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一百六十九 循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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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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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九 循吏

  明太祖惩元季吏治纵弛,民生凋敝,重绳贪吏,置之严典。府州县吏来朝,陛辞,谕曰:“天下新定,百姓财力俱困,如鸟初飞,木初植,勿拔其羽,勿撼其根。然惟廉者能约己而爱人,贪者必朘人以肥己,尔等戒之。”洪武五年,下诏有司考课,首学校、农桑诸实政。日照知县马亮善督运,无课农兴士效,立命黜之。一时守令畏法,洁己爱民,以当上指,吏治焕然丕变矣。下逮仁、宣,抚循休息,民人安乐,吏治澄清者百余年。英、武之际,内外多故,而民心无土崩瓦解之虞者,亦由吏鲜贪残,故祸乱易弭也。嘉、隆以后,资格既重甲科,县令多以廉卓被征,梯取台省,而龚、黄之治,或未之觏焉。神宗末年,征发频仍,矿税四出,海内骚然烦费,郡县不克修举厥职。而庙堂考课,一切以虚文从事,不复加意循良之选。吏治既以日媮,民生由之益蹙。仁、宣之盛,邈乎不可复追,而太祖之法蔑如矣。重内轻外,实政不修,谓非在上者不加之意使然乎!

  汉史丞相黄霸,唐史节度使韦丹,皆入《循吏传》中。今自守令超擢至公卿有勋德者,事皆别见,故采其终于庶僚“诚”作为本体论、认识论与伦理道德的基本范畴,以为诚是,政绩可纪者,作《循吏传》。

  ○陈灌方克勤吴履廖钦等高斗南余彦诚等史诚祖吴祥等谢子襄黄信中夏升贝秉彝刘孟雍等万观叶宗人王源翟溥福李信圭孙浩等张宗琏李骥王莹等李湘赵豫赵登等曾泉范衷周济范希正刘纲段坚陈钢丁积田鐸唐侃汤绍恩徐九思庞嵩张淳陈幼学  陈灌,字子将,庐陵人也。元末,世将乱,环所居筑场种树,人莫能测。后十年,盗蜂起。灌率武勇结屯林中,盗不敢入,一乡赖以全。太祖平武昌,灌诣军门谒见。与语奇之,擢湖广行省员外郎,累迁大都督府经历。从大将军徐达北征。寻命筑城泰州,工竣,除宁国知府。时天下初定,民弃《诗》《书》久。灌建学舍,延师,选俊秀子弟受业。访问疾苦,禁豪右兼并。创户帖以便稽民。帝取为式,颁行天下。伐石筑堤,作水门蓄泄,护濒江田,百姓咸赖。有坐盗麦舟者,论死数十人。灌覆按曰:“舟自漂至,而愚民哄取之,非谋劫也。”坐其首一人,余悉减死。灌丰裁严正,而为治宽恤类此。洪武四年召入京,病卒。

  方克勤,字去矜,宁海人。元末,台州盗起,吴江同知金刚奴奉行省命,募水兵御之。克勤献策弗纳,逃之山中。洪武二年辟县训导,母老辞归。四年征至京师,吏部试第二,特授济宁知府。时始诏民垦荒,阅三岁乃税。吏征率不俟期,民谓诏旨不信,辄弃去,田复荒。克勤与民约,税如期。区田为九等,以差等征发,吏不得为奸,野以日辟。又立社学数百区,葺孔子庙堂,教化兴起。盛夏,守将督民夫筑城,克勤曰:“民方耕耘不暇,奈何重困之畚锸。”请之中书省,得罢役。先是久旱,遂大澍。济宁人歌之曰:“孰罢我役?使君之力。孰活我黍?使君之雨。使君勿去,我民父母。”视事三年,户口增数倍,一郡饶足。

  克勤为治,以德化为本,不喜近名,尝曰:“近名必立威,立威必殃民,吾不忍也。”自奉简素,一布袍十年不易,日不再肉食。太祖用法严,士大夫多被谪,过济宁者,克勤辄周恤之。永嘉侯硃亮祖尝率舟师赴北平,水涸,役夫五千浚河。克勤不能止,泣祷于天。忽大雨,水深数尺,舟遂达,民以为神。八年入朝,太祖嘉其绩,赐宴,遣还郡。寻为属吏程贡所诬,谪役江浦,复以空印事连,逮死。  子孝闻、孝孺。孝闻,十三丧母,蔬食终制。孝孺,自有传。

  吴履,字德基,兰溪人。少受业于闻人梦吉,通《春秋》诸史。李文忠镇浙东,聘为郡学正。久之,举于朝,授南康丞。南康俗悍,谓丞儒也,易之。居数月,摘发奸伏如老狱吏,则皆大惊,相率敛迹。履乃改崇宽大,与民休息。知县周以中巡视田野,为部民所詈。捕之不获,怒,尽絷其乡邻。履阅狱问故,立释之,乃白以中。以中益怒,曰:“丞慢我。”履曰:“犯公者一人耳,其邻何罪?今絷者众,而捕未已,急且有变,奈何?”以中意乃解。邑有淫祠,每祀辄有蛇出户,民指为神。履缚巫责之,沉神像于江,淫祠遂绝。为丞六年,百姓爱之。

  迁安化知县。大姓易氏保险自守,江阴侯吴良将击之,召履计事。履曰:“易氏逃死耳,非反也,招之当来。不来,诛未晚。”良从之,易氏果至。良欲籍农故为兵者,民大恐。履曰:“世清矣,民安于农。请籍其愿为兵者,不愿,可勿强。”迁潍州知州。山东兵常以牛羊代秋税,履与民计曰:“牛羊有死瘠患,不若输粟便。”他日,上官令民送牛羊之陕西,他县民多破家,潍民独完。会改州为县,召履还,潍民皆涕泣奔送。履遂乞骸骨归。

  是时河内丞廖钦并以廉能称。居八年,调吴江,后坐事谪戍。久之,以老病放归。道河内,河内民竞持羊酒为寿,且遗之缣,须臾裒数百匹。钦固辞不得,一夕遁去。

  他若兴化丞周舟以绩最,特擢吏部主事。民争乞留,乃遣还之。归安丞高彬、曹县主簿刘郁、衡山主簿纪惟正、沾化典史杜濩皆坐事,以部民乞宥,复其官,而惟正立擢陕西参议。其后州县之佐贰知名者,在仁、宣时则易州判官张友闻、寿州判官许敏、许州判官王通、灵璧丞田诚、安平丞耿福缘、嘉定丞戴肃、大名丞贺祯、昌邑主簿刘整、襄垣主簿乔育、贵池典史黄金兰、深泽典史高闻;英、景时则养利判官汪浩、泰州判官王思旻、上海丞张祯、吴江丞王懋本、历城丞熊观、黔阳主簿古初、云南南安州琅井巡检李保。或超迁,或迁任,皆因部民请云。  高斗南,字拱极,陕西徽州人。貌魁梧,语音若钟。洪武中,由荐举授四川定远知县。才识精敏,多善政。二十九年,与知府永州余彦诚,知县齐东郑敏、仪真康彦民、岳池王佐、安肃范志远、当涂孟廉及丞怀宁苏亿、休宁甘镛、当涂赵森并坐事,先后被征。其耆民奔走阙下,具列善政以闻。太祖嘉之,赐袭衣宝钞遣还,并赐耆民道路费。诸人既还任,政绩益著。寻举天下廉吏数人,斗南与焉,列其名于《彰善榜》、《圣政记》以示劝。九载绩最,擢云南新兴知州,新兴人爱之不异定远。居数年,以衰老乞归,荐子吏科给事中恂自代,成祖许之。年七十而卒。

  恂,字士信,博学能诗文。官新兴,从大军征交址,有协赞功。师旋,卒于官。

  彦诚,德兴人。初知安陆州,以征税愆期,当就逮,其父老伏阙乞留。太祖赐宴嘉赏,遣还,父老亦预宴。久之,擢知永州府,终河东盐运使。

  敏,常坐事被逮,部民数千人守阙下求宥。帝宴劳,复其官,赐钞百锭,衣三袭。居数年,考满入朝。部民复走京师,乞再任,帝从其请。及是,再获宥。

  彦民,泰和人。洪武二十七年进士。先知青田,调仪真,后历巴陵、天台,并著名绩。永乐初罢归。洪熙元年,御史巡按至天台。县民二百余人言彦民廉公有为,乞还之天台,慰民望。御史以闻,宣宗叹曰:“彦民去天台二十余年,民犹思之,其有善政可知。”乃用为江宁县丞。

  亿、廉、森三人既释还,明年复以事当逮。县民又走阙下颂其廉勤,帝亦释之。

  时太祖操重典绳群下,守令坐小过辄逮系。闻其贤,旋遣还,且加赏赉,有因以超擢者。二十九年,知县灵璧周荣、宜春沈昌、昌乐于子仁,丞新化叶宗并坐事逮讯,部民为叩阍。太祖喜,立擢四人为知府,荣河南,昌南安,子仁登州,宗黄州。由是长吏竞劝,一时多循良之绩焉。

  荣,字国华,蓬莱人。初为灵璧丞,坐累逮下刑部,耆老群赴辇下称其贤。帝赐钞八十锭,绮罗衣各一袭。礼部宴荣及耆老而还之。无何,擢荣灵璧知县。及知河南,亦有声。后建言称旨,擢河南左布政使。

  史诚祖,解州人。洪武末,诣阙陈盐法利弊。太祖纳之,授汶上知县,为治廉平宽简。永乐七年,成祖北巡,遣御史考核郡县长吏贤否,还言诚祖治第一。赐玺书劳之曰:“守令承流宣化,所以安利元元。朕统御天下,夙夜求贤,共图治理。往往下询民间,皆言苦吏苛急,能副朕心者实鲜。尔敦厚老成,恪共乃职;持身励志,一于廉公。平赋均徭,政清讼简,民心悦戴,境内称安。方古良吏,亦复何让。特擢尔济宁知州,仍视汶上县事。其益共乃职,慎终如始,以永嘉誉,钦哉。”并赐内酝一尊,织金纱衣一袭,钞千贯。御史又言贪吏虐民无若易州同知张腾,遂征下狱。诚祖既得旌,益勤于治。土田增辟,户口繁滋,益编户十四里。成祖过汶上,欲徙其民数百家于胶州,诚祖奏免之。屡当迁职,辄为民奏留。阅二十九年,竟卒于任。士民哀号,留葬城南,岁时奉祀。  是时,县令多久任。蠡县吴祥,永乐时知嵩县,至宣德中,阅三十二年卒于任。临汾李信,永乐时由国子生授遵化知县,至宣德中,阅二十七年始擢无为知州。以年老不欲赴,遂乞归。涓县房岩,宣德间为邹县知县,至正统中,阅二十余年卒于任,吏民皆爱戴之。而吉水知县武进钱本忠有廉名,诖误罢官。父老奔走,号泣乞留,郡人胡广力保之,得还任。民闻本忠复来,空闾井迎拜。永乐中卒官,民哀慕,留葬吉水,争负土营坟,其得民如诚祖云。

  谢子襄,名衮,以字行,新淦人。建文中,由荐举授青田知县。永乐七年,与钱塘知县黄信中、开化知县夏升并九载课最,当迁。其部民相率诉于上官,乞再任,上官以闻。帝嘉之,即擢子襄处州知府,信中杭州,升衢州,俾得治其故县。子襄治处州,声绩益著。郡有虎患。岁旱蝗。祷于神,大雨二日,蝗尽死,虎亦循去。有盗窃官钞,子襄檄城隍神。盗方阅钞密室,忽疾风卷堕市中,盗即伏罪。民鬻牛于市,将屠之。牛逸至子襄前,俯首若有诉,乃捐俸赎还其主。叛卒吴米据山谷为乱,朝廷发兵讨之,一郡汹汹。子襄力止军城中毋出,而自以计掩捕之,获其魁,余悉解散。为人廉谨,历官三十年,不以家累自随。二十二年卒。

  信中,余干人。先知乐清县。奸人绐寡妇至京,诬告乡人谋叛,而己逸去。有司系其妇以闻,诏行所司会鞫。信中廉得其情,力诋为诬,获全者甚众。盗杀一家三人,狱久不决。信中祷于神,得真盗,远近称之。升,盐城人。

  贝秉彝,名恒,以字行,上虞人。永乐二年进士。授邵阳知县,以忧去,补东阿。善决狱,能以礼义导民。岁大侵,上平籴备荒议。帝从之,班下郡县如东阿式。邑西南有巨浸,积潦为田害。秉彝相视高下,凿渠,引入大清河,涸之,得沃壤数百顷,民食其利。尤善综画,凡废铁、败皮、朽索、故纸悉藏之。暇令工匠煮胶、铸杵、捣纸、绞索贮于库。会成祖北巡,敕有司建席殿。秉彝出所贮济用,工遂速竣。帝将召之,东阿耆老百余人诣阙自言,愿留贝令,帝许之。九载考满入都,诏进一阶,仍还东阿。尝坐累,罚役京师。民竞代其役,三罚三代,乃复官。秉彝为吏明察而仁恕。素善饮,已仕,遂已之。宣德元年卒官。  时龙溪知县南昌刘孟雍、邹县知县龙溪硃瑶、建安知县昆山张准、婺源知县建安吴春、歙县知县江西乐平石启宗,皆有惠利,民率怀思不忘云。

  万观,字经训,南昌人。弱冠成永乐十九年进士。帝少之,令归肄学。寻召为御史,改严州知府。府东境七里泷,有渔舟数百艇,时剽行旅。观编十舟为一甲,令画地巡警。不匝月,盗屏迹。乃励学校,劝农桑,奏减织造,以银代丝税,民皆便之。九年考绩,治行为海内第一。既以忧去,将除服,严州民豫上章愿复得观为守,金、衢民亦上章乞之。朝廷异焉,补平阳府,政绩益茂。有芝生尧祠栋上,士民皆言使君德化所致。观曰:“太守知奉职而已,芝,非吾事也。”考满,擢山东布政使,卒于官。

  叶宗人,字宗行,松江华亭人。永乐中,尚书夏原吉治水东南。宗人以诸生上疏,请浚范家港引浦水入海,禁濒海民毋作坝以遏其流。帝令赴原吉所自效。工竣,原吉荐之,授钱塘知县。县为浙江省会,徭重,豪有力往往构黠吏得财役贫民。宗人令民自占甲乙,书于册,以次签役,役乃均。尝视事,有蛇升阶,若有所诉。宗人曰:“尔有冤乎?吾为尔理。”蛇即出,遣隶尾之,入饼肆炉下。发之,得僵尸,盖肆主杀而瘗之也。又常行江中,有死人挂舟舵,推问,则里无赖子所沉者。遂俱伏法,邑民以为神。按察使周新,廉介吏也,尤重宗人。一日,伺宗人出,潜入其室,见厨中惟银鱼腊一裹。新叹息,携少许去。明日召宗人共食,饮至醉,用仪仗导之归。时呼为“钱塘一叶清”。十五年督工匠往营北京,卒于涂,新哭之累日。

  王源,字启泽,龙岩人。永乐二年擢进士,授庶吉士。改深泽知县。修学舍,筑长堤,劝民及时嫁娶,革其争财之俗。数上书论事,被诏征入都,又论时政得失,忤旨下吏。会赦复官,奏免逋负。岁饥,辄发粟振救,坐是被逮。民争先输纳,得赎还。召为春坊司直郎,侍诸王讲读。迁卫府纪善,移松江同知,奏捐积逋数十万石。以母老乞归养,服阕,除刑部郎中。

  英宗践阼,择廷臣十一人为知府,赐宴及敕,乘传行。源得潮州府。城东有广济桥,岁久半圮坏,源敛民万金重筑之。以其余建亭,设先圣、四配、十哲像。刻《蓝田吕氏乡约》,择民为约正、约副、约士,讲肄其中,而时偕僚寀董率焉。西湖山上有大石为怪,源命凿之,果获石骷髅,怪遂息。乃琢为碑,大书“潮州知府王源除怪石”。会杖一民死,民子诉诸朝,并以筑桥建亭为源罪。逮至京,罪当赎徒。潮人相率叩阍,乃复其官。久之,乞休。潮人奏留不获,祠祀之。

  翟溥福,字本德,东莞人。永乐二年进士。除青阳知县。九华虎为患,溥福檄山神,虎即殄。久之,移新淦,迁刑部主事,进员外郎,为尚书魏源所器。正统元年七月诏举廷臣堪为郡守者,源以溥福应,乃擢南康知府。

  先是岁歉,民擅发富家粟,及收取漂流官木者,前守悉坐以盗,当死者百余人。溥福阅实,杖而遣之。地滨鄱阳湖,舟遇风涛无所泊,为筑石堤百余丈,往来者便之。庐山白鹿书院废,溥福倡众兴复,延师训其子弟,朔望躬诣讲授。考绩赴部,以年老乞归。侍郎赵新尝抚江西,大声曰:“翟君此邦第一贤守也,胡可听其去。”恳请累日,乃许之。辞郡之日,父老争赆金帛,悉不受。众挽舟涕泣,因建词湖堤祀之,又配享白鹿书院之三贤祠。三贤者,唐李渤,宋周敦颐、硃熹也。

  李信圭,字君信,泰和人。洪熙时举贤良,授清河知县。县瘠而冲,官艘日相衔,役夫动以千计。前令请得沐阳五百人为助,然去家远,艰于衣食。信圭请免其助役,代输清河浮征三之二,两邑便之。俗好发?冢纵火,信圭设教戒十三条,令里民书于牌,月朔望儆戒之。且令书其民勤惰善恶以闻,俗为之变。宣德三年上疏言:“本邑地广人稀,地当冲要,使节络绎,日发民挽舟。丁壮既尽,役及老稚,妨废农桑。前年兵部有令,公事亟者舟予五人,缓者则否。今此令不行,役夫无限,有一舟至四五十人者。凶威所加,谁敢诘问。或遇快风,步追不及,则官舫人役没其所赍衣粮,俾受寒馁。乞申明前令,哀此惮人。”从之。八年春,又言:“自江、淮达京师,沿河郡县悉令军民挽舟,若无卫军则民夫尽出有司,州县岁发二三千人,昼夜以俟。而上官又不分别杂泛差役,一体派及。致土田荒芜,民无蓄积。稍遇歉岁,辄老稚相携,缘道乞食,实可悯伤。请自仪真抵通州,尽免其杂徭,俾得尽力农田,兼供夫役。”帝亦从之。自是,他郡亦蒙其泽。  正统元年,用侍郎章敞荐,擢知蕲州。清河民诣阙乞留,命以知州理县事。民有湖田数百顷,为淮安卫卒所夺,民代输租者六十年。信圭奏之,诏还民。饥民攘食人一牛,御史论死八人。信圭奏之,免六人。天久雨,淮水大溢,没庐舍畜产甚众。信圭奏请振贷,并停岁辨物件及军匠厨役、浚河人夫,报可。南北往来道死不葬者,信圭为三大?冢瘗之。十一年冬,尚书金濂荐擢处州知府,其在清河已二十二年矣。处州方苦旱,信圭至辄雨。未几,卒于官。清河民为立祠祀之。  自明兴至洪、宣、正统间,民淳俗富,吏易为治。而其时长吏亦多励长者行,以循良见称。其秩满奏留者,不可胜纪,略举数人列于篇。

  孙浩,永乐中知邵阳,遭丧去官。洪熙元年,陕西按察使颂浩前政,请令补威宁。宣宗嘉叹,即命起复。久之,超擢辰州知府。

  薛慎知长清,以亲丧去。洪熙元年,长清民知慎服阕,相率诣京师乞再任。吏部尚书蹇义以闻,言长清别除知县已久,即如民言,又当更易。帝曰:“国家置守令,但欲其得民心,苟民心不得,虽屡易何害。”遂还之。

  吴原知吴桥,洪熙中,九载考绩赴部。县民诣阙乞留,帝从之。

  陈哲知博野,以旧官还职,解去。宣德元年,部民恳诉于巡按御史,乞还哲。御史以闻,报可。  畅宣知泰安,以母忧去。民颂于副使邝埜,以闻,仁宗命服阕还任。宣德改元,宣服阕,吏部以请。帝曰:“民欲之,监司言之,固当从,况有先帝之命乎。”遂如其请。  刘伯吉知砀山,以亲丧去。服除,砀山民守阙下,求再任。吏部言新令已在砀山二年矣。帝曰:“新者胜旧,则民不复思。今久而又思,其贤于新者可知矣。”遂易之。

  孔公朝,永乐时知宁阳,坐与同僚饮酒忿争,并遣戍。部民屡叩阍乞还,皆不许。宣德二年诏求贤,有以公朝荐者,宁阳人闻之,又相率叩阍乞公朝。帝顾尚书蹇义曰:“公朝去宁阳已二十余载,民奏乞不已,此非良吏耶?可即与之。”

  郭完知会宁,为奸人所讦被逮。里老伏阙讼冤乞还,帝亦许之。

  徐士宗知贵溪,宣德六年三考俱最。民诣阙乞留,诏增二秩还任。

  郭南知常熟,正统十二年以老致仕。父老乞还任,英宗许之。  张璟知平山,秩满,士民乞留,英宗命进秩复任。景泰初,母忧去。复从士民请,夺情视事。

  徐荣知藁城,亲丧去官。服阕,部民乞罢新令而还荣,英宗如其请。景泰初,秩满。复徇民请,留之。

  何澄知安福,被劾。民诣阙乞留,英宗命还任。乃筑寅陂,浚渠道,复密湖之旧,大兴水利。秩满当迁,侍讲刘球为民代请,帝复留之。

  田玉知桐乡,丁艰去。英宗以部民及巡抚周忱请,还其任。

  其他若内丘马旭、桐庐杨信、北流李禧、洋县王黼、保安张庸、获鹿吴韫、扶风宋端,皆当宣宗之世,以九载奏最。为民乞留,即加秩留任者也。时帝方重循良,而吏部尚书蹇义尤慎择守令,考察明恕。沿及英宗,吏治淳厚,部民奏留率报可。然其间亦有作奸者。永宁税课大使刘迪刲羊置酒,邀耆老请留。宣宗怒,下之吏。汉中同知王聚亦张宴求属吏保奏为知府。事闻,宣宗并属吏罪之。自后,部民奏留,率下所司核实云。

  张宗琏,字重器,吉水人。永乐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刑部主事,录囚广东。仁宗即位,擢左中允。会诏朝臣举所知,礼部郎中况钟以宗琏名上。帝问少傅杨士奇曰:“人皆举外吏,钟举京官,何也?”对曰:“宗琏贤,臣与侍读学士王直将举之,不意为钟所先耳。”帝喜,曰:“钟能知宗琏,亦贤矣。”由是知钟,而擢宗琏南京大理丞。宣德元年,诏遣吏部侍郎黄宗载等十五人出厘各省军籍,宗琏往福建。明年坐奏事忤旨,谪常州同知。朝遣御史李立理江南军籍,檄宗琏自随。立受黠军词,多逮平民实伍,宗琏数争之。立怒,宗琏辄卧地乞杖,曰“请代百姓死”,免株累甚众。初,宗琏使广东,务廉恕。至是见立暴横,心积不平,疽废背卒。常州民白衣送丧者千余人,为建祠君山。宗琏莅郡,不携妻子,病亟召医,室无灯烛。童子从外索取油一盂入,宗琏立却之,其清峻如此。

  李骥,字尚德,郯城人。举洪武二十六年乡试。入国学,居三年,授户科给事中。时关市讥商旅,发及囊箧,骥奏止之。寻坐事免。建文时,荐起新乡知县,招流亡,给以农具,复业者数千人。内艰去官,民相率奏留者数四,不许。永乐初,服阕,改知东安。事有病民,辄奏于朝,罢免之。有嫠妇子啮死,诉于骥。骥祷城隍神,深自咎责。明旦,狼死于其所。侍郎李昶等交荐,擢刑部郎中。奏陈十余事,多见采纳。坐累,谪役保安。

  洪熙时,有诏求贤,荐为御史。陈经国利民十事,仁宗嘉纳。宣德五年巡视仓场,军高祥盗仓粟,骥执而鞫之。祥父妾言,祥与张贵等同盗,骥受贵等贿故独罪祥。刑部侍郎施礼遂论骥死。骥上章自辨,帝曰:“御史即擒盗,安肯纳贿!”命偕都察院再讯,骥果枉。帝乃切责礼,而复骥官。其年十一月,择廷臣二十五人为郡守,奉敕以行。骥授河南知府,肇庆则给事中王莹〗,琼州则户部郎中徐鉴,汀州则礼部员外郎许敬轩,宁波则刑部主事郑珞,抚州则大理寺正王升,后皆以政绩著。

  河南境多盗,骥为设火甲,一户被盗,一甲偿之。犯者,大署其门曰盗贼之家。又为《劝教文》,振木鐸以徇之。自是人咸改行,道不拾遗。郡有伊王府,王数请嘱,不从。中官及校卒虐民,又为骥所抑,恨甚。及冬至,令骥以四更往陪位行礼。及骥如期往,诬骥后期,执而桎梏之,次日乃释。骥奏闻,帝怒,贻书让王,府中承奉、长史、典仪悉逮置于理。  骥持身端恪,晏居虽几席必正。莅郡六年卒,年七十。士民赴吊,咸哭失声。

  王莹,鄞人,起家举人。居肇庆九年,进秩二等,后徙知西安。

  徐鉴,宜兴人。在琼四年卒,郡人祀之九贤祠。  许敬轩,天台人。起家国子生。守汀特纠参政陈羽贪暴,宣宗为逮治羽。卒官,士民争赙之。  郑珞,闽县人。起家进士。守宁波,以艰去。会海寇入犯,民数千诣阙乞留,诏夺情复任。尝劾中使吕可烈无状,帝为诛可烈。久之,擢浙江参政。

  王升,龙溪人。起家进士。在郡九载,以部民乞留,增秩还任。以疾归。

  李湘,字永怀,泰和人。永乐中,由国子生理刑都察院。以才擢东平知州,常禄外一无所取,训诫吏民若家人然。城东有大村坝,源出岱岳,雨潦辄为民患,奏发丁夫堤之。州及所辖五邑,地多荒芜,力督民垦辟,公私皆实。会旧官还任,将解去。民群乞于朝,帝从其请。成祖晚年数北征,令山东长吏督民转饷,道远多死亡,惟东平人无失所。奸人诬湘苛敛民财,讦于布政司。县民千三百人走诉巡按御史暨布、按二司,力白其冤。耆老七十人复奔伏阙下,发奸人诬陷状。及布政司系湘入都,又有耆老九十人随湘讼冤。通政司以闻,下刑曹阅实,乃复湘官,而抵奸人于法。莅州十余年,至正统初,诏大臣举郡守,尚书胡莅以湘应,遂擢怀庆知府。东平民扶携老幼,泣送数十里。怀庆有军卫,素挟势厉民。湘随时裁制,皆不敢犯。居三年卒。

  赵豫,字定素,安肃人。燕王起兵下保定,豫以诸生督赋守城。永乐五年授泌阳主簿,未上,擢兵部主事,进员外郎。内艰起复。洪熙时进郎中。宣德五年五月简廷臣九人为知府,豫得松江,奉敕往。时卫军恣横,豫执其尤者,杖而配之边,众遂贴然。一意拊循,与民休息。择良家子谨厚者为吏,训以礼法。均徭节费,减吏员十之五。巡抚周忱有所建置,必与豫议。及清军御史李立至,专务益军,勾及姻戚同姓。稍辨,则酷刑榜掠。人情大扰,诉枉者至一千一百余人。盐司勾灶丁,亦累及他户,大为民害。豫皆上章极论之,咸获苏息。有诏灭苏、松官田重租,豫所辖华亭、上海二县,减去十之二三。

  正统中,九载考绩。民五千余人列状乞留,巡按御史以闻,命增二秩还任。及十年春,大计群吏,始举卓异之典。豫与宁国知府袁旭皆预焉,赐宴及袭衣遣还。在职十五年,清静如一日。去郡,老稚攀辕,留一履以识遗爱,后配享周忱祠。

  方豫始至,患民俗多讼。讼者至,辄好言谕之曰:“明日来。”众皆笑之,有“松江太守明日来”之谣。及讼者逾宿忿渐平,或被劝阻,多止不讼。  始与豫同守郡者,苏州况钟、常州莫愚、吉水陈本深、温州何文渊、杭州马仪、西安罗以礼、建昌陈鼎,并皦皦著名绩,豫尤以恺悌称。  是时,列郡长吏以惠政著闻者:

  湖州知府祥符赵登,秩满当迁。民诣阙乞留,增秩再任,自宣德至正统,先后在官十七年。登同里岳璿继之,亦有善政,民称为赵、岳。淮安知府南昌彭远被诬当罢,民拥中官舟,乞为奏请,宣帝命复留之。正统六年超擢广东布政司。荆州知府大庾刘永遭父丧,军民万八千余人乞留,英宗命夺情视事。巩昌知府鄞县戴浩擅发边储三百七十石振饥,被劾请罪,景帝原之。徽州知府孙遇秩满当迁,民诣阙乞留,英宗令进秩视事。先后在官十八年,迁至河南布政使。惟袁旭在宁国为督学御史程富所诬劾,逮死狱中。而宁国人惜之,立祠祀焉。

  曾泉,泰和人。永乐十八年进士。选庶吉士,改御史。宣德初,都御史邵?甄别属僚,泉谪汜水典史,卒。

  正统四年,河南参政孙原贞上言:“泉操行廉洁,服官勤敏,不以降黜故有偷惰心。躬督民辟荒土,收谷麦,伐材木,备营缮,通商贾,完逋责,官有储积,民无科扰。造舟楫,置棺椁,胆民器用。百姓婚丧不给者,咸资于泉。死之日,老幼巷哭。臣行部汜水,泉没已三年矣,民怀其惠,言辄流涕,虽古循吏,何以加兹。若使海内得泉等数十人分治郡邑,可使朝廷恩泽滂流,物咸得所。虽在异代,犹宜下诏褒美。而奖录未及,官阶未复,使泉终蒙贬谪之名,不获显于当世,良可矜恤。请追复泉爵,褒既往以风方来。”帝从之。

  范衷,字恭肃,丰城人。永乐十九年进士。除寿昌知县。辟荒田二千六百亩,兴水利三百四十有六区。正统五年三考报最,当迁。邑人颂德乞留,御史以闻,朝廷许之。寻以外艰去,服阕,起知汝州。吏部尚书王直察举天下廉吏数人,衷为第一。性至孝,庐父墓,瓜生连枝,有白兔三,驯扰暮侧。乡人莫不高其行。

  周济,字大亨,洛阳人。永乐中,以举人入太学,历事都察院。都御史刘观荐为御史,固辞。宣德时,授江西都司断事。艰归,补湖广。正统初,擢御史。大同镇守中官以骄横闻,敕济往廉之。济变服负薪入其宅,尽得不法状,还报,帝大嘉之。已,巡按四川。威州土官董敏、王允相仇杀,诏济督官兵进讨。济曰:“朝廷绥安远人,宜先抚而后征。”驰檄谕之,遂解。十一年出为安庆知府,岁比不登,民间鬻子女充衣食,方舟而去者相接。济借漕粮以振,而禁鬻子女者。且上疏请免租,诏许之,全活甚众。又为定婚丧制,禁侈费,愆嫁葬期者有罚,风俗一变。

  饥民聚掠富家粟,富家以盗劫告。济下令曰:“民饥故如此,然得谷当报太守数,太守当代尔偿。”掠者遂解散。济卒官,民皆罢市巷哭云。

  范希正,字以贞,吴县人。宣德三年举贤良方正,授曹县知县。有奸吏受赇,希正按其罪,械送京师。吏反诬希正他事,坐逮。曹民八百余人诣京白通政司,言希正廉能,横为奸吏诬枉。侍郎许廓以公事过曹,曹父老二百余人遮道稽颡,泣言朝廷夺我贤令。事并闻,帝乃释希正使还县。正统十年,山东饥。惟曹以希正先积粟,得无患。大理寺丞张骥振山东,闻之。因请升曹县为州,而以希正为知州,从之。时州民负官马不能偿,多逃窜。希正节公费代偿九十余匹,逃者皆复业。吉水人诬曹富民杀其兄,连坐甚众。希正密移吉水,按其人姓名皆妄,事得白。治曹二十三年,历知州,再考乃致仕。

  当是时,潞州知州咸宁燕云、徐州知州杨秘、全州知州钱塘周健、霸州知州张需、定州知州王约,皆大著声绩。秘、健进秩视事,约赐诏旌异。需忤太监王振戍边,人尤惜之。而得民最久者,无若希正与宁州知州刘纲。纲,字之纪,禹州人。建文二年进士。由府谷知县迁是职。莅州三十四年,仁宗尝赐酒馔,人以为荣。正统中,请老去,民送之,涕泣载道。及卒,宁民祀之狄仁杰祠中。其孙,即大学士宇也。

  段坚,字可大,兰州人。早岁受书,即有志圣贤。举于乡,入国子监。景泰元年,上书请悉征还四方监军,罢天下佛老宫。疏奏,不行。五年成进士,授福山知县。刊布小学,俾士民讲诵。俗素陋,至是一变,村落皆有纟玄诵声。成化初,赐敕旌异,超擢莱州知府。期年,化大行。以忧去,服除,改知南阳。召州县学官,具告以古人为学之指,使转相劝诱。创志学书院,聚秀民讲说《五经》要义,及濂、洛诸儒遗书。建节义祠,祀古今烈女。讼狱徭赋,务底于平。居数年,大治,引疾去。士民号泣送者,逾境不绝。及闻其卒,立祠,春秋祀之。

  坚之学,私淑河东薛瑄,务致知而践其实,不以谀闻取誉,故能以儒术饰吏治。

  子炅,进士,翰林检讨。谄附焦芳,刘瑾败,落职,隤其家声焉。  陈钢,字坚远,应天人。举成化元年乡试,授黔阳知县。楚俗,居丧好击彭歌舞。钢教以歌古哀词,民俗渐变。县城当沅、湘合流,数决,坏庐舍。钢募人采石甃堤千余丈,水不为害。南山崖官道数里,径窄甚,行者多堕崖死。钢积薪烧山,沃以醯,拓径丈许,行者便之。钢病,民争吁神,愿减已算益钢寿。迁长沙通判,监修吉王府第。工成,王赐之金帛,不受。请王故殿材修岳麓书院,王许之。弘治元年丁母忧归。卒,黔阳、长沙并祠祀之。子沂,官侍讲,见《文苑传》。

  丁积,字彦诚,宁都人。成化十四年进士。授新会知县,至即师事邑人陈献章。为政以风化为本,而主于爱民。中贵梁芳,邑人也,其弟长横于乡,责民逋过倍,复诉于积。积追券焚之,且收捕系狱,由是权豪屏迹。申洪武礼制,参以《硃子家礼》,择耆老诲导百姓。良家子堕业,聚庑下,使日诵小学书,亲为解说,风俗大变。民出钱输官供役,名均平钱。其后吏贪,复令甲首出钱供用,曰当月钱,贫者至鬻子女。积一切杜绝。俗信巫鬼,为痛毁淫祠。既而岁大旱,筑坛圭峰顶。昕夕伏坛下者八日,雨大澍。而积遂得疾以卒,士民聚哭于途。有一妪夜哭极哀,或问之,曰:“来岁当甲首,丁公死,吾无以聊生矣。”  田鐸,字振之,阳城人。成化十四年进士。授户部主事,迁员外郎、郎中。弘治二年奉诏振四川,坐误遗敕中语,谪蓬州知州。州东南有江洲八十二顷,为豪右所据,鐸悉以还民。建大小二十四桥,又凿三溪山以便行者。御史行部至蓬,寂无讼者,讶之。已,乃知州无冤民也,太息而去。荐于朝,擢广东佥事。迁四川参议,不赴,以老疾告归。正德时,刘瑾矫诏,言鐸理广东盐法,簿牒未明,逮赴广。未就道而瑾诛,或劝鐸毋行,鐸不听,行次九江卒,年八十二矣。  唐侃,字廷直,丹徒人。正德八年举于乡,授永丰知县。之官不携妻子,独与一二童仆饭蔬豆羹以居。久之,吏民信服。永丰俗刁讼,尚鬼,尤好俳优,侃禁止之。进武定知州。会清军籍,应发遣者至万二千人。侃曰:“武定户口三万,是空半州也”。力争之。又有议徙州境徒骇河者,侃复言不宜朘民财填沟壑。事并得寝。章圣皇太后葬承天,诸内奄迫胁所过州县吏,索金钱,宣言供张不办者死,州县吏多逃。侃置空棺旁舍中,奄迫之急,则经至棺所,指而造之曰:“吾办一死,金钱不可得也。”诸奄皆愕眙去。稍迁刑部主事,卒。

  初,侃少时从丁玑学。邻女夜奔之,拒勿纳。其父坐系,侃请代不得,藉草寝地。逾岁,父获宥,乃止。其操行贞洁,盖性成也。

  汤绍恩,安岳人。父佐,弘治初进士,仕至参政。绍恩以嘉靖五年擢第。十四年由户部郎中迁德安知府,寻移绍兴。为人宽厚长者,性俭素,内服疏布,外以父所遗故袍袭之。始至,新学宫,广设社学。岁大旱,徒步祷烈日中,雨即降。缓刑罚,恤贫弱,旌节孝,民情大和。山阴、会稽、萧山三邑之水,汇三江口入海,潮汐日至,拥沙积如丘陵。遇霪潦则水阻,沙不能骤泄,良田尽成巨浸,当事者不得已决塘以泻之。塘决则忧旱,岁苦修筑。绍恩遍行水道,至三江口,见两山对峙,喜曰:“此下必有石根,余其于此建闸乎?”募善水者探之,果有石脉横互两山间,遂兴工。先投以铁石,继以笼盛甃屑沉之。工未半,潮冲荡不能就,怨讟烦兴。绍恩不为动,祷于海神,潮不至者累日,工遂竣。修五十余寻,为闸二十有八,以应列宿。于内为备闸三,曰经溇,曰撞塘,曰平水,以防大闸之溃。闸外筑石堤四百余丈扼潮,始不为闸患。刻水则石间,俾后人相水势以时启闭。自是,三邑方数百里间无水患矣。士民德之,,立庙闸左,岁时奉祀不绝。屡迁山东右布政使,致仕归,年九十七而卒。

  初,绍恩之生也,有峨嵋僧过其门,曰:“他日地有称绍者,将承是儿恩乎?”因名绍恩,字汝承,其后果验。

  徐九思,贵溪人。嘉靖中,授句容知县。始视事,恂恂若不能。俄有吏袖空牒窃印者,九思摘其奸,论如法。郡吏为叩头请,不许,于是人人惴恐。为治于单赤务加恩,而御豪猾特严。讼者,抶不过十。诸所催科,预为之期,逾期,令里老逮之而已,隶莫敢至乡落。县东西通衢七十里,尘土积三尺,雨雪,泥没股。九思节公费,甃以石,行旅便之。朝廷数遣中贵醮神三茅山,县民苦供应。九思搜故牒,有盐引金久贮于府者,请以给尝,民无所扰。岁侵,谷涌贵。巡抚发仓谷数百石,使平价粜而偿直于官。九思曰:“彼籴者,皆豪也。贫民虽平价不能籴。”乃以时价粜其半,还直于官,而以余谷煮粥食饿者。谷多,则使称力分负以去,其山谷远者,则就旁富人谷,而官为偿之,全活甚众。尝曰:“即天子布大惠,安能人人蠲租赐复,第在吾曹酌缓急而已。”久之,与应天府尹不合,为巡抚所劾,吏部尚书熊浃知其贤,特留之。

  积九载,迁工部主事,历郎中,治张秋河道。漕河与盐河近而不相接,漕水溢则泛滥为田患。九思议筑减水桥于沙湾,俾二水相通,漕水溢,则有所泄以入海,而不侵田,少则有所限而不至于涸。工成,遂为永利。时工部尚书赵文华视师东南,道河上。九思不出迎,遣一吏赍牒往谒,文华嫚骂而去。会迁高州知府。文华归,修旧怨,与吏部尚书吴鹏合谋构之,遂坐九思老,致仕。句容民为建祠茅山。九思家居二十二年,年八十五,抱疾,抗手曰“茅山迎我”,遂卒。子贞明,自有传。

  庞嵩,字振卿,南海人。嘉靖十三年举于乡。讲业罗浮山,从游者云集。二十三年历应天通判,进治中,先后凡八年。府缺尹,屡摄其事。始至,值岁饥,上官命督振。公粟竭,贷之巨室富家,全活者六万七千余人。乃蠲积逋,缓征徭,勤劳徠,复业者又十万余人。留都民苦役重,力为调剂,凡优免户及寄居客户、诡称官户、寄庄户、女户、神帛堂匠户,俾悉出以供役,民困大苏。江宁县葛仙、永丰二乡,频遭水患,居民止存七户。嵩为治堤筑防,得田三千六百亩,立惠民庄四,召贫民佃之,流移尽复。屡剖冤狱,戚畹王涌、举人赵君宠占良人妻,杀人,嵩置之法。

  早游王守仁门,淹通《五经》。集诸生新泉书院,相与讲习。岁时单骑行县,以壶浆自随。京府佐贰鲜有举其职者,至嵩以善政特闻。府官在六年京察例,而复与外察。嵩谓非体,疏请止之,遂为永制。迁南京刑部员外郎,进郎中。撰《原刑》、《司刑》、《祥刑》、《明刑》四篇,曰《刑曹志》,时议称之。迁云南曲靖知府,亦有政声。中察典,以老罢,而年仅五十。复从湛若水游,久之卒。应天、曲靖皆祠之名宦,葛仙乡专祠祀之。

  张淳,字希古,桐城人。隆庆二年进士,授永康知县。吏民素多奸黠,连告罢七令。淳至,日夜阅案牍。讼者数千人,剖决如流,吏民大骇,服,讼浸减。凡赴控者,淳即示审期,两造如期至,片晷分析无留滞。乡民裹饭一包即可毕讼,因呼为“张一包”,谓其敏断如包拯也。巨盗卢十八剽库金,十余年不获,御史以属淳。淳刻期三月必得盗,而请御史月下数十檄。及檄累下,淳阳笑曰:“盗遁久矣,安从捕。”寝不行。吏某妇与十八通,吏颇为耳目,闻淳言以告十八,十八意自安。淳乃令他役诈告吏负金,系吏狱。密召吏责以通盗死罪,复教之请以妇代系,而己出营赀以偿。十八闻,亟往视妇,因醉而擒之。及报御史,仅两月耳。

  民有睚眦嫌,辄以人命讼。淳验无实即坐之,自是无诬讼者。永人贫,生女多不举。淳劝诫备至,贫无力者捐俸量给,全活无数。岁旱,劫掠公行,下令劫夺者死。有夺五斗米者,淳佯取死囚杖杀之,而榜其罪曰“是劫米者”,众旨慑服。久之,以治行第一赴召去永,甫就车,顾其下曰:“某盗已来,去此数里,可为我缚来。”如言迹之,盗正濯足于河,系至,盗服辜。永人骇其事,谓有神告。淳曰:“此盗捕之急则遁,今闻吾去乃归耳。以理卜,何神之有。”

  擢礼部主事,历郎中,谢病去。起建宁知府,进浙江副使。时浙江有召募兵,抚按议散之,兵皆汹汹。淳曰:“是憍悍者,留则有用,汰则叵测。不若汰其老弱,而留其壮勇,则留者不思乱,汰者不能乱矣。”从之,事遂定。官终陕西布政。

  陈幼学,字志行,无锡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授确山知县。政务惠民,积粟万二千石以备荒,垦莱田八百余顷,给贫民牛五百余头,核黄河退地百三十余顷以赋民。里妇不能纺者,授纺车八百余辆。置屋千二百余间,分处贫民。建公廨八十间,以居六曹吏,俾食宿其中。节公费六百余两,代正赋之无征者。栽桑榆诸树三万八千余株,开河渠百九十八道。

  布政使刘浑成弟灿成助妾杀妻,治如律。行太仆卿陈耀文家人犯法,立捕治之。汝宁知府邱度虑幼学得祸,言于抚按,调繁中牟。秋成时,飞蝗蔽天。幼学捕蝗,得千三百余石,乃不为灾。县故土城,卑且圮。给饥民粟,俾修筑,工成,民不知役。县南荒地多茂草,根深难垦。令民投牒者,必入草十斤。未几,草尽,得沃田数百顷,悉以畀民。有大泽,积水,占膏腴地二十余里。幼学疏为河者五十七,为渠者百三十九,俱引入小清河,民大获利。大庄诸里多水,为筑堤十三道障之。给贫民牛种,贫妇纺具,倍于确山。越五年,政绩茂著。以不通权贵,当考察拾遗,掌道御史拟斥之,其子争曰:“儿自中州来,咸言中牟治行无双。今予殿,何也?”乃已。  稍迁刑部主事。中官采御园果者,怒杀园夫母,弃其尸河中。幼学具奏,逮置之法。嘉兴人袁黄妄批削《四书》、《书经集注》,名曰《删正》,刊行于时。幼学驳正其书,抗疏论列。疏虽留中,镂板尽毁。以员外郎恤刑畿辅,出矜疑三百余人。进郎中。

  迁湖州知府,甫至,即捕杀豪恶奴。有施敏者,士族子,杨升者,人奴也,横郡中。幼学执敏置诸狱。敏赂贵人嘱巡抚檄取亲鞫,幼学执不予,立杖杀之。敏狱辞连故尚书潘季驯子廷圭,幼学言之御史,疏劾之,下狱。他奸豪复论杀数十辈,独杨升畏祸敛迹,置之。已,念己去,升必复逞,遂捕置之死,一郡大治。霪雨连月,禾尽死。幼学大举荒政,活饥民三十四万有奇。御史将荐之,征其治行,推官阎世科列上三十六事,御史以闻。诏加按察副使,仍视郡事。久之,以副使督九江兵备。幼学年已七十,其母尚在,遂以终养归。母卒,不复出。天启三年起南京光禄少卿,改太常少卿,俱不赴。明年卒,年八十四矣。中矣、湖州并祠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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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文诏,大同人。勇毅有智略。从军辽左,历事熊廷弼、孙承宗,积功至游击。崇祯二年冬,从袁崇焕入卫京师。明年二月物”,人则“治万物”。另主张万物以不息为体,以日新为道。,总理马世龙畀所赐尚方剑,令率参将王承胤、张叔嘉、都司左良玉等伏玉田、枯树、洪桥,鏖战有功,迁参将。自大堑山转战逼遵化,又从世龙等克大安城及鲇鱼诸关。以与复四城功,加都督佥事。七月,陕西贼炽,擢延绥东路副总兵。

  贼渠王嘉胤入据河曲。四年四月,文诏克其城。嘉胤脱走,转掠至阳城南山。文诏追及之,其下斩以降,以功擢临洮总兵官。

  点灯子自陕入山西。文诏追之,及于稷山,谕降七百人。点灯子遁,寻被获,伏诛。

  李老柴、独行狼陷中部,巡抚练国事、延绥总兵王承恩围之。五月,庆阳贼郝临庵、刘道江援之。会文诏西旋,与榆林参政张福臻合剿,馘老柴及其党一条龙,余党奔摩云谷。副将张弘业、游击李明辅战死。文诏乃与游击左光先、崔宗廕、李国奇分剿绥德、宜君、清涧、米脂贼,战怀宁川、黑泉峪、封家沟、绵湖峪,皆大捷,扫地王授首。  红军友、李都司、杜三、杨老柴者,神一魁余党也,屯镇原,将犯平凉。国事檄甘肃总兵杨嘉谟、副将王性善扼之,贼走庆阳。文诏从鄜州间道与嘉谟、性善合。五年三月,大战西濠,斩千级,生擒杜三、杨老柴。余党纠他贼掠武安监,陷华亭,攻庄浪。文诏、嘉谟至,贼屯张麻村。官军掩击,贼走高山。游击曹变蛟、冯举、刘成功、平安等噪而上,贼溃走。变蛟者,文诏从子也。会性善及甘肃副将李鸿嗣、参将莫与京等至,共击斩五百二十余级。追败之咸宁关,又败之关上岭。追至陇安,嘉谟、变蛟夹击,复败之。贼余众数千欲走汉南,为游击赵光远所遏,乃由长宁驿走张家川。其逸出清水者,副将蒋一阳遇之败,都司李宫用被执。文诏乃纵反间,绐其党,杀红军友,遂蹙败之水落城。追至静宁州,贼奔据唐毛山,变蛟先登,殄其众。

  可天飞、郝临庵,刘道江为王承恩所败,退保铁角城。独行狼、李都司走与合,可天飞、刘道江遂围合水。文诏往救。贼匿精锐,以千骑逆战,诱抵南原,伏大起。城上人言曹将军已殁。文诏持矛左右突,匹马萦万众中。诸军望见,夹击,贼大败,僵尸蔽野,余走铜川桥。文诏率变蛟、举、嘉谟及参将方茂功等追及之,大战陷阵,贼复大败。寻与宁夏总兵贺虎臣、固原总兵杨麒破贼甘泉之虎兕凹。麒复追贼安口河、崇信窑、白茅山,皆大获。总督洪承畴斩可天飞、李都司于平凉,降其将白广恩,余贼分窜。文诏追击之陇州、平、凤间。十月三战三败之,遂蹙贼耀州锥子山,其党杀独行狼、郝临庵以降。承畴戮四百人,余散遣。关中巨寇略平。

  巡抚御史范复粹汇奏首功凡三万六千六百有奇,文诏功第一,嘉谟次之,承恩、麒又次之。文诏在陕西,大小数十战,功最多,承畴不为叙。巡按御史吴甡推奖甚至,复粹疏复上。兵部抑其功,卒不叙。

  当是时,贼见陕兵盛,多流入山西,其魁紫金梁、混世王、姬关锁、八大王、曹操、闯塌天、兴加哈利七大部,多者万人,少亦半之,蹂躏汾州、太原、平阳。御史张宸极言:“贼自秦中来。秦将曹文诏威名宿著,士民为之谣曰‘军中有一曹,西贼闻之心胆摇’。且尝立功晋中,而秦贼灭且尽。宜敕令入晋协剿。”于是命陕西、山西诸将并受文诏节制。  六年正月抵霍州,败贼汾河、盂系,追及于寿阳。巡抚许鼎臣遣谋士张宰先大军尝贼,贼惊溃。二月,文诏追击之,斩混世王于碧霞村。余党为猛如虎逐走,遇文诏兵方山,复败。五台、盂、定襄、寿阳贼尽平。鼎臣命文诏军平定,备太原东,张应昌军汾州,备太原西。文诏连败贼太谷、范村、榆社,太原贼几尽。

  帝以文诏功多,敕所过地多积糗粮以犒,并敕文诏速平贼。山西监视中官刘中允言文诏剿贼徐沟、盂、定襄,所司不给米,反以砲石伤士卒。帝即下御史按问。三月,贼从河内上太行,文诏大败之泽州。贼走潞安,文诏至阳城遇贼不击,自沁水潜师,还击之芹地、刘村寨,斩首千余。四月,贼屯润城,其他部陷平顺,杀知县徐明扬。文诏至,贼走,乃夜半袭润城,斩贼千五百。紫金梁、老回回自榆社走武乡,过天星走高泽山,文诏皆击败。他贼围涉县,闻文诏破贼黎城,解去。

  五月,帝遣中官孙茂霖为文诏内中军。贼犯沁水,文诏大败之,擒其魁大虎,又败之辽城毛岭山西。贼既屡败,乃避文诏锋,多流入河北。帝乃命文诏移师往讨。而贼已败邓?兵于林县,文诏率五营军夜袭破之。七月大败怀庆贼柴陵村,馘其魁滚地龙,又追斩老回回于济源。

  文诏在洪洞时,与里居御史刘令誉忤。及是,令誉按河南,而四川石硅土官马凤仪军败没于侯家庄,赖文诏驰退贼。甫解甲,与令誉,语复相失。文诏拂衣起,面叱之。令誉怒,遂以凤仪之败为文诏罪。部议文诏怙胜而骑,乃调之大同。

  七年七月,大清兵西征插汉,还师入大同境,攻拔得胜堡、参将李全自经,遂攻围怀仁县及井坪堡、应州。文诏偕总督张宗衡先驻怀仁固守。八月,围解,即移驻镇城,挑战败还。已而灵丘及他屯堡多失陷,大清兵亦旋。十一月论罪,文诏、宗衡及巡抚胡沾恩并充军边卫。令甫下,山西巡抚吴甡荐文诏知兵善战,请用之晋中。乃命为援剿总兵官,立功自赎。当是时,河南祸尤剧,帝已允兵部议,敕文诏驰剿河南贼。甡复抗疏力争,请令先平晋贼,后入豫,帝不许。而文诏以甡有恩,竟取道太原,为甡所留。

  会贼高加计已歼,而凤阳告陷,遂整兵南,以八年三月会总督洪承畴于信阳。承畴大喜,即令击贼随州,文诏追斩贼三百八十有奇。四月,承畴次汝州。以贼尽入关中,议还顾根本。分命诸将扼要害,檄文诏入关,文诏乃驰至灵宝谒承畴。承畴以贼在商、雒,闻官兵至,必先走汉中,而大军由潼关入,反在其后,乃令文诏由阌乡取山路至雒南、商州,直捣贼巢,复从山阳、镇安、洵阳驰入汉中,遏其奔轶。曰:“此行也,道路回远,将军甚劳苦,吾集关中兵以待将军。”拊其背而遣之,文诏跌马去。五月五日抵商州。贼去城三十里,营火满山。文诏夜半率从子参将变蛟、守备鼎蛟、都司白广恩等败贼深林中,追至金岭川。贼据险以千骑逆战,变蛟大呼陷阵,诸军并进,贼败走。变蛟勇冠三军,贼中闻大小曹将军名,皆怖慑。

  已而闯王、八大王诸贼犯凤翔,趋氵幵阳、陇州,文诏自汉中驰赴。贼尽向静宁、泰安、清水、秦州间,众且二十万。承畴以文诏所部合张全昌、张外嘉军止六千,众寡不敌,告急于朝,未得命。六月,官军遇贼乱马川。前锋中军刘弘烈被执,俄副将艾万年、柳国镇复战死。文诏闻之,瞋目大骂,亟诣承畴请行。承畴喜曰:“非将军不能灭此贼。顾吾兵已分,无可策应者。将军行,吾将由泾阳趋淳化为后劲。”文诏乃以三千人自宁州进,遇贼真宁之湫头镇。变蛟先登,斩首五百,追三十里,文诏率步兵继之。贼伏数万骑合围,矢蝟集。贼不知为文诏也,有小卒缚急,大呼曰:“将军救我!”贼中叛卒识之,惎贼曰:“此曹总兵也。”贼喜,围益急。文诏左右跳荡,手击杀数十人,转斗数里。力不支,拔刀自刎死。游击平安以下死者二十余人。承畴闻,拊膺大哭,帝亦痛悼,赠太子太保、左都督,赐祭葬,世廕指挥佥事,有司建祠,春秋致祭。文诏忠勇冠时,称明季良将第一。其死也,贼中为相庆。

  弟文耀,从兄征讨,数有功。河曲之战,斩获多。后击贼忻州,战死城下。诏予赠恤。从子变蛟,自有传。

  周遇吉,锦州卫人。少有勇力,好射生。后入行伍,战辄先登,积功至京营游击。京营将多勋戚中官子弟,见遇吉质鲁,意轻之。遇吉曰:“公等皆纨裤子,岂足当大敌。何不于无事时练胆勇,为异日用,而徒糜廪禄为!”同辈咸目笑之。

  崇祯九年,都城被兵。从尚书张凤翼数血战有功,连进二秩,为前锋营副将。明年冬,从孙应元等讨贼河南,战光山、固始,皆大捷。十一年班师,进秩受赉。明年秋,复出讨贼,破胡可受于淅川,降其全部。杨嗣昌出师襄阳,遇吉从中官刘元斌往会。会张献忠将至房县,嗣昌策其必窥渡郧滩,遣遇吉扼守槐树关,张一龙屯光化,贼遂不敢犯。十二月,献忠败于兴安,将走竹山、竹溪,遇吉复以嗣昌令至石花街、草店扼其要害,贼自是尽入蜀。遇吉乃从元斌驻荆门,专护献陵。明年与孙应元等大破罗汝才于丰邑坪。又明年与黄得功追破贼凤阳。已而旋师,败他贼李青山于寿张,追至东平,歼灭几尽,青山遂降。屡加太子少保、左都督。

  十五年冬,山西总兵官许定国有罪论死,以遇吉代之。至则汰老弱,缮甲仗,练勇敢,一军特精。明年十二月,李自成陷全陕,将犯山西。遇吉以沿河千余里,贼处处可渡,分兵扼其上流,以下流蒲坂属之巡抚蔡懋德,而请济师于朝。朝廷遣副将熊通以二千人来赴。十七年正月,遇吉令通防河。会平阳守将陈尚智已遣使迎贼,讽通还镇说降。遇吉叱之曰:“吾受国厚恩,宁从尔叛逆!且尔统兵二千,不能杀贼,反作说客邪!”立斩之,传首京师。至二月七日,太原陷,懋德死之。贼遂陷忻州,围代州。

  遇吉先在代遏其北犯,乃凭城固守,而潜出兵奋击。连数日,杀贼无算。会食尽援绝,退保宁武。贼亦踵至,大呼五日不降者屠其城。遇吉四面发大砲,杀贼万人,火药且尽,外围转急。或请甘言绐之,遇吉怒曰:“若辈何怯邪!今能胜,一军皆忠义。即不支,缚我予贼。”于是设伏城内,出弱卒诱贼入城,亟下闸杀数千人。贼用砲攻城,圮复完者再,伤其四骁将。自成惧,欲退。其将曰:“我众百倍于彼,但用十攻一,番进,蔑不胜矣。”自成从之。前队死,后复继。官军力尽,城遂陷。遇吉巷战,马蹶,徒步跳荡,手格杀数十人。身被矢如蝟,竟为贼执,大骂不屈。贼悬之高竿,丛射杀之,复脔其肉。城中士民感遇吉忠义,巷战杀贼,不可胜计。其舍中儿,先从遇吉出斗,死亡略尽。夫人刘氏素勇健,率妇女数十人据山巅公廨,登屋而射,每一矢毙一贼,贼不敢逼。纵火焚之,阖家尽死。

  自成集众计曰:“宁武虽破,吾将士死伤多。自此达京师,历大同、阳和、宣府、居庸,皆有重兵。倘尽如宁武,吾部下宁有孑遗哉!不如还秦休息,图后举。”刻期将遁,而大同总兵姜瓖降表至,自成大喜。方宴其使者,宣府总兵王承廕表亦至,自成益喜。遂决策长驱,历大同、宣府抵居庸。太监杜之秩、总兵唐通复开门延之,京师遂不守矣。贼每语人曰:“他镇复有一周总兵,吾安得至此。”福王时,赠太保,谥忠武,列祀旌忠祠。  黄得功,号虎山,开原卫人,其先自合肥徙。早孤,与母徐居。少负奇气,胆略过人。年十二,母酿酒熟,窃饮至尽。母责之,笑曰:“偿易耳。”时辽事急,得功持刀杂行伍中,出斩首二级,中赏率得白金五十两,归奉母,曰:“儿以偿酒也。”由是隶经略为亲军,累功至游击。

  崇祯九年,迁副总兵,分管京卫管。十一年以禁军从总督熊文灿击贼于舞阳,鏖光、固间,最。八月又从击贼马光玉于淅川之吴村、王家寨,大破之。诏加太子太师,署总兵衔。十三年从太监卢九德破贼于板石畈,贼革里眼等五营降。十四年以总兵与王宪分护凤阳、泗州陵,得功驻定远。张献忠攻桐城,挟营将廖应登至城下诱降。得功与刘良佐合兵击之于鲍家岭,贼败遁,追至潜山,擒斩贼将闯世王马武、三鹞子王兴国。三鹞子,献忠养子,最号骁勇者也。得功箭伤面,愈自奋,与贼转战十余日,所杀伤独多。明年移镇庐州。十七年封靖南伯。福王立江南,进封侯。旋命与刘良佐、刘泽清、高杰为四镇。

  初,督辅史可法虑杰跋扈难制,故置得功仪真,阴相牵制。适登莱总兵黄蜚将之任,蜚与得功同姓,称兄弟,移书请兵备非常。得功率骑三百由扬州往高邮迎之,杰副将胡茂桢驰报杰。杰素忌得功,又疑图己,乃伏精卒道中,邀击之。得功行至土桥,方作食,伏起,出不意,上马举铁鞭,飞矢雨集,马踣,腾他骑驰。有骁骑舞槊直前,得功大呼,反斗,挟其槊而抶之,人马皆糜。复杀数十人,跳入颓垣中,哮声如雷,追者不敢进,遂疾驰至大军,得免。方斗时,杰潜师捣仪真,得功兵颇伤,而所俱行三百骑皆殁。遂诉于朝,愿与杰决一死战。可法命监军万元吉和解之,不可。会得功有母丧,可法来吊,语之曰:“土桥之役,无智愚皆知杰不义。今将军以国故捐盛怒,而归曲于高,是将军收大名于天下也。”得功色稍和,终以所杀亡多为恨。可法令杰偿其马,复出千金为母赗。得功不得已,听之。明年,杰欲趋河南,规取中原。诏得功与刘良佐守邳、徐。杰死,得功还仪真。杰家并将士妻子尚留扬州,得功谋袭之。朝廷急遣卢九德谕止,得功遂移镇庐州。四月,左良玉东下,以请君侧为名,至九江,病死,军中立其子梦庚。命得功趋上江御之,驻师荻港。得功破梦庚于铜陵,解其围。命移家镇太平,一意办贼,论功加左柱国。

  时大清兵已渡江,知福王奔,分兵袭太平。得功方收兵屯芜湖,福王潜入其营。得功惊泣曰:“陛下死守京城,臣等犹可尽力,奈何听奸人言,仓卒到此!且臣方对敌,安能扈驾?”王曰:“非卿无可仗者。”得功泣曰:“愿效死。”得功战荻港时,伤臂几堕。衣葛衣,以帛络臂,佩刀坐小舟,督麾下八总兵结束前迎敌。而刘良佐已先归命,大呼岸上招降。得功怒叱曰:“汝乃降乎!”忽飞矢至,中其喉偏左。得功知不可为,掷刀拾所拔箭刺吭死。其妻闻之,亦自经。总兵翁之琪投江死,中军田雄遂挟福王降。

  得功粗猛不识文义。江南初立,王诏书指挥,多出群小。得功得诏纸或对使骂裂之。然忠义出天性,闻以国事相规诫者,辄屈己改不旋踵。北来太子之狱,得功抗疏争曰:“东宫未必假冒,先帝子即上子,未有了无证明,混然雷同者。臣恐在廷诸臣,谄徇者多,抗颜者少,即明白识认,亦不敢抗词取祸矣。”时太子真伪莫敢决,而得功忠愤不阿如此。得功每战,饮酒数斗,酒酣气益厉。喜持铁鞭战,鞭渍血沾手腕,以水濡之,久乃得脱,军中呼为黄闯子。始为偏裨,随大帅立功名,未尝一当大敌。及专镇封侯,不及一年余而南北转徙,主逃将溃,无所一用其力,束手就殪,与国俱亡而已。其军行纪律严,下无敢犯,所至人感其德。庐州、桐城、定远皆为立生祠。葬仪真方山母墓侧。

  赞曰:曹文诏等秉骁猛之资,所向摧败,皆所称万人敌也。大命既倾,良将颠蹶。三人者忠勇最著,死事亦最烈,故别著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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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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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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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六 曹文诏(弟文耀) 周遇吉 黄得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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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五

  马从聘(耿廕楼)张伯鲸宋玫(族叔应亨陈显际赵士骥等)范淑泰)高名衡(王汉)徐汧(杨廷枢)鹿善继(薛一鹗)  马从聘,字起莘,灵寿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授青州推官,擢御史。勋卫李宗城册封平秀吉逃归,从聘言其父言恭不当复督戎政,不从。出理两淮盐课,言近日泰山崩离,坼者里余,由开矿断地脉所致,当速罢,不报。奸人田应璧请掣卖没官余盐助大工,帝遣中官鲁保督之。从聘极陈欺罔状,不从。还朝,改按浙江,又按苏、松,请免增苏、松、常镇税课,亦不报。以久次擢太仆少卿,拜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失事夺俸。既而有捣巢功,未叙,引疾归。加兵部右侍郎。家居凡二十余年,终熹宗世不出。  崇祯十一年冬,大清破灵寿。从聘年八十有二矣,谓其三子曰:“吾得死所矣。”又曰:“吾大臣,义不可生,汝曹生无害也。”三子不从。从聘缢,三子皆缢。赠兵部尚书,谥介敏,官其一子。

  耿廕楼,从聘同邑人也,字旋极。天启中,任临淄知县。久旱,囚服暴烈日中,哭于坛,雨立澍。摄寿光,祷雨如临淄。崇祯中,入为兵部主事,调吏部,历员外郎,乞假归。城破,偕子参并死之。赠光禄少卿。

  张伯鲸,字绳海,江都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历知会稽、归安、鄞三县。天启中,大计,调补卢氏。  崇祯二年,稍迁户部主事,出督延、宁二镇军储。自黄甫川西抵宁夏千二百里,不产五谷,刍粟资内地。贺兰山沿黄河汉、唐二渠,东抵花马池,素沃野,亦荒芜甚。伯鲸疏陈其状,为通商惠工,转菽麦。又仿边商中盐意,立官市法以招之,军民称便。大盗起延绥,擢伯鲸兵备佥事,辖榆林中路。击破贺思贤,斩一座城、金翅鹏,败套寇于长乐堡。巡抚陈奇瑜上其功,诏进三阶,为右参政,仍视兵备事。

  七年春,奇瑜迁总督,遂擢伯鲸右佥都御史代之。督总兵王承恩等分道击破插汉部长及套寇于双山、鱼河二堡,斩首三百。明年,以拾遗论罢。寻论延绥功,诏起用,廕子锦衣千户。  十年秋,杨嗣昌议大举讨贼,遣户部一侍郎驻池州,专理兵食。帝命傅淑训。明年,淑训忧去,即家起伯鲸代之,如淑训官。又明年,熊文灿抚事败,嗣昌自出督师,移伯鲸襄阳。文灿之被逮也,言剿饷不至者六十余万,伯鲸坐贬秩。

  十五年,召为兵部左侍郎。明年,尚书冯元飙在告,伯鲸摄部事。召对万岁山,疾作,中官扶出,遂乞休。又明年,京城陷,微服遁还。福王立于南京,伯鲸家居不出。久之,扬州被围,与当事分城守。城破,自经死。  宋玫,字文玉,莱阳人。父继登,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历官陕西右参议。天启五年大计谪官。玫即以是年偕族叔应亨同举进士,玫授虞城知县,应亨得清丰。

  崇祯元年,玫兄琮亦举进士,知祥符,而玫以才调繁杞县,三人壤地相接,并有治声。应亨迁礼部主事,玫亦擢吏科给事中。尝疏论用人,谓:“陛下求治之心愈急,则浮薄喜事之人皆饰诡而钓奇;陛下破格之意愈殷,则巧言孔壬之徒皆乘机而斗捷。”众韪其言。时应亨已改吏部,累迁稽勋郎中,落职归。玫方除母丧,起故官,历刑科都给事中。请热审概行于天下。又言狱囚稽滞瘐死,与刑死几相半,宜有矜释。帝采纳之。迁太常少卿,历大理卿、工部右侍郎。玫父继登已久废,至是为浙江右参政。大学士周延儒客盛顺者,为浙江巡抚熊奋渭营内召,果擢南京户部侍郎,继登父子信之。

  十五年夏,廷推阁臣,顺为玫营推甚力。会诏令再推,玫与焉。帝已中流言,疑诸臣有私。比入对,玫冀得帝意,侃侃敷奏。帝发怒,叱退之,与吏部尚书李日宣等并下狱。日宣等遣戍,玫除名,顺乃惊窜。

  闰十一月,临清破,应亨与知县陈显际谋城守。应亨以城北庳薄,出千金建甕城,浃旬而毕。玫及邑人赵士骥亦出赀治守具。无何,大清兵薄城,城上火砲矢石并发,围乃解。明年二月复至,城遂破,玫、应亨、显际、士骥并死之。显际,真定人,士骥官中书舍人,并起家进士。玫、应亨有文名。  沈迅,亦莱阳人也。崇祯四年举进士,历知新城、蠡二县,与胶州张若骐同年友善。十一年行取入都。帝以吏部考选行私,亲策诸臣,迅、若骐并得刑部主事。两人大恚恨,结杨嗣昌,得改兵部。其年冬,畿辅被兵,迅请于广平、河间、定州、蠡县各设兵备一人。又请以天下僧人配尼姑,编入里甲,三丁抽一,可得兵数十万。他条奏甚多。章下兵部,嗣昌盛称迅言可用,乃命为兵科给事中。

  迅欲自结于帝,数言事,皆中旨。当是时,军兴方棘,廷臣言兵者即以为知兵,大者推督抚,小者兵备,一当事任,罪累立至。于是上下讳言兵,章奏无敢及者。迅极言其弊,乞敕廷臣五日内陈方略。帝即从其言。迅考选时为掌河南道御史王万象所抑,因事劾罢万象,势益张,与若骐尽把持山东事。会顺天府丞戴澳诬劾平远知县王凝命、嘉兴推官文德翼贪,迅上疏颂二人廉能,澳下吏削籍。迅累迁礼科都给事中。陈新甲主款,迅面斥其非,廷辨良久,又言:“杨嗣昌死有余戮,借久案以邀功,陈新甲负罪不遑,移边劳而录廕,非论功议罪法。”帝是其言。迅本由嗣昌进,随众诋毁,时论訾薄之。

  寻以保举高斗光为凤阳总督不当,谪国子博士,乞假归。及新甲诛,命追论兵科不纠发罪,吏部上迅名。帝曰:“迅御前驳议,朕犹识之,可复故官。”未赴而京师陷。迅家居,与弟迓设砦自卫。迓短小精悍,马上舞百斤铁椎。兄弟率里中壮士,捕剿土寇略尽。大清兵至,破砦,迅阖门死之。

  若骐劾黄道周以媚嗣昌。历职方郎中,新甲遣赴宁、锦督战,覆洪承畴等十余万军,独渡海逃还,论死系狱。李自成陷都城,出降。

  范淑泰,字通也,滋阳人。崇祯元年进士。授行人。五年冬,擢工科给事中。上疏陈刑狱繁多,乞敕刑官疏理,帝褒纳之。流贼犯河南,追论先任巡抚樊尚璟罪,劾总兵邓?淫掠状。时中官张彝宪言天下逋赋至一千七百余万,请遣科道官督征。帝大怒,责抚按回奏。淑泰言民贫盗起,逋赋难以督追,不从。给事中庄鰲献、章正宸建言下吏,抗疏救之。

  吏部张捷荐逆党吕纯如,淑泰极论其谬,并论大学士王应熊朋比行私,劾捷徇应熊意,用其私人王维章抚蜀。言:“维章官西宁,坐加征激变,落职闲住。捷朦胧启事,明肆奸欺。”帝责捷自陈。捷诋淑泰党同伐异,帝不问。时皇陵被毁,巡抚杨一鹏得罪。应熊以座主故,力庇之。淑泰发其停匿章奏状,帝亦不究。淑泰乃摭应熊纳贿数事上之,应熊损赀助陵工,淑泰又劾其召寇庇奸。帝责以挟私求胜,终不纳。

  十一年冬,上疏言:“今以措饷故,至搜括借助。即行之而得,再有兵事,能复行乎!治不规其可久,徒仓皇于补救之术,非所以为忠也。陛下方以清节风天下,而乃条叙百官金钱于多寡之间,是教之贪也。至借贷之说,尤不可行。京师根本重地,迩者物力困竭,富商大贾大半旋归。内不安,何以攘外!乞立寝其说。”又言:“强兵莫如行法。今之兵,索饷则强,赴敌则弱;杀良冒功则强,除暴救民则弱。请明示法令,诸将能用命杀贼者,立擢为大将,否则死无赦。毋以降级戴罪,徒为不切身之痛痒。”帝是其言。

  十五年迁吏科,典浙江乡试,事竣还家。十二月,大清兵围兗州,淑泰竭力固守。城破,死之。诏赠太仆少卿,官一子。

  高名衡,字仲平,沂州人。崇祯四年进士。除如皋知县,以才调兴化,征授御史。十二年出按河南。明年期满,留再巡一年。  十四年正月,李自成陷洛阳,乘胜遂围开封。巡抚李仙风时在河北,名衡集众守。周王恭枵发库金百万两,募死士杀贼,烝米屑麦,执爨以饷军,凡七昼夜。仙风驰还开封,副将陈永福背城而战,斩首二千。游击高谦夹击,斩首七百。贼解去。仙风既还,与名衡互讦奏。帝以陷福籓罪诏逮仙风,以襄阳兵备副使张克俭代。克俭已前死难,即擢名衡右佥都御史代之。以永福充总兵官都督佥事,镇守河南。

  当是时,贼连陷南阳、邓、汝十余州县,唐、徽二王遇害,名稀不能救。开封周邸图书文物之盛甲他籓,士大夫CV富,蓄积充牣。自成攻之不能克,然欲得而甘心焉。十二月杪,贼再围开封。永福射自成,中其左目,砲殪上天龙等。自成大怒,急攻之。开封故宋汴都,金帝南迁所重筑也,厚数丈,内坚致而疏外。贼用火药放迸,火发即外击,瓳飞鸣,贼骑皆糜烂,自成大惊。会杨文岳援兵亦至,乃解围去。西华、郾、襄、睢、陈、太康、商丘、宁陵、考城俱陷。

  十五年四月复至开封,围而不攻,欲坐困之。六月,帝诏释故尚书侯恂于狱,命督保定、山东、河北、湖北诸军务,并辖平贼等镇援剿官兵。拔知县苏京、王汉、王燮为御史。诏苏京监延、宁、甘、固军,趣孙传庭出关;王汉监平贼镇标楚、蜀军,同侯恂等急击;王燮监阳、怀东晋军,刻期渡河。总兵许定国以晋军次沁水,一夕溃去,宁武兵亦溃于怀庆,诏逮定国。七月,河上之兵溃。督师丁启睿、保督杨文岳合左良玉、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诸军,次于硃仙镇。良玉走还襄阳,诸军皆溃,启睿、文岳奔汝宁。诏山东总兵官刘泽清援开封。城中食尽,名衡、永福偕监司梁炳、苏壮、吴士讲,同知苏茂灼,通判彭士奇,推官黄澍等守益坚。泽清以兵来援,诸军并集河北硃家寨不敢进。泽清曰:“硃家寨去开封八里。我以兵五千南渡,依河而营,引水环之。以次结八营,直达大堤。筑甬道输河北之粟,以饷城中。贼兵已老,可一战走也。”诸军皆曰:“善。”乃以兵三千人先渡立营。贼攻之,战三昼夜,诸军无继者,甬道不就,泽清拔营归。日夜望传庭出关,不至。

  贼图开封者三,士马损伤多,积愤,誓必拔之。围半年,师老粮匮,欲决黄河灌之。以城中子女货宝,犹豫不决。闻秦师已东,恐诸镇兵夹击,欲变计。会有献计于巡按御史严云京者,请决河以灌贼。云京语名衡、澍,名衡、澍以为然。周王恭枵募民筑羊马墙,坚厚如高岸。贼营直傅大堤,河决贼可尽,城中无虞。我方凿硃家寨口,贼知,移营高阜,艨艟巨筏以待,而驱掠民夫数万反决马家口以灌城。九月癸未望,夜半,二口并决。天大雨连旬,黄流骤涨,声闻百里。丁夫荷锸者,随堤漂没十数万,贼亦沉万人。河入自北门,贯东南门以出,流入于涡水。名衡、永福乘小舟至城头,周王率其宫眷及宁乡诸郡王避水栖城楼,坐雨绝食者七日。王燮以舟迎王,王从城上泛舟出,名衡等皆出。茂灼、士奇久饿不能起,并溺死。贼浮舰入城,遗民俱尽,拔营而西。城初围时百万户,后饥疫死者十二三。汴梁佳丽甲中州,群盗心艳之,至是尽没于水。帝闻,痛悼。犹念诸臣拒守劳,命叙功。加名衡兵部右侍郎,名衡辞以疾。即擢王汉右佥都御史,代名衡巡抚河南。名衡归,未几,大清兵破沂州,名衡夫妇殉难。  王汉,字子房,掖县人。崇祯十年进士。除高平知县。调河内,擒巨寇天坛山刘二。又乘雪夜破妖僧智善。夜半渡河,破贼杨六郎。李自成围开封,汉然火金龙口柳林为疑兵,遣死士入贼中,声言:“诸镇兵来援,各数十万至矣。”贼闻则惊走。

  汉为人负气爱士。人有一长,嗟叹之不容口。僚属绅士陈民疾苦,或言己过,则瞿然下拜。用兵士卒同甘苦,人乐为之死。好用间,贼中虚实莫不知。攻天坛山贼,山陡绝,登者挽以布。汉持刀直上,人服其勇。时贼氛日炽,帝每临朝而叹汉前后破贼功,降旨优叙。  十五年春,以减俸行取入都,与苏京、王燮同召对,称旨。命三臣皆以试御史监军。汉监平贼镇标楚、蜀军,与督臣侯恂南援汴。

  时兵部奏援剿兵十万,十之四以属京、燮,属汉以其六。汉所监凡五万九千,然大半已溃散,兵部空名使之。汉乃请自立标营兵千人,骑二百,报可。乃简保营兵百余人,募邯郸、钜鹿壮士三百人,又取故治河内所练义兵及修武、济源素从征剿者五百人,及亲故子弟,合千人。八月朔夜半,袭贼范家滩,斩一红甲贼目。檄诸将合剿。自走襄阳,督左良玉兵救汴。至潼关,有诏汉巡按河南。时贼灌开封,汉闻,趣诸将自柳园夜半渡河,伏兵西岸。檄卜从善等夹攻之,斩首九十余级,遂入汴,大张旗鼓为疑兵。追贼至硃仙镇,连战皆捷。巡抚高名衡谢病,即擢汉右佥都御史代之。汉乃广间谍,收土豪,议屯田,谋所以图贼。

  无何,刘超反永城。超,永城人,跛而狡,为贵州总兵,坐罪免。上疏言兵计,陈新甲用为河南总兵。以私怨杀其乡官御史魏景琦一家三十余人,惧罪,遂据城反。汉上疏请讨,语泄,超得为备。明年正月,汉入永城,声言招抚,为贼所杀。参将陈治邦、游击连光耀父子皆战死。游击马魁负汉尸以出,面如生。诏赠兵部尚书,廕锦衣世百户,建祠致祭。既而超伏诛,传首九边。

  徐汧,字九一,长洲人。生未期而孤。稍长砥行,有时名,与同里杨廷枢相友善。廷枢,复社诸生所称维斗先生者也。天启五年,魏大中被逮过苏州,汧贷金资其行。周顺昌被逮,缇骑横索钱,汧与廷枢敛财经理之。当是时,汧、廷枢名闻天下。

  崇祯元年,汧成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三年,廷枢举应天乡试第一。中允黄道周以救钱龙锡贬官。倪元璐,道周同年生,请以己代谪,帝不允。汧上疏颂道周、元璐贤,且自请罢黜,帝诘责汧。汧曰:“推贤让能,荩臣所务;难进易退,儒者之风。间者陛下委任之意希注外廷,防察之权辄逮阍寺,默窥圣意,疑贰渐萌。万一士风日贱,宸向日移,明盛之时为忧方大。”帝不听。汧寻乞假归。还朝,迁右庶子,充日讲官。

  十四年奉使益王府,便道还家。当是时,复社诸生气甚盛,汧与廷枢、顾杲、华允诚等往复尤契。居久之,京师陷。福王召汧为少詹事。汧以国破君亡,臣子不当叨位,且痛宗社之丧亡,由朋党相倾,移书当事,劝以力破异同之见。既就职,陈时政七事,忄卷忄卷以化恩仇、去偏党为言。而安远侯柳祚昌疏攻汧,谓:“朝服谒潞王于京口,自恃东林巨魁,与复社杨廷枢、顾杲诸奸狼狈相倚。陛下定鼎金陵,彼为《讨金陵檄》,所云‘中原逐鹿,南国指马’是何语?乞置汧于理,除廷枢、杲名,其余徒党,容臣次第纠弹。”时国事方棘,事亦竟寝。汧移疾归。  明年,南京失守,苏、常相继下。汧慨然太息,作书戒二子,投虎丘新塘桥下死。郡人赴哭者数千人。时又有一人儒冠蓝衫而来,跃虎丘剑池中,土人怜而葬之,卒不知何人也。

  于是廷枢闻变,走避之邓尉山中。久之,四方弄兵者群起,廷枢负重名,咸指目廷枢。当事者执廷枢,好言慰之,廷枢嫚骂不已,杀之芦墟泗洲寺。首已堕,声从项中出,益厉。门人迮绍原购其尸葬焉。

  汧子枋,字昭法,举十五年乡试。枋依隐,有高行云。

  鹿善继,字伯顺,定兴人。祖久征,万历中进士,授息县知县。时诏天下度田,各署上中下壤,息独以下田报,曰:“度田以纾民,乃病民乎!”调襄垣,擢御史,以言事谪泽州判官,迁荥泽知县,未任而卒。父正,苦节自砺。县令某欲见之,方粪田,投锸而往。急人之难,倾其家不惜,远近称鹿太公。

  善继端方谨悫。由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内艰除,起故官。辽左饷中绝,廷臣数请发帑,不报。会广东进金花银,善继稽旧制,金花贮库,备各边应用。乃奏记尚书李汝华曰:“与其请不发之帑,何如留未进之金?”汝华然之。帝怒,夺善继俸一年,趣补进。善继持不可,以死争。乃夺汝华俸二月,降善继一级,调外。汝华惧,卒补银进。泰昌改元,复原官,典新饷。连疏请帑百万,不报。

  天启元年,辽阳陷,以才改兵部职方主事。大学士孙承宗理兵部事,推心任之。及阅视关门,以善继从。出督师,复表为赞画。布衣羸马,出入亭障间,延见将卒相劳苦,拓地四百里,收复城堡数十,承宗倚之若左右手。在关四年,累进员外郎、郎中。承宗谢事,善继亦告归。

  先是,杨、左之狱起,魏大中子学洢、左光斗弟光明,先后投鹿太公家。太公客之,与所善义士容城举人孙奇逢谋,持书走关门,告其难于承宗。承宗、善继谋借巡视蓟门,请入觐。奄党大哗,谓阁部将提兵清君侧,严旨阻之。狱益急,五日一追赃,搒掠甚酷。太公急募得数百金输之,而两人者则皆已毙矣。至是,善继归,而周顺昌之狱又起。顺昌,善继同年生,善继又为募得数百金,金入而顺昌又毙。奄党居近善继家,难家子弟仆从相望于道。太公曰:“吾不惧也。”崇祯元年,逆榼既诛,善继起尚宝卿,迁太常少卿,管光禄丞事,再请归。

  九年七月,大清兵攻定兴。善继家在江村,白太公请入捍城,太公许之。与里居知州薛一鹗等共守。守六日而城破,善继死。家人奔告太公,太公曰:“嗟乎,吾儿素以身许国,今果死,吾复何憾!”事闻,赠善继大理卿,谥忠节,敕有司建祠。子化麟,举天启元年乡试第一,伏阙讼父忠。逾年亦卒。  薛一鹗,字百当,由贡生为黄州通判。荆王姬诬他姬鸩世子,一鹗白其诬。奄人传太妃命,欲竟其狱,卒直之。迁兰州知州。州北有田没于番,吏派其赋于他户,后田复归,为卫卒所据,而民出赋三十年,一鹗核除其害。至是佐善继城守,遂同死。

  赞曰:士大夫致政里居,无封疆民社之责,可逊迹自全,非以必死为勇也。然而慷慨捐躯,冒白刃而不悔,湛宗覆族,君子哀之。岂非名义所在,有重于生者乎!气节凛然,要于自遂其志。其英风义烈,固不可泯没于宇宙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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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九 循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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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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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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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八

  马世龙(杨肇基)贺虎臣(子赞诚)沈有容张可大(弟可仕)鲁钦(子宗文)秦良玉龙在田

  马世龙,字苍元,宁夏人。由世职举武会试,历宣府游击。

  天启二年抉永平副总兵。署兵部孙承宗奇其才,荐授署都督佥事,充三屯营总兵官。承宗出镇,荐为山海总兵,俾领中部,调总兵王世钦、尤世禄分领南北二部。明年正月赐尚方剑,实授府衔。承宗为筑坛拜大将,代行授钺礼,军马钱谷尽属之。寻定分地,世龙居中,驻卫城,世钦南海,世禄北山,并受世龙节制,兵各万五千人。世龙感承宗知已,颇尽力,与承宗定计出守关外诸城。四年,偕巡抚喻安性及袁崇焕东巡广宁,又与崇焕、世钦航海抵盖套,相度形势而还。叙劳,加右都督。

  当是时,承宗统士马十余万,用将校数百人,岁费军储数百万。诸有求于承宗者,率因世龙,不得则大恚。而世龙貌伟,中实怯,忌承宗者多击世龙以撼之。承宗抗辩于朝曰:“人谓其贪淫朘削,臣敢以百口保其必无。”帝以承宗故,不问。

  五年九月,世龙误信降人刘伯漒言、遣前锋副将鲁之甲、参将李承先率师袭取耀州,败没。言官交章劾奏,严旨切责,令戴罪图功。时魏忠贤方以清君侧疑承宗,其党攻世龙者并及承宗。承宗不安其位去,以兵部尚书高第来代。职方主事徐日久者,先佐第挠辽事,及从第赞画,力攻世龙。世龙阴结忠贤,反削日久籍。其冬,世龙亦谢病去。

  崇祯元年,王在晋为尚书。世龙上疏极论其罪,有诏逮世龙,久不至。在晋罢,始诣狱。二年冬,都城戒严。刑部尚书乔允升荐世龙才,诏图功自赎。会祖大寿师溃,京师大震。承宗再起督师,以便宜遣世龙驰谕大寿听命。及满桂战死,遂令世龙代为总理,赐尚方剑,尽统诸镇援师。

  三年三月进左都督。时遵化、永平,迁安、滦州四城失守已三月。承宗、大寿隔关门,与世龙诸军声息断绝。帝急诏四方兵勤王,昌平尤世威、蓟镇杨肇基、保定曹鸣雷、山海宋伟、山西王国樑、固原杨麒、延绥吴自勉、临洮王承恩、宁夏尤世禄、甘肃杨嘉谟,所将皆诸边锐卒;内地则山东、河南、南都、湖广、浙江、江西、福建、四川诸军,亦先后至。并壁蓟门,观望不进。给事中张第元上言:“世龙在关数载,绩效无闻,非若卫、霍之俦,功名足以服人也。诸帅宿将,非世龙偏裨,欲驱策节制,谁能甘之。师老财匮,锐气日消,延及夏秋,将有不可言者。”帝以世龙方规进取,不纳其言。时大寿于五月十日薄滦州。明日,世龙等以师会。又明日复其城。十三日,游击靳国臣复迁安。明日,副将何可纲复永平。又二日,别将复遵化。阅五月,四城始复。论功,大寿最,世禄次之。世龙加太子少保,廕本卫世千户。八月复谢病归。

  六年五月,插汉虎墩兔合套寇犯宁夏,总兵贺虎臣战殁,诏起世龙代之。世龙生长宁夏,习其形势,大修战备。明年正月,二部入犯,遣参将卜应第大破之,斩首二百有奇。逾月,套寇犯贺兰山。世龙遣降丁潜入其营,馘其长撒儿甲,斩级如前。未几,插部大举入寇。世龙遣副将娄光先等分五道伏要害,而己中道待之,夹击,斩首八百有奇。巡抚王振奇亦斩三百余级。寇复犯河西玉泉宫,世龙复邀斩五百余。其年七月犯枣园堡,世龙又大败之,俘斩一千有奇。世龙半岁中屡奏大捷,威名震西塞。无何,卒于官,年四十余。后论功,赠太子太傅,世锦衣佥事,赐恤如制。

  杨肇基,沂州卫人。起家世职,积官至大同总兵。天启二年,妖贼徐鸿儒反山东,连陷郓、钜野、邹、滕、峄,众至数万。巡抚赵彦任都司杨国栋、廖栋檄所部练民兵,增诸要地守卒。时肇基方家居,彦因即家荐起之,为山东总兵官讨贼。未至,栋及国栋等攻邹,兵溃,游击张榜战死。彦方视师兗州,遇贼。肇基至,急迎战,而令国栋及栋夹击,大败之横河。时贼精锐聚邹、滕中道,肇基令游兵缀贼邹城,而以大军击贼黄阴、纪王城,大败贼,蹙而殪之峄山,遂围邹。国栋等亦先后收复郓、钜野、峄、滕诸县,又大破之于沙河。乃筑长围攻邹。围三月,贼食尽,其党出降,遂擒鸿儒。献俘,磔于市,贼平。肇基由署都督佥事进右都督,廕本卫世千户。寻代沈有容镇登、莱。改延绥,以击套寇功,进左都督,廕锦衣千户,屡加太子太保。崇祯元年移蓟镇西协。二年冬,大清兵克三屯营。肇基乘间收复,困守数月,卒全孤城。廕锦衣世千户。已,录恢复四城功,加太子太师,改廕锦衣佥事。明年卒官。子御蕃,见《徐从治传》。

  贺虎臣,保定人。天启初,历天津海防游击,登莱参将,移兗州。六年迁延绥副总兵。河套寇大举入犯,从帅杨肇基协击,大破之。加署都督佥事。崇祯二年,捕诛阶州叛卒周大旺等。擢总兵官,镇守宁夏。关中贼大起,王嘉胤陷清水营,杀游击李显宗,遂陷府谷。其党李老柴应之,啸聚三千余人,攻合水。总督杨鹤檄虎臣往讨,击之盘谷,俘馘六百有奇。已,击斩庆阳贼渠刘六。四年,神一元陷保安。延安告急,延绥抚镇皆东援陕西。巡抚练国事檄虎臣及副将李卑援剿。虎臣等遂进围保安,贼引河套数千骑挫虎臣军。会张应昌击败之,贼众弃城去。虎臣等前后获首功一千九百。明年,可天飞、郝临庵、刘道江、李都司再围合水。虎臣偕临洮曹文诏、甘肃杨嘉谟、固原杨麒合击,大破贼甘泉之虎兕凹,斩首七百有奇,贼大困。

  六年五月,插汉虎墩兔合套寇五万骑自清水、横城分道入。守备姚之夔等不能御,沙井驿副将史开先、临河堡参将张问政、岳家楼守备赵访皆溃逃。寇遂进薄灵州,虎臣急领千骑入守。旋尽勒城中兵出击,次大沙井。寇从汉伯堡突至,虎臣军未及布陈,且众寡不敌,遂战死。子赞挟五十骑突重围出。事闻,赠虎臣都督佥事,赐祭葬,世廕指挥佥事。寻录先后剿寇功,再赠都督同知,世廕锦衣副千户。

  赞,勇敢有父风。既承廕,寻举武进士。积官至京营副将。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薄京师,京军六大营分列城外,皆不敢战,或弃甲降。赞独率部卒迎击,中矢死。  弟诚,身长七尺,美须髯,为诸生,以忠义自许。兄诫袭副千户,早卒,无子,诚当袭,以让其弟诠。及贼陷保定,家人劝易衣遁。叱曰:“吾忠臣子,偷生而逃,何以见先将军地下!”遂偕妻女投井死。

  沈有容,字士弘,宣城入。佥事宠之孙也。幼走马击剑,好兵略。举万历七年武乡试。蓟辽总督梁梦龙见而异之,用为昌平千总。复受知总督张佳胤,调蓟镇东路,辖南兵后营。十二年秋,朵颜长昂以三千骑犯刘家口。有容夜半率健卒二十九人迎击,身中二矢,斩首六级,寇退乃还,由是知名。辽东巡抚顾养谦召隶麾下,俾练火器。十四年从李成梁出塞,抵可可毋林,斩馘多。明年再出,亦有功。成梁攻北关,有容陷阵,马再易再毙,卒拔其城。录功,世廕千户。迁都司佥书,守浮屠谷。  从宋应昌援朝鲜,乞归。日本封事坏,福建巡抚金学曾欲用奇捣其穴,起有容守浯屿、铜山。二十九年,倭掠诸寨,有容击败之。逾月,与铜山把总张万纪败倭彭山洋。倭据东番。有容守石湖,谋尽歼之,以二十一舟出海,遇风,存十四舟。过彭湖,与倭遇,格杀数人,纵火沈其六舟,斩首十五级,夺还男妇三百七十余人。倭遂去东番,海上息肩者十年。捷闻,文武将吏悉叙功,有容赉白金而已。

  三十二年七月,西洋红毛番长韦麻郎驾三大艘至彭湖,求互市,税使高寀召之也。有容白当事,自请往谕。见麻郎,指陈利害。麻郎悟,呼寀使者,索还所赂寀金,扬帆去。改佥书浙江都司。由浙江游击调天津,迁温处参将,罢归。四十四年,倭犯福建。巡抚黄承元请特设水师,起有容统之,擒倭东沙。寻招降巨寇袁进、李忠,散遣其众。

  泰昌元年,辽事棘,始设山东副总兵,驻登州,以命有容。天启改元,辽、沈相继覆。熊廷弼建三方布置之议,以陶朗先巡抚登、莱,而擢有容都督佥事,充总兵官,登、莱遂为重镇。八月,毛文龙有镇江之捷。诏有容统水师万,偕天津水师直抵镇江策应。有容叹曰:“率一旅之师,当方张之敌,吾知其不克济也。”无何,镇江果失,水师遂不进。明年,广宁覆,辽民走避诸岛,日望登师救援。朗先下令,敢渡一人者斩。有容争之,立命数十艘往,获济者数万人。时金、复、盖三卫俱空无人,有欲据守金州者。有容言金州孤悬海外,登州、皮岛俱远隔大洋,声援不及,不可守。迨文龙取金州,未几复失。四年,有容以年老乞骸骨,归,卒。赠都督同知,赐祭葬。  张可大,字观甫,应天人。世袭南京羽林左卫千户,举万历二十九年武会试,授建昌守备。迁浙江都司佥书,分守瓜洲、仪真,江洋大盗敛迹。税监鲁保死,淮抚李三才令可大录其赀。保家馈重贿,却不受。叶向高赴召过仪,见而异之,曰:“此不特良将,且良吏也。”迁刘河游击,改广东高肇参将。调浙江舟山。奉命征黎,与总兵王鸣鹤用黑番为导,捣其巢,黎乃灭。

  舟山,宋昌国城也,居海中,有七十二墺,为浙东要害。可大条上八议,皆硕画。倭犯五罩湖、白沙港、茶山,潭头,连败之,加副总兵。城久圮,可大与副使蔡献臣筑之,两月工竣。城内外田数千亩,海潮害稼。可大筑碶蓄淡水,遂为膏腴。民称曰:“张公碶”。天启元年以都指挥使掌南京锦衣卫。六年擢都督佥事,佥书南京右府。崇祯元年出为登莱总兵官。会议裁登、莱抚镇,乃命以总兵官视登州副总兵事,而巡抚遂罢不设。可大尽心海防,亲历巡视,图沿海地形、兵力强弱,为《海防图说》上之。二年冬,白莲贼余党围莱阳,可大击破之,焚其六砦,斩伪国公二人,围遂解。京师被兵,可大入卫,守西直、广宁诸门。明年,以勤王功,升都督同知。

  刘兴治反东江,遂奉诏还镇。已而四城并复,朝议复设登莱巡抚,以孙元化为之。元化率关外八千人至,强半皆辽人。可大虑有变,屡言于元化,不听。

  四年七月,录前守城功,进右都督。十月,佥书南京左府,兼督池河、浦口二军,登人泣留之。未行而孔有德反吴桥,东陷六城。可大急往剿,元化檄止之,不听。次莱州,遇元化,复为所阻,乃还镇。岁将晏,有德暮薄城。可大请击之,元化持抚议,不许。可大陈利害甚切,元化期明岁元日发兵合击。至期,元化兵不发。明日,合兵战城东,可大兵屡胜。元化部卒皆辽人,亲党多,无斗志。其将张焘先走,可大兵亦败。中军管维城,游击陈良谟,守备盛洛、姚士良皆战死。焘兵半降有德,遣归为内应。元化开门纳之,可大谏,不听。夜半贼至,城遂陷。可大时守水城,抚膺大恸。解所佩印付旗鼓,间道走济南上之。还家辞母,令弟可度、子鹿征奉母航海趋天津。而以佩剑付部将,尽斩诸婢妾,遂投缳死。事闻,赠特进荣禄大夫、太子少傅,谥庄节,赐祭葬,予世廕,建祠曰:“旌忠”。

  可大好学能诗,敦节行,有儒将风。为南京锦衣时,欧阳晖由刑部主事谪本卫知事,尝赋诗有“阴霾国事非”句,扬州知府刘鐸书之扇,赠一僧。恶鐸者谮之魏忠贤,晖、鐸俱被逮。可大约束旗尉,捐奉助之,卜室处其妻子。其尚义类如此。

  弟可仕,字文峙,以字行。隐居博学,尝辑明布衣诗一百卷。

  鲁钦,长清人。万历中,历山西副总兵。天启元年迁神机营左副将。寻擢署都督佥事,充保定总兵官。奢崇明、安邦彦并反,贵州总兵张彦方在围中,而总理杜文焕称病。明年十月用钦代文焕,命总川、忠、湖广汉土军刻期解围。未至,围已解,钦驰赴贵阳。三年正月,巡抚王三善大败于陆广,群苗宋万化、何中尉等蜂起。钦佐三善防剿,率诸将擒中尉、万化,遂进营红崖。红崖者,崇明败走处也。三善谋大举深入,钦及总兵官马炯、张彦方,诸道监司尹伸、岳具仰、向日升、杨世赏各以兵从,五战,斩首万八千,直抵大方。四年正月,三善败殁于内庄,钦等以残卒还。命戴罪办贼。

  都匀凯里土司者,运道咽喉也,邦彦结诸蛮困其城,长官杨世蔚不能守。总督蔡复一遣钦及总兵官刘超救之,拔贼岩头寨,遂移师克平茶。已而邦彦尽驱罗鬼,结四十营于斑鸠湾后寨,互二十余里,分犯普定。复一令钦与总兵官黄钺分道御之。钦率部将张云鹏、刘志敏、邓?等大败贼汪家冲。钺及参政陆梦龙、副使杨世赏亦大败贼蒋义寨。合追至河,斩首千五百余级。搜山,复斩六百余级。尹伸守普定,亦败贼兵,与大军会,共剪水外逆苗。邦彦势窘,渡河西奔。钦、钺督诸将穷追,梦龙等分驻三岔河岸为后劲。前锋云鹏、?等深入织金,先后斩首千余级。

  复一上其功,言:“钦廉勇。虽名总理,权力不当一偏裨。旧抚臣三善及诸监军,人人为大帅,内庄失律,钦不当独任大帅罪。臣至黔,以诸道监军兵尽属钦,每战身先士卒。钦败可原,胜足录。当免其戴罪,仍以功论。”从之。明年正月,钦等渡河还,中伏,败死者数千人。充为事官,立功自赎。

  自平越至兴隆、清平二卫,苗二百余寨盘踞其间,以长田之天保、阿秧为魁。邦彦初反,授二酋都督,使通下六卫声息。是年春,寇石阡、余庆。监军按察使来斯行啖阿秧,使图天保,阿秧反以情告。斯行乃诱斩阿秧,议讨天保,会以疾去。复一令贵阳同知周鸿图代为监军,阿秧弟阿买与天保请兵邦彦,复兄仇。复一以兵事属鸿图及钦,而遣参将胡从仪、杨明楷等佐之。钦等三道进,大战米墩山,生擒天保及阿买,先后斩贼魁五十四人,获首功二千三百五十,破焚百七十四寨。盛夏兴师,将士冒暑雨,冲岚瘴。剧寇尽除,土人谓二百年所未有。复一既奏功,未报而卒。监军御史傅宗龙复以为言,乃命钦总理如故,鸿图授平越知府。  六年三月,邦彦复大举入寇。钦御之河上,连战数日,杀伤相当。夜半,贼直逼钦垒。将十逃窜,钦遂自刎。诸营尽溃,贼势复张。

  钦勇敢善战,为西南大将之冠。庄烈帝嗣位,赠少保、左都督,世廕指挥佥事,赐祭葬,建祠曰:“旌忠”。  子宗文承廕。崇祯中,以蓟镇副总兵为总督吴阿衡中军。十一年冬,墙子岭失事,与阿衡并力战死。  秦良玉,忠州人,嫁石砫宣抚使马千乘。万历二十七年,千乘以三千人从征播州,良玉别统精卒五百裹粮自随,与副将周国柱扼贼邓坎。明年正月二日,贼乘官军宴,夜袭。良玉夫妇首击败之,追入贼境,连破金筑等七寨。已,偕酉阳诸军直取桑木关,大败贼众,为南川路战功第一。贼平,良玉不言功。其后,千乘为部民所讼,瘐死云阳狱,良玉代领其职。良玉为人饶胆智,善骑射,兼通词翰,仪度娴雅。而驭下严峻,每行军发令,戎伍肃然。所部号白杆兵,为远近所惮。  泰昌时,征其兵援辽。良玉遣兄邦屏、弟民屏先以数千人往。朝命赐良玉三品服,授邦屏都司佥书,民屏守备。天启元年,邦屏渡浑河战死,民屏突围出。良玉自统精卒三千赴之,所过秋毫无犯。诏加二品服,即予封诰。子祥麟授指挥使。良玉陈邦屏死状,请优恤。因言:“臣自征播以来,所建之功,不满谗妒口,贝锦高张,忠诚孰表。”帝优诏报之。兵部尚书张鹤鸣言:“浑河血战,首功数千,实石砫、酉阳二土司功。邦屏既殁,良玉即遣使入都,制冬衣一千五百,分给残卒,而身督精兵三千抵榆关。上急公家难,下复私门仇,气甚壮。宜录邦屏子,进民屏官。”乃赠邦屏都督佥事,锡世廕,与陈策等合祠;民屏进都司佥书。

  部议再征兵二千。良玉与民屏驰还,抵家甫一日,而奢崇明党樊龙反重庆,赍金帛结援。良玉斩其使,即发兵率民屏及邦屏子翼明、拱明溯流西上,度渝城,奄至重庆南坪关,扼贼归路。伏兵袭两河,焚其舟。分兵守忠州,驰檄夔州,令急防翟塘上下。贼出战,即败归。良玉上其状,擢民屏参将,翼明、拱明守备。”

  已而奢崇明围成都急,巡抚硃燮元檄良玉讨。时诸土司皆贪贼赂,逗遛不进。独良玉鼓行而西,收新都,长驱抵成都,贼遂解围去。良玉乃还军攻二郎关,民屏先登,已,克佛图关,复重庆。良玉初举兵,即以疏闻。命封夫人,锡诰命,至是复授都督佥事,充总兵官。命祥麟为宜慰使,民屏进副总兵,翼明、拱明进参将。良玉益感奋,先后攻克红崖墩、观音寺、青山墩诸大巢,蜀贼底定。复以援贵州功,数赉金币。

  三年六月,良玉上言:“臣率翼明、拱明提兵裹粮,累奏红崖墩诸捷。乃行间诸将,未睹贼面,攘臂夸张,及乎对垒,闻风先遁。败于贼者,唯恐人之胜;怯于贼者,唯恐人之强。如总兵李维新,渡河一战,败衄归营,反闭门拒臣,不容一见。以六尺躯须眉男子,忌一巾帼妇人,静夜思之,亦当愧死。”帝优诏报之,命文武大吏皆以礼待,不得疑忌。  是年,民屏从巡抚王三善抵陆广,兵败先遁。其冬,从战大方,屡捷。明年正月,退师。贼来袭,战死。二子佐明、祚明得脱,皆重伤。良玉请恤,赠都督同知,立祠赐祭,官二子。而是时翼明、拱明皆进官至副总兵。  崇祯三年,永平四城失守。良玉与翼明奉诏勤王,出家财济饷。庄烈帝优诏褒美,召见平台,赐良玉彩币羊酒,赋四诗旌其功。会四城复,乃命良玉归,而翼明驻近畿。明年筑大凌河城。翼明以万人护筑,城成,命撤兵还镇。七年,流贼陷河南,加翼明总兵官,督军赴讨。明年,邓?死,以所部皆蜀人,命翼明将之,连破贼于青崖河、吴家堰、袁家坪,扼贼走郧西路。翼明性恇怯,部将连败,不以实闻,革都督衔,贬二秩办贼。已,从卢象升逐贼谷城。贼走均州,翼明败之青石铺。贼入山自保,翼明攻破之。连破贼界山、三道河、花园沟,擒黑煞神、飞山虎。贼出没郧、襄间,抚治郧阳苗胙土遣使招降,翼明赞其事,为贼所绐,卒不绛。翼明、胙土皆被劾。已而贼犯襄阳,翼明连战得利,屯兵庙滩,以扼汉江之浅。而罗汝才、刘国能自深水以渡,遂大扰蕲、黄间。帝以郧、襄属邑尽残,罢胙土,切责翼明,寻亦被劾解官。而良玉自京师还,不复援剿,专办蜀贼。

  七年二月,贼陷夔州,围太平,良玉至乃走。十三年扼罗汝才于巫山。汝才犯夔州,良玉师至乃去。已,邀之马家寨,斩首六百,追败之留马垭,斩其魁东山虎。复合他将大败之谭家坪北山,又破之仙寺岭。良玉夺汝才大纛,擒其渠副塌天,贼势渐衰。

  当是时,督师杨嗣昌尽驱贼入川。川抚邵捷春提弱卒二万守重庆,所倚惟良玉及张令二军。绵州知州陆逊之罢官归,捷春使按营垒。见良玉军整,心异之。良玉为置酒。语逊之曰:“邵公不知兵。吾一妇人,受国恩,谊应死,独恨与邵公同死耳。”逊之问故,良玉曰:“邵公移我自近,去所驻重庆仅三四十里,而遣张令守黄泥洼,殊失地利。贼据归、巫万山巅,俯瞰吾营。铁骑建瓴下,张令必破。令破及我,我败尚能救重庆急乎?且督师以蜀为壑,无愚智知之。邵公不以此时争山夺险,令贼无敢即我,而坐以设防,此败道也。”逊之深然之。已而捷春移营大昌,监军万元吉亦进屯巫山,与相应援。其年十月,张献忠连破官军于观音岩、三黄岭,遂从上马渡过军。良玉偕张令急扼之竹箘坪,挫其锋。会令为贼所殪,良玉趋救不克,转斗复败,所部三万人略尽。乃单骑见捷春请曰:“事急矣,尽发吾溪峒卒,可得二万。我自廪其半,半饩之官,犹足办贼。”捷春见嗣昌与己左,而仓无见粮,谢其计不用。良玉乃叹息归。时摇、黄十三家贼横蜀中。有秦缵勋者,良玉族人也,为贼耳目,被擒,杀狱卒遁去。良玉捕执以献,无脱者。

  张献忠尽陷楚地,将复入蜀。良玉图全蜀形势上之巡抚陈士奇,请益兵守十三隘,士奇不能用。复上之巡按刘之勃,之勃许之,而无兵可发。十七年春,献忠遂长驱犯夔州。良玉驰援,众寡不敌,溃。及全蜀尽陷,良玉慷慨语其众曰:“吾兄弟二人皆死王事,吾以一孱妇蒙国恩二十年,今不幸至此,其敢以余年事逆贼哉!”悉召所部约曰:“有从贼者,族无赦!”乃分兵守四境。贼遍招土司,独无敢至石砫者。后献忠死,良玉竟以寿终。

  翼明既罢,崇祯十六年冬,起四川总兵官。道梗,命不达。而拱明值普名声之乱,与贼斗死,赠恤如制。

  龙在田,石屏州土官舍人也。天启二年,云南贼安效良、张世臣等为乱。在田与阿迷普名声、武定吾必奎等征讨,数有功,得为土守备。新平贼剽石屏,安效良攻沾益,在田俱破走之。巡抚闵洪学上其功,擢坐营都司。

  崇祯二年与必奎收复乌撒。八年,流贼犯凤阳,诏征云南土兵。在田率所部应诏,击贼湖广、河南,频有功,擢副总兵。总理卢象升檄讨襄阳贼,至则象升已奉诏勤王,命属熊文灿。十年三月击擒大盗郭三海。十一年九月大破贺一龙、李万庆于双沟,进都督同知。明年三月大破贼固始,斩首三千五百有奇。张献忠之叛也,文灿命在田驻谷城,遏贼东突。诸将多忌在田,谗言日兴。及文灿被逮,在田亦罢归,还至贵州,击平叛贼安陇壁。

  十五年夏,中原盗益炽。在田上疏曰:“臣以石屏世弁,因流氛震陵,奋激国难,捐赀募精卒九千五百,战象四,战马二千,入楚、豫破贼。贼不敢窥江北陵寝,滇兵有力焉。五载捷二十有八,忌口中阻,逼臣病归。自臣罢,亲籓辱,名城屡陷。臣妄谓讨寇必须南兵。盖诸将所统多乌合,遇寇即逃,乏饷即噪。滇兵万里长驱,家人父子同志,非若他军易溃也。且一岁中,秋冬气凉,贼得驰骋。春夏即入山避暑,养锐而出,故其气益盛。夫平原战既不胜,山蹊又莫敢撄,师老财殚,荡平何日。滇兵轻走远跳,善搜山。臣愿整万众,力扫秦、楚、豫、皖诸寇,不灭不止。望速给行粮,沿途接济。臣誓捐躯报国,言而不效,甘伏斧钅质。”帝壮之,下兵部议,寝不行。

  逾二载,乙酉八月,吾必奎叛。黔国公沐天波檄在田及宁州土知州禄永命协讨,击擒之。未几,沙定洲作乱,据云南府,在田不敢击。明年,定州攻在田不下,移攻宁州,寻陷嶍峨,在田走大理。又明年,孙可望等至贵州,在田说令攻定洲,定洲迄破灭。在田归,卒于家。

  赞曰:马世龙等值边陲多事,奋其勇略,著绩戎行,或捐躯力战,身膏原野,可谓无忝爪牙之任矣。夫摧锋陷敌,宿将犹难,而秦良玉一土舍妇人,提兵裹粮,崎岖转斗,其急公赴义有足多者。彼仗钺临戎,缩朒观望者,视此能无愧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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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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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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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九

  贺世贤(尤世功)童仲揆(陈策周敦吉等张神武等)罗一贯(刘渠祁秉忠)满桂(孙祖寿)赵率教(硃国彦)官惟贤(张奇化)何可纲黄龙李惟鸾金日观楚继功等

  贺世贤,榆林卫人。少为厮养,后从军,积功至沈阳游击,迁义州参将。万历四十六年七月,清河被围,副将邹储贤固守。城破,率亲丁鏖战城南,与参将张?俱死。部将二十人、兵民万余歼焉。世贤驻叆阳,闻变,疾驰出塞,得首功百五十有四级,进副总兵。

  明年,杨镐四路出师。世贤副李如柏出清河。刘綎深入中伏,劝如柏往救,不从,綎遂覆殁。寻擢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驻虎皮驿。铁岭被围,世贤驰援,城已破,邀获首功百余级。泰昌元年九月连战灰山、抚安堡,获首功二百有奇。当是时,四方宿将鳞集辽左,率缩朒不敢战,独世贤数角斗有功,同列多忌之。移镇沈阳。经略袁应泰下纳降令。广宁总兵李光荣疑世贤所纳多,以状闻。巡抚薛国用亦奏三可虑,兵部尚书崔景荣请拒勿纳,而置己纳于他所。然世贤所纳卒不可散,同列遂谤其有异志。

  天启元年三月,我大清以重兵薄沈阳。世贤及总兵尤世功掘堑浚壕,树大木为栅,列楯车火器木石,环城设兵,守城法甚具。大清先以数十骑来侦,世功兵蹑之,杀四人。世贤勇而轻,嗜酒。旦日饮酒,率亲丁千,出城逆击,期尽敌而反。大清兵佯败,世贤乘锐进。倏精骑四合,世贤战且却,抵西门,身被十四矢。城中闻世贤败,各鸟兽窜,而降丁复叛,断城外吊桥。或劝世贤走辽阳,曰:“吾为大将,不能存城,何面目见袁经略乎!”挥铁鞭驰突围中,击杀数人,中矢坠马而死。世功引兵援,亦战死。  世功亦榆林人。万历中,举武乡试,历沈阳游击。张承廕之败也,世功脱归,坐褫职。经略杨镐言其身负重伤,才堪策励,乃补武精营游击。镐四路出师,世功隶李如柏麾下,得全。寻以副总兵守沈阳。熊廷弼代镐,爱其才,与副将硃万良并倚任。廷弼罢,袁应泰代,议三路出师,用为总兵官。未行,而沈阳被兵,死于战。赠少保、左都督,增世廕三级,再廕指挥佥事,世袭,赐祭葬,建祠曰“愍忠”。

  世贤既殁,或疑其叛降,恤典故不及。四川副使车朴为讼冤,格众议不果。

  童仲揆,南京人。举武会试,历都指挥,掌四川都司。万历末,擢副总兵,督川兵援辽,与同官陈策并充援剿总兵官。熹宗初立,经略袁应泰招蒙古诸部,处之辽、沈二城。仲揆力谏,不听。

  明年,天启改元,应泰欲城清河、抚顺。议三路出师,用大将十人,各将兵万余,仲揆、策当其二。未行,而大清兵已逼沈阳。两人驰救,次浑河。游击周敦吉曰:“事急矣,请直抵沈阳,与城中兵夹击,可以成功。”已,闻沈阳陷,诸将皆愤曰:“我辈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为!”敦吉固请与石砫都司秦邦屏先渡河,营桥北,仲揆、策及副将戚金、参将张名世统浙兵三千营桥南。邦屏结阵未就,大清兵来攻,却复前者三,诸军遂败。敦吉、邦屏及参将吴文杰、守备雷安民等皆死。他将走入浙兵营,被围数匝。副将硃万良、姜弼不救,及围急始前,一战即败走。大清兵尽锐攻浙营。营中用火器,多杀伤。火药尽,短兵接,遂大溃。策先战死,仲揆将奔,金止之,乃还兵斗。力尽矢竭,挥刀杀十七人。大清兵万矢齐发,仲揆与金、名世及都司袁见龙、邓起龙等并死焉。万良既遁,经略将斩之,乞勚罪自效。及辽阳被攻,果陷阵死。  自辽左用兵,将士率望风奔溃,独此以万余人当数万众。虽力绌而覆,时咸壮之。事闻,赠策少保、左都督,增世廕三级,再廕本卫指挥佥事,世袭,赐祭葬,建祠曰:“愍忠”。仲揆赠都督同知,增世廕三级,祀祀。金、起龙赠都督佥事,增世廕三级,附祀。名世先有罪系狱,尚书薛三才荐其善火器,命从征立功。文杰亦先褫职。及死,并得复官,赠三级,增世廕二级。见龙等皆予赠廕,他副将至把总战死者百二十余人,赠廕有差。

  敦吉,先为四川永宁参将。永宁宣抚奢效忠卒,子崇明幼,其妻奢世统与妾奢世续争印,相攻者十余年。后崇明袭职,世续犹匿印不予。都司张神武与敦吉谋,尽掠其积聚子女,擒世续以归。其部目阎宗传怒,以求主母为名,大掠永宁、赤水、普市、麾尼,数百里成兵墟。事闻,敦吉、神武并论死。辽东告警,命敦吉从军自效,及是鏖战死,赠恤如制。

  神武,新建人。万历中举武会试第一。授四川都司佥书。既论死,辽左兵兴,用经略袁应泰荐,诏谕从征立功。神武率亲丁二百四十余,疾驰至广宁。会辽阳已失,巡抚薛国用固留之,不可,曰:“奉命守辽阳,非守广宁也。”曰:“辽阳殁矣,若何之?”曰:“将以歼敌。”曰:“二百人能歼敌乎?”曰:“不能,则死之。”前至辽河,遇逃卒十余万。神武以忠义激其帅,欲与还战,帅不从。乃独率所部渡河,抵首山,去辽阳十七里而军。将士不食已一日,遇大清兵,疾呼奋击,孤军无援,尽殁于阵。监军御史方震孺绘神武像,率将士罗拜,为文祭之。诏赠都督佥事,世廕千户,立祠祀之。

  又有杨宗业、梁仲善者,皆援辽总兵官。宗业历镇浙江、山西。杨镐四路败后,命提兵赴援,至是父子并战死。仲善亦战死辽阳城下。宗业赠都督同知,世廕千户;仲善赠都督佥事,增世廕三级。并从祠附祀。

  罗一贯,甘州卫人。以参将守西平堡。辽阳陷,西平地最冲,一贯悉力捍御。巡抚王化贞言于朝,加副总兵。时化贞驻广宁,经略熊廷弼驻右屯,总兵刘渠以二万人守镇武,祁秉忠以万人守闾阳,而一贯帅三千人守西平。已,定议,各缮隍坚垒,急则互相援,违者必诛。明年正月,大清兵西渡河,经抚戒勿轻战。兵渐近,参将黑云鹤出击。一贯止之,不从。明日,云鹤战败,奔还城,追兵歼焉。一贯凭城固拒,用砲击伤者无算。大清树旗招降,且遣使来说,一贯不从。又明日,骑益众,环城力攻。一贯流矢中目,不能战。火药矢石尽,乃北面再拜,曰:“臣力竭矣。”遂自刭。都司陈尚仁、王崇信亦死之。化贞知城未下,信游击孙得功语,尽发广宁兵。以得功及中军游击祖大寿为前锋,令会秉忠赴援,廷弼亦遣使督渠进战,遇大清兵于平阳。得功怀异志,欲引去。乃分兵为左右翼,稍却,推渠、秉忠前。渠等力战,颇有杀伤。得功及副将鲍承先走,后军见之亦奔,遂大溃。渠战死。秉忠被二刀三矢,家众扶上马,夺围出,创重,卒于途。副将刘征击杀十余人,乃死。大寿走觉华岛。得功遂降。越二日,广宁即破。事闻,赠一贯都督同知,世廕副千户;渠、秉忠少保,左都督,增世廕三级,再廕指挥佥事。皆赐祭葬,建祠并祀。

  一贯子俊杰承廕,崇祯中仕至宣府总兵官,免归。李自成犯甘州,城陷,死之。

  渠,京城巡捕营副将也,以御史杨鹤荐,擢总兵官,援剿辽东。辽阳被围,广宁总兵李光荣不能救,反断河桥截军民归路,总督文球劾罢之,即以渠代。西平告急,帅镇武兵往援,遂战殁。

  秉忠,陕西人。万历四十四年为永昌参将。银定、歹青以二千余骑人塞,秉忠提兵三百拒之,转战两昼夜。援军至,始遁。秉忠追还所掠人畜,边人颂之。擢凉州副总兵。经略袁应泰荐其智勇,令率私卒守蒲河。至则辽阳已破,命为援剿总兵官,驻防闾阳,援西平,竟死。

  自辽左军兴,总兵官阵亡者凡十有四人:抚顺则张承廕,四路出师则杜松、刘綎、王宣、赵梦麟,开原则马林,沈阳则贺世贤、尤世功,浑河则童仲揆、陈策,辽阳则杨宗业、梁仲善。是役,渠与秉忠继之。朝端恤典,俱极优崇。而偾军之将,若李如柏、麻承恩辈,竟有未膺显戮者。

  满桂,蒙古人,幼入中国,家宣府。稍长,便骑射。每从征,多斩馘。军令,获敌首一,予一官,否则赉白金五十。桂屡得金,不受职。年及壮,始为总旗。又十余年为百户。后屡迁潮河川守备。杨镐四路师败,荐小将知兵者数人,首及桂。移守黄土岭。为总督王象乾所知,进石塘路游击、喜峰口参将。

  天启二年,大学士孙承宗行边,桂入谒。壮其貌,与谈兵事,大奇之。及出镇山海,即擢副总兵,领中军事。承宗幕下,文武辐辏,独用桂。桂椎鲁甚,然忠勇绝伦,不好声色,与士卒同甘苦。

  明年,承宗议出关修复宁远。问谁可守者。马世龙荐孙谏及李承先,承宗皆不许。袁崇焕、茅元仪进曰:“满桂可。但为公中军,不敢请耳。”承宗曰;“既可,安问中军。”呼桂语之,慨然请行。世龙犹疑其不可,承宗不听。即日置酒,亲为之饯。桂至宁远,与崇焕协心城筑,屹然成重镇。语具《崇焕传》中。

  时蒙古部落驻牧宁远东鄙,辽民来归者悉遭劫掠,承宗患之。四年二月,遣桂及总兵尤世禄袭之大凌河。诸部号泣西窜,东鄙以宁。拱兔、炒花、宰赛诸部阳受款而阴怀反侧。桂善操纵,诸部咸服,岁省抚赏银不赀。初,城中郭外,一望丘墟。至是军民五万余家,屯种远至五十里。承宗上其功。诏擢都督佥事,加衔总兵。承宗乃令典后部,与前部赵率教相掎角。督饷郎中杨呈秀侵克军粮,副将徐涟激之变,围崇焕署。惮桂家卒勇猛,不敢犯,结队东走。桂与崇焕追斩首恶,抚余众而还。  六年正月,我大清以数万骑来攻,远迩大震,桂与崇焕死守。始攻西南城隅,发西洋红夷砲,伤攻者甚众。明日转攻南城,用火器拒却之,围解。帝大喜,擢都督同知,实授总兵官。再论功,加右都督,廕副千户,世袭。桂疏谢,并自叙前后功。优诏褒答,再进左都督。

  桂初与率教深相得。是役也,怒其不亲救,相责望。帝闻之,下敕戒勉。而崇焕复与桂不和,言其意气骄矜,谩骂僚属,恐坏封疆大计,乞移之别镇,以关外事权归率教。举朝皆知桂可用,虑同城或偾事,遂召还。督师王之臣力言桂不可去,而召命已下。又请用之关门。崇焕皆不纳。闰六月乃命以故秩佥书中军府事。未几,崇焕亦自悔,请仍用之臣言,帝可之,命桂挂印移镇关门,兼统关外四路及燕河、建昌诸军,赐尚方剑以重事权。

  七年五月,大清兵围锦州,分兵略宁远。桂遣兵救,被围笊篱山。桂与总兵尤世禄赴之,大战相当。遂入宁远城,与崇焕为守御计。俄大清兵进薄城下,桂率副将尤世威等出城迎,颇有杀伤,桂亦身被重创。捷闻,加太子太师,世廕锦衣佥事。及崇焕休去,之臣再督师,盛推桂才,请仍镇宁远。会蒙古炒花诸部离散,桂与之臣多收置之麾下。

  庄烈帝已嗣位,诏之臣毋蹈袁应泰、王化贞故辙,并责桂阿之臣意。桂遂请病乞休,不允。崇祯元年七月,言官交劾之臣,因及桂。之臣罢,桂亦召还府。适大同总兵渠家桢失事,命桂代之。大同久恃款弛备,插部西侵,顺义王遂入境大掠。家桢及巡抚张翼明论死,插部遂挟赏不去。桂至,遍阅八路七十二城堡,边备大修,军民恃以无恐。  明年冬十月,大清兵入近畿。十一月诏谕勤王。桂率五千骑入卫,次顺义,与宣府总兵侯世禄俱战败,遂趋都城。帝遣官慰劳,犒万金,令与世禄俱屯德胜门。无何,合战,世禄兵溃,桂独前斗。城上发大砲佐之,误伤桂军,桂亦负伤,令入休甕城。旋与袁崇焕、祖大寿并召见,桂解衣示创,帝深嘉叹。十二月朔复召见,下崇焕狱,赐桂酒馔,令总理关、宁将卒,营安定门外。

  桂骁勇敢战。所部降丁间扰民,桂不能问。副将申甫所统多市人,桂军凌之。夜发矢,惊其营,有死者。御史金声以闻,帝亦不问。及大寿军东溃,乃拜桂武经略,尽统入卫诸军,赐尚方剑,趣出师。桂曰:“敌劲援寡,未可轻战。”中使趣之急,不得已,督黑云龙、麻登云、孙祖寿诸大将,以十五日移营永定门外二里许,列栅以待。大清兵自良乡回,明日昧爽,以精骑四面蹙之。诸将不能支,大败,桂及祖寿战死,云龙、登云被执。帝闻,震悼,遣礼部侍郎徐光启致祭,赠少师,世廕锦衣佥事,袭升三级,赐祭葬,有司建祠。

  孙祖寿,字必之,昌平人。万历中举武乡试,授固关把总。天启二年历官署都督佥事,为蓟镇总兵官。

  孙承宗行边,议于蓟镇三协十二路分设三大将。以祖寿领西协,辖石匣、古北、曹家、墙子四路,驻遵化。而江应诏领东协,驻关门,辖山海关、一片石、燕河、建昌四路。马世龙领中协,驻三屯营,辖马兰、松棚、喜峰、太平四路。经略王在晋、总督王象乾佥谓:“永平设镇,本以卫山海。今移之三屯,则去山海四百里,于应援为疏。遵化去三屯止六十里,今并列两镇,于建牙为赘。请令世龙仍镇永平,以东协四路分隶世龙、应诏,而以中、西二协专隶之祖寿,仍镇三屯。”章下兵部,署事侍郎张经世议如其言,承宗坚执如初。乃命祖寿移镇遵化。七年,锦州告警,祖寿赴援,不敢战,被劾罢归。及是都城被兵,散家财,招回部曲,从满桂赴斗,竟死,赠恤如制。

  祖寿初守固关,遘危疾,妻张氏割臂以疗,绝饮食者七日。祖寿生,而张氏旋死,遂终身不近妇人。为大帅,部将以五百金遗其子于家,却不受。他日来省,赐之卮酒曰:“却金一事,善体吾心,否则法不汝宥也。”其秉义执节如此。

  赵率教,陕西人。万历中,历官延绥参将,屡著战功。已,劾罢。辽事急,诏废将蓄家丁者赴军前立功。率教受知于经略袁应泰,擢副总兵,典中军事。

  天启元年,辽阳破,率教潜逃,罪当死,幸免。明年,王化贞弃广宁,关外诸城尽空。率教请于经略王在晋,愿收复前屯卫城,率家丁三十八人以往。蒙古据其地,不敢进,抵中前所而止。其年,游击鲁之甲以枢辅孙承宗令,救难民六千口,至前屯,尽驱蒙古于郊外。率教乃得入,编次难民为兵,缮雉堞,谨斥堠,军府由是粗立。既而承宗令裨将阵练以川、湖土兵来助,前屯守始固。而率教所招流亡至五六万。择其壮者从军,悉加训练。余给牛种,大兴屯田,身自督课,至手足胼胝。承宗出关阅视,大喜,以己所乘舆赠之。

  蒙古虎墩兔素为总督王象乾所抚。其部下抽扣儿者,善为盗,率教捕斩四人。招抚佥事万有孚与率教有隙,遂以故败款事诉之象乾。象乾告兵部尚书董汉儒,将斩之,赖承宗贻书汉儒,得不死。

  时承宗分关内外为五部。以马世龙、王世钦、尤世禄领中、左、右部,而令率教与副将孙谏领前、后部,部各万五千人。率教仍驻前屯。四年九月,承宗暴其功于朝。擢署都督佥事,加衔总兵。五年冬,承宗去,高第来代,诸将多所更置。率教善事第,第亦委信之。

  六年二月,蒙古以宁远被围,乘间入犯平川、三山堡。率教御之,斩首百余级,夺马二百匹,追至高台堡乃还。捷闻,帝大喜,立擢都督同知,实授总兵官,代杨麒镇山海关。寻论功,再进右都督,世廕本卫副千户。时满桂守宁远,亦有盛名,与率教深相得。及宁远被围,率教遣一都司、四守备东援。桂恶其稽缓,拒不纳,以袁崇焕言,乃令入。既解围,率教欲分功。桂不许,且责其不亲援,两人遂有隙。中朝闻之,下敕戒谕。而桂又与崇焕不和。乃召还桂,令率教尽统关内外兵,移镇宁远。

  七年正月,大清兵南征朝鲜。率教督兵抵三岔河为牵制,卒无功。三月,崇焕议修筑锦州、大凌河、中左所三城,渐图恢复。率教移镇锦州护工,再加左都督。五月,大清兵围锦州,率教与中官纪用、副将左辅、硃梅等婴城固守。发大砲,颇多击伤。相持二十四日,围始解。时桂亦著功宁远,因称“宁、锦大捷”。魏忠贤等蒙重赏。率教加太子少傅,廕锦衣千户,世袭。

  崇祯元年八月移镇永平,兼辖蓟镇八路。逾月,挂平辽将军印,再移至关门。明年,大清兵由大安口南下。率教驰援,三昼夜抵三屯营。总兵硃国彦不令入,遂策马而西。十一月四日战于遵化,中流矢阵亡,一军尽殁。帝闻痛悼,赐恤典,立祠奉祀。

  率教为将廉勇,待士有恩,勤身奉公,劳而不懈,与满桂并称良将。二人既殁,益无能办东事者。

  国彦以崇祯二年四月为蓟镇中协总兵官,驻三屯营。十一月六日,大清兵临城,副将硃来同等挈家潜遁。国彦愤,榜诸人性名于通衢。以所积俸银五百余、衣服器具尽给部卒。具冠带西向稽首,偕妻张氏投缳死。

  官惟贤,万历未,为甘肃裴家营守备。天启二年以都司佥书署镇番参将事,历宣府游击、延绥西路参将,仍移镇番。五年春,河套、松山诸部入犯,惟贤偕参将丁孟科大败之,斩首二百四十余级。明年春,班记刺麻台吉复纠松山银定、歹成及矮木素、三儿台吉,以三千骑来犯。惟贤再败之,获首功二百有奇。三儿台吉被创死。进惟贤副总兵。其冬,银定等以三儿之死挟愤图报,益纠河套土巴台吉等分道入掠。惟贤及镇将徐永寿等亦分道拒之,共获首功百有六十。七年春,银定、宾兔、矮木素、班记刺麻合土卖火力赤等由黑水河入。惟贤及西路副将陈洪范大破之,斩首百八十余级。当是时,西部频寇边,惟贤屡挫其锋。其秋,王之臣督师辽东,乞惟贤赴关门。  明年,崇祯改元,惟贤至,用为山海北路副总兵。二年冬,京师有警。惟贤入卫,总理马世龙令急援宝坻、漷县。明年正月九日,大清兵自抚宁向山海。翼日,至凤凰店,离关三十里列三营。惟贤与参将陈维翰等设两营以待,合战,互有杀伤。已,大清兵返抚宁,世龙令惟贤率维翰及游击张奇化、李居正、王世选、王成等往袭遵化。至城西波罗湾,城中兵出击,前锋殊死战。大清兵收入城,后队乘势进攻,城上矢石如雨。寻复遣兵出战,惟贤陷阵,中箭死,士卒杀伤者三百余人,奇化亦战殁。

  何可纲,辽东人。天启中,以守备典袁崇焕宁远道中军,廉勇善抚士卒。六年,宁远被围,佐崇焕捍御有功,进都司佥书。明年再被兵,复坚守。迁参将,署宁远副将事。崇祯元年,巡抚毕自肃令典中军。及崇焕再出镇,复以副将领中军事,靖十三营之变。崇焕欲更置大将,上言:“臣昔为巡抚,定议关外止设一总兵。其时魏忠贤窃柄,崔呈秀欲用其私党,增设三四人,以致权势相衡,臂指不运。乃止留宁远及前锋二人,而臂指之不运犹故也。臣以为宁远一路,断宜并归前锋。总兵驻关内者,挂平辽将军印,辖山、石二路,而以前屯隶之。驻关外者,挂征辽前锋将军印,辖宁远一卫,而以锦州隶之。蓟辽总兵赵率教久习辽事,宜与山海麻登云相易,挂平辽将军印。关外总兵旧有硃梅、祖大寿。梅已解任,宜并归大寿,驻锦州,而以臣中军何可纲专防宁远。可纲仁而有勇,廉而能勤,事至善谋,其才不在臣下。臣向所建竖,实可纲力,请加都督佥事,仍典臣中军。则一镇之费虽裁,一镇之用仍在。臣妄谓五年奏凯者,仗此三人之力,用而不效,请治臣罪。”帝悉从之。可纲佐崇焕更定军制,岁省饷百二十万有奇。以春秋二防功,进职右都督。

  二年冬,京师被兵,与大寿从崇焕入卫,数有功。崇焕下吏,乃随大寿东溃,复与归朝。明年正月,永平、滦州失守,可纲战古冶乡及双望,颇有斩获。四月,枢辅孙承宗令可纲督诸将营双望诸山,以缀永平之师。令大寿诸军直趋滦州。滦州既复,大清兵弃永平去,可纲遂入其城。论功,加太子太保、左都督。已而锦州被围,可纲督诸将赴救,立功邮马山,复进秩。四年筑城大凌河,命可纲偕大寿护版筑。八月甫竣工,大清以十万众来攻,可纲等坚守不下。久之,粮尽援绝。大寿及诸将皆欲降,独可纲不从,令二人掖出城外杀之,可纲颜色不变,亦不发一言,含笑而死。

  黄龙,辽东人。初以小校从复锦州,积功至参将。崇祯三年从大军复滦州,功第一,迁副总兵。寻论功进秩三等,为都督佥事,世廕副千户。登莱巡抚孙元化以刘兴治乱东江,请龙往镇。兵部尚书梁廷栋亦荐龙为总兵官,与元化恢复四卫,从之。

  先是,毛文龙死,袁崇焕分其兵二万八千为四协,命副将陈继盛,参将刘兴治、毛承祚、徐敷奏主之。后改为两协,继盛领东协,兴治摄西协。语详《崇焕传》。兴治凶狡好乱,与继盛不相能。其兄参将兴祚阵亡,继盛误听谍报,谓未死。兴治愤,择日为兴祚治丧,诸将咸吊。继盛至,伏兵执之,并执理饷经历刘应鹤等十一人。袖出一书,宣于众,诡言此继盛诬兴祚诈死,及以谋叛诬陷己者,遂杀继盛及应鹤等。又伪为岛中商民奏一通,请优恤兴祚,而令兴治镇东江。举朝大骇,以海外未遑诘也。兴冶与诸弟兄放舟长山岛,大肆杀掠。岛去登州四十里。时登莱总兵官张可大赴援永平,帝用廷栋言,趣可大还登州,授副将周文郁大将印,令抚定兴冶。会永平已复,兴治稍戢,返东江。龙莅皮岛受事,兴治犹桀骜如故。四年三月复作乱,杖其弟兴基,杀参将沈世魁家众。世魁率其党夜袭杀兴治,乱乃定。

  游击耿仲明之党李梅者,通洋事觉,龙系之狱。仲明弟都司仲裕在龙军,谋作乱。十月率部卒假索饷名围龙署,拥至演武场,折股去耳鼻,将杀之。诸将为救免。未几,龙捕斩仲裕,疏请正仲明罪。会元化劾龙克饷致兵哗,帝命充为事官,而核仲明主使状。仲明遂偕孔有德反,以五年正月陷登州,招岛中诸将。旅顺副将陈有时、广鹿岛副将毛承禄皆往从之。龙急遣尚可喜、金声桓等抚定诸岛,而躬巡其地,慰商民,诛叛党,纵火焚其舟。贼党高成友者据旅顺,断关宁、天津援师。龙令游击李维鸾偕可喜等击走之,即移驻其地,援始通。其冬,有德等欲弃登州走入海,龙遣副将龚正祥率舟师四千邀之庙岛。飓风破舟,正祥陷贼中。后居登州,谋为内应,事露被杀。初,龙驻旅顺大治兵。贼拘龙母妻及子以胁之,龙不顾。

  六年二月,有德、仲明屡为巡抚硃大典所败,航海遁去。龙度有德等必遁,遁必经旅顺,邀击之。有德几获而逸。斩贼魁李九成子应元,生擒毛承禄、苏有功、陈光福及其党高志祥等十六人,获首级一千有奇,夺还妇女无算,献俘于朝。帝大喜,磔承禄等,传首九边,复龙官。承禄,文龙族家子也。

  有德等大愤,欲报龙。会贼舟泊鸭绿江,龙尽发水师剿之。七月,有德等侦知旅顺空虚,遂引大清兵来袭。龙数战皆败,火药矢石俱尽,语部将谭应华曰:“敌众我寡,今夕城必破。若速持吾印送登州,不能赴,即投诸海可也。”应华出,龙率惟鸾等力战。围急,知不能脱,自刭死。惟鸾及诸将项祚临、樊化龙、张大禄、尚可义俱死之。事闻,赠龙左都督,赐祭葬,予世廕,建祠曰:“显忠”。惟鸾等附祀。以副总兵沈世魁代龙为总兵官。  世魁本市侩,其女有殊色,为毛文龙小妻。世魁倚势横行岛中,至是为大帅。七年二月,广鹿岛副将尚可喜降于我大清,岛中势益孤。十年,朝鲜告急,世魁移师皮岛为声援。有德等来袭,世魁战败,率舟师走石城,副将金日观阵殁。登莱总兵陈洪范来援,不战而走。世魁亦阵亡,士卒死伤者万余。从子副将志科集溃卒至长城岛,欲得世魁敕印。监军副使黄孙茂不予,志科怒杀之,并杀理饷通判邵启。副将白登庸遂率所部降大清。诸岛虽有残卒,不能成军,朝廷亦不置大帅,以登莱总兵遥领之而已。明年夏,杨嗣昌决策尽徙其兵民宁、锦,而诸岛一空。  金日观,不知何许人。天启五年以将才授守备,效力关门。擢镇标中军游击,加参将行蓟镇东路游击事,专领南兵。崇祯初,加副总兵,守马兰峪。三年正月,大清兵破京东列城。兵部侍郎刘之纶遣部将吴应龙等结营毛山,规取罗文谷关。师败,日观遣二将驰援,亦败殁。大清兵乘胜据府君、玉皇二山,进攻马兰城甚急。日观坚守,亲然大砲。砲炸,焚头目手足,意气不衰。乞援于总理马世龙。令参将王世选等赴救,兵乃退。寻复以二千余骑来攻,日观偕世选等死守不下。朝廷奖其功,骤加都督同知。四月,与副将谢尚政、曹文诏等攻复大安城,遂偕诸军复遵化。录功,进左都督。时总兵邓?辖马兰、松棚二路,日观应受节制。以?衔都督同知,不屑为之下。总督曹文衡劾日观器小易盈,恃功骄纵,帝特戒饬而已。久之,移莱州副总兵。十年春,大清兵攻朝鲜,命从登莱总兵陈洪范往救,驻师皮岛。大清遣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先攻铁山。四月分兵攻皮岛,水陆夹攻。副将白登庸先遁,洪范亦避走石城。登庸寻帅所部降。日观偕诸将楚继功等相持七昼夜,力不支,阵殁,岛城随破。赠特进光禄大夫、太子太师,世廕锦衣副千户,建祠。继功等赠恤有差。  赞曰:古人有言,彼且为我死,故我得与之俱生。故死封疆之臣,君子重之。观辽左诸帅,委身许国,见危不避,可谓得死所者与!于时优恤之典非不甚渥,然而无救于危亡者,庙算不定,偾事者不诛,文墨议论之徒从而挠之,徒激劝忠义无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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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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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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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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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七

  艾万年李卑汤九州(杨正芳杨世恩)陈于王(程龙等)侯良柱(子天锡)张令(汪之凤)猛如虎(刘光祚等)虎大威孙应元姜名武王来聘等邓祖禹尤世威王世钦等侯世禄子拱极刘国能李万庆

  艾万年,米脂人。由武学生从军,积功至神木参将。崇祯四年从曹文诏复河曲。点灯子入山西,万年从文诏连败之桑落镇、花地窊、雾露山。都司王世虎、守备姚进忠战死。贼退屯石楼之康家山,西距河三十里。绥德知州周士奇、守备孙守法伏兵含峪,渡河袭杀之。五年从参政樊一蘅讨平不沾泥。山西告警,隶文诏东讨,与李卑一月奏五捷。又与贺人龙败八大王、扫地王兵。明年,贼将东遁,连破之延家山、亢义村、贾寨村,擢副总兵。

  初,山西既中贼,其土寇亦乘间起,三关王刚、孝义通天柱、临县王之臣皆残破城邑。后见贼衰,相继归顺,然阴结党不散。巡抚戴君恩新视事,谋诛之。七年正月迎春,召王刚宴,杀之,并杀通天柱于他所,而万年亦捕杀王豹五与其党领兵王,生擒翻山动,姬关锁、掌世王,献俘京师,晋中巨盗略靖。豹五即之臣也。有议君恩杀降者,给事中张第元力言诸贼蹂躏之惨,请录万年功。万年适遘疾告归,寻加署都督佥事。

  八年二月,上疏言:  臣仗剑从戎七载,复府谷,解孤山围,救清水、黄甫、木瓜十一营堡。转战高山,设伏河曲,有马镇、虎头岩、石台山、西川之捷。战平阳、汾州、太原,复临县及?虒亭驿。大小数十战,精力尽耗。与臣共事者李卑,溘先朝露。臣病势奄奄,犹力战冀北。又抚剿王刚、豹五、领兵王、通天柱,解散贼一万三千有奇。蒙恩许臣养病,而督臣洪承畴檄又至,臣不敢不力疾上道。但念灭贼之法,不外剿抚,今剿抚俱未合机宜,臣不得不极言。

  夫剿贼不患贼多,患贼走。盖叠嶂重峦,皆其渊薮,兵未至而贼先逃,所以难灭,其故则兵寡也。当事非不知兵寡,因糗粮不足,为苟且计,日引月长,以至于今,虽多措饷,多设兵,而已不可救矣。宜合计贼众多寡,用兵若干,饷若干,度其足用,然后审察地利,用正用奇,用伏用间,或击首尾,或冲左右,有不即时殄灭者,臣不信也。

  次则行坚壁清野之法,困贼于死地,然后可言抚。盖群贼携妻挈子,无城栅,无辎重,暮楚朝秦,传食中土,以剽掠为生。诚令附近村屯移入城郭,储精兵火器以待之,贼衣食易尽,生理一绝,鸟惊鼠窜。然后选精锐,据要害以击之;或体陛下好生之心,诛厥渠魁,宥其协从,不伤仁,不损威,乃抚剿良策。

  帝深嘉之,下所司议行,然卒不能用其策也。  寻授孤山副总兵,戍平凉。当是时,总督洪承畴迫六月灭贼之期,急进战。诸将见贼众兵寡,咸自揣不敌,而势不可止。万年及副将刘成功、柳国镇,游击王锡命合兵三千,以六月十四日至宁州之襄乐,遇贼大战,斩首数百。伏兵骤起,围之数重。万年、国镇力战不支,皆战殁。成功、锡命负重伤归。士卒死者千余人。事闻,赠恤如制。

  李卑,字侍平,榆林人。由千总擢守备。天启初,总督王象乾设蓟镇车营五,以卑为都司佥书,统西协后车营。迁山海关游击,坐事罢归。

  崇祯二年,陕西巡抚刘广生议讨延庆回贼,三道进兵,命卑与游击伍维籓等由西路入。卑简精骑二百,追击两昼夜,行四百里抵保安宁塞,连破之,共获首功一千有奇。旋起延安参将。时群盗蜂起,延发尤甚,卑连败之富家湾、松树屯。四年,神一元陷保安,卑与宁夏总兵贺虎臣守延安,贼不敢犯。寻擢孤山副总兵。谭雄陷安塞,据其城,卑与王承恩击降雄,戮之,斩首五百三十余级。五年春,混天猴陷宜君、鄜州,其夏攻合水。卑及参将马科追至甘泉山。七月破之延水关,斩首六百二余级。其地东限黄河,贼溺死者无算,科部卒斩混天猴以献。初,卑及游击吴国俊等斩贼魁三人于甘泉桥子沟,寻剿贼固原,斩其魁薛仁贵等三人。

  时陕西贼多流入山西。诏卑及贺人龙各率部卒千,隶总督张宗衡麾下。会王自用陷辽州,闻官兵至,弃城走。六年春,诸军入城,多杀良民冒功,卑独严戢其下无所扰。已,败贼阳城之郎家山,又与艾万年连败之南独泉土河村,复败之芃塸村。贼入济源山中,巡抚许鼎臣檄卑、万年合剿,卑破之天井关。七月,临洮总兵曹文诏改大同,命卑代署其事,协讨河北贼,加都督佥事,数有功。其冬,贼尽走河南,命卑援剿。七年春,败贼内乡,驰至光化,与楚兵败贼莲花坪、白沟坪,实授临洮总兵官,讨贼湖广,贼多聚郧、襄,总理卢象升方倚卑办贼,六月卒于官。

  卑善持纪律,所至军民安堵。为人有器度,当仓猝,镇静如常。赠右都督,赐祭葬。

  汤九州,石埭人。崇祯时,为昌平副总兵。六年夏,流贼大扰河北、畿南。命九州协剿,与左良玉等屡破贼兵,贼悉渡河而南。其冬,大败过天星于吴城镇,斩首四百二十级。追贼闯天王等五华集,又败之,斩首六百四十余级。七年击贼嵩县之潭头,斩首三百二十级。贼驻商、雒,谋再入山西。左良玉迎击于商南,九州遣部将赵柱、周尔敬逆之雒南。贼至商州返。已,复侵阌乡。九州病,遣部将凌元机、胡良翰等搜山,悉败殁。九州寻赴援山西。未几,以河南剿贼功,加署都督佥事。八年春,被劾褫官,从军自效。洪承畴入关,以吴村、瓦屋为商南贼走内乡、淅川要地,令九州偕良玉扼之。寻移驻洛阳。九年二月,贼走登封石阳关,与伊、嵩贼合。九州期良玉夹击,良玉半道归。九州以孤军千二百人由嵩县深入。贼屡败,穷追四十余里,误入深崖。遇贼数万,据险攻围。九州势不敌,夜移营,为贼所乘,遂战殁。从孙文琼伏阙三上书请恤,不报。文琼后亦殉难。

  时有杨正芳者,天启间以小校从军,屡剿贵州贼,积功至副总兵。叙桃红坝功,加署都督同知。崇祯三年击破定番叛苗。七年,贼陷当阳,正芳以镇筸兵败贼班鸠滩,复其城。湖广巡抚唐晖以献陵、惠籓为重,令正芳及总兵许成名专护荆州、承天。正芳连奏金沙铺、莲花坪、白沟坪、官田、石门山之捷。陈奇瑜出师郧阳,正芳偕成名、邓?从竹山、竹溪、白河分道进,皆大获。至十月,正芳督筸兵千余援雒南,战败,及部将张上选皆死焉,一军尽殁。赠太子少师、左都督,世廕指挥同知,再廕一子守备,赐祭葬,有司建祠。

  又有杨世恩者,崇祯时,历官湖广副总兵。七年春,败贼竹溪。大雨,山水骤发,贼多漂溺死,余溃走。世恩疾击,斩镇山虎等四十余人。已,追贼石河口,连战康家坪、蚋溪,功最。八年冬,败贼孝感。九年春,祖宽大破贼滁州。世恩从卢象升驰至,复大破之。十年春,与秦翼明破刘国能于细石岭,获其魁新来虎。贼陷随州,责戴罪自赎。十二年冬,督师杨嗣昌令守宜城。会贼罗汝才、惠登相分屯兴山、远安,夷陵告急。嗣昌檄世恩及荆门守将罗安邦赴救。至洋坪猴儿洞,道险甚,嗣昌再檄召还,而安邦由祚峪,世恩由重阳坪已两道深入,期至马良坪合兵。汝才、登相围之香油坪,嗣昌连发数道兵往援,皆以道远不能进。世恩等被困久,突围走黄连坪,绝地无水,士饥渴甚。贼至,两军尽覆,世恩、安邦并死。

  陈于王,字丹衷,吴县人。世为苏州卫千户。既袭职,两举武乡试,授奇兵营守备。以捕获海盗功,迁都司佥书,守崇明蛇山。盗王一爵等乱海滨,于王率战船数十击之羊山,持刀跌入其舟,生擒一爵,歼其党殆尽。上官交荐,遂知名。天启初,经略熊廷弼用为标下参将。代者至,余于王酒暴卒。其子诉于王毒杀之,逮系久不释。

  崇祯二年,京师有警。巡抚曹文衡贳其罪,署前锋游击,将兵勤王。既至,兵事已解,遂南还。久之,巡抚张国维用为中军守备。九年,贼入江北,围庐州,陷和州。国维遣于王守六合,守备蒋若来守江浦。贼方围江浦,若来急入与知县李维?越固守。贼登城,若来拒却之。缒下角贼,矢著其颊,左臂伤,裹血还战,贼乃退。六合无城,若来与于王掎角捍贼,二邑赖以全。贼犯宿松,于王弟国计偕指挥包文达等以二千人往救。文达败殁,于王骤马入,拔其弟而出。

  十年正月,贼分犯江浦、六合及安庆。国维遣部将张载赓等援安庆,而以新募兵二千令副将程龙及于王、若来分戍二邑。已而贼不至,国维议赴安庆,城太湖,乃提龙等三将兵西上。三月,贼犯太湖,副将潘可大将安庆兵九百,龙等三将将吴中兵三千六百,御之酆家店。贼先犯可大营,龙等至,夹击之,贼多死。夜复至,中伏,亦败去。监军史可法欲退扼要害,诸将不从,掘堑守二十四日。罗汝才、刘国能等七营数万众齐至,围数重。诸将突击,颇有杀伤。可法偕副将许自强驰救,扼于贼,鸣大砲遥为声援,诸将亦呼噪突围。会天雨,甲重不得出。明日日中,贼四面入,将士短兵接战。可大战死,龙引火自焚死。于王手执大刀,左右杀贼,伤重力竭,北面叩头自刎死,阅十日面色如生。若来服圉人衣以免。同死者,武举詹兆鹏首触石死。陆王猷杀贼过当,贼脔分其肉死。莫是骅、唐世龙及千户王定远皆力战死。百户王弘猷为贼所执,锯齿断足,骂不绝声死。士卒脱者仅千余人。事闻,赠于王昭勇将军、指挥使,世廕副千户。余赠廕有差。

  侯良柱,字朝石,永宁卫人。天启初,累官四川副总兵。讨奢崇明父子,复遵义城。又与参议赵邦清招降奢寅党安銮。六年五月代李维新为四川总兵官,镇永宁。时崇明败奔水西,与安邦彦合,贵州兵数讨不克。

  崇祯二年,总督硃燮元遣贵州总兵许成名复赤水卫,崇明、邦彦以十余万众来争。成名还永宁,贼追之锐甚。良柱偕监军副使刘可训出战小却,成名等来援,贼乃据五峰山桃红坝。越数日,良柱乘贼不备,与副将邓?等侵早雾迫之,贼大溃。成名闻山上呼噪声亦出。贼奔鹅项岭,径长而狭,人马不能容。良柱、?军至,贼复大败,死者数万人。崇明、邦彦与邦彦党伪都督莫德并授首,俘其党杨作等数千人。积年巨寇平,时称西南奇捷。  四川巡抚张论上其功不及黔将。成名等怒,言邦彦、德乃己部将赵国玺所斩,且崇明犹未死。燮元信之,奏于朝。兵部不能决,赏久不行。御史孙征兰言:“讯俘囚阿痴、杨作等,咸云邦彦即时授首,灼然非黔兵力。”帝即命献俘告庙,传首九边。川中抚按及御史毛羽健皆讼良柱、可训功,诋燮元。燮元疏辩且求去,赏遂格不行。良柱怨燮元,不为用,至与相讦奏,解职侯勘。久之,御史刘宗祥列上功状。七年八月,始录前功,进良柱左都督,世廕锦衣指挥佥事;成名等亦优叙。未几,复为四川总兵官。

  八年夏,总督洪承畴大举讨贼,令良柱扼贼入川路。战凤县三江口,斩首三百七十有奇。明年冬,贼犯汉中,瑞王遣使乞师。良柱督兵援,与他将同却贼。十年四月,川中地震者七,地鸣者一,占主兵。贼果入犯,陷南江、通江。帝切责良柱及巡抚王维章。时良柱驻广元,尽召诸地兵九千有奇,分防扼险,止余二千人。贼知其势弱,五月复寇川北。维章告急于朝。会贼转掠他所,良柱乃撤还守隘兵,专守广元。维章以为非计,上章言之。十月,李自成、过天星、混天星等陷宁羌,分三道入寇。良柱急拒战于绵州,众寡不敌,阵亡。贼直逼成都,维章方守保宁,反在外,连失三十余州县。帝大怒,命逮二人下诏狱,犹未知良柱死。狱成,维章遣戍,追夺良柱官。

  十三年,良柱子指挥天锡伏阙言:“臣与贼不共戴天。愿捐赀缮甲,选募劲旅及臣父旧将,自当一队,与贼血战,下雪父耻,上报国恩。”帝深嘉之,命授游击,赴嗣昌军立功。已,嗣昌言天锡所将亲丁二百六十人及召募精卒五六百人皆剽悍敢战。帝益嘉之,再增一秩。

  张令,永宁宣抚司人。天启元年,奢崇明反,令为伪总兵,从攻成都。令虽为贼用,非其志。崇明败归永宁,令结宋武等乘间擒其伪丞相何若海,率众以降。崇明怒,杀令一家,夷其先墓。巡抚硃燮元言令等为国忘家,请优擢示劝,命与武并授参将。后屡从大军征讨,频有功,加副总兵,仍视参将事,后实授建武游击。崇祯中,屡迁副总兵,镇川北。七年,流贼入犯,总兵张尔奇以令为先锋,副将陈一龙、武声华为左右翼,拒之员山。令追至龙潭,一龙等不至,面中三矢,斩贼百余级而还。贼犯略阳,令又击败之,扼保宁、汉中诸要害,秦贼不敢犯。十年冬,李自成等陷四川三十余州县,总兵侯良柱阵亡,令获免。杨嗣昌之督师也,张献忠等悉奔兴安,为令所扼,不得入汉中,乃转寇夔州。十三年二月大败玛瑙山,走岔溪千江河,令复与副将方国安大破之。令时年七十余,马上用五石弩,中必洞胸,军中号“神弩将”。  献忠转入柯家坪,其地乱峰错峙,箐深道险。令率众追及之,分其下为五,鼓勇争利。贼众官军寡,国安为后拒,他道逸去。令独深入,被围,居绝阪中,屡射贼营,应弦毙者甚众。水远士渴,赖天雨以济,围终不解。襄阳监军佥事张克俭言于总督郑崇俭曰:“张令健将,奈何弃之!”急令参将张应元、汪之凤从八台山进,总兵贺人龙从满月嶆进。三月八日,应元等先至。令方与贼斗,呼声动山谷。应元等应之,内外夹击,贼乃败去。令与贼万余相持十三日,所杀伤过当,其卒仅五千耳。时巡抚邵捷春驻重庆,遣守黄泥洼,倚令及秦良玉为左右手。后捷春移大昌,以令守竹箘坪,防贼逸。九月,献忠兵大至。令力战,中矢死,军遂败。

  之凤既解柯家坪围,后与应元同守夔州之土地岭,部卒多新募。献忠尽锐来攻,之凤、应元力战。贼分兵从后山下,突入其营。应元突围出。之凤走他道免,山行道渴,饮斗水卧,血凝臆而死。逾月,令亦战死。军中失二将,为夺气。

  猛如虎,本塞外降人,家榆林,积功至游击。崇祯五年,击邢红狼于高平,解其围。明年败贼寿阳黑山,覆姬关锁军。已,从曹文诏追贼西偃、碧霞村,斩混世王。与颇希牧逐贼寿阳东。又与陈国威、马杰破来远寨。从文诏大破贼范村。国威以步卒三百夜劫贼红山岭,如虎、杰及虎大威、和应诏击杀九条龙。寻以巡抚许鼎臣命,由文水入山剿贼。又与大威、应诏、杰由皋落山剿东犯之贼,并有功。贼流入畿南,山西警渐息,如虎仍隶鼎臣。七年剿贼沁源,馘五条龙。

  如虎骁勇善战,与虎大威齐名。戴君恩、吴甡相继为巡抚,并委任之。以功进参将。其年冬,贼在河南,欲乘冰北渡,如虎、大威扼之河滨。八年二月与大威、国威斩剧贼高加计。山西贼尽平,用甡荐加副总兵。其冬以防河功,加署都督佥事。连岁防河及援剿河南贼,劳绩甚著。十一年冬,京师有警,如虎督兵勤王。明年四月擢蓟镇中协总兵官。

  十三年坐事落职,发边方立功。督师杨嗣昌请于朝,令从入蜀。十一月,监军万元吉大飨将士于保宁。以诸军进止不一,擢如虎为正总统,张应元副之,率军趋绵州。分遣诸将屯要害。而元吉自间道走射洪,扼蓬溪以待贼。贼方屯安岳界,侦官军且至,宵遁,抵内江。如虎简骁骑追之。元吉、应元营安岳城下,以扼其归路。十二月,张献忠陷泸州,其地三面阻江,惟立石站可北走。元吉以贼居绝地,将遣大兵南捣其老巢,而伏兵旁塞玉蟾寺,蹙贼北窜永川,逆而击之,可尽殄。永川知县已先遁,城中止丞簿一二人。如虎觅向导不可得,夜宿西关空舍。及抵立石,贼已先渡南溪返走。关中将贺人龙军隔水不击,贼遂越成都,走汉川、德阳,渡绵河入巴州。

  明年正月,嗣昌亲统舟师下云阳,檄诸将陆追贼,诸军乃尽蹑贼後。贼折而东返,归路悉空,不可复遏。如虎所将止六百骑,余皆左良玉部兵,骄悍不可制,所过肆焚掠,惟参将刘士杰勇敢思立功。诸军从良玉,多优闲不战。改隶如虎,驰逐山谷风雪中,咸怨望。谣曰:“想杀我左镇,跑杀我猛镇。”时贺人龙兵已大噪西归,所恃止如虎,元吉深忧之。贼自巴州至开县,官军追之,遇诸黄陵城。日晡雨作,诸将疲乏,请诘朝战。士杰奋曰:“四旬逐贼,今始及之。舍弗击,我不能也。”执戈先,如虎激诸军继之。士杰所当,辄摧陷。献忠登高望官军,见无後继,密抽壮骑潜行箐谷中,乘高大呼驰下。良玉兵先溃,士杰及游击郭开、如虎子先捷并战死。如虎率亲兵力战,部将挟上马,溃围出,旗纛军符尽失。乃收残卒从嗣昌下荆州。及嗣昌死,率所部扼德安、黄州。会疽发背,不能战,退屯承天,寻移驻南阳。

  十一月,李自成覆傅宗龙兵,乘势来攻。如虎与刘光祚凭城固守,用计杀贼精卒数千。已而城破,如虎持短兵巷战,大呼冲击,血盈袍袖。过唐府门,北面叩头谢上恩,自称力竭,为贼揕死。光祚及分守参议艾毓初、南阳知县姚运熙并死之,唐王亦遇害。

  光祚,字鸿其,榆林卫人。初为诸生,弃去。承祖廕,历官延绥游击。崇祯三年奉诏勤王,与何可纲等战滦州有功,迁汾州参将。五年与游击王尚义败贼张有义于临县。贼还兵犯之,军尽覆,光祚仅以身免。被征,未行,偕诸将复临县,诏除其罪。六年,贼犯石楼,光祚分三道击,大败之,斩隔沟飞、扑天虎等六人,获首功三百七十。又数败贼于临县、永宁。扑天飞等诈降,光祚设伏斩之。已,击败贼魏家湾、黑茶山。七年剿败王刚余党,斩四百余级,加署都督佥事,为山西副总兵。败贼崞县,复其城。八年,贼渠贺宗汉号活地草者,见其党刘浩然、高加计破灭,伪乞降。光祚伏兵斩之。晋中群盗皆尽,乃移光祚于宣府。久之,命率兵援剿河南。十一年连败贼白果园、襄城。已,擢保定总兵官,仍协讨河南贼。其冬,畿辅有警,驰还镇。大清兵薄保定,以光祚坚守,不攻而去。光祚寻从总督孙传庭南下。明年二月,大清兵还至浑河,值水涨,辎重难渡,诸将王朴、曹变蛟等相顾不敢击,光祚恇怯尤甚。视师大学士刘宇亮劾之,诏即军前正法。光祚适报武清捷,宇亮乃系之武清狱,而拜疏请宽。帝怒罢宇亮,论光祚死。十四年,大学士范复粹录囚,力言光祚才武,命充为事官,戴罪办贼。光祚举废将尤翟文等,帝亦从之。

  当是时,贼已陷河南、襄阳,中原郡县大抵残破。光祚士马无几,督师丁启睿尤怯,光祚虽少有克捷,而贼势转盛。及傅宗龙败殁于项城,南阳震恐。光祚适经其地,唐王邀与共守,城陷遂死。

  虎大威,榆林人。本塞外降卒,勇敢娴将略,从军有功,累官山西参将。崇祯三年冬,从总兵尤世禄击王嘉胤于河曲,力战被伤。五年从总督张宗衡剿贼临川、潞安、阳城、沁水,连胜之。明年从巡抚许鼎臣击贼介休,歼其魁九条龙。时贼去山西,遁据辉林、武陟山中,约二万余。鼎臣令曹文诏自黎城入,大威、猛如虎诸将自皋落山入,贼屡败。寻移大威守平阳。七年,巡抚吴甡至,察诸将中惟大威、如虎沈毅可属兵事,委任之。其冬与如虎扼贼渡河。高加计据岢岚,四出剽掠。明年三月,二将追至忻、代山中。加计马上舞三十斤长梃突阵,大威射杀之,追斩其众五百人,余党悉平。甡荐二人忠勇,进大威副总兵。其冬以扼贼功,加署都督佥事。

  九年八月,畿辅被兵,率师入援。明年春,命援剿陕西贼,遂代王忠为山西总兵官。上疏言诸将讨贼,零级不可取,生口不可贪,封域不可限。帝采纳之。十一年诏兵部甄别诸大将,大威以称职增秩。其年冬,京师戒严。命总督卢象升统大威及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入卫。寻从象升转战至钜鹿贾庄,被围数匝,象升死焉,大威等溃围出。督师刘宇亮、总督孙传庭皆言大威、国柱敢勇,身入重围,视他将异,乞令立功自赎。大威亦上章请罪。帝不从,卒解其任。寻令从军办贼。

  十四年正月,李自成围开封。总督杨文岳遣大威及副将张德昌先率五千人渡河。会贼已解围去,乃会河南巡抚李仙风于偃师,以兵少未敢击贼。待文岳军至,与贼战鸣皋,大破之,又与监军道任栋挫贼平峪。七月,自成及张献忠、罗汝才攻邓州,大威从文岳击破之,斩首千余级。陕西总督傅宗龙出关讨贼,文岳、大威会之。九月次新蔡,抵孟家庄。将战,秦帅贺人龙军先溃,大威军亦溃,遂奔沈丘。贼连陷河南邓、许,再围开封。大威从文岳援之,贼引去。明年二月,师次郾城。督师丁启睿、总兵左良玉方与贼鏖战,文岳督大威及冯大栋、张鹏翼等合击,贼大败。相持十一昼夜,俘斩数千。贼遂东陷陈州、归德,已,复围开封。七月朔,启睿、文岳、大威及良玉、杨德政、方国安之师毕会。启睿欲急击,良玉不从,先走。大威诸军亦走。帝大怒,立诛德政,黜谴启睿诸人。大威时奔汝宁,出攻贼寨,中砲死,乃免其罪。

  大威为偏裨,最有声。及为大帅,值贼势益张,所将止数千人,不能大有所挫。然身经数十战,卒死王事,论者贤之。

  孙应元,不知何许人。历官京营参将,督勇卫营。勇卫营即腾骧、武骧四卫也,其先隶御马监,专牧马。庄烈帝锐意修武备,简应元及黄得功、周遇吉等训练,遂成劲旅。崇祯九年秋,从张凤翼军畿辅,有功,进副总兵。再以功增秩一等。明年,河南贼炽,应元、得功慷慨请行。帝壮之。发卒万人,监以中官刘元斌、卢九德,戒毋扰民。诸将奉命,军行肃然。十二月大破贼郑州,再破之密县,先后斩首千七百。明年正月大破之舞阳、光山、固始。四日三捷,斩首二千九百有奇,贼乃谋犯江北。元斌、九德南趋颍州,护凤陵,密遣应元、得功督骑兵扼贼前。自南而北,破之方家集。贼遂由固始走商城。录功,加都督佥事。已,复破之新野,又大破之遂平。熊文灿方主抚不战。而贼惮应元等,多降,降者亦不遽叛。文灿以此擅抚贼功。已而京师有警,召应元等还,贼遂无所忌。帝初闻禁军屡破贼,大喜,累加应元都督同知,赐银币蟒服,至是论功,遂进左都督,加衔总兵官,世廕锦衣副千户。

  十二年五月,张献忠、罗汝才复叛,仍命元斌、九德监应元、得功军南征。应元等驰至南阳。会马光玉屯淅川之吴村,伪乞抚,规渡汉江应献忠。淅川知县郭守邦说降其党许可变、胡可受。可变即贼改世王,可受则安世王也。可变夜至,处之东关。可受为光玉所持,约未定。应元、得功趋内乡掩其背,令副将周遇吉等分道别击之。文灿所遣陈洪范亦至。八月至小黄河口,参将马文豸等力战,可受败,呼曰:“始与许王约降者我也,今归命。”遇吉驻马受之。应元、得功遂进兵王家寨。贼分屯南北两山,用木石塞道。应元率文豸战其南,得功率副将林报国战其北,河南兵又扼华阳关,贼遂大败,光玉遁免。元斌至军,檄除可变、可受罪,授以官,报先后首功三千人。

  及杨嗣昌督师襄阳,令元斌、应元戍荆门,护献陵。十三年七月与副将王允成、王之纶、监军佥事孔贞会等大破罗汝才于丰邑坪,斩首二千三百,生擒五百有奇。混世王、小秦王皆降。时称荆楚第一功。十五年春,击贼罗山,力战。孤军无援,遂阵殁。赠恤如制。

  应元善战,在行间多与黄得功偕。应元死,得功勋益显,故其名尤震于世。

  姜名武,字我扬,保德州人。举天启二年武会试,授大同威远守备。崇祯初,迁大水峪游击。筑杏山城有功,迁宣府西城参将,击斩大盗王科。移守宣府右卫,擢通州副总兵。护诸陵有功,以故官典保定总督杨文岳中军,兼忠勇营团练事。

  十五年,李自成围开封急,名武从文岳往援。时诸军壁硃仙镇者十余万,左良玉最强。一夕,其军大噪,突诸营,诸营惊溃。其军遂乘乱掠诸营马骡以去,于是诸营悉奔,独名武一军坚壁不动。侵晨,贼大至,督麾下血战。杀数百人,力竭被执,大骂,为贼磔死。赠特进荣禄大夫、右都督,廕外卫世袭总旗。其子援王来聘、甄奇杰例,乃议赠特进光禄大夫、左都督,世袭锦衣百户。疏上,逾月而都城陷,不果行。

  来聘,京师人。崇祯四年,中武会试。时帝锐意重武,举子运百斤大刀者止来聘及徐彦琦二人,而彦琦不与选。帝下考官及监试御史狱,悉贬兵部郎二十二人。遣词臣倪元璐等覆阅,取百人,视文榜例,分三甲传胪锡宴,以前三十卷进呈,钦定一甲三人,来聘居首,即授副总兵。武榜有状元,自来聘始也。来聘既拜命,泫然流涕曰:“上重武若此,欲吾侪效命疆场尔,不捐躯杀贼,何以报上恩!”明年,孔有德据登州叛,官军攻之久不下。又明年二月以火药轰城,城坏。将士踊入,辄为贼击退。来聘复先登,中伤而死。天子惜之,赠廕有加。奇杰亦官副总兵,隶杨文岳麾下,从击贼河南,战死。

  先是,又有邓祖禹者,蕲水人,举万历四十七年武会试,授沈阳守备。尝出战,中矢死,夜半复苏,创甚告归。崇祯初,起宣府游击,入卫京师。副将申甫军殁,祖禹力战卢沟桥,擢涿州参将。疏请召对,不许。入朝上书,声甚厉,为御史所纠下狱,然帝颇采其言。久之赦出,为辰沅参将,擒苗酋飞天王、张五保,斩首千五百级,夷其巢。擢副总兵,辖德安、黄州。攻贼土壁山,尽掩所获为己有。当事将劾之,请剿寇自赎。乃令援应城,将七百人入城。贼大至,围数重。祖禹突围保西城外,贼复围之,军败被执。贼说降,怒骂不屈。贼言之再三,复骂曰:“若此,须换却心肝。”贼笑曰:“换不难。”遂剖心剜肝而死。

  尤世威,榆林卫人。与兄世功、弟世禄并勇敢知名。天启中,世威积官建昌营参将,调守墙子路。七年迁山海中部副总兵。宁远告警,从大帅满桂赴援,力战城东有功,增秩受赐。崇祯二年擢总兵官,镇守居庸、昌平。其冬,京师戒严,命提兵五千防顺义。俄命还镇,防护诸陵。四年代宋伟为山海总兵官,积资至左都督。七年命偕宁远总兵官吴襄驰援宣府。坐拥兵不进,褫职论戍。未行,会流贼躏河南,诏世威充为事官,与副将张外嘉统关门铁骑五千往剿。

  明年正月,贼陷凤阳。世威以二千五百骑赴之,抵亳州。会总督洪承畴出关讨贼,次信阳,命世威趋汝州。甫二日,承畴亦至。时贼见河南兵盛,悉奔入关中。承畴将入关征讨,乃大会诸将,令分防汝、雒诸要害。以世威部下皆劲旅,令与参将徐来朝分驻永宁、卢氏山中,以扼雒南兰草川、硃阳关之险。戒之曰:“灵、陕,贼所出入,汝勿懈!”及承畴既入关,贼避之而南,复由蓝田走卢氏。扼于世威,仍入商、雒山中。来朝所部三千人不肯入山,大噪。贼至,来朝逃,一军尽殁。世威军暴露久,大疫,与贼战失利。世威及游击刘肇基、罗岱俱负重伤,军大溃。贼遂越卢氏,走永宁。事闻,命解任侯勘。十年,宣大总督卢象升言:“世威善抚士卒,晓军机,徒以数千客旅久戍荒山,疾作失利。今当用兵时,弃之可惜。”乃命赴象升军自效。及象升战殁,自免归。  十五年以廷臣荐,命与弟世禄赴京候调。召对中左门,复告归。明年十月,李自成陷西安,传檄榆林招降。总兵官王定惧,率所部精兵弃城走。时巡抚张凤翼未至,城中士马单弱,人心汹汹。布政使都任亟集副将惠显、参将刘廷杰等与里居将帅世威及王世钦、王世国、侯世禄、侯拱极、王学书、故延绥总兵李昌龄议城守。众推世威为主帅。无何,贼十万众陷延安,下绥德,复遣使说降。廷杰大呼曰:“长安虽破,三边如故。贼皆中州子弟,杀其父兄而驱之战,必非所愿。榆林天下劲兵,一战夺其气,然后约宁夏、固原为三师迭进,贼可平也。”众然其言,乃歃血誓师,简卒乘,缮甲仗,各出私财佐军。守具未备,贼已抵城下。  延杰募死士,乞师套部。师将至,贼分兵却之,攻城甚力。官军力战,杀贼无算。贼益众来攻,起飞楼逼城中,矢石交至,世威等战益厉。守七昼夜,贼乃穴城,置大砲轰之,城遂破。世威等犹督众巷战,妇人竖子亦发屋瓦击贼,贼尸相枕藉。既而力不支,任死之,侯世禄父子及学书俱不屈死。贼怒廷杰勾套部,磔之,至死骂不绝口。世威、世钦、世国、昌龄并被执,缚至西安。自成坐秦王府欲降之,四人不屈膝。自成曰:“诸公皆名将,助我平天下,取封侯,可乎?”众骂曰:“汝驿卒,敢大言侮我!”自成笑,前解其缚,世钦唾曰:“驿卒毋近前,污将军衣!”自成怒,皆杀之。时显亦被执,大骂贼。贼惜其勇,系至神木,服毒死。  王世钦,大将威子,历山海左部总兵官,谢病去。崇祯八年,洪承畴起之家,击李自成有功,即谢归。十六年召对中左门,未及用而归,遂死于贼。世国,威弟,保定总兵官继子,由柳沟总兵官罢归。甫数日,竟拒贼以死。  世威弟世禄,为宁夏总兵官,累著战功,至是与世威同死。世威从弟翟文为靖边营副将。尝从洪承畴败闯贼于凤翔之官亭,斩首七百余级。至是,率敢死士出南门奋击,杀伤甚众,中矢死。

  又有尤岱者,由步卒起家,至山海铁骑营参将,数有功。忤上官,弃职归,守水西门,城陷自杀。

  廷杰既死,其父副使彝鼎闻之不哭,曰:“吾有子矣。”其弟廷夔收兄尸,亦自投阁死。

  昌龄,字玉川,镇番卫人。为延绥总兵官,数有功,以刚直罢,徙居榆林。贼至,或劝之去,昌龄曰:“贼至而遁,非勇也。见难而避,非义也。”起偕世威等同守城,卒同死。

  侯世禄,榆林人。由世职累官凉州副总兵。辽事亟,诏擢总兵官,提兵赴援。世禄勇敢精悍,为经略熊廷弼所知。及袁应泰代廷弼,亦倚任之。天启元年,应泰议复抚顺、清河。以世禄及姜弼、梁仲善各将兵一万驻清河。未行,辽阳破,仲善阵亡,世禄、弼俱负重伤,溃围出。世禄以伤重,命立功自效。寻用为固原总兵官。六年以军政拾遗罢。明年,宁、锦告警,命率家丁赴关听调。旋命出守前屯,甫至,令以故官镇山海。崇祯元年,移镇宣府。明年冬,京师戒严,率师入卫。兵再溃,世禄被创。部卒剽民间,奔还镇。事闻,当重坐,以勤王先至,减死戍边。九年八月,京师被兵。率子弟从军,叙功免戍,还籍。廷臣多推荐,卒不复用。十六年,李自成围榆林,世禄与子拱极固守新添门。城陷,父子被执,俱不屈死。

  拱极历官参将,常从总兵尤世禄破贼河曲有功。九年冬,任山海总兵官,寻谢病归。后以廷臣荐,应诏入都,与王洪、王世钦、尤世威召对中左门,未用遣归。卒与父同死。

  刘国能,延安人。始与李自成、张献忠辈同为盗,自号闯塌天。崇祯三年大乱陕西。已,渡河而东,寇山西,转掠畿南、河北。六年冬,入河南,遂由内乡、淅川犯湖广郧、襄,破数县。明年正月入四川,陷夔州。折而东,入郧阳境,为总督陈奇瑜所蹙。走汉南,同困车箱峡。已得出,复大乱陕西,再入河南,躏江北。官军逼之,与整齐王屯商、雒山间。九年复偕闯王、蝎子塊等由郧、襄趋兴安、汉中,总督洪承畴奔命不暇。寻南走荆、襄,与总兵秦翼明数战。其冬,与蝎子塊等十七营窥潼关,巡抚孙传庭扼之,引而南。明年闻马光玉等将犯蕲、黄,率众会之,直趋江北。官军数道邀击,乃不敢东。还走黄陂,入木兰山,转寇河南,败参将李春贵兵,将迫开封。诏诸将发兵援,乃南走黄、麻。  当是时,总理熊文灿新至,贼惮之。见其下招降令,颇有欲归正者。国能先与张献忠有隙,虑为所并,後又与左良玉战败,乃以十一年正月四日率先就抚于随州,顿首文灿前曰:“愚民陷不义且十载,赖公湔洗更生。愿悉众入军籍,身隶麾下尽死力。”文灿大喜,慰抚之,署为守备,令隶良玉军。国能受约束,无异志。已而张献忠、罗汝才亦降,皆据邑自固。独国能从军征剿,数有功。明年二月从良玉勤王。有诏,还讨贼,奖励之。命兵部授官,录其部下将士,曰:“献忠能立功,视此。”遂授国能副总兵。四月,良玉会师南阳,击李万庆。国能分击,贼溃奔,遂招万庆降。其秋,献忠、汝才并反。文灿遣国能率万庆兵会讨,遂并守郧阳。既而李自成扰河南,复移守叶县。  初,国能为盗时,与自成、汝才辈结为兄弟。及国能归正,自成辈深恨之。十四年九月围其城,四面力攻,国能不能支,城遂陷,被执。贼犹好谓之曰:“若,我故人也,何不降?”国能瞋目骂曰:“我初与若同为贼,今则王臣也,何故降贼!”遂杀之。事闻,赠左都督,特进荣禄大夫,建祠。  李万庆,延安人。崇祯初,与张献忠、罗汝才等并反,贼中所称射塌天者是也。起陕西,蔓山西、畿南、河北,渡河残河南,出没湖广、四川,还趋郧阳,入兴安,困于车箱峡。出险,益大肆。八年春,贼七十二营会荥阳,议分兵随所向,令万庆及许可变助马进忠、横天王西当陕兵。已而诸路之贼尽萃于陕,总督洪承畴弥岁不能定,益恣,出没于河南、湖广,凡十五家。

  迨十一年春,国能、献忠降,万庆等大噪而去,改称十三家,势颇衰。而文灿拥兵德安,不敢击,万庆等复大振。李自成向关中,万庆及马光玉、马进忠、罗汝才、惠登相、贺一龙、蔺养成、顺天王、顺义王九家最著。八月,进忠、光玉大挫于潼关。九月,郧、襄贼又大败于双沟,汝才率九营走均州,万庆率三营走光、固。十一月,汝才亦降,自成又大败关内,势益衰,惟万庆、光玉、一龙、顺天王最劲。而万庆得马士秀、杜应金所劫左良玉贿,富且强,营麻城,徙信阳。

  十二年正月战败,徙应山、德安。会光玉、进忠等皆大败,进忠惧而降,而顺天王已死。一龙、养成伏深山,登相远掠秦、蜀,万庆势益孤。文灿檄良玉击之唐县姚梁,分三营肄贼,逐入三山,裨将王修政趋利战死。文灿收二营卒,令良玉蹙之内乡。万庆等在赤眉城四平冈,依山结垒请降。良玉虑其诈,谋之文灿,益调诸将陈永福、罗岱、金声桓之兵会于贾宋,大剿万庆及光玉、可变。副将国能亦至,由张家林、七里河分击,贼大奔。良玉遣国能以二十骑往侦,且谕万庆降。万庆驰见,输情国能,遂执许州叛党于汝虎以降,处内乡城下者四千人。士秀、应金见进忠、万庆降而惧,复来归。有刘喜才者,夜取顺义王首以献,余党推可变为主,与胡可受皆降。自是群盗大衰。至五月,献忠复叛,汝才率其党九营应之,复大炽。而万庆、进忠以徒众既散,无二心。万庆愿从征自效,比国能给饷。遂授为副总兵,与国能守郧阳。献忠等方大乱蜀中,郧境得无事。

  十四年,献忠突陷襄阳,郧守如故。明年正月,总督汪乔年讨贼,以万庆从。至襄城,军溃,入城。贼攻围之,固守五日。城陷,乔年死,万庆亦不屈死。事闻,赠都督同知、荣禄大夫,立祠襄城。

  赞曰:明至末季,流寇蔓延,国势坐困,虽有奋威御敌之臣,而兵孱饷绌,徒使贼乘其敝,溃陷相属,无救乱亡。如艾万年等之捐躯尽节,其可悲者矣。此非其勇不具,略不娴也。兵力耗顿,加以统驭失宜,应援不及,求无败衄,得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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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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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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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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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

杨嗣昌,字文弱,武陵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改除杭州府教授。迁南京国子监博士,累进户部郎中。天启初,引疾归。崇祯元年,起河南副使,加右参政,移霸州。四年,移山海关饬兵备。父鹤,总督陕西被逮,嗣昌三疏请代,得减死。五年夏,擢右佥都御史,巡抚永平、山海诸处。嗣昌父子不附奄,无嫌于东林。侍郎迁安郭巩以逆案谪戍广西,其乡人为讼冤。嗣昌以部民故,闻于朝,给事中姚思孝驳之,自是与东林郄。七年秋,拜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宣、大、山西军务。时中原饥,群盗蜂起,嗣昌请开金银铜锡矿,以解散其党。又六疏陈边事,多所规画。帝异其才。以父忧去,复遭继母丧。

九年秋,兵部尚书张凤翼卒,帝顾廷臣无可任者,即家起嗣昌。三疏辞,不许。明年三月抵京,召对。嗣昌通籍后,积岁林居,博涉文籍,多识先朝故事,工笔札,有口辨。帝与语,大信爱之。凤翼故柔靡,兵事无所区画。嗣昌锐意振刷,帝益以为能。每对必移时,所奏请无不听,曰:“恨用卿晚。”嗣昌乃议大举平贼。请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为四正,四巡抚分剿而专防;以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协剿;是谓十面之网。而总督、总理二臣,随贼所向,专征讨。福建巡抚熊文灿者,讨海贼有功,大言自诡足办贼。嗣昌闻而善之。会总督洪承畴、王家桢分驻陕西、河南。家桢故庸材,不足任,嗣昌乃荐文灿代之。因议增兵十二万,增饷二百八十万。其措饷之策有四,曰因粮,曰溢地,曰事例,曰驿递。因粮者,因旧额之粮,量为加派,亩输粮六合,石折银八钱,伤地不与,岁得银百九十二万九千有奇;溢地者,民间土田溢原额者,核实输赋,岁得银四十万六千有奇;事例者,富民输资为监生,一岁而止;驿递者,前此邮驿裁省之银,以二十万充饷。议上,帝乃传谕:“流寇延蔓,生民涂炭,不集兵无以平寇,不增赋无以饷兵。勉从廷议,暂累吾民一年,除此腹心大患。其改因粮为均输,布告天下,使知为民去害之意。”寻议诸州县练壮丁捍本土,诏抚按饬行。

贼攻淅川,左良玉不救,城陷。山西总兵王忠援河南,称疾不进,兵噪而归。嗣昌请逮戮失事诸帅,以肃军令,遂逮忠及故总兵张全昌。良玉以六安功,落职戴罪自赎。嗣昌既建“四正六隅”之说,欲专委重文灿,文灿顾主抚议,与前策牴牾。帝谯让文灿,嗣昌亦心望。既已任之,则曲为之解,乃上疏曰:“网张十面,必以河南、陕西为杀贼之地。然陕有李自成、惠登相等,大部未能剿绝,法当驱关东贼不使合,而使陕抚断商、雒,郧抚断郧、襄,安抚断英、六,凤抚断亳、颍,而应抚之军出灵、陕,保抚之军渡延津。然后总理提边兵,监臣提禁旅,豫抚提陈永福诸军,并力合剿。若关中大贼逸出关东,则秦督提曹变蛟等出关协击。期三月尽诸剧寇。巡抚不用命,立解其兵柄,简一监司代之;总兵不用命,立夺其帅印,简一副将代之;监司、副将以下,悉以尚方剑从事。则人人效力,何贼不平。”乃克今年十二月至明年二月为灭贼之期。帝可其奏。

是时,贼大入四川,朝士尤洪承畴纵贼。嗣昌因言于帝曰:“熊文灿在事三月,承畴七年不效。论者绳文灿急,而承畴纵寇莫为言。”帝知嗣昌有意左右之,变色曰:“督、理二臣但责成及时平贼,奈何以久近藉之口!”嗣昌乃不敢言。文灿既主抚议,所加饷天子遣一侍郎督之,本藉以剿贼,文灿悉以资抚。帝既不复诘,廷臣亦莫言之。至明年三月,嗣昌以灭贼逾期,疏引罪,荐人自代。帝不许,而命察行间功罪,乃上疏曰:“洪承畴专办秦贼,贼往来秦、蜀自如,剿抚俱无功,不免于罪。熊文灿兼办江北、河南、湖广贼,抚刘国能、张献忠,战舞阳、光山,剿抚俱有功,应免罪。诸巡抚则河南常道立、湖广余应桂有功,陕西孙传庭、山西宋贤、山东颜继祖、保定张其平、江南张国维、江西解学龙、浙江喻思恂有劳,郧阳戴东旻无功过,凤阳硃大典、安庆史可法宜策励图功。总兵则河南左良玉有功,陕西曹变蛟、左光先无功,山西虎大威、山东倪宠、江北牟文绶、保定钱中选有劳无功,河南张任学、宁夏祖大弼无功过。承畴宜遣逮,因军民爱戴,请削宫保、尚书,以侍郎行事。变蛟、光先贬五秩,与大弼期五月平贼,逾期并承畴逮治。大典贬三秩,可法戴罪自赎。”议上,帝悉从之。

嗣昌既终右文灿,而文灿实不知兵。既降国能、献忠,谓抚必可恃。嗣昌亦阴主之,所请无不曲徇,自是不复言“十面张网”之策矣。是月,帝御经筵毕,嗣昌奏对有“善战服上刑”等语,帝怫然,诘之曰:“今天下一统,非战国兵争比。小丑跳梁,不能伸大司马九伐之法,奈何为是言?”嗣昌惭。当是时,流贼既大炽,朝廷又有东顾忧,嗣昌复阴主互市策。适太阴掩荧惑,帝减膳修省,嗣昌则历引汉永平、唐元和、宋太平兴国事,盖为互市地云。给事中何楷疏驳之,给事中钱增、御史林兰友相继论列,帝不问。六月,改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仍掌兵部事。嗣昌既以夺情入政府,又夺情起陈新甲总督,于是楷、兰友及少詹事黄道周抗疏诋斥,修撰刘同升、编修越士春继之。帝怒,并镌三级,留翰林。刑部主事张若麒上疏丑诋道周,遂镌道周六级,并同升、士春皆谪外。已而南京御史成勇、兵部尚书范景文等言之,亦获谴。嗣昌自是益不理于人口。

我大清兵入墙子岭、青口山,蓟辽保定总督吴阿衡方醉,不能军,败死。京城戒严,召卢象升帅师入卫。象升主战,嗣昌与监督中官高起潜主款,议不合,交恶。编修杨廷麟劾嗣昌误国,嗣昌怒,改廷麟职方主事监象升军,而戒诸将毋轻战。诸将本恇怯,率藉口持重观望,所在列城多破。嗣昌据军中报,请旨授方略。比下军前,则机宜已变,进止乖违,疆事益坏云。象升既阵亡,嗣昌亦贬三秩,戴罪视事。

十二年正月,济南告陷,德王被执,游骑北抵兗州。二月,大清兵北旋,给事中李希沆言:“圣明御极以来,北兵三至。己巳之罪未正,致有丙子;丙子之罪未正,致有今日。”语侵嗣昌。御史王志举亦劾嗣昌误国四大罪,请用丁汝夔、袁崇焕故事。帝怒,希沆贬秩,志举夺官。初,帝以嗣昌才而用之,非廷臣意,知其必有言,言者辄斥。嗣昌既有罪,帝又数逐言官,中外益不平。嗣昌亦不自安,屡疏引罪,乃落职冠带视事。未几,以叙功复之。先是,京师被兵,枢臣皆坐罪。二年,王洽下狱死,复论大辟。九年,张凤翼出督师,服毒死,犹削籍。及是,亡七十余城,而帝眷嗣昌不衰。嗣昌乃荐四川巡抚傅宗龙自代。帝命嗣昌议文武诸臣失事罪,分五等:曰守边失机,曰残破城邑,曰失陷籓封,曰失亡主帅,曰纵敌出塞。于是中官则蓟镇总监邓希诏、分监孙茂霖,巡抚则顺天陈祖苞、保定张其平、山东颜继祖,总兵则蓟镇吴国俊、陈国威,山东倪宠,援剿祖宽、李重镇及他副将以下,至州县有司,凡三十六人,同日弃市。而嗣昌贬削不及,物议益哗。

当戒严时,廷臣多请练边兵。嗣昌因定议: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兵十七万八千八百有奇,三总兵各练万,总督练三万,以二万驻怀来,一万驻阳和,东西策应。余授镇监、巡抚以下分练。延绥、宁夏、甘肃、固原、临兆五镇兵十五万五千七百有奇,五总兵各练万,总督练三万,以二万驻固原,一万驻延安,东西策应。余授巡抚、副将以下分练。辽东、蓟镇兵二十四万有奇,五总兵各练万,总督练五万,外自锦州,内抵居庸,东西策应。余授镇监、巡抚以下分练。汰通州、昌平督治二侍郎,设保定一总督,合畿辅、山东、河北兵,得十五万七千有奇,四总兵各练二万,总督练三万,北自昌平,南抵河北,闻警策应。余授巡抚以下分练。又以畿辅重地,议增监司四人。于是大名、广平、顺德增一人,真定、保定、河间各一人。蓟辽总督下增监军三人。议上,帝悉从之。嗣昌所议兵凡七十三万有奇,然民流饷绌,未尝有实也。

帝又采副将杨德政议,府汰通判,设练备,秩次守备,州汰判官,县汰主簿,设练总,秩次把总,并受辖于正官,专练民兵。府千,州七百,县五百,捍乡土,不他调。嗣昌以势有缓急,请先行畿辅、山东、河南、山西,从之。于是有练饷之议。初,嗣昌增剿饷,期一年而止。后饷尽而贼未平,诏征其半。至是,督饷侍郎张伯鲸请全征。帝虑失信,嗣昌曰:“无伤也,加赋出于土田,土田尽归有力家,百亩增银三四钱,稍抑兼并耳。”大学士薛国观、程国祥皆赞之。于是剿饷外复增练饷七百三十万。论者谓:“九边自有额饷,概予新饷,则旧者安归?边兵多虚额,今指为实数,饷尽虚糜,而练数仍不足。且兵以分防不能常聚,故有抽练之议,抽练而其余遂不问。且抽练仍虚文,边防愈益弱。至州县民兵益无实,徒糜厚饷。”以嗣昌主之,事钜莫敢难也。神宗末增赋五百二十万,崇祯初再增百四十万,总名辽饷。至是,复增剿饷、练饷,额溢之。先后增赋千六百七十万,民不聊生,益起为盗矣。五月,熊文灿所抚贼张献忠反谷城,罗汝才等九营皆反。八月,傅宗龙抵京,嗣昌解部务,还内阁。未几,罗犭英山败书闻。帝大惊,诏逮文灿。特旨命嗣昌督师,赐尚方剑,以便宜诛赏。九月朔,召见平台。嗣昌曰:“君言不宿于家,臣朝受命,夕启行,军资甲仗望敕所司遄发。”帝悦,曰:“卿能如此,朕复何忧。”翊日,赐白金百、大红絺丝四表里、斗牛衣一、赏功银四万、银牌千五百、币帛千。嗣昌条七事以献,悉报可。四日召见赐宴,手觞三爵,御制赠行诗一章。嗣昌跪诵,拜且泣。越二日,陛辞,赐膳。二十九日抵襄阳,入文灿军。文灿就逮,嗣昌犹为疏辩云。

十月朔,嗣昌大誓三军,督理中官刘元斌,湖广巡抚方孔炤,总兵官左良玉、陈洪范等毕会。贼贺一龙等掠叶,围沈丘,焚项城之郛,寇光山。副将张琮、刁明忠率京军逾山行九十里,及其巢。先驱射贼,殪绛袍而驰者二人,追奔四十里,斩首千七百五十。嗣昌称诏颁赐。十一月,兴世王王国宁以众千人来归,受之于襄阳,处其妻子樊城。表良玉平贼将军。诸将积骄玩,无斗志。献忠、罗汝才、惠登相等八营遁郧阳、兴安山间,掠南漳、谷城、房、竹山、竹溪。嗣昌鞭刁明忠,斩监军佥事殷大白以徇。檄巡抚方孔炤遣杨世恩、罗万邦剿汝才、登相,全军覆于香油坪。嗣昌劾逮孔炤,奏辟永州推官万元吉为军前监纪,从之。

当是时,李自成潜伏陕右,贺一龙、左金王等四营跳梁汉东,嗣昌专剿献忠。献忠屡败于兴安,求抚,不许。其党托天王常国安、金翅鹏刘希原来降,献忠走入川,良玉追之。嗣昌牒令还,良玉不从。十三年二月七日,与陕西副将贺人龙、李国奇夹击献忠于玛瑙山,大破之,斩馘三千六百二十,坠岩谷死者无算。其党扫地王曹威等授首,十反王杨友贤率众降。是月也,帝念嗣昌,发银万两犒师,赐斗牛衣、良马、金鞍各二。使者甫出国门,而玛瑙山之捷至,大悦,再发银五万,币帛千犒师。论功,加太子少保。而湖广将张应元、汪之凤败贼水石坝,获其军师。四川将张令、方国安败之千江河。李国奇、贺人龙等败之寒溪寺、盐井。川、陕、湖广诸将毕集,复连败之黄墩、木瓜溪,军声大振。汝才、登相求抚,献忠持之,敛兵南漳、远安间,杀安抚官姚宗中,走大宁、大昌,犯巫山,为川中患。献忠遁兴安、平利山中,良玉围而不攻,贼得收散亡,由兴安、房县走白羊山而西,与汝才等合。嗣昌以群贼合,其势复张,乃由襄阳赴夷陵,扼其要害。帝念嗣昌行间劳苦,赐敕发赏功银万,赐鞍马二。罢郧阳抚治王鰲永,诏废将猛如虎军前立功。黄得功、宋纪大破贼商城,贺一龙五大部降而复叛。郑嘉栋、贺人龙大破汝才、登相开县。汝才偕小秦王东奔,登相越开县而西,自是二贼始分。

当是时,诸部士马居山谷,罹炎暑瘴毒,物故十二三。京兵之在荆门、云南兵之在简坪、湖广兵之在马蝗坡者,久屯思归,夜亡多。关河大旱,人相食,土寇蜂起,陕西窦开远、河南李际遇为之魁,饥民从之,所在告警。嗣昌以闻。帝发帑金五万,营医药,责诸将进兵。而陕之长武,川之新宁、大竹,湖广之罗田又相继报陷。嗣昌乃下招抚令,为谕帖万纸,散之贼中。七月,监军孔贞会等大破汝才丰邑坪。其党混世王、小秦王率其下降,贼魁整十万及登相、王光恩亦相继降,于是群贼尽萃于蜀中。嗣昌遂入川,以八月泛舟上,谓川地厄塞,诸军合而蹙之,可尽殄。而人龙以秦师自开县噪而西归,应元等败绩于夔之土地岭,献忠势复张,汝才与之合。闻督师西,遂急趋大昌,犯观音岩,守将邵仲光不能御,遂突净壁,陷大昌。嗣昌斩仲光,劾逮四川巡抚邵捷春。贼遂渡河至通江,嗣昌至万县。贼攻巴州不下,嗣昌至梁山,檄诸将分击。贼已陷剑州,趋保宁,将由间道入汉中。赵光远、贺人龙拒之,贼乃转掠,陷梓潼、昭化,抵绵州,将趋成都。十一月,嗣昌至重庆。贼攻罗江,不克,走绵竹。嗣昌至顺庆,诸将不会师。贼转掠至汉州,去中江百里,守将方国安避之去,贼遂纵掠什邡、绵竹、安县、德阳、金堂间,所至空城而遁,全蜀大震。贼遂由水道下简州、资阳。嗣昌征诸将合击,皆退缩。屡征良玉兵,又不至。贼遂陷荣昌、永川。十二月,陷泸州。

自贼再入川,诸将无一邀击者。嗣昌虽屡檄,令不行。其在重庆也,下令赦汝才罪,降则授官,惟献忠不赦,擒斩者赉万金,爵侯。翌日,自堂皇至庖湢,遍题“有斩督师献者,赉白金三钱”,嗣昌骇愕,疑左右皆贼,勒三日进兵。会雨雪道断,复戒期。三檄人龙,不奉令。初,嗣昌表良玉平贼将军,良玉浸骄,欲贵人龙以抗之。既以玛瑙山功不果,人龙愠,反以情告良玉,良玉亦愠,语载良玉、人龙传。

嗣昌虽有才,然好自用,躬亲簿书,过于繁碎。军行必自裁进止,千里待报,坐失机会。王鰲永尝谏之,不纳。及鰲永罢官,上书于朝曰:“嗣昌用师一年,荡平未奏,此非谋虑之不长,正由操心之太苦也。天下事,总挈大纲则易,独周万目则难。况贼情瞬息更变,今举数千里征伐机宜,尽出嗣昌一人,文牒往返,动逾旬月,坐失事机,无怪乎经年之不战也。其间能自出奇者,惟玛瑙山一役。若必遵督辅号令,良玉当退守兴安,无此捷矣。臣以为陛下之任嗣昌,不必令其与诸将同功罪,但责其提衡诸将之功罪。嗣昌之驭诸将,不必人人授以机宜,但核其机宜之当否,则嗣昌心有余闲,自能决奇制胜。何至久延岁月,老师糜饷为哉?”先是,嗣昌以诸将进止不一,纳幕下评事元吉言,用猛如虎为总统,张应元副之。比贼入泸州,如虎及贺人龙、赵光远军至,贼复渡南溪,越成都,走汉州、德阳、绵州、剑州、昭化至广元,又走巴州、达州。诸军疲极,惟如虎军蹑其后。十四年正月,嗣昌知贼必出川,遂统舟师下云阳,檄诸军陆行追贼。人龙军既噪而西,顿兵广元不进,所恃惟如虎。比与贼战开县、黄陵城,大败,将士死亡过半。如虎突围免,马骡关防尽为贼有。初,贼窜南溪,元吉欲从间道出梓潼,扼归路以待贼。嗣昌檄诸军蹑贼疾追,不得拒贼远,令他逸。诸将乃尽从泸州逐后尘。贼折而东返,归路尽空,不可复遏,嗣昌始悔不用元吉言。贼遂下夔门,抵兴山,攻当阳,犯荆门。嗣昌至夷陵,檄良玉兵,使十九返。良玉撤兴、房兵趋汉中,若相避然。贼所至,烧驿舍,杀塘卒,东西消息中断。郧阳抚治袁继咸闻贼至当阳,急谋发兵。献忠令汝才与相持,而自以轻骑一日夜驰三百里,杀督师使者于道,取军符。以二月十一日抵襄阳近郊,用二十八骑持军符先驰呼城门督师调兵,守者合符而信,入之。夜半从中起,城遂陷。献忠缚襄王置堂下,属之酒,曰:“吾欲断杨嗣昌头,嗣昌在远。今借王头,俾嗣昌以陷籓伏法。王努力尽此酒。”遂害之。未几,渡汉水,走河南,与贺一龙、左金王诸贼合。嗣昌初以襄阳重镇,仞深沟方洫而三环之,造飞梁,设横?互,陈利兵而讥诃,非符要合者不得渡。江、汉间列城数十,倚襄阳为天险,贼乃出不意而破之。嗣昌在夷陵,惊悸,上疏请死,下至荆州之沙市,闻洛阳已于正月被陷,福王遇害,益忧惧,遂不食。以三月朔日卒,年五十四。

廷臣闻襄阳之变,交章论列,而嗣昌已死矣。继咸及河南巡按高名衡以自裁闻,其子则以病卒报,莫能明也。帝甚伤悼之,命丁启睿代督师。传谕廷臣:“辅臣二载辛劳,一朝毕命,然功不掩过,其议罪以闻。”定国公徐允祯等请以失陷城寨律议斩。上传制曰;“故辅嗣昌奉命督剿,无城守专责,乃诈城夜袭之檄,严饬再三,地方若罔闻知。及违制陷城,专罪督辅,非通论。且临戎二载,屡著捷功,尽瘁殒身,勤劳难泯。”乃昭雪嗣昌罪,赐祭,归其丧于武陵。嗣昌先以剿贼功进太子少傅,既死,论临、蓝平盗功,进太子太傅。廷臣犹追论不已,帝终念之。后献忠陷武陵,心恨嗣昌,发其七世祖墓,焚嗣昌夫妇柩,断其尸见血,其子孙获半体改葬焉。

吴甡,字鹿友,扬州兴化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历知邵武、晋江、潍县。天启二年征授御史。初入台,赵南星拟以年例出之,甡乃荐方震孺等,而追论崔文升、李可灼罪,遂得留。后又谏内操宜罢,请召还邹元标、冯从吾、文震孟,乃积与魏忠贤忤。七年二月削其籍。崇祯改元,起故官。温体仁讦钱谦益,周延儒助之。甡恐帝即用二人,言枚卜大典当就廷推中简用,事乃止。时大治忠贤党,又值京察,甡言此辈罪恶非考功法所能尽,宜先定其罪,毋混察典。御史任赞化以劾体仁谪,甡论救,而力诋王永光媚珰,请罢黜。皆不纳。出按河南。妖人聚徒劫村落,甡遍捕贼魁诛之。奉命振延绥饥,因谕散贼党。帝闻,即命按陕西。劾大将杜文焕冒功,置之法。数为民请命,奏无不允。迁大理寺丞,进左通政。

七年九月,超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甡历陈防御、边寇、练兵、恤民四难,及议兵、议将、议饷、议用人四事。每岁暮扼河防秦、豫贼,连三岁,无一贼潜渡,以闲修筑边墙。八年四月上疏言:“晋民有三苦:一苦凶荒,无计糊口;一苦追呼,无力输租;一苦杀掠,无策保全。由此悉为盗,请蠲最残破地十州县租。”帝即敕议行。户部请税间架,甡力争,弗听。其秋,我大清平察哈尔国,旋师略朔州,直抵忻、代,守将屡败。总督杨嗣昌遣副将自代州往侦,亦败走。甡镌五级,嗣昌及大同巡抚叶廷桂镌三级,俱戴罪视事。先是,定襄县地震者再,甡曰:“此必有东师也。”饬有司缮守具,已而果入。定襄以有备,独不被兵。山西大盗贺宗汉、刘浩然、高加计皆前巡抚戴君恩所抚,拥众自恣。甡阳为抚慰,而密令参将虎大威、刘光祚等图之,以次皆被歼。甡行军树二白旗,胁从及老弱妇女跪其下,即免死,全活甚众。在晋四年,军民戴若慈母。谢病归。十一年二月,起兵部左侍郎。其冬,尚书杨嗣昌言边关戒严,甡及添注侍郎惠世杨久不至,请改推。帝怒,落职闲住。十三年冬起故官,明年命协理戎政。帝尝问京营军何以使练者尽精,汰者不哗,甡对曰:“京营边勇营万二千专练骑射,壮丁二万专练火器,廪给厚而技与散兵无异。宜行分练法,技精者,散兵拔为边勇,否则边勇降为散兵,壮丁亦然。老弱者汰补,革弊当以渐,不可使知有汰兵意。”帝然之。又问别立战营,能得堪战者五万否,甡对:“京营兵合堪战。承平日久,发兵剿贼,辄沿途雇充。将领利月饷,游民利剽敚,归营则本军复充伍。今练兵法要在选将,有战将自有战兵,五万非难。但法忌纷更,不必别立战营也。”帝顾兵部尚书陈新甲,令速选将,而谕甡具疏以闻。赐果饵,拜谢出。

十五年六月,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周延儒再相,冯铨力为多,延儒许复其冠带。铨果以捐资振饥属抚按题叙,延儒拟优旨下户部。公议大沸,延儒患之。冯元飙为甡谋,说延儒引甡共为铨地,延儒默援之,甡遂得柄用。及延儒语铨事,甡唯唯,退召户部尚书傅淑训,告以逆案不可翻,寝其疏不覆。延儒始悟为甡绐。延儒欲起张捷为南京右都御史,甡力尼之。甡居江北,延儒居江南,各树党。延儒引用锦衣都督骆养性,甡持不可。后帝论诸司弊窦,甡言锦衣尤甚,延儒亦言缇骑之害,帝并纳之。

十六年三月,帝以襄阳、荆州、承天连陷,召对廷臣,陨涕谓甡曰:“卿向历岩疆,可往督湖广师。”甡具疏请得精兵三万,自金陵趋武昌,扼贼南下。帝方念湖北,览疏不悦,留中。甡请面对,帝御昭文阁,谕以所需兵多,猝难集。南京隔远,不必退守。甡奏:“左良玉跋扈甚,督师嗣昌九檄征兵,一旅不发。臣不如嗣昌,而良玉踞江、汉甚于曩时,臣节制不行,徒损威重。南京从襄阳顺流下,窥伺甚易,宜兼顾,非退守。”大学士陈演言:“督师出,则督、抚兵皆其兵。”甡言:“臣请兵,正为督、抚无兵耳。使臣束手待贼,事机一失,有不忍言者。”帝乃令兵部速议发兵。尚书张国维请以总兵唐通、马科及京营兵共一万畀甡,又言此兵方北征,俟敌退始可调。帝命姑俟之。甡屡请,帝曰:“徐之,敌退兵自集,卿独往何益?”逾月,延儒出督师,朝受命,夕启行。蒋德璟谓倪元璐曰:“上欲吴公速行,缓言相慰者,试之耳,观首辅疾趋可见。”甡卒迟回不肯行。部所拨唐通兵,演又请留,云关门不可无备。甡不得已,以五月辞朝。先一日出劳从骑,帝犹命中官赐银牌给赏,越宿忽下诏责其逗遛,命辍行入直。甡惶恐,两疏引罪,遂许致仕。既行,演及骆养性交构之,帝益怒。至七月,亲鞫吴昌时,作色曰:“两辅臣负朕,朕待延儒厚,乃纳贿行私,罔知国法。命甡督师,百方延缓,为委卸地。延儒被纠,甡何独无?”既而曰:“朕虽言,终必无纠者,锦衣卫可宣甡候旨。”甡入都,敕法司议罪。十一月,遣戍金齿。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驰疏救,不从。

明年,行次南康,闻都城变。未几,福王立于南京,赦还,复故秩。吏部尚书张慎言议召用甡,为勋臣刘孔昭等所阻。国变后,久之,卒于家。

赞曰:明季士大夫问钱谷不知,问甲兵不知,于是嗣昌得以才显。然迄无成功者,得非功罪淆于爱憎,机宜失于遥制故耶?吴甡按山右有声,及为相,遂不能有为。进不以正,其能正邦乎?抑时势实难,非命世材,固罔知攸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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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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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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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一百四十九

  卢象升(弟象晋象观从弟象同)刘之纶邱民仰(邱禾嘉)

  卢象升,字建斗,宜兴人。祖立志,仪封知县。象升白皙而臞,膊独骨,负殊力。举天启二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员外郎,稍迁大名知府。

  崇祯二年,京师戒严,募万人入卫。明年,进右参政兼副使,整饬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兵备,号“天雄军”。又明年举治行卓异,进按察使,治兵如故。象升虽文士,善射,娴将略,能治军。  六年,山西贼流入畿辅,据临城之西山。象升击却之,与总兵梁甫、参议寇从化连败贼。贼走还西山,围游击董维坤冷水村。象升设伏石城南,大破之,又破之青龙冈,又破之武安。连斩贼魁十一人,歼其党,收还男女二万。三郡之民,安堵者数岁。象升每临阵,身先士卒,与贼格斗,刃及鞍勿顾,失马即步战,逐贼危崖,一贼自巅射中象升额,又一矢仆夫毙马下,象升提刀战益疾。贼骇走,相戒曰:“卢廉使遇即死,不可犯。”象升以是有能兵名。贼惧,南渡河。

  明年,贼入楚,陷郧阳六县。命象升以右佥都御史,代蒋允仪抚治郧阳。时蜀寇返楚者驻郧之黄龙滩,象升与总督陈奇瑜分道夹击,自乌林关、乜家沟、石泉坝、康宁坪、狮子山、太平河、竹木砭、箐口诸处,连战皆捷,斩馘五千六百有奇,汉南寇几尽。因请益郧主兵,减税赋,缮城郭,贷邻郡仓谷,募商采铜铸钱,郧得完辑。

  八年五月,擢象升右副都御史,代唐晖巡抚湖广。八月,命总理江北、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兼湖广巡抚。总督洪承畴办西北,象升办东南。寻解巡抚任,进兵部侍郎,加督山西、陕西军务,赐尚方剑,便宜行事。汝、洛告警,象升倍道驰入汝。贼部众三十余万,连营百里,势甚盛。象升督副将李重镇、雷时声等击高迎祥于城西,用强弩射杀贼千余人。迎祥、李自成走,陷光州,象升复大破之确山。先是,大帅曹文诏、艾万年阵亡,尤世威败衄,诸将率畏贼不敢前,象升每慷慨洒泣,激以忠义。军中尝绝三日饷,象升亦水浆不入口,以是得将士心,战辄有功。  九年正月,大会诸将于凤阳。象升乃上言曰:“贼横而后调兵,贼多而后增兵,是为后局;兵至而后议饷,兵集而后请饷,是为危形。况请饷未敷,兵将从贼而为寇,是八年来所请之兵皆贼党,所用之饷皆盗粮也。”又言:“总督、总理宜有专兵专饷。请调咸宁、甘、固之兵属总督,蓟、辽、关、宁之兵属总理。”又言:“各直省抚臣,俱有封疆重任,毋得一有贼警即求援求调。不应则吴、越也,分应则何以支。”又言:“台谏诸臣,不问难易,不顾死生,专以求全责备。虽有长材,从何展布。臣与督臣,有剿法无堵法,有战法无守法。”言皆切中机宜。

  于是迎祥围庐州,不克,分道陷含山、和州,进围滁州。象升率总兵祖宽、游击罗岱救滁州,大战城东五里桥,斩贼首摇天动,夺其骏马。贼连营俱溃,逐北五十里,硃龙桥至关山,积尸填沟委堑,滁水为不流。贼乃北趋凤阳,围寿州,突颍、霍、萧、砀、灵璧、虹,窥曹、单。总兵刘泽清拒河,乃掠考城、仪封而西。其犯亳者,折入归德。永宁总兵官祖大乐邀击之,贼乃北向开封。陈永福败之硃仙镇,贼遂走登封,与他贼合,分趋裕州、南阳。象升合宽、大乐、岱兵大破之七顶山,歼自成精骑殆尽。已,次南阳,令大乐备汝宁,宽备邓州,而躬率诸军蹙贼。遣使告湖广巡抚王梦尹、郧阳抚治宋祖舜曰:“贼疲矣,东西邀击,前阻汉江,可一战歼也。”两人竟不能御,贼遂自光化潜渡汉入郧。象升遣总兵秦翼明、副将雷时声由南漳、谷城入山击贼。宽等骑军,不利阻隘,副将王进忠军哗,罗岱、刘肇基兵多逃,追之则弯弓内向。象升乃调四川及筸子土兵,搜捕均州贼。是时,楚、豫贼及迎祥等俱在秦、楚、蜀之交万山中,象升自南阳趋襄阳进兵。贼多兵少,而河南大饥,饷乏,边兵益汹汹。承畴、象升议,关中平旷,利骑兵,以宽、重镇军入陕,而襄阳、均、宜、谷、上津、南漳,环山皆贼。七月,象升渡淅河而南。九月,追贼至郧西。

  京师戒严,有诏入卫,再赐尚方剑。既行,贼遂大逞,骎骁乎不可复制矣。既解严,诏迁兵部左侍郎,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大兴屯政,谷熟,亩一钟,积粟二十余万。天子谕九边皆式宣、大。

  明年春,闻宣警,即夜驰至天城。矢檄旁午,言二百里外乞炭马蹄阔踏四十里。象升曰:“此大举也。”问:“入口乎?”曰:“未。”象升曰:“殆欲右窥云、晋,令我兵集宣,则彼乘虚入耳。”因檄云、晋兵勿动,自率师次右卫,戒边吏毋轻言战。持一月,象升曰:“懈矣,可击。”哨知三十六营离墙六十里,潜召云师西来,宣师东来,自督兵直子午,出羊房堡,计日鏖战。乞炭闻之遂遁。象升在阳和,乞炭不敢近边。五月,丁外艰,疏十上,乞奔丧。时杨嗣昌夺情任中枢,亦起陈新甲制中,而令象升席丧候代。进兵部尚书。新甲在远,未即至。

  九月,大清兵入墙子岭、青口山,杀总督吴阿衡,毁正关,至营城石匣,驻于牛兰。召宣、大、山西三总兵杨国柱、王朴、虎大威入卫,三赐象升尚方剑,督天下援兵。象升麻衣草履,誓师及郊,驰疏报曰:“臣非军旅才。愚心任事,谊不避难。但自臣父奄逝,长途惨伤,溃乱五官,非复昔时;兼以草土之身踞三军上,岂惟观瞻不耸,尤虞金鼓不灵。”已闻总监中官高起潜亦衰绖临戎,象升谓所亲曰:“吾三人皆不祥之身也。人臣无亲,安有君。枢辅夺情,亦欲予变礼以分諐耶?处心若此,安可与事君。他日必面责之。”当是时,嗣昌、起潜主和议。象升闻之,顿足叹曰:“予受国恩,恨不得死所,有如万分一不幸,宁捐躯断脰耳。”及都,帝召对,问方略。对曰:“臣主战。”帝色变,良久曰:“抚乃外廷议耳,其出与嗣昌、起潜议。”出与议,不合。明日,帝发万金犒军,嗣昌送之,屏左右,戒毋浪战,遂别去。师次昌平,帝复遣中官赍帑金三万犒军。明日,又赐御马百,太仆马千,银铁鞭五百。象升曰:“果然外廷议也,帝意锐甚矣。”决策议战,然事多为嗣昌、起潜挠。疏请分兵,则议宣、大、山西三帅属象升,关、宁诸路属起潜。象升名督天下兵,实不及二万。次顺义。

  先是,有瞽而卖卜者周元忠,善辽人,时遣之为媾。会嗣昌至军,象升责数之曰:“文弱,子不闻城下盟《春秋》耻之,而日为媾。长安口舌如锋,袁崇焕之祸其能免乎?”嗣昌颊赤,曰:“公直以尚方剑加我矣。”象升曰:“既不奔丧,又不能战,齿剑者我也,安能加人?”嗣昌辞遁。象升即言:“元忠讲款,往来非一日,事始于蓟门督监,受成于本兵,通国闻之,谁可讳也?”嗣昌语塞而去。又数日,会起潜安定门,两人各持一议。新甲亦至昌平,象升分兵与之。当是时,象升自将马步军列营都城之外,冲锋陷阵,军律甚整。  大清兵南下,三路出师:一由涞水攻易,一由新城攻雄,一由定兴攻安肃。象升遂由涿进据保定,命诸将分道出击,大战于庆都。编修杨廷麟上疏言:“南仲在内,李纲无功;潜善秉成,宗泽殒恨。国有若人,非封疆福。”嗣昌大怒,改廷麟兵部主事,赞画行营,夺象升尚书,侍郎视事。命大学士刘宇亮辅臣督师,巡抚张其平闭闉绝饷。俄又以云、晋警,趣出关,王朴径引兵去。

  象升提残卒,次宿三宫野外。畿南三郡父老闻之,咸叩军门请曰:“天下汹汹且十年,明公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为天下先。乃奸臣在内,孤忠见嫉。三军捧出关之檄,将士怀西归之心,栖迟绝野,一饱无时。脱巾狂噪,云帅其见告矣。明公诚从愚计,移军广顺,召集义师。三郡子弟喜公之来,皆以昔非公死贼,今非公死兵,同心戮力,一呼而裹粮从者可十万,孰与只臂无援,立而就死哉!”象升泫然流涕而谓父老曰:“感父老义。虽然,自予与贼角,经数十百战未尝衄。今者,分疲卒五千,大敌西冲,援师东隔,事由中制,食尽力穷,旦夕死矣,无徒累尔父老为也。”众号泣雷动,各携床头斗粟饷军,或贻枣一升,曰:“公煮为粮。”十二月十一日,进师至钜鹿贾庄。起潜拥关、宁兵在鸡泽,距贾庄五十里而近,象升遣廷麟往乞援,不应。师至蒿水桥,遇大清兵。象升将中军,大威帅左,国柱帅右遂战。夜半,觱篥声四起。旦日,骑数万环之三匝。象升麾兵疾战,呼声动天,自辰迄未,砲尽矢穷。奋身斗,后骑皆进,手击杀数十人,身中四矢三刃,遂仆。掌牧杨陆凯惧众之残其尸而伏其上,背负二十四矢以死。仆顾显者殉,一军尽覆。大威、国柱溃围乃得脱。  起潜闻败,仓皇遁,不言象升死状。嗣昌疑之,有诏验视。廷麟得其尸战场,麻衣白网巾。一卒遥见,即号泣曰:“此吾卢公也。”三郡之民闻之,哭失声。顺德知府于颍上状,嗣昌故靳之,八十日而后殓。明年,象升妻王请恤。又明年,其弟象晋、象观又请,不许。久之,嗣昌败,廷臣多为言者,乃赠太子少师、兵部尚书,赐祭葬,世廕锦衣千户。福王时,追谥忠烈,建祠奉祀。

  象升少有大志,为学不事章句。居官勤劳倍下吏,夜刻烛,鸡鸣盥栉,得一机要,披衣起,立行之。暇即角射,箭衔花,五十步外,发必中。爱才惜下如不及,三赐剑,未尝戮一偏裨。

  高平知县侯弘文者,奇士也。侨寓襄阳,散家财,募滇军随象升讨贼。象升移宣、大,弘文率募兵至楚,巡抚王梦尹以扰驿闻。象升上疏救,不得,弘文卒遣戍。天下由是惜弘文而多象升。

  象升好畜骏马,皆有名字。尝逐贼南漳,败,追兵至沙河,水阔数丈,一跃而过,即所号五明骥也。

  方象升之战殁也,嗣昌遣三逻卒察其死状。其一人俞振龙者,归言象升实死。嗣昌怒,鞭之三日夜,且死,张目曰:“天道神明,无枉忠臣。”于是天下闻之,莫不欷歔,益恚嗣昌矣。

  其后南都亡,象观赴水死,象晋为僧,一门先后赴难者百余人。从弟象同及其部将陈安死尤烈。

  象观,崇祯十五年,乡荐第一,成进士。官中书。象晋、象同皆诸生。

  象升死时,年三十九。

  刘之纶,字元诚,宜宾人。家世务农。之纶少从父兄力田,间艾薪樵,卖之市中。归而学书,铭其座曰“必为圣人”,里中由是号之纶刘圣人。天启初,举乡试。奢崇明反,以策干监司扼贼归路,监司不能用。

  崇祯元年第进士,改庶吉士。与同馆金声及所客申甫三人者相与为友,造单轮火车、偏厢车、兽车,刳木为西洋大小砲,不费司农钱。

  明年冬,京师戒严。声上书得召见,荐之纶及甫。帝立召之纶、甫。之纶言兵,了了口辨。帝大悦,授甫京营副总兵,资之金十七万召募;改声御史,监其军;授之纶兵部右侍郎,副尚书闵梦得协理京营戎政。于是之纶宾宾以新进骤跻卿贰矣。

  初,正月元日有黑气起东北亘西方。甫见之大惊,趋语之纶、声曰:“天变如此,汝知之乎?今年当喋血京城下,可畏也。”闻者皆笑。及冬十一月三日,大清兵破遵化,十五日至坝上,二十日薄都城,自北而西。都人从城上望之,如云万许片驰风,须臾已过。遂克良乡,还至芦沟,夜杀甫一军七千余人,黎明掩杀大帅满桂、孙祖寿,生擒黑云龙、麻登云以去。之纶曰:“元日之言验矣。”请行,无兵,则请京营兵,不许;则请关外川兵,不许;则议召募,召募得万人,遂行。抵通州,时永平已陷,天大雨雪。之纶奏军机,七上,不报。

  明年正月,师次蓟。当是时,大清兵蒙古诸部号十余万,驻永平;诸勤王军数万在蓟。之纶乃与总兵马世龙、吴自勉约,由蓟趋永平,牵之无动,而自率兵八路进攻遵化。既由石门至白草顶,距遵化八里娘娘山而营,世龙、自勉不赴约。二十二日,大清兵自永平趋三屯营,骁骑三万,望见山上军,纵击之。之纶发砲,砲炸,军营自乱。左右请结阵徐退,以为后图,之纶叱曰:“毋多言!吾受国恩,吾死耳!”严鼓再战,流矢四集。之纶解所佩印付家人,“持此归报天子”,遂死。一军皆哭,拔营野战,皆死之。尸还,矢饮于颅,不可拔,声以齿啮之出,以授其家人。

  初,讲官文震孟入都,之纶、声往见之,震孟教以持重。之纶既受命视师,骤贵,廷臣抑之。震孟使人讽之,谓宜辞侍郎而易科衔以行,不听。既行,通州守者不纳,雨雪宿古庙中,御史董羽宸劾其行留。之纶曰:“小人意忌,有事则委卸,无事则议论,止从一侍郎起见耳。乞削臣今官,赐骸骨。”不许。及战死,天子嘉其忠,从优恤,赠兵部尚书。震孟止之曰:“死绥,分也,侍郎非不尊。”遂不予赠,赐一祭半葬,任一子。之纶母老,二子幼,贫不能返柩,请于朝,给驿还。久之,赠尚书。后十五年,声死难。

  邱民仰,字长白,渭南人。万历中举于乡。以教谕迁顺天东安知县,厘宿弊十二事。河啮,岁旱蝗,为文祭祷。河他徙,蝗亦尽。调繁保定之新城。  崇祯二年,县被兵,晨夕登陴守。四方勤王军毕出其地,民仰调度有方,民不知扰。擢御史,号敢言。时四方多盗,镇抚率怯懦不敢战,酿成大乱。吴桥兵变,列城多陷,巡抚余大成、孙元化皆主抚。流贼扰山西,巡抚宋统殷下令,杀贼者抵死。民仰先后疏论其非,后皆如民仰言。遭妻丧,告归。出为河间知府,迁天津副使,调大同监军汝宁,迁永平右参政,移督宁前兵备。民仰善理剧,以故所移皆要地。

  十三年三月,擢右佥都御史,代方一藻巡抚辽东,按行关外八城,驻宁远。十四年春,锦州被围,填壕毁堑,声援断绝。有传其帅祖大寿语者:“逼以车营,毋轻战。”总督洪承畴集兵,民仰转饷,未发。帝忧之。朝议两端。命郎中张若麒就行营计议,若麒至,则趣进师。七月,师次乳峰,去锦州五六里而营,旦日,杨国柱之军溃。逾月,王朴军亦溃。未几,马科等五将皆溃。大清兵掘松山,断我归路,遂大败,蹂躏杀溺无算,退保松山。围急,外援不至,刍粮竭。至明年二月,且半年矣,城破,承畴降,民仰死,若麒跳从海上荡渔舟而还,宁远、关门劲旅尽丧。事闻,帝惊悼甚,设坛都城,承畴十六,民仰六,赐祭尽哀。赠民仰右副都御史,官为营葬,录其一子。寻命建祠都城外,与承畴并列,帝将亲临祭焉。将祭,闻承畴降,乃止。

  邱禾嘉,贵州新添卫人。举万历四十一年乡试,好谈兵。天启时,安邦彦反,捐资制器,协擒其党何中蔚。选祁门教谕,以贵州巡抚蔡复一请,迁翰林待诏,参复一军。

  崇祯元年,有荐其知兵者,命条上方略。帝称善,即授兵部职方主事。三年正月,蓟辽总督梁廷栋入主中枢,衔总理马世龙违节制,命禾嘉监纪其军。时永平四城失守,枢辅孙承宗在关门,声息阻绝。蓟辽总督张凤翼未至,而顺天巡抚方大任老病不能军,惟禾嘉议通关门声援,率军入开平。二月,大清兵来攻,禾嘉力拒守,乃引去。已,分略古治乡,禾嘉令副将何可纲、张洪谟、金国奇、刘光祚等迎战,抵滦州。甫还,而大清兵复攻牛门、水门,又督参将曹文诏等转战,抵遵化而返。无何,四城皆复。

  宁远自毕自肃遇害,遂废巡抚官,以经略兼之,至是议复设。廷栋力推禾嘉才,超拜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兼辖山海关诸处。禾嘉初莅镇,大清兵以二万骑围锦州,禾嘉督诸将赴救,城获全。登莱巡抚孙元化议彻岛上兵于关外,规复广宁及金、海、盖三卫,禾嘉议用岛兵复广宁、义州、右屯。廷栋虑其难,以咨承宗。承宗上奏曰:“广宁去海百八十里,去河百六十里,陆运难。义州地偏,去广宁远,必先据右屯,聚兵积粟,乃可渐逼广宁。”又言:“右屯城已隳,修筑而后可守。筑之,敌必至,必复大、小凌河,以接松、杏、锦州。锦州绕海而居敌,难陆运。而右屯之后即海,据此则粮可给,兵可聚,始得为发轫地。”奏入,廷栋力主之,于是有大凌筑城之议。

  会禾嘉讦祖大寿,大寿亦发其赃私。承宗不欲以武将去文臣,抑使弗奏,密闻于朝,请改禾嘉他职。四年五月,命调南京太仆卿,以孙谷代。谷未至,部檄促城甚急。大寿以兵四千据其地,发班军万四千人筑之,护以石硅土兵万人。禾嘉往视之,条九议以上。工垂成,廷栋罢去。廷议大凌荒远不当城,撤班军赴蓟,责抚镇矫举,令回奏。禾嘉惧,尽撤防兵,留班军万人,输粮万石济之。  八月,大清兵抵城下,掘濠筑墙,四面合围,别遣一军截锦州大道。城外堠台皆下,城中兵出,悉败还。禾嘉闻之,驰入锦州,与总兵官吴襄、宋伟合兵赴救。离松山三十余里,与大清兵遇,大战长山、小凌河间,互有伤损。九月望,大清兵薄锦州,分五队直抵城下。襄、伟出战不胜,乃入城。二十四日,监军张春会襄、伟兵,过小凌河东五里,筑垒列车营,为大凌声援。大清兵扼长山,不得进。禾嘉遣副将张洪谟、祖大寿、靳国臣、孟道等出战五里庄,亦不胜。夜趋小凌河,至长山接战,大败。春及副将洪谟、杨华征、薛大湖等三十三人俱被执,副将张吉甫、满库、王之敬等战殁。大寿不敢出,凌城援自此绝。败书闻,举朝震骇。孙谷代禾嘉,未至而罢,改命谢琏。琏畏惧,久不至。后兵事亟,召琏驻关外,禾嘉留治中。及是闻败,移驻松山,图再举,言官以推委诋之帝。帝以禾嘉独守松山,非卸责,戒饬而已。

  大凌粮尽食人马。大清屡移书招之,大寿许诺,独副将可纲不从。十月二十七日,大寿杀可纲,与副将张存仁等三十九人投誓书约降。是夕出见,以妻子在锦州,请设计诱降锦州守将,而留诸子于大清。禾嘉闻大凌城砲声,谓大寿得脱,与襄及中官李明臣、高起潜发兵往迎。适大寿伪逃还,遂俱入锦州。大凌城人民商旅三万有奇,仅存三之一,悉为大清所有,城亦被毁。十一月六日,大清复攻杏山,明日攻中左所。城上用砲击,乃退。大寿入锦州,未得间,而禾嘉知其纳款状,具疏闻于朝。因初奏大寿突围出,前后不雠,引罪请死。于是言官交劾,严旨饬禾嘉。而帝于大寿欲羁縻之,弗罪也。

  新抚琏已至,禾嘉犹在锦州,会廷议山海别设巡抚。诏罢琏,令方一藻抚宁远,禾嘉仍以佥都御史巡抚山海、永平。寻论筑城召衅罪,贬二秩,巡抚如故。禾嘉请为监视中官设标兵。御史宋贤诋其谄附中人,帝怒,贬贤三秩。禾嘉持论每与承宗异,不为所喜,时有诋諆。既遭丧败,廷论益不容,遂坚以疾请。五年四月,诏许还京,以杨嗣昌代。令其妻代陈病状。乃命归田,未出都卒。

  明世举于乡而仕至巡抚者,隆庆朝止海瑞,万历朝张守中、艾穆。庄烈帝破格求才,得十人:邱民仰、宋一鹤、何腾蛟、张亮以忠义著,刘可训以武功闻,刘应遇、孙元化、徐起元皆以勤劳致位,而陈新甲官最显。

  赞曰:危乱之世,未尝乏才,顾往往不尽其用。用矣,或掣其肘而驱之必死。若是者,人实为之,要之亦天意也。卢象升在庄烈帝时,岂非不世之才,乃困抑之以至死,何耶!至忠义激发,危不顾身,若刘之纶、邱民仰之徒,又相与俱尽,则天意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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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八 孙承宗(子鉁等)

孙承宗,字稚绳,高阳人。貌奇伟,须髯戟张。与人言,声殷墙壁。始为县学生,授经边郡。往来飞狐、拒马间,直走白登,又从纥干、清波故道南下。喜从材官老兵究问险要厄塞,用是晓畅边事。

万历三十二年,登进士第二人,授编修,进中允。“梃击”变起,大学士吴道南以谘承宗。对曰:“事关东宫,不可不问;事连贵妃,不可深问。庞保、刘成而下,不可不问也;庞保、刘成而上,不可深问也。”道南如其言,具揭上之,事遂定。出典应天乡试,发策著其语。撄党人忌,将以大计出诸外,学士刘一?景保持,乃得免。历谕德、洗马。熹宗即位,以左庶子充日讲官。帝每听承宗讲,辄曰“心开”,故眷注特殷。天启元年进少詹事。时沈、辽相继失,举朝汹汹。御史方震孺请罢兵部尚书崔景荣,以承宗代。廷臣亦皆以承宗知兵,遂推为兵部添设侍郎,主东事。帝不欲承宗离讲筵,疏再上不许。二年擢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

未几,大清兵逼广宁,王化贞弃城走,熊廷弼与俱入关。兵部尚书张鹤鸣惧罪,出行边。帝亦急东事,遂拜承宗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直办事。越数日,命以阁臣掌部务。承宗上疏曰:“迩年兵多不练,饷多不核。以将用兵,而以文官招练;以将临阵,而以文官指发;以武略备边,而日增置文官于幕;以边任经、抚,而日问战守于朝;此极弊也。今天下当重将权,择一沉雄有气略者,授之节钺,得自辟置偏裨以下,勿使文吏用小见沾沾陵其上。边疆小胜小败,皆不足问,要使守关无阑入,而徐为恢复计。”因列上抚西部、恤辽民、简京军、增永平大帅、修蓟镇亭障、开京东屯田数策,帝褒纳焉。时边警屡告,阁部大臣幸旦暮无事,而言路日益纷呶。承宗乃请下廷弼于理,与化贞并谳,用正朝士党护。又请逮给事中明时举、御史李达,以惩四川之招兵致寇者。又请诘责辽东巡按方震孺、登莱监军梁之垣、蓟州兵备邵可立,以警在位之骫骳者。诸人以次获谴,朝右耸然,而侧目怨咨者亦众矣。

兵部尚书王在晋代廷弼经略辽东,与总督王象乾深相倚结。象乾在蓟门久,习知西部种类情性,西部亦爱戴之,然实无他才,惟啖以财物相羁縻,冀得以老解职而已。在晋谋用西部袭广宁,象乾惎之曰:“得广宁,不能守也,获罪滋大。不如重关设险,卫山海以卫京师。”在晋乃请于山海关外八里铺筑重关,用四万人守之。其僚佐袁崇焕、沈棨、孙元化等力争不能得,奏记于首辅叶向高。向高曰:“是未可臆度也。”承宗请身往决之。帝大喜,加太子太保,赐蟒玉、银币。抵关,诘在晋曰:“新城成,即移旧城四万人以守乎?”在晋曰:“否,当更设兵。”曰:“如此,则八里内守兵八万矣。一片石西北不当设兵乎?且筑关在八里内,新城背即旧城趾,旧城之品坑地雷为敌人设,抑为新兵设乎?新城可守,安用旧城?如不可守,则四万新兵倒戈旧城下,将开关延入乎,抑闭关以委敌乎?”曰:“关外有三道关可入也。”曰:“若此,则敌至而兵逃如故也,安用重关?”曰:“将建三寨于山,以待溃卒。”曰:“兵未溃而筑寨以待之,是教之溃也。且溃兵可入,敌亦可尾之入。今不为恢复计,画关而守,将尽撤籓篱,日哄堂奥,畿东其有宁宇乎?”在晋无以难。承宗乃议守关外。监军阎鸣泰主觉华岛,袁崇焕主宁远卫,在晋持不可,主守中前所。旧监司邢慎言、张应吾逃在关,皆附和之。初,化贞等既逃,自宁远以西五城七十二堡悉为哈喇慎诸部所据,声言助守边。前哨游击左辅名驻中前,实不出八里铺。承宗知诸部不足信,而宁远、觉华之可守,已决计将自在晋发之,推心告语凡七昼夜,终不应。还朝,言:“敌未抵镇武而我自烧宁、前,此前日经、抚罪也;我弃宁、前,敌终不至,而我不敢出关一步,此今日将吏罪也。将吏匿关内,无能转其畏敌之心以畏法,化其谋利之智以谋敌,此臣与经臣罪也。与其以百万金钱浪掷于无用之版筑,曷若筑宁远要害?以守八里铺之四万人当宁远冲,与觉华相犄角。敌窥城,令岛上卒旁出三岔,断浮桥,绕其后而横击之。即无事,亦且收二百里疆土。总之,敌人之帐幕必不可近关门,杏山之难民必不可置膜外。不尽破庸人之论,辽事不可为也。”其他制置军事又十余疏。帝嘉纳。无何,御讲筵,承宗面奏在晋不足任,乃改南京兵部尚书,并斥逃臣慎言等,而八里筑城之议遂熄。

在晋既去,承宗自请督师。诏给关防敕书,以原官督山海关及蓟、辽、天津、登、莱诸处军务,便宜行事,不从中制,而以鸣泰为辽东巡抚。承宗乃辟职方主事鹿善继、王则古为赞画,请帑金八十万以行。帝特御门临遣,赐尚方剑、坐蟒,阁臣送之崇文门外。既至关,令总兵江应诏定军制,佥事崇焕建营舍,废将李秉诚练火器,赞画善继、则古治军储,沈棨、杜应芳缮甲仗,司务孙元化筑砲台,中书舍人宋献、羽林经历程仑主市马,广宁道佥事万有孚主采木,而令游击祖大寿佐金冠于觉华,副将陈谏助赵率教于前屯,游击鲁之甲拯难民,副将李承先练骑卒,参将杨应乾募辽人为军。

是时,关上兵名七万,顾无纪律,冒饷多。承宗大阅,汰逃将数百人,遣还河南、真定疲兵万余,以之甲所救难民七千发前屯为兵。应乾所募辽卒出戍宁远,咨朝鲜使助声援。犒毛文龙于东江,令复四卫。檄登帅沈有容进据广鹿岛。欲以春防躬诣登、莱商进取,而中朝意方急辽,弗许也。应诏被劾,承宗请用马世龙代之,以尤世禄、王世钦为南北帅,听世龙节制,且为世龙请尚方剑。帝皆可之。世龙既受事,承宗为筑坛,拜行授钺礼。率教已守前屯,尽驱哈喇慎诸部,抚场犹在八里铺。象乾议开水关,抚之关内,承宗不可,乃定于高台堡。

时大清兵委广宁去,辽遗民入居之。插汉部以告有孚,有孚谋挟西部乘间歼之,冒恢复功。承宗下檄曰:“西部杀我人者,致罚如盟言。”是役也,全活千余人。帝好察边情,时令东厂遣人诣关门,具事状奏报,名曰“较事”。及魏忠贤窃政,遣其党刘朝、胡良辅、纪用等四十五人赍内库神砲、甲仗、弓矢之属数万至关门,为军中用,又以白金十万,蟒、麒麟、狮子、虎、豹诸币颁赉将士,而赐承宗蟒服、白金慰劳之,实觇军也。承宗方出关巡宁远,中路闻之,立疏言:“中使观兵,自古有戒。”帝温旨报之。使者至,具杯茗而已。鸣泰之为巡抚也,承宗荐之。后知其无实,军事多不与议。鸣泰怏怏求去,承宗亦引疾。言官共留承宗,诋鸣泰,巡关御史潘云翼复论劾之。帝乃罢鸣泰,而以张凤翼代。凤翼怯,复主守关议。承宗不悦,乃复出关巡视。抵宁远,集将吏议所守。众多如凤翼指,独世龙请守中后所,而崇焕、善继及副将茅元仪力请守宁远,承宗然之,议乃定。令大寿兴工,崇焕、满桂守之。先是,虎部窃出盗掠,率教捕斩四人。象乾欲斩率教谢虎部,承宗不可。而承宗所遣王楹戍中右,护其兵出采木,为西部朗素所杀。承宗怒,遣世龙剿之。象乾恐坏抚局,令郎素缚逃人为杀楹者以献,而增市赏千金。承宗方疏争,而象乾以忧去。承宗患主款者挠己权,言督师、总督可勿兼设,请罢己,不可,则弗推总督。并请以辽抚移驻宁远。帝命止总督推,而凤翼谓置己死地也,因大恨。与其乡人云翼、有孚等力毁世龙,以撼承宗。无何,有孚为蓟抚岳和声所劾,益疑世龙与崇焕构陷,乃共为浮言,挠出关计。给事中解学龙遂极论世龙罪。承宗愤,抗疏陈守御策,言:“拒敌门庭之中,与拒诸门庭外,势既辨。我促敌二百里外,敌促我二百里中,势又辨。盖广宁,我远而敌近;宁远,我近而敌远。我不进逼敌,敌将进而逼我。今日即不能恢辽左,而宁远、觉华终不可弃。请敕廷臣杂议主、客之兵可否久戍,本折之饷可否久输,关外之土地人民可否捐弃,屯筑战守可否兴举,再察敌人情形果否坐待可以消灭。臣不敢为百年久计,只计及五年间究竟何如。倘臣言不当,立斥臣以定大计,无纡回不决,使全躯保妻子之臣附合众喙,以杀臣一身而误天下也。”复为世龙辩,而发有孚等交构状。

有孚者,故侍郎世德子也,为广宁理饷同知。城陷逃归,象乾题为广宁道佥事,专抚插汉,乾没多。至是以承宗言被斥。凤翼亦以忧归,喻安性代。而廷臣言总督不可裁,命吴用先督蓟、辽,代象乾。承宗恶本兵越彦多中制,称疾求罢,举彦自代以困之,廷议不可而止。

时宁远城工竣,关外守具毕备。承宗图大举,奏言:“前哨已置连山大凌河,速畀臣饷二十四万,则功可立奏。”帝命所司给之。兵、工二部相与谋曰:“饷足,渠即妄为,不如许而不与,文移往复稽缓之。”承宗再疏促,具以情告。帝为饬诸曹,而师竟不果出。初,方震孺、游士任、李达、明时举之谴,承宗实劾之,后皆为求宥。复称杨镐、熊廷弼、王化贞之劳,请免死遣戍,朝端哗然。给事中顾其仁、许誉卿,御史袁化中交章论驳,帝皆置弗省。会承宗叙五防效劳诸臣,且引疾乞罢,乃遣中官刘应坤等赍帑金十万犒将士,而赐承宗坐蟒、膝襕,佐以金币。

当是时,忠贤益盗柄。以承宗功高,欲亲附之,令应坤等申意。承宗不与交一言,忠贤由是大憾。会忠贤逐杨涟、赵南星、高攀龙等,承宗方西巡蓟、昌。念抗疏帝未必亲览,往在讲筵,每奏对辄有入,乃请以贺圣寿入朝面奏机宜,欲因是论其罪。魏广微闻之,奔告忠贤:“承宗拥兵数万将清君侧,兵部侍郎李邦华为内主,公立齑粉矣!”忠贤悸甚,绕御床哭。帝亦为心动,令内阁拟旨。次辅顾秉谦奋笔曰:“无旨离信地,非祖宗法,违者不宥。”夜启禁门召兵部尚书入,令三道飞骑止之。又矫旨谕九门守阉,承宗若至齐化门,反接以入。承宗抵通州,闻命而返。忠贤遣人侦之,一襆被置舆中,后车鹿善继而已,意少解。而其党李蕃、崔呈秀、徐大化连疏诋之,至比之王敦、李怀光。承宗乃杜门求罢。

五年四月,给事中郭兴治请令廷臣议去留,论冒饷者复踵至,遂下廷臣杂议。吏部尚书崔景荣持之,乃下诏勉留,而以简将、汰兵、清饷三事责承宗。奏报,承宗方遣诸将分戍锦州、大小凌河、松、杏、右屯诸要害,拓地复二百里,罢大将世钦、世禄,副将李秉诚、孙谏,汰军万七千余人,省度支六十八万。而言官论世龙不已。至九月,遂有柳河之败,死者四百余人,语详《世龙传》。于是台省劾世龙并及承宗,章疏数十上。承宗求去益力,十月始得请。先已屡加左柱国、少师、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遂加特进光禄大夫,廕子中书舍人,赐蟒服、银币,行人护归。而以兵部尚书高第代为经略。无何,安性亦罢,遂废巡抚不设。初,第力扼承宗,请撤关外以守关内。承宗驳之,第深憾。明年,宁远被围,乃疏言关门兵止存五万,言者益以为承宗罪。承宗告户部曰:“第初莅关,尝给十一万七千人饷,今但给五万人饷足矣。”第果以妄言引罪。后忠贤遣其党梁梦环巡关,欲傅致承宗罪,无所得而止。承宗在关四年,前后修复大城九、堡四十五,练兵十一万,立车营十二、水营五、火营二、前锋后劲营八,造甲胄、器械、弓矢、砲石、渠答、卤楯之具合数百万,拓地四百里,开屯五千顷,岁入十五万。后叙宁远功,廕子锦衣世千户。

庄烈帝即位,在晋入为兵部尚书,恨承宗不置,极论世龙及元仪荧惑枢辅坏关事,又嗾台省交口诋承宗,以沮其出。二年十月,大清兵入大安口,取遵化,将薄都城,廷臣争请召承宗。诏以原官兼兵部尚书守通州,仍入朝陛见。承宗至,召对平台。帝慰劳毕,问方略。承宗奏:“臣闻袁崇焕驻蓟州,满桂驻顺义,侯世禄驻三河,此为得策。又闻尤世威回昌平,世禄驻通州,似未合宜。”帝问:“卿欲守三河,何意?”对曰:“守三河可以沮西奔,遏南下。”帝称善,曰:“若何为朕保护京师?”承宗言:“当缓急之际,守陴人苦饥寒,非万全策。请整器械,厚犒劳,以固人心。”所条画俱称旨。帝曰:“卿不须往通,其为朕总督京城内外守御事务,仍参帷幄。”趣首辅韩爌草敕下所司铸关防。承宗出,漏下二十刻矣,即周阅都城,五鼓而毕,复出阅重城。明日夜半,忽传旨守通州。时烽火遍近郊,承宗从二十七骑出东便门,道亡其三,疾驰抵通,门者几不纳。既入城,与保定巡抚解经传、御史方大任、总兵杨国栋登陴固守。而大清兵已薄都城,乃急遣游击尤岱以骑卒三千赴援。旋遣副将刘国柱督军二千与岱合,而发密云兵三千营东直门,保定兵五千营广宁门。以其间遣将复马兰、三屯二城。至十二月四日,而有祖大寿之变。大寿,辽东前锋总兵官也,偕崇焕入卫。见崇焕下吏,惧诛,遂与副将何可纲等率所部万五千人东溃,远近大震。承宗闻,急遣都司贾登科赍手书慰谕大寿,而令游击石柱国驰抚诸军。大寿见登科,言:“麾下卒赴援,连战俱捷,冀得厚赏。城上人群詈为贼,投石击死数人。所遣逻卒,指为间谍而杀之。劳而见罪,是以奔还。当出捣朵颜,然后束身归命。”柱国追及诸军,其将士持弓刀相向,皆垂涕,言:“督师既戮,又将以大砲击毙我军,故至此。”柱国复前追,大寿去已远,乃返。承宗奏言:“大寿危疑已甚,又不肯受满桂节制,因讹言激众东奔,非部下尽欲叛也。当大开生路,曲收众心。辽将多马世龙旧部曲,臣谨用便宜,遣世龙驰谕,其将士必解甲归,大寿不足虑也。”帝喜从之。承宗密札谕大寿急上章自列,且立功赎督师罪,而己当代为剖白。大寿诺之,具列东奔之故,悉如将士言。帝优诏报之,命承宗移镇关门。诸将闻承宗、世龙至,多自拔来归者。大寿妻左氏亦以大义责其夫,大寿敛兵待命。

当溃兵出关,关城被劫掠,闭门罢市。承宗至,人心始定。关城故十六里,卫城止二里。今敌在内,关城无可守,卫城连关,可步屟而上也。乃别筑墙,横互于关城,穴之使砲可平出。城中水不足,一昼夜穿凿百井。旧汰牙门将侨寓者千人,穷而思乱,皆廪之于官,使巡行街衢,守台护仓,均有所事。内间不得发,外来者辄为逻骑所得,由是关门守完。乃遣世龙督步骑兵万五千入援,令游击祖可法等率骑兵四营西戍抚宁。三年正月,大寿入关谒承宗,亲军五百人甲而候于门。承宗开诚与语,即日列其所统步骑三万于教场,行誓师礼,群疑顿释。

时我大清已拔遵化而守之。是月四日拔永平。八日拔迁安,遂下滦州。分兵攻抚宁,可法等坚守不下。大清兵遂向山海关,离三十里而营,副将官惟贤等力战。乃还攻抚宁及昌黎,俱不下。当是时,京师道梗,承宗、大寿军在东,世龙及四方援军在西。承宗募死士沿海达京师,始知关城尚无恙。关西南三县:曰抚宁、昌黎、乐亭,西北三城:曰石门、台头、燕河。六城东护关门,西绕永平,皆近关要地。承宗饬诸城严守,而遣将戍开平,复建昌,声援始接。

方京师戒严,天下勤王兵先后至者二十万,皆壁于蓟门及近畿,莫利先进。诏旨屡督趣,诸将亦时战攻,然莫能克复。世龙请先复遵化,承宗曰:“不然,遵在北,易取而难守,不如姑留之,以分其势,而先图滦。今当多为声势,示欲图遵之状以牵之。诸镇赴丰润、开平,联关兵以图滦。得滦则以开平兵守之,而骑兵决战以图永。得滦、永则关、永合,而取遵易易矣。”议既定,乃令东西诸营并进,亲诣抚宁以督之。五月十日,大寿及张春、邱禾嘉诸军先抵滦城下,世龙及尤世禄、吴自勉、杨麒、王承恩继至,越二日克之,而副将王维城等亦入迁安。我大清兵守永平者,尽撤而北还,承宗遂入永平。十六日,诸将谢尚政等亦入遵化。四城俱复。帝为告谢郊庙,大行赏赉,加承宗太傅,赐蟒服、白金,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力辞太傅不受,而屡疏称疾乞休,优诏不允。朵颜束不的反覆,承宗令大将王威击败之,复赉银币。先以册立东宫,加太保;及《神宗实录》成,加官亦如之。并辞免,而乞休不已。帝命阁臣议去留,不能决。特遣中书赍手诏慰问,乃起视事。四年正月出关东巡,抵松山、锦州,还入关,复西巡,遍阅三协十二路而返。条上东西边政八事,帝咸采纳。五月以考满,诏加太傅兼食尚书俸,廕尚宝司丞,赉蟒服、银币、羊酒,复辞太傅不受。初,右屯、大凌河二城,承宗已设兵戍守。后高第来代,尽撤之,二城遂被毁。至是,禾嘉巡抚辽东,议复取广宁、义州、右屯三城。承宗言广宁道远,当先据右屯,筑城大凌河,以渐而进。兵部尚书梁廷栋主之,遂以七月兴工,工甫竣,我大清兵大至,围数周。承宗闻,驰赴锦州,遣吴襄、宋伟往救。禾嘉屡易师期,伟与襄又不相能,遂大败于长山。至十月,城中粮尽援绝,守将祖大寿力屈出降,城复被毁。廷臣追咎筑城非策也,交章论禾嘉及承宗,承宗复连疏引疾。十一月得请,赐银币乘传归。言者追论其丧师辱国,夺官闲住,并夺宁远世廕。承宗复列上边计十六事,而极言禾嘉军谋牴牾之失,帝报闻而已。家居七年,中外屡请召用,不报。

十一年,我大清兵深入内地。以十一月九日攻高阳,承宗率家人拒守。大兵将引去,绕城纳喊者三,守者亦应之三,曰“此城笑也,于法当破”,围复合。明日城陷,被执。望阙叩头,投缳而死,年七十有六。

子举人鉁,尚宝丞钥,官生铈,生员鋡、镐,从子炼,及孙之沆、之滂、之澋、之洁、之氵宪,从孙之澈、之氵美、之泳、之泽、之涣、之瀚,皆战死。督师中官高起潜以闻。帝嗟悼,命所司优恤。当国者杨嗣昌、薛国观辈阴扼之,但复故官,予祭葬而已。福王时,始赠太师,谥文忠。

赞曰:承宗以宰相再视师,皆粗有成效矣,奄竖斗筲,后先齮扼,卒屏诸田野,至阖门膏斧钅质,而恤典不加。国是如此,求无危,安可得也。夫攻不足者守有余,度彼之才,恢复固未易言,令专任之,犹足以慎固封守;而廷论纷呶,亟行翦除。盖天眷有德,气运将更,有莫之为而为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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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四十 杨嗣昌 吴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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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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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八 孙承宗(子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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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九

  李标(李国?普(周道登)刘鸿训钱龙锡(钱士升士晋成基命)何如宠(兄如申钱象坤)徐光启(郑以伟林钎)文震孟(周炳谟)蒋德璟黄景昉方岳贡邱瑜瑜子之陶1111  李标,字汝立,高邑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泰昌时,累迁少詹事。天启中,擢拜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标师同邑越南星,党人忌之,列名《东林同志录》中。标惧祸,引疾归。

  庄烈帝嗣位,即家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崇祯元年三月入朝。未几,李国?普、来宗道、杨景辰相继去,标遂为首辅。帝锐意图治,恒召大臣面决庶政。宣府巡抚李养冲疏言旗尉往来如织,踪迹难凭,且虑费无所出。帝以示标等曰:“边情危急,遣旗尉侦探,奈何以为伪?且祖宗朝设立厂卫,奚为者?”标对曰:“事固宜慎。养冲以为不赂恐毁言日至,赂之则物力难胜耳。”帝默然。同官刘鸿训以增敕事为御史吴玉所纠,帝欲置鸿训于法,标力辩其纳贿之诬。温体仁讦钱谦益引己结浙闱事为词,给事中章允儒廷驳之。帝怒,并谦益将重谴,又欲罪给事中瞿式耜、御史房可壮等。标言:“陛下处分谦益、允儒,本因体仁言,体仁乃不安求罢。乞陛下念谦益事经恩诏,姑令回籍;于允儒仍许自新,而式耜等概从薄罚。诸臣安,体仁亦安。”帝不从,自是深疑朝臣有党,标等遂不得行其志。是冬,韩爌还朝,标让为首辅,寻与爌等定逆案。

  三年正月,爌罢,标复为首辅,累加至少保兼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先是,与标并相者六人,宗道、景辰以附珰斥,鸿训以增敕戍,周道登、钱龙锡被攻去,独标在,遂五疏乞休。至三月得请。家居六年卒。赠少傅,谥文节。  李国?普,字元治,高阳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由庶吉士历官詹事。天启六年七月,超擢礼部尚书入阁。释褐十四年即登宰辅,魏忠贤以同乡故援之也。然国?普每持正论。刘志选劾张国纪以撼中宫,国?普言:“子不宜佐父难母,而况无间之父母乎!”国纪乃得免罪。御史方震孺及高阳令唐绍尧系狱,皆力为保全。崇祯初,以登极恩进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国子监生胡焕猷劾国?普等褫衣冠,国?普荐复之,时人称为长厚。元年五月得请归里,荐韩爌、孙承宗自代。卒,赠太保,谥文敏。宗道、景辰事见《黄立极传》中。

  周道登,吴江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由庶吉士历迁少詹事。天启时,为礼部左侍郎,颇有所争执。以病归。五年秋,廷推礼部尚书,魏忠贤削其籍。崇祯初,与李标等同入阁。道登无学术,奏对鄙浅,传以为笑。御史田时震、刘士祯、王道直、吴之仁、任赞化,给事中阎可陛交劾之,悉下廷议。吏部尚书王永光等言道登党护枢臣王在晋及宗生硃统饰、乡人陈于鼎馆选事,俱有实迹,乃罢归。阅五年而卒。

  刘鸿训,字默承,长山人。父一相,由进士历南京吏科给事中。追论故相张居正事,执政忌之,出为陇右佥事。终陕西副使。  万历四十一年,鸿训登第,由庶吉士授编修。神、光二宗相继崩,颁诏朝鲜。甫入境,辽阳陷。朝鲜为造二洋舶,从海道还。沿途收难民,舶重而坏。跳浅沙,入小舟,飘泊三日夜,仅得达登州报命。遭母丧,服阕,进右中允,转左谕德,父丧归。天启六年冬,起少詹事,忤魏忠贤,斥为民。

  庄烈帝即位,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遣行人召之。三辞,不允。崇祯元年四月还朝。当是时,忠贤虽败,其党犹盛,言路新进者群起抨击之。诸执政尝与忠贤共事,不敢显为别白。鸿训至,毅然主持,斥杨维垣、李恒茂、杨所修、田景新、孙之獬、阮大铖、徐绍吉、张讷、李蕃、贾继春、霍维华等,人情大快。而御史袁弘勋、史褵、高捷本由维垣辈进,思合谋攻去鸿训,则党人可安也。弘勋乃言所修、继春、维垣夹攻表里之奸,有功无罪,而诛锄自三臣始;又诋鸿训使朝鲜,满载貂参而归。锦衣佥事张道浚亦讦攻鸿训,鸿训奏辩。给事中颜继祖言:“鸿训先朝削夺。朝鲜一役,舟败,仅以身免。乞谕鸿训入直,共筹安攘之策。至弘勋之借题倾人,道浚之出位乱政,非重创未有已也。”帝是之。给事中邓英乃尽发弘勋赃私,且言弘勋以千金贽维垣得御史。帝怒,落弘勋职候勘。已而高捷上疏言鸿训斥击奸之维垣、所修、继春、大铖,而不纳孙之獬流涕忠言;谬主焚毁《要典》,以便私党孙慎行进用。帝责以妄言,停其俸。史褷复佐捷攻之。言路多不直两人,两人遂罢去。

  七月,以四川贼平,加鸿训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帝数召见廷臣。鸿训应对独敏,谓民困由吏失职,请帝久任责成。以尚书毕自严善治赋,王在晋善治兵,请帝加倚信。帝初甚向之。关门兵以缺饷鼓噪,帝意责户部,而鸿训请发帑三十万,示不测恩,由是失帝指。

  至九月而有改敕书之事。旧例,督京营者,不辖巡捕军。惠安伯张庆臻总督京营,敕有“兼辖捕营”语,提督郑其心以侵职论之。命核中书贿改之故,下舍人田佳璧狱。给事中李觉斯言:“稿具兵部,送辅臣裁定,乃令中书缮写。写讫,复审视进呈。兵部及辅臣皆当问。”十月,帝御便殿,问阁臣,皆谢不知。帝怒,令廷臣劾奏;尚书自严等亦谢不知,帝益怒。给事中张鼎延、御史王道直咸言庆臻行贿有迹,不知谁主使。御史刘玉言:“主使者,鸿训也。”庆臻曰:“改敕乃中书事,臣实不预知。且增辖捕卒,取利几何,乃行重贿?”帝叱之。阅兵部揭有鸿训批西司房语,佳璧亦供受鸿训指,事遂不可解,而侍郎张凤翔诋之尤力。阁臣李标、钱龙锡言鸿训不宜有此,请更察访。帝曰:“事已大著,何更访为?”促令拟旨。标等逡巡未上,礼部尚书何如宠为鸿训力辩,帝意卒不可回。乃拟旨,鸿训、庆臻并革职候勘。无何,御史田时震劾鸿训用田仰巡抚四川,纳贿二千金;给事中阎可陛劾副都御史贾毓祥由赂鸿训擢用。鸿训数被劾,连章力辩,因言“都中神奸狄姓者,诡诓庆臻千金,致臣无辜受祸。”帝不听,下廷臣议罪。

  明年正月,吏部尚书王永光等言:“鸿训、庆臻罪无可辞,而律有议贵条,请宽贷。兵部尚书王在晋、职方郎中苗思顺赃证未确,难悬坐。”帝不许。鸿训谪戍代州,在晋、思顺并削籍,庆臻以世臣停禄三年。觉斯、鼎延、道直、玉、时震以直言增秩一级。

  鸿训居政府,锐意任事。帝有所不可,退而曰:“主上毕竟是冲主。”帝闻,深衔之,欲置之死。赖诸大臣力救,乃得稍宽。七年五月卒戍所。福王时,复官。

  钱龙锡,字稚文,松江华亭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由庶吉士授编修,屡迁少詹事。天启四年擢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明年改南京吏部右侍郎。忤魏忠贤,削籍。

  庄烈帝即位,以阁臣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皆忠贤所用,不足倚,诏廷臣推举,列上十人。帝仿古枚卜典,贮名金瓯,焚香肃拜,以次探之,首得龙锡,次李标、来宗道、杨景辰。辅臣以天下多故,请益一二人,复得周道登、刘鸿训,并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明年六月,龙锡入朝,立极等四人俱先罢,宗道、景辰亦以是月去。标为首辅,龙锡、鸿训协心辅理,朝政稍清。寻以蜀寇平,加太子太保,改文渊阁。

  帝好察边事,频遣旗尉侦探。龙锡言:“旧制止行于都城内外,若远遣恐难委信。”海寇犯中左所,总兵官俞咨皋弃城遁,罪当诛。帝欲并罪巡抚硃一冯。龙锡言:“一冯所驻远,非弃城者比,罢职已足蔽辜。”瑞王出封汉中,请食川盐。龙锡言:“汉中食晋盐,而瑞籓独用川盐,恐奸徒借名私贩,莫敢讥察。”故事,纂修实录,分遣国学生采事迹于四方,龙锡言“实录所需在邸报及诸司奏牍,遣使无益,徒滋扰,宜停罢。”乌撒土官安效良死,其妻改适沾益土官安边,欲兼有乌撒,部议将听之。龙锡言:“效良有子其爵,立其爵以收乌撒,存亡继绝,于理为顺。安边淫乱,不可长也。”帝悉从之。明年,帝以漕船违禁越关,欲复设漕运总兵官。龙锡言:“久裁而复,宜集廷臣议得失。”事竟止。廷议汰冗官,帝谓学官尤冗。龙锡言:“学官旧用岁贡生,近因举人乞恩选贡,纂修占缺者多,岁贡积至二千六百有奇,皓首以殁,良可悯。且祖宗设官,于此稍宽者,以师儒造士需老成故也。”帝亦纳之。言官邹毓祚、韩一良、章允儒、刘斯琜获谴,并为申救。

  御史高捷、史褷既罢,王永光力引之,颇为龙锡所扼,两人大恨。逆案之定,半为龙锡主持,奸党衔之次骨。及袁崇焕杀毛文龙,报疏云:“辅臣龙锡为此一事低徊过臣寓。”复上善后疏言:“阁臣枢臣,往复商确,臣以是得奉行无失。”时文龙拥兵自擅,有跋扈声,崇焕一旦除之,即当宁不以为罪也。其冬十二月,大清兵薄都城。帝怒崇焕战不力,执下狱,而捷、褷已为永光引用。捷遂上章,指通款杀将为龙锡罪,且言祖大寿师溃而东,由龙锡所挑激。帝以龙锡忠慎,戒无过求。龙锡奏辩,言:“崇焕陛见时,臣见其貌寝,退谓同官‘此人恐不胜任’。及崇焕以五年复辽自诡,往询方略,崇焕云:‘恢复当自东江始。文龙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去之易易耳。’迨崇焕突诛文龙,疏有‘臣低徊’一语。臣念文龙功罪,朝端共知,因置不理。奈何以崇焕夸诩之词,坐臣朋谋罪?”又辩挑激大寿之诬,请赐罢黜。帝慰谕之,龙锡即起视事。捷再疏攻,帝意颇动。龙锡再辩,引疾,遂放归。时兵事旁午,未暇竟崇焕狱。

  至三年八月,褷复上疏言:“龙锡主张崇焕斩帅致兵,倡为款议,以信五年成功之说。卖国欺君,其罪莫逭。龙锡出都,以崇焕所畀重贿数万,转寄姻家,巧为营干,致国法不伸。”帝怒,敕刑官五日内具狱。于是锦衣刘侨上崇焕狱词。帝召诸臣于平台,置崇焕重辟。责龙锡私结边臣,蒙隐不举,令廷臣议罪。是日,群议于中府,谓:“斩帅虽龙锡启端,而两书有‘处置慎重’语,意不在擅杀,杀文龙乃崇焕过举。至讲款,倡自崇焕,龙锡始答以‘酌量’,继答以‘天子神武,不宜讲款’。然军国大事,私自商度,不抗疏发奸,何所逃罪?”帝遂遣使逮之。十二月逮至,下狱。复疏辩,悉封上崇焕原书及所答书,帝不省。时群小丽名逆案者,聚谋指崇焕为逆首,龙锡等为逆党,。更立一逆案相抵。谋既定,欲自兵部发之,尚书梁廷栋惮帝英明,不敢任而止。乃议龙锡大辟,且用夏言故事,设厂西市以待。帝以龙锡无逆谋,令长系。

  四年正月,右中允黄道周疏言龙锡不宜坐死罪。忤旨,贬秩调外,而帝意浸解矣。夏五月大旱,刑部尚书胡应台等乞宥龙锡,给事中刘斯琜继言之,诏所司再谳。乃释狱,戍定海卫。在戍十二年,两遇赦不原。其子请输粟赎罪,会周延儒再当国,尼不行。福王时,复官归里。未几卒,年六十有八。

  钱士升,字抑之,嘉善人。万历四十四年殿试第一,授修撰。天启初,以养母乞归。久之,进左中允,不赴。高邑赵南星、同里魏大中受珰祸,及江西同年生万燝杖死追赃,皆力为营护,破产助之,以是为东林所推。

  崇祯元年起少詹事,掌南京翰林院。明年以詹事召。会座主钱龙锡被逮,送之河干,即谢病归。四年,起南京礼部右侍郎,署尚书事。祭告凤阳陵寝,疏陈户口流亡之状甚悉。六年九月,召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明年春入朝。请停事例,罢鼓铸,严赃吏之诛,止遣官督催新旧饷,第责成于抚按。帝悉从之。  帝操切,温体仁以刻薄佐之,上下嚣然。士升因撰《四箴》以献,大指谓宽以御众,简以临下,虚以宅心,平以出政,其言深中时病。帝虽优旨报闻,意殊不怿也。

  无何,武生李璡请括江南富户,报名输官,行首实籍没之法。士升恶之,拟旨下刑部提问,帝不许,同官温体仁遂改轻拟。士升曰:“此乱本也,当以去就争之。”乃疏言:“自陈启新言事,擢置省闼。比来借端幸进者,实繁有徒,然未有诞肆如璡者也。其曰缙绅豪右之家,大者千百万,中者百十万,以万计者不能枚举。臣不知其所指何地。就江南论之,富家数亩以对,百计者什六七,千计者什三四,万计者千百中一二耳。江南如此,何况他省。且郡邑有富家,固贫民衣食之源也。地方水旱,有司令出钱粟,均粜济饥,一遇寇警,令助城堡守御,富家未尝无益于国。《周礼》荒政十二,保富居一。今以兵荒归罪于富家朘削,议括其财而籍没之,此秦皇不行于巴清、汉武不行于卜式者,而欲行圣明之世乎?今秦、晋、楚、豫已无宁宇,独江南数郡稍安。此议一倡,无赖亡命相率而与富家为难,不驱天下之民胥为流寇不止。或疑此辈乃流寇心腹,倡横议以摇人心,岂直借端幸进已哉!”疏入,而璡已下法司提问。帝报曰:“即欲沽名,前疏已足致之,毋庸汲汲。”前疏谓《四箴》也。士升惶惧,引罪乞休,帝即许之。

  士升初入阁,体仁颇援之。体仁推毂谢升、唐世济,士升皆为助。文震孟被挤,士升弗能救,论者咎之。至是乃以谠言去位。

  弟士晋,万历中由进士除刑部主事。恤刑畿辅,平反者千百人。崇祯时,以山东右布政擢云南巡抚。筑师宗、新化六城,浚金针、白沙等河,平土官岑、侬两姓之乱,颇著劳绩。已而经历吴鲲化讦其营贿,体仁即拟严旨,且属同官林钎弗泄,欲因弟以逐其兄。命下,而士晋已卒,事乃已。士升,国变后七年乃卒。  成基命,字靖之,大名人,后避宣宗讳,以字行。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改庶吉士,历司经局洗马,署国子监司业事。天启元年,疏请幸学不先白政府,执政者不悦,令以原官还局,遂请告归。寻起少詹事。累官礼部右侍郎兼太子宾客,改掌南京翰林院事。六年,魏忠贤以基命为杨涟同门生,落职闲住。  崇祯元年,起吏部左侍郎。明年十月,京师戒严,基命请召还旧辅孙承宗,省一切浮议,仿嘉靖朝故事,增设枢臣,帝并可之。逾月,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庶吉士金声荐僧申甫为将。帝令基命阅其所部兵,极言不可用,后果一战而败。袁崇焕、祖大寿入卫,帝召见平台,执崇焕属吏,大寿在旁股栗。基命独叩头请慎重者再,帝曰:“慎重即因循,何益?”基命复叩头曰:“敌在城下,非他时比。”帝终不省。大寿至军,即拥众东溃,帝忧之甚。基命曰;“令崇焕作手札招之,当归命也。”时兵事孔棘,基命数建白,皆允行。及戒严,召对文华殿,帝言法纪废弛,宜力振刷。基命曰:“治道去太甚,譬理乱丝,当觅其绪,骤纷更益扰乱。”帝曰:“慢则纠之以猛,何谓纷更?”其后温体仁益导帝以操切,天下遂大乱。

  三年二月,工部主事李逢申劾基命欲脱袁崇焕罪,故乞慎重。基命求罢,帝为贬逢申一秩。韩爌、李标相继去,基命遂为首辅,与周延儒、何如宠、钱象坤共事。以恢复永平叙功,并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至六月,温体仁、吴宗达入,延儒、体仁最为帝所眷,比而倾基命,基命遂不安其位矣。方崇焕之议罪也,基命病足不入直。锦衣张道浚以委卸劾之,工部主事陆澄源疏继上。基命奏辩曰:“澄源谓臣当两首廷推,皆韩爌等欲藉以救崇焕。当廷推时,崇焕方倚任,安知后日之败,预谋救之。其说祖逢申、道浚,不逐臣不止,乞放归。”帝慰留之。卒三疏自引去。

  基命性宽厚,每事持大体。先是,四城未复,兵部尚书梁廷栋衔总理马世龙,将更置之,以撼枢辅承宗,基命力调剂,世龙卒收遵、永功。尚书张凤翔、乔允升、韩继思相继下吏,并为申理。副都御史易应昌下诏狱,以基命言,改下法司。御史李长春、给事中杜齐芳坐私书事,将置重典。基命力救,不听,长跪会极门,言:“祖宗立法,真死罪犹三覆奏,岂有诏狱一讯遽置极刑?”自辰至酉未起。帝意解,得遣戍。逢申初劾基命,后以砲炸下狱拟戍,帝犹以为轻,亦以基命言得如拟。为首辅者数月,帝欲委政延儒,遂为其党所逐。八年卒于家。赠少保,谥文穆。

  何如宠,字康侯,桐城人。父思鰲,知栖霞县,有德于民。如宠登万历二十六年进士,由庶吉士累迁国子监祭酒。天启时,官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五年正月,廷推左侍郎,魏广微言如宠与左光斗同里友善,遂夺职闲住。

  崇祯元年,起为吏部右侍郎。未至,拜礼部尚书。宗籓婚嫁命名,例请于朝。贫者为部所稽,自万历末至是,积疏累千,有白首不能完家室,骨朽而尚未名者。用如宠请,贫宗得嫁娶者六百余人。大学士刘鸿训以增敕事,帝怒不测,如宠力为剖析,得免死戍边。明年冬,京师戒严,都人桀黠者,请以私财聚众助官军,朝议壮之。如宠力言其叵测,不善用,必启内衅。帝召问,对如初。帝出片纸示之,则得之侦事,与如宠言合,由是受知。十二月,命与周延儒、钱象坤俱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帝欲族袁崇焕,以如宠申救,免死者三百余口。累加少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四年春,副延儒总裁会试。事竣,即乞休,疏九上乃允。陛辞,陈惇大明作之道。抵家,复请时观《通鉴》,察古今理乱忠佞,语甚切。六年,延儒罢政,体仁当为首辅。而延儒憾体仁排己,谋起如宠以抑之,如宠畏体仁,六疏辞,体仁遂为首辅。

  如宠性孝友。母年九十,色养不衰。操行恬雅,与物无竞,难进易退,世尤高之。十四年卒。福王时,赠太保,谥文端。

  兄如申,与如宠同举进士。官户部郎中,督饷辽东。有清操,军士请复留二载。终浙江右布政使。  钱象坤,字弘载,会稽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进谕德,转庶子。泰昌改元,官少詹事,直讲筵。讲毕,见中官王安与执政议事,即趋出。安使人延之,坚不入。天启中,给事中论织造,语侵中贵,诏予杖,阁臣救不得。象坤语叶向高讲筵面奏之,乃免。时行立枷法,惨甚,象坤白之帝,多所宽释。再迁礼部右侍郎兼太子宾客。

  四年七月,向高辞位。御史黄公辅虑象坤柄政,请留向高,诋象坤甚力。象坤遂辞去。六年,廷推南京礼部尚书。魏忠贤私人指为缪昌期党,落职闲住。

  崇祯元年,召拜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明年冬,都城被兵,条御敌三策。奉命登陴分守,祁寒不懈。帝觇知,遂与何如宠并相。明年,温体仁入,象坤其门生,让而居其下。累加少保,进武英殿。象坤在翰林,与龙锡、谦益、士升并负物望,有“四钱”之目。及体仁相,无附和迹。

  四年,御史水佳允连劾兵部尚书梁廷栋,廷栋不待旨即奏辩。廷栋故出象坤门,佳允疑象坤泄之,语侵象坤。延儒以廷栋尝发其私人赃罪,恶之,并恶象坤。象坤遂五疏引疾去,廷栋落职。给事中吴执御、傅朝佑称象坤难进易退,不当以门生累,不听。家居十年,无病而卒。赠太保,谥文贞,廕一子中书舍人。

  徐光启,字子先,上海人。万历二十五年举乡试第一,又七年成进士。由庶吉士历赞善。从西洋人利玛窦学天文、历算、火器,尽其术。遂遍习兵机、屯田、盐策、水利诸书。

  杨镐四路丧师,京师大震。累疏请练兵自效,神宗壮之,超擢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练兵通州,列上十议。时辽事方急,不能如所请。光启疏争,乃稍给以民兵戎械。

  未几,熹宗即位。光启志不得展,请裁去,不听。既而以疾归。辽阳破,召起之。还朝,力请多铸西洋大砲,以资城守。帝善其言。方议用,而光启与兵部尚书崔景荣议不合,御史邱兆麟劾之,复移疾归。天启三年起故官,旋擢礼部右侍郎。五年,魏忠贤党智铤劾之,落职闲住。

  崇祯元年召还,复申练兵之说。未几,以左侍郎理部事。帝忧国用不足,敕廷臣献屯盐善策。光启言屯政在乎垦荒,盐政在严禁私贩。帝褒纳之,擢本部尚书。时帝以日食失验,欲罪台官。光启言:“台官测候本郭守敬法。元时尝当食不食,守敬且尔,无怪台官之失占。臣闻历久必差,宜及时修正。”帝从其言,诏西洋人龙华民、邓玉函、罗雅谷等推算历法,光启为监督。

  四年春正月,光启进《日躔历指》一卷、《测天约说》二卷、《大测》二卷、《日躔表》二卷、《割圜八线表》六卷、《黄道升度》七卷、《黄赤距度表》一卷、《通率表》一卷。是冬十月辛丑朔日食,复上测候四说。其辩时差里差之法,最为详密。

  五年五月,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与郑以伟并命。寻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光启雅负经济才,有志用世。及柄用,年已老,值周延儒、温体仁专政,不能有所建白。明年十月卒。赠少保。

  郑以伟,字子器,上饶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累迁少詹事。泰昌元年,官礼部右侍郎。天启元年,光宗祔庙,当祧宪宗,太常少卿洪文衡以睿宗不当入庙,请祧奉玉芝宫,以伟不可而止,论者卒是文衡。寻以左侍郎协理詹事府。四年,以伟直讲筵,与珰忤,上疏告归。崇祯二年,召拜礼部尚书。久之,与光启并相,再辞,不允。以伟修洁自好,书过目不忘,文章奥博,而票拟非其所长。尝曰:“吾富于万卷,窘于数行,乃为后进所藐。”章疏中有“何况”二字,误以为人名也,拟旨提问,帝驳改始悟。自是词臣为帝轻,遂有馆员须历推知之谕,而阁臣不专用翰林矣。以伟累乞休,不允。明年六月,卒官,赠太子太保。御史言光启、以伟相继没,盖棺之日,囊无余赀,请优恤以愧贪墨者。帝纳之,乃谥光启文定,以伟文恪。

  其后二年,同安林钎为大学士,未半岁而卒。亦有言其清者,得谥文穆。钎,字实甫,万历四十四年殿试第三人,授编修。天启时,任国子司业。监生陆万龄请建魏忠贤祠于太学旁,具簿醵金,强钎为倡。钎援笔涂抹,即夕挂冠棂星门径归,忠贤矫旨削其籍。崇祯改元,起少詹事。九年由礼部侍郎入阁,有谨愿诚恪之称。

  久之,帝念光启博学强识,索其家遣书。子骥入谢,进《农政全书》六十卷。诏令有司刊布,加赠太保,其孙为中书舍人。  文震孟,字文起,吴县人,待诏征明曾孙也。祖国子博士彭,父卫辉同知元发,并有名行。震孟弱冠以《春秋》举于乡,十赴会试。至天启二年,殿试第一,授修撰。  时魏忠贤渐用事,外廷应之,数斥逐大臣。震孟愤,于是冬十月上《勤政讲学疏》,言:“今四方多故,无岁不蹙地陷城,覆军杀将,乃大小臣工卧薪尝胆之日。而因循粉饰,将使祖宗天下日销月削。非陛下大破常格,鼓舞豪杰心,天下事未知所终也。陛下昧爽临朝,寒暑靡辍,政非不勤,然鸿胪引奏,跪拜起立,如傀儡登场已耳。请按祖宗制,唱六部六科,则六部六科以次白事,纠弹敷奏,陛下与辅弼大臣面裁决焉。则圣智日益明习,而百执事各有奋心。若仅揭帖一纸,长跪一诺,北面一揖,安取此鸳行豸绣、横玉腰金者为?经筵日讲,临御有期,学非不讲,然侍臣进读,铺叙文辞,如蒙师诵说已耳。祖宗之朝,君臣相对,如家人父子。咨访军国重事,闾阎隐微,情形毕照,奸诈无所藏,左右近习亦无缘蒙蔽。若仅尊严如神,上下拱手,经传典谟徒循故事,安取此正笏垂绅、展书簪笔者为?且陛下既与群臣不洽,朝夕侍御不越中涓之辈,岂知帝王宏远规模?于是危如山海,而阁臣一出,莫挽偷安之习;惨如黔围,而抚臣坐视,不闻严谴之施。近日举动,尤可异者。邹元标去位,冯从吾杜门,首揆冢宰亦相率求退。空人国以营私窟,几似浊流之投;詈道学以逐名贤,有甚伪学之禁。唐、宋末季,可为前鉴。”疏入,忠贤屏不即奏。乘帝观剧,摘疏中“傀儡登场”语,谓比帝于偶人,不杀无以示天下,帝颔之。一日,讲筵毕,忠贤传旨,廷杖震孟八十。首辅叶向高在告,次辅韩爌力争。会庶吉士郑鄤疏复入,内批俱贬秩调外。言官交章论救,不纳。震孟亦不赴调而归。六年冬,太仓进士顾同寅、生员孙文豸坐以诗悼惜熊廷弼,为兵马司缉获。御史门克新指为妖言,波及震孟,与编修陈仁锡、庶吉士郑鄤并斥为民。  崇祯元年以侍读召。改左中允,充日讲官。三年春,辅臣定逆案者相继去国,忠贤遗党王永光辈日乘机报复,震孟抗疏纠之。帝方眷永光,不报。震孟寻进左谕德,掌司经局,直讲如故。五月,复上疏曰:“群小合谋,欲借边才翻逆案。天下有无才误事之君子,必无怀忠报国之小人。今有平生无耻,惨杀名贤之吕纯如,且藉奥援思辩雪。永光为六卿长,假窃威福,倒置用舍,无事不专而济以狠,发念必欺而饰以朴,以年例大典而变乱祖制,以考选盛举而摈斥清才。举朝震恐,莫敢讼言。臣下雷同,岂国之福!”帝令指实再奏。震孟言:“杀名贤者,故吏部郎周顺昌。年例则抑吏科都给事中陈良训,考选则摈中书舍人陈士奇、潘有功是也。”永光窘甚,密结大奄王永祚谓士奇出姚希孟门,震孟,希孟舅也。帝心疑之。永光辩疏得温旨,而责震孟任情牵诋。然群小翻案之谋亦由是中沮。  震孟在讲筵,最严正。时大臣数逮系,震孟讲《鲁论》“君使臣以礼”一章,反覆规讽,帝即降旨出尚书乔允升、侍郎胡世赏于狱。帝尝足加于膝,适讲《五子之歌》,至“为人上者,奈何不敬”,以目视帝足,帝即袖掩之,徐为引下。时称“真讲官”。既忤权臣,欲避去。出封益府,便道归,遂不复出。

  五年,即家擢右庶子。久之,进少詹事。初,天启时,诏修《光宗实录》,礼部侍郎周炳谟载神宗时储位臲卼及“妖书”、“梃击”诸事,直笔无所阿。其后忠贤盗柄,御史石三畏劾削炳谟职。忠贤使其党重修,是非倒置。震孟摘尤谬者数条,疏请改正。帝特御平台,召廷臣面议,卒为温体仁、王应熊所沮。

  八年正月,贼犯凤阳皇陵。震孟历陈致乱之源,因言:“当事诸臣,不能忧国奉公,一统之朝,强分畛域,加膝坠渊,总由恩怨。数年来,振纲肃纪者何事,推贤用能者何人,安内攘外者何道,富国强兵者何策?陛下宜奋然一怒,发哀痛之诏,按失律之诛,正误国之罪,行抚绥之实政,宽闾阎之积逋。先收人心以遏寇盗,徐议浚财之源,毋徒竭泽而渔。尽斥患得患失之鄙夫,广集群策群力以定乱,国事庶有瘳乎!”帝优旨报之,然亦不能尽行也。

  故事,讲筵不列《春秋》。帝以有裨治乱,令择人进讲。震孟,《春秋》名家,为体仁所忌,隐不举。次辅钱士升指及之,体仁佯惊曰:“几失此人!”遂以其名上。及进讲,果称帝旨。

  六月,帝将增置阁臣,召廷臣数十人,试以票拟。震孟引疾不入,体仁方在告。七月,帝特擢震孟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预政。两疏固辞,不许。阁臣被命,即投刺司礼大奄,兼致仪状,震孟独否。掌司礼者曹化淳,故属王安从奄,雅慕震孟,令人辗转道意,卒不往。震孟既入直,体仁每拟旨必商之,有所改必从,喜谓人曰:“温公虚怀,何云奸也?”同官何吾驺曰:“此人机深,讵可轻信?”越十余日,体仁窥其疏,所拟不当,辄令改,不从,则径抹去。震孟大愠,以诸疏掷体仁前,体仁亦不顾。

  都给事中许誉卿者,故劾忠贤有声,震孟及吾驺欲用为南京太常卿。体仁忌誉卿伉直,讽吏部尚书谢升劾其与福建布政使申绍芳营求美官。体仁拟以贬谪,度帝欲重拟必发改,已而果然。遂拟斥誉卿为民,绍芳提问。震孟争之不得,?弗然曰:“科道为民,是天下极荣事,赖公玉成之。”体仁遽以闻。帝果怒,责吾驺、震孟徇私挠乱。吾驺罢,震孟落职闲住。

  方震孟之拜命也,即有旨撤镇守中官。及次辅王应熊之去,忌者谓震孟为之。由是有谮其居功者,帝意遂移。震孟刚方贞介,有古大臣风,惜三月而斥,未竟其用。

  归半岁,会甥姚希孟卒,哭之恸,亦卒。廷臣请恤,不允。十二年,诏复故官。十五年,赠礼部尚书,赐祭葬,官一子。福王时,追谥文肃。二子秉、乘。乘遭国变,死于难。  周炳谟,子仲觐,无锡人。父子义,嘉靖中庶吉士,万历中仕至吏部侍郎,卒谥文恪。炳谟,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当重修《光宗实录》时,炳谟已先卒。崇祯初,赠礼部尚书,谥文简。父子皆以学行称于世。  蒋德璟,字申葆,晋江人。父光彦,江西副使。德璟,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

  崇祯时,由侍读历迁少詹事,条奏救荒事宜。寻擢礼部右侍郎。时议限民田,德璟言:“民田不可夺,而足食莫如贵粟。北平、山、陕、江北诸处,宜听民开垦,及课种桑枣,修农田水利。府县官考满,以是为殿最。至常平义仓,岁输本色,依令甲行之足矣。”十四年春,杨嗣昌卒于军,命九卿议罪。德璟议曰:“嗣昌倡聚敛之议,加剿饷、练饷,致天下民穷财尽,胥为盗,又匿失事,饰首功。宜按仇鸾事,追正其罪。”不从。  十五年二月,耕耤礼成,请召还原任侍郎陈子壮、祭酒倪元璐等,帝皆录用。六月,廷推阁臣,首德璟。入对,言边臣须久任,蓟督半载更五人,事将益废弛。帝曰:“不称当更。”对曰:“与其更于后,曷若慎于初。”帝问:“天变何由弭?”对曰:“莫如拯百姓。近加辽饷千万,练饷七百万,民何以堪!祖制,三协止一督、一抚、一总兵,今增二督、三抚、六总兵,又设副将数十人,权不统一,何由制胜!”帝颔之。首辅周延儒尝荐德璟渊博,可备顾问,文体华赡,宜用之代言。遂擢德璟及黄景昉、吴甡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同入直。延儒、甡各树门户,德璟无所比。性鲠直,黄道周召用,刘宗周免罪,德璟之力居多。开封久被围,自请驰督诸将战,优诏不允。

  明年,进《御览备边册》,凡九边十六镇新旧兵食之数,及屯、盐、民运、漕粮、马价悉志焉。已,进《诸边抚赏册》及《御览简明册》。帝深嘉之。诸边士马报户部者,浮兵部过半,耗粮居多,而屯田、盐引、民运,每镇至数十百万,一听之边臣。天津海道输蓟、辽岁米豆三百万,惟仓场督臣及天津抚臣出入,部中皆不稽核。德璟语部臣,合部运津运、各边民运、屯、盐,通为计画,饷额可足,而加派之饷可裁。因复条十事以责部臣,然卒不能尽厘也。

  一日召对,帝语及练兵。德璟曰:“《会典》,高皇帝教练军士,一以弓弩刀枪行赏罚,此练军法。卫所总、小旗补役,以枪胜负为升降。凡武弁比试,必骑射精娴,方准袭替,此练将法。岂至今方设兵?”帝为悚然。又言:“祖制,各边养军止屯、盐、民运三者,原无京运银。自正统时始有数万,迄万历末,亦止三百余万。今则辽饷、练饷并旧饷计二千余万,而兵反少于往时,耗蠹乃如此。”又言:“文皇帝设京卫七十二,计军四十万。畿内八府,军二十八万。又有中部、大宁、山东、河南班军十六万。春秋入京操演,深得居重驭轻势。今皆虚冒。且自来征讨皆用卫所官军,嘉靖末,始募兵,遂置军不用。至加派日增,军民两困。愿宪章二祖,修复旧制。”帝是之,而不果行。

  十七年,户部主事蒋臣请行钞法,言岁造三千万贯,一贯价一两,岁可得银三千万两。侍郎王鰲永赞行之。帝特设内宝钞局,昼夜督造,募商发卖,无一人应者。德璟言:“百姓虽愚,谁肯以一金买一纸。”帝不听。又因局官言,责取桑穰二百万斤于畿辅、山东、河南、浙江。德璟力争,帝留其揭不下,后竟获免。先以军储不足,岁佥畿辅、山东、河南富户,给值令买米豆输天津,多至百万,民大扰。德璟因召对面陈其害,帝即令拟谕罢之。

  二月,帝以贼势渐逼,令群臣会议,以二十二日奏闻。都御史李邦华密疏云辅臣知而不敢言。翼日,帝手其疏问何事。陈演以少詹事项煜东宫南迁议对,帝取视默然。德璟从旁力赞,帝不答。  给事中光时亨追论练饷之害。德璟拟旨:“向来聚敛小人倡为练饷,致民穷祸结,误国良深。”帝不悦,诘曰:“聚敛小人谁也?”德璟不敢斥嗣昌,以故尚书李待问对。帝曰:“朕非聚敛,但欲练兵耳。”德璟曰:“陛下岂肯聚敛。然既有旧饷五百万,新饷九百余万,复增练饷七百三十万,臣部实难辞责。且所练兵马安在?蓟督练四万五千,今止二万五千。保督练三万,今止二千五百;保镇练一万,今止二百;若山、永兵七万八千,蓟、密兵十万,昌平兵四万,宣大、山西及陕西三边各二十余万,一经抽练,原额兵马俱不问,并所抽亦未练,徒增饷七百余万,为民累耳。”帝曰:“今已并三饷为一,何必多言!”德璟曰:“户部虽并为一,州县追比,仍是三饷。”帝震怒,责以朋比。德璟力辩,诸辅臣为申救。尚书倪元璐以钞饷乃户部职,自引咎,帝意稍解。明日,德璟具疏引罪。帝虽旋罢练饷,而德璟竟以三月二日去位。给事中汪惟效、检讨傅鼎铨等交章乞留,不听。德璟闻山西陷,未敢行。及知廷臣留己,即辞朝,移寓外城。贼至,得亡去。  福王立于南京,召入阁。自陈三罪,固辞。明年,唐王立于福州,与何吾驺、黄景昉并召。又明年以足疾辞归。九月,王事败,而德璟适病笃,遂以是月卒。

  黄景昉,字太稚,亦晋江人。天启五年进士。由庶吉士历官庶子,直日讲。崇祯十一年,帝御经筵,问用人之道。景昉言“近日考选不公,推官成勇、硃天麟廉能素著,乃不得预清华选。”又言“刑部尚书郑三俊四朝元老,至清无俦,不当久系狱。”退复上章论之,三俊旋获释,勇等亦俱改官。  景昉寻进少詹事。尝召对,言:“近撤还监视中官高起潜,关外辄闻警报,疑此中有隐情。臣家海滨,见沿海将吏每遇调发,即报海警,冀得复留。触类而推,其情自见。”帝颔之。十四年以詹事兼掌翰林院。时庶常停选已久,景昉具疏请复,又请召还修撰刘同升、编修赵士春,皆不报。  十五年六月召对称旨,与蒋德璟、吴甡并相。明年并加太子少保,改户部尚书、文渊阁。南京操江故设文武二员,帝欲裁去文臣,专任诚意伯刘孔昭。副都御史惠世扬迟久不至,帝命削其籍。景昉俱揭争,帝不悦,遂连疏引归。唐王时,召入直,未几,复告归。国变后,家居十数年始卒。

  方岳贡,字四长,谷城人。天启二年进士。授户部主事,进郎中。历典仓库,督永平粮储,并以廉谨闻。

  崇祯元年,出为松江知府。海滨多盗,捕得辄杖杀之。郡东南临大海,飓潮冲击,时为民患,筑石堤二十里许,遂为永利。郡漕京师数十万石,而诸仓乃相距五里,为筑城垣护之,名曰“仓城”。他救荒助役、修学课士,咸有成绩,举卓异者数矣。薛国观败,其私人上海王陛彦下吏,素有隙,因言岳贡尝馈国观三千金,遂被逮。士民诣阙讼冤,巡抚黄希亦白其诬,下法司谳奏。一日,帝晏见辅臣,问:“有一知府积俸十余年,屡举卓异者谁也?”蒋德璟以岳贡对。帝曰:“今安在?”德璟复以陛彦株连对,帝颔之。法司谳上,言行贿无实迹,宜复官。帝奖其清执,报可。

  无何,给事中方士亮荐岳贡及苏州知府陈洪谧,乃擢山东副使兼右参议,总理江南粮储。所督漕艘,如期抵通州。帝大喜。吏部尚书郑三俊举天下廉能监司五人,岳贡与焉。帝趣使入对,见于平台,问为政何先,对曰:“欲天下治平,在择守令;察守令贤否,在监司;察监司贤否,在巡方;察巡方贤否,在总宪。总宪得人,御史安敢以身试法。”帝善之,赐食,日晡乃出。越六日,即超擢左副都御史。尝召对,帝适以事诘吏部尚书李遇知。遇知曰:“臣正纠驳。”岳贡曰:“何不即题参?”深合帝意。翼日,命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时十六年十一月也。故事,阁臣无带都御史衔者,自岳贡始。

  岳贡本吏材。及为相,务勾检簿书,请核赦前旧赋,意主搜括,声名甚损。十七年二月命以户、兵二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总督漕运、屯田、练兵诸务,驻济宁。已而不行。

  李自成陷京师,岳贡及邱瑜被执,幽刘宗敏所。贼索银,岳贡素廉,贫无以应,拷掠备至。搜其邸,无所有,松江贾人为代输千金。四月朔日与瑜并释。十二日,贼既杀陈演等,令监守者并杀二人,监守者奉以缳,二人并缢死。

  邱瑜,宜城人。天启五年进士。由庶吉士授检讨。崇祯中,屡迁少詹事。襄阳陷,瑜上恤难宗、择才吏、旌死节、停催征、苏邮困、禁劳役六事。帝采纳焉。历礼部左右侍郎。因召对,言:“督师孙传庭出关,安危所系,慎勿促之轻出。俾镇定关中,犹可号召诸将,相机进剿。”帝不能从。十七年正月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同范景文入阁。都城陷,受拷掠者再,搜获止二千金,既而被害。

  瑜子之陶,年少有干略。李自成陷宜城,瑜父民忠骂贼而死。之陶被获,用为兵政府从事,寻以本府侍郎守襄阳。襄阳尹牛亻全,贼相金星子,其倚任不如也。之陶以蜡丸书贻传庭曰:“督师与之战,吾诡言左镇兵大至,摇其心,彼必返顾。督师击其后,吾从中起,贼可灭也。”传庭大喜,报书如其言,为贼逻者所得。传庭恃内应,连营前进,之陶果举火,报左兵大至。自成验得其诈,召而示以传庭书,责其负己。之陶大骂曰:“吾恨不斩汝万段,岂从汝反耶!”贼怒,支解之。

  赞曰:庄烈帝在位仅十七年,辅相至五十余人。其克保令名者,数人而已,若标等是也。基命能推毂旧辅以定危难,震孟以风节显,德璟谙悉旧章。以陆喜之论薛莹者观之,所谓侃然体国,执正不惧,斟酌时宜,时献微益者乎。至于扶危定倾,殆非易言也。呜呼,国步方艰,人材亦与俱尽,其所由来者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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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一百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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