教,周、程、张、硃氏所以发明绍续者,作《传道图》,而以书目条列于后;别著《伊洛发挥》,以标其宗旨。硃子门人,散在四方,则以见诸登载与得诸传闻者,共五十有三人,作《师友图》,以寓私淑之志。又取伊尹、颜渊言行,作《希贤录》,使学者知所向慕,然后求端用力之方备矣。枢既退隐苏门,乃即复传其学,由是许衡、郝经、刘因,皆得其书而尊信之。北方知有程、硃之学,自复始。

  复为人,乐易而耿介,虽居燕,不忘故土。与人交,尤笃分谊。元好问文名擅一时,其南归也,复赠之言,以博溺心、末丧本为戒,以自修读《易》求文王、孔子之用心为勉。其爱人以德类若此。复家江汉之上,以江汉自号,学者称之曰江汉先生。  张?,字达善,其先蜀之导江人。蜀亡,侨寓江左。金华王柏,得硃熹三传之学,尝讲道于台之上蔡书院,?从而受业焉。自《六经》、《语》、《孟》传注,以及周、程、张氏之微言,硃子所尝论定者,靡不潜心玩索,究极根柢。用功既专,久而不懈,所学益弘深微密,南北之士,鲜能及之。至元中,行台中丞吴曼庆闻其名,延致江宁学官,俾子弟受业,中州士大夫欲淑子弟以硃子《四书》者,皆遣从?游,或辟私塾迎之。其在维扬,来学者尤众,远近翕然,尊为硕师,不敢字呼,而曰导江先生。大臣荐诸朝,特命为孔、颜、孟三氏教授,邹、鲁之人,服诵遗训,久而不忘。

  ?气宇端重,音吐洪亮,讲说特精详,子弟从之者,诜诜如也。其高第弟子知名者甚多,夹谷之奇、杨刚中尤显。?无子。有《经说》及文集行世。吴澄序其书,以为议论正,援据博,贯穿纵横,俨然新安硃氏之尸祝也。至正中,真州守臣以?及郝经、吴澄皆尝留仪真,作祠宇祀之,曰三贤祠。  金履祥,字吉父,婺之兰溪人。其先本刘氏,后避吴越钱武肃王嫌名,更为金氏。履祥从曾祖景文,当宋建炎、绍兴间,以孝行著称,其父母疾,斋祷于天,而灵应随至。事闻于朝,为改所居乡曰纯孝。履祥幼而敏睿,父兄稍授之书,即能记诵。比长,益自策励,凡天文、地形、礼乐、田乘、兵谋、阴阳、律历之书,靡不毕究。及壮,知向濂、洛之学,事同郡王柏,从登何基之门。基则学于黄OE,而OE亲承硃熹之传者也。自是讲贯益密,造诣益邃。

  时宋之国事已不可为,履祥遂绝意进取。然负其经济之略,亦未忍遽忘斯世也。会襄樊之师日急,宋人坐视而不敢救,履祥因进牵制捣虚之策,请以重兵由海道直趋燕、蓟,则襄樊之师,将不攻而自解。且备叙海舶所经,凡州郡县邑,下至巨洋别坞,难易远近,历历可据以行。宋终莫能用。及后硃瑄、张清献海运之利,而所由海道,视履祥先所上书,咫尺无异者,然后人服其精确。

  德祐初,以迪功郎、史馆编校起之,辞弗就。宋将改物,所在盗起,履祥屏居金华山中,兵燹稍息,则上下岩谷,追逐云月,寄情啸咏,视世故泊如也。平居独处,终日俨然;至与物接,则盎然和怿。训迪后学,谆切无倦,而尤笃于分义。有故人子坐事,母子分配为隶,不相知者十年,履祥倾赀营购,卒赎以完;其子后贵,履祥终不自言,相见劳问辛苦而已。何基、王柏之丧,履祥率其同门之士,以义制服,观者始知师弟子之系于常伦也。

  履祥尝谓司马文正公光作《资治通鉴》,秘书丞刘恕为《外纪》,以记前事,不本于经,而信百家之说,是非谬于圣人,不足以传信。自帝尧以前,不经夫子所定,固野而难质。夫子因鲁史以作《春秋》,王朝列国之事,非有玉帛之使,则鲁史不得而书,非圣人笔削之所加也。况左氏所记,或阙或诬,凡此类皆不得以辟经为辞。乃用邵氏《皇极经世历》、胡氏《皇王大纪》之例,损益折衷,一以《尚书》为主,下及《诗》、《礼》、《春秋》,旁采旧史诸子,表年系事,断自唐尧以下,接于《通鉴》之前,勒为一书,二十卷,名曰《通鉴前编》。凡所引书,辄加训释,以裁正其义,多儒先所未发。既成,以授门人许谦曰:“二帝三王之盛,其微言懿行,宜后王所当法,战国申、商之术,其苛法乱政,亦后王所当戒,则是编不可以不著也。”他所著书,曰《大学章句疏义》二卷,《论语孟子集注考证》十七卷,《书表注》四卷,谦为益加校定,皆传于学者。天历初,廉访使郑允中表上其书于朝。

  初,履祥既见王柏,首问为学之方,柏告以必先立志,且举先儒之言:居敬以持其志,立志以定其本,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此为学之大方也。及见何基,基谓之曰:“会之屡言贤者之贤,理欲之分,便当自今始。”会之,盖柏字也。当时议者以为基之清介纯实似尹和静,柏之高明刚正似谢上蔡,履祥则亲得之二氏,而并充于己者也。

  履祥居仁山之下,学者因称为仁山先生。大德中卒。元统初,里人吴师道为国子博士,移书学官,祠履祥于乡学。至正中,赐谥文安。

  许谦,字益之,其先京兆人。九世祖延寿,宋刑部尚书。八世祖仲容,太子洗马。仲容之子曰洸、曰洞,洞由进士起家,以文章政事知名于时。洸之子寔,事海陵胡瑗,能以师法终始者也。由平江徙婺之金华,至谦五世,为金华人。父觥,登淳祐七年进士第,仕未显以殁。

  谦生数岁而孤,甫能言,世母陶氏口授《孝经》、《论语》,入耳辄不忘。稍长,肆力于学,立程以自课,取四部书分昼夜读之,虽疾恙不废。既乃受业金履祥之门,履祥语之曰:“士之为学,若五味之在和,醯酱既加,则酸咸顿异。子来见我已三日,而犹夫人也,岂吾之学无以感发子耶!”谦闻之惕然。居数年,尽得其所传之奥。于书无不读,穷探圣微,虽残文羡语,皆不敢忽。有不可通,则不敢强;于先儒之说,有所未安,亦不苟同也。

  读《四书章句集注》,有《丛说》二十卷,谓学者曰:“学以圣人为准的,然必得圣人之心,而后可学圣人之事。圣贤之心,具在《四书》,而《四书》之义,备于硃子,顾其辞约意广,读者安可以易心求之乎!”读《诗集传》,有《名物钞》八卷,正其音释,考其名物度数,以补先儒之未备,仍存其逸义,旁采远援,而以己意终之。读《书集传》,有《丛说》六卷。其观史,有《治忽几微》,仿史家年经国纬之法,起太皞氏,迄宋元祐元年秋九月尚书左仆射司马光卒。备其世数,总其年岁,原其兴亡,著其善恶。盖以为光卒,则中国之治不可复兴,诚理乱之几也。故附于续经而书孔子卒之义,以致其意焉。

  又有《自省编》,昼之所为,夜必书之,其不可书者,则不为也。其他若天文、地理、典章、制度、食货、刑法、字学、音韵、医经、术数之说,亦靡不该贯,旁而释、老之言,亦洞究其蕴。尝谓:“学者孰不曰辟异端,苟不深探其隐,而识其所以然,能辨其同异,别其是非也几希。”又尝句读《九经》、《仪礼》及《春秋三传》,于其宏纲要领,错简衍文,悉别以铅黄硃墨,意有所明,则表而见之。其后吴师道购得吕祖谦点校《仪礼》,视谦所定,不同者十有三条而已。谦不喜矜露,所为诗文,非扶翼经义,张维世教,则未尝轻笔之书也。

  延祐初,谦居东阳八华山,学者翕然从之。寻开门讲学,远而幽、冀、齐、鲁,近而荆、扬、吴、越,皆不惮百舍来受业焉。其教人也,至诚谆悉,内外殚尽,尝曰:“己有知,使人亦知之,岂不快哉!”或有所问难,而词不能自达,则为之言其所欲言,而解其所惑。讨论讲贯,终日不倦,摄其粗疏,入于密微。闻者方倾耳听受,而其出愈真切。惰者作之,锐者抑之,拘者开之,放者约之。及门之士,著录者千余人,随其材分,咸有所得。然独不以科举之文授人,曰:“此义、利之所由分也。”谦笃于孝友,有绝人之行。其处世不胶于古,不流于俗。不出里闾者四十年,四方之士,以不及门为耻,缙绅先生之过其乡邦者,必即其家存问焉。或访以典礼政事,谦观其会通,而为之折衷,闻者无不厌服。

  大德中,荧惑入南斗句已而行,谦以为灾在吴、楚,窃深忧之。是岁大昆,谦貌加瘠,或问曰:“岂食不足邪?”谦曰:“今公私匮竭,道殣相望,吾能独饱邪!”其处心盖如此。廉访使刘庭直、副使赵宏伟,皆中州雅望,于谦深加推服,论荐于朝;中外名臣列其行义者,前后章数十上;而郡复以遗逸应诏;乡闱大比,请司其文衡。皆莫能致。至其晚节,独以身任正学之重,远近学者,以其身之安否,为斯道之隆替焉。至元三年卒,年六十八。尝以白云山人自号,世称为白云先生。朝廷赐谥文懿。

  先是,何基、王柏及金履祥殁,其学犹未大显,至谦而其道益著,故学者推原统绪,以为硃熹之世適。江浙行中书省为请于朝,建四贤书院,以奉祠事,而列于学官。

  同郡硃震亨,字彦修,谦之高第弟子也。其清修苦节,绝类古笃行之士,所至人多化之。

  陈栎,字寿翁,徽之休宁人。栎生三岁,祖母吴氏口授《孝经》、《论语》,辄成诵。五岁入小学,即涉猎经史。七岁通进士业。十五,乡人皆师之。宋亡,科举废,栎慨然发愤,致力于圣人之学,涵濡玩索,贯穿古今。尝以谓有功于圣门者,莫若硃熹氏,熹没未久,而诸家之说,往往乱其本真,乃著《四书发明》、《书集传纂疏》、《礼记集义》等书,亡虑数十万言,凡诸儒之说,有畔于硃氏者,刊而去之;其微辞隐义,则引而伸之;而其所未备者,复为说以补其阙。于是硃熹之说大明于世。

  延祐初,诏以科举取士,栎不欲就试,有司强之,试乡闱中选,遂不复赴礼部。教授于家,不出门户者数十年。性孝友,尤刚正,日用之间,动中礼法。与人交,不以势合,不以利迁。善诱学者,谆谆不倦。临川吴澄,尝称栎有功于硃氏为多,凡江东人来受业于澄者,尽遣而归栎。栎所居堂曰定宇,学者因以定宇先生称之。元统二年卒,年八十三。

  揭傒斯志其墓,乃与吴澄并称,曰:“澄居通都大邑,又数登用于朝,天下学者,四面而归之,故其道远而章,尊而明。栎居万山间,与木石俱,而足迹未尝出乡里,故其学必待其书之行,天下乃能知之。及其行也,亦莫之御,是可谓豪杰之士矣。”世以为知言。

  胡一桂,字庭芳,徽州婺源人。父方平。一桂生而颖悟,好读书,尤精于《易》。初,饶州德兴沈贵宝,受《易》于董梦程,梦程受硃熹之《易》黄OE,而一桂之父方平及从贵宝、梦程学,尝著《易学启蒙通释》。一桂之学,出于方平,得硃熹氏源委之正。宋景定甲子,一桂年十八,遂领乡荐,试礼部不敏,退而讲学,远近师之,号双湖先生。所著书有《周易本义附录纂疏》、《本义启蒙翼传》、《硃子诗传附录纂疏》、《十七史纂》,并行于世。  其同郡胡炳文,字仲虎,亦以《易》名家,作《易本义通释》,而于硃熹所著《四书》,用力尤深。余干饶鲁之学,本出于硃熹,而其为说,多与熹牴牾,炳文深正其非,作《四书通》,凡辞异而理同者,合而一之;辞同而指异者,析而辨之,往往发其未尽之蕴。东南学者,因其所自号,称云峰先生。炳文尝用荐者,署明经书院山长,再调兰溪州学正。  黄泽,字楚望,其先长安人。唐末,舒艺知资州内江县,卒,葬焉,子孙遂为资州人。宋初,延节为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累赠金紫光禄大夫,泽十一世祖也。五世祖拂,与二兄播、揆,同年登进士第,蜀人荣之。父仪可,累举不第,随兄骥子官九江,蜀乱,不能归,因家焉。泽生有异质,慨然以明经学道为志,好为苦思,屡以成疾,疾止复思,久之,如有所见,作《颜渊仰高钻坚论》。蜀人治经,必先古注疏,泽于名物度数,考核精审,而义理一宗程、硃,作《易春秋二经解》、《二礼祭祀述略》。

  大德中,江西行省相臣闻其名,授江州景星书院山长,使食其禄以施教。又为山长于洪之东湖书院,受学者益众。始泽尝梦见夫子,以为适然,既而屡梦见之,最后乃梦夫子手授所较《六经》,字画如新,由是深有感发,始悟所解经多徇旧说为非是,乃作《思古吟》十章,极言圣人德容之盛,上达于文王、周公。秩满即归,闭门授徒以养亲,不复言仕。

  尝以为去圣久远,经籍残阙,传注家率多傅会,近世儒者,又各以才识求之,故议论虽多,而经旨愈晦;必积诚研精,有所悟入,然后可以窥见圣人之本真。乃揭《六经》中疑义千有余条,以示学者。既乃尽悟失传之旨。自言每于幽闲寂寞、颠沛流离、疾病无聊之际得之,及其久也,则豁然无不贯通。自天地定位、人物未生已前,沿而下之,凡邃古之初,万化之原,载籍所不能具者,皆昭若发蒙,如示诸掌。然后由伏羲、神农、五帝、三王,以及春秋之末,皆若身在其间,而目击其事者。于是《易》、《春秋》传注之失,《诗》、《书》未决之疑,《周礼》非圣人书之谤,凡数十年苦思而未通者,皆涣然冰释,各就条理。故于《易》以明象为先,以因孔子之言,上求文王、周公之意为主,而其机括,则尽在《十翼》,作《十翼举要》、《忘象辩》、《象略》、《辩同论》。于《春秋》以明书法为主,其大要则在考核三传,以求向上之功,而脉络尽在《左传》,作《三传义例考》、《笔削本旨》。又作《元年春王正月辩》、《诸侯娶女立子通考》、《鲁隐公不书即位义》、《殷周诸侯禘祫考》、《周庙太庙单祭合食说》,作《丘甲辩》,凡如是者十余通,以明古今礼俗不同,见虚辞说经之无益。尝言:“学者必悟经旨废失之由,然后圣人本意可见,若《易象》与《春秋》书法废失大略相似,苟通其一,则可触机而悟矣。”又惧学者得于创闻,不复致思,故所著多引而不发,乃作《易学滥觞》、《春秋指要》,示人以求端用力之方。其于礼学,则谓郑氏深而未完,王肃明而实浅,作《礼经复古正言》。如王肃混郊丘废五天帝,并昆仑、神州为一,赵伯循言王者禘其始祖之所自出,以始祖配之,而不及群庙之社,胡宏家学不信《周礼》,以社为祭地之类,皆引经以证其非。其辩释诸经要旨,则有《六经补注》;诋排百家异义,则取杜牧不当言而言之义,作《翼经罪言》。近代覃思之学,推泽为第一。

  吴澄尝观其书,以为平生所见明经士,未有能及之者,谓人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楚望真其人乎!”然泽雅自慎重,未尝轻与人言。李泂使过九江,请北面称弟子,受一经,且将经纪其家,泽谢曰:“以君之才,何经不可明,然亦不过笔授其义而已。若余则于艰苦之余,乃能有见,吾非邵子,不敢以二十年林下期君也。”泂叹息而去。或问泽:“自閟如此,宁无不传之惧?”泽曰:“圣经兴废,上关天运,子以为区区人力所致耶!”

  泽家甚窭贫,且年老,不复能教授,经岁大侵,家人采木实草根以疗饥,晏然曾不动其意,惟以圣人之心不明,而经学失传,若己有罪为大戚。至正六年卒,年八十七。其书存于世者十二三。门人惟新安赵汸为高第,得其《春秋》之学为多。

  萧渼,字惟斗,其先北海人。父仕秦中,遂为奉元人。渼性至孝,自为兒时,翘楚不凡。稍出为府史,上官语不合,即引退,读书面山者三十年。制一革衣,由身半以下,及卧,辄倚其榻,玩诵不少置,于是博极群书,天文、地理、律历、算数,靡不研究。侯均谓元有天下百年,惟萧?┒肺?蹲秩恕Qд呒捌涿攀芤嫡呱踔凇3⒊觯?鲆桓救耍?Ы痤蔚琅裕?蓽勈爸??皆唬骸笆馕匏?耍?牢叹雍蠖?!睖劻钏嬷撩牛?〖翌我猿ァF涓竞蟮盟?蓬危?⑿换怪?O缛擞凶猿侵心汗檎撸?隹埽??雍Γ?钛浴拔蚁粝壬?病保?芫?凳腿ァ?

  世祖分籓在秦,辟渼与杨恭懿、韩择侍秦邸,渼以疾辞,授陕西儒学提举,不赴。省宪大臣即其家具宴为贺,使一从史先诣渼舍,渼方汲水灌园,从史至,不知其为渼也,使饮其马,即应之不拒,及冠带迎宾,从史见渼,有惧色,渼殊不为意。后累授集贤直学士、国子司业,改集贤侍读学士,皆不赴。大德十一年,拜太子右谕德,扶病至京师,入觐东宫,书《酒诰》为献,以朝廷时尚酒故也。寻以病力请去职,人问其故,则曰:“在礼,东宫东面,师傅西面,此礼今可行乎?”俄除集贤学士、国子祭酒,依前右谕德,疾作,固辞而归。卒年七十八,赐谥贞敏。

  渼制行甚高,真履实践,其教人,必自《小学》始。为文辞,立意精深,言近而指远,一以洙、泗为本,濂、洛、考亭为据,关辅之士,翕然宗之,称为一代醇儒。所著有《三礼说》、《小学标题驳论》、《九州志》,及《勤斋文集》,行于世。  韩择者,字从善,亦奉元人。天资超异,信道不惑,其教学者,虽中岁以后,亦必使自《小学》等书始。或疑为陵节勤苦,则曰:“人不知学,白首童心,且童蒙所当知,而皓首不知,可乎?”择尤邃礼学,有质问者,口讲指画无倦容。士大夫游宦过秦中,必往见择,莫不虚往而实归焉。世祖尝召之赴京,疾,不果行。其卒也,门人为服缌麻者百余人。

  侯均者,字伯仁,亦奉元人。父母蚤亡,独与继母居,卖薪以给奉养。积学四十年,群经百氏,无不淹贯,旁通释、老外典。每读书,必熟诵乃已。尝言:“人读书不至千遍,终于己无益。”故其答诸生所问,穷索极探,如取诸箧笥。名振关中,学者宗之。用荐者起为太常博士,后以上疏忤时相意,不待报可,即归休田里。

  均貌魁梧,而气刚正,人多严惮之,及其应接之际,则和易款洽。虽方言古语,世所未晓者,莫不随问而答,世咸服其博闻。

  同恕,字宽甫,其先太原人。五世祖迁秦中,遂为奉元人。祖升。父继先,博学能文,廉希宪宣抚陕右,辟掌库钥。家世业儒,同居二百口,无间言。恕安静端凝,羁丱如成人,从乡先生学,日记数千言。年十三,以《书经》魁乡校。至元间,朝廷始分六部,选名士为吏属,关陕以恕贡礼曹,辞不行。仁宗践阼,即其家拜国子司业,阶儒林郎,使三召,不起。陕西行台侍御史赵世延,请即奉元置鲁斋书院,中书奏恕领教事,制可之。先后来学者殆千数。延祐设科,再主乡试,人服其公。六年,以奉议大夫、太子左赞善召,入见东宫,赐酒慰问。继而献书,厉陈古谊,尽开悟涵养之道。明年春,英宗继统,以疾归。致和元年,拜集贤侍读学士,以老疾辞。

  恕之学,由程、硃上溯孔、孟,务贯浃事理,以利于行。教人曲为开导,使得趣向之正。性整洁,平居虽大暑,不去冠带。母张夫人卒,事异母如事所生。父丧,哀毁致目疾,时祀斋肃详至。尝曰:“养生有不备,事犹可复,追远有不诚,是诬神也,可逭罪乎!”与人交,虽外无适莫,而中有绳尺。里人借骡而死,偿其直,不受,曰:“物之数也,何以偿为!”家无儋石之储,而聚书数万卷,扁所居曰榘庵。时萧渼居南山下,亦以道高当世,入城府,必主恕家,士论称之曰“萧同”。

  恕自京还,家居十三年,缙绅望之若景星麟凤,乡里称为先生而不姓。至顺二年卒,年七十八。制赠翰林直学士,封京兆郡侯,谥文贞。其所著曰《榘庵集》,二十卷。

  恕弟子第五居仁,字士安,幼师萧渼,弱冠从恕受学。博通经史,躬率子弟致力农亩,而学徒满门。其宏度雅量,能容人所不能容。尝行田间,遇有窃其桑者,居仁辄避之。乡里高其行义,率多化服。作字必楷整,游其门者,不惟学明,而行加修焉。卒之日,门人相与议易名之礼,私谥之曰静安先生。

  安熙,字敬仲,真定藁城人。祖滔,父松,皆以学行淑其乡人。熙既承其家学,及闻保定刘因之学,心向慕焉。熙家与因所居相去数百里,因亦闻熙力于为已之学,深许与之。熙方将造其门,而因己殁,乃从因门人乌叔备问其绪说。盖自因得宋儒硃熹之书,即尊信力行之,故其教人,必尊硃氏。然因之为人,高明坚勇,其进莫遏。熙则简靓和易,务为下学之功。其《告先圣文》有曰:“追忆旧闻,卒究前业。洒扫应对,谨行信言。余力学文,穷理尽性。循循有序,发轫圣途,以存诸心,以行诸己,以及于物,以化于乡。”其用功平实切密,可谓善学硃氏者。  熙遭时承平,不屑仕进,家居教授垂数十年,四方之来学者,多所成就。既殁,乡人为立祠于藁城之西筦镇。其门人苏天爵,为辑其遗文,而虞集序之曰:“使熙得见刘氏,廓之以高明,厉之以奋发,则刘氏之学,当益昌大于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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