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一百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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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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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五

  袁继咸(张亮)金声(江天一)丘祖德(温璜吴应箕尹民兴等)沈犹龙(李待问章简)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侯峒曾(阎应元等

  硃集璜等杨文骢孙临等陈潜夫陆培沈廷扬林汝翥林惣郑为虹黄大鹏王士和胡上琛熊纬

  袁继咸,字季通,宜春人。天启五年进士。授行人。崇祯三年冬,擢御史,监临会试,坐纵怀挟举子,谪南京行人司副,迁主客员外郎。七年春,擢山西提学佥事。未行,总理户、工二部中官张彝宪有朝觐官赍册之奏。继咸疏论之,谓:“此令行,上自籓臬,下至守令,莫不次第参谒,屏息低眉,跪拜于中官之座,率天下为无耻事,大不便。”彝宪大恚,与继咸互讦奏。帝不听,乃孑身赴任。久之,巡抚吴甡荐其廉能。而巡按御史张孙振以请属不应,疏诬继咸脏私事。帝怒,逮继咸,责甡回奏。甡贤继咸,斥孙振。诸生随至都,伏阙诉冤,继咸亦列上孙振请属状及其赃贿数事。诏逮孙振,坐谪戍;继咸得复官。十年,除湖广参议,分守武昌。以兵捣江贼巢兴国、大冶山中,擒贼首吕瘦子,降其党十余人。诏兼佥事,分巡武昌、黄州。击退贼老回回、革里眼等七大部黄陂、黄安,筑黄冈城六千余丈。  十二年,移淮阳,忤中官杨显名,奏镌二秩调用。督师杨嗣昌以其知兵,引参军事。明年四月擢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未一年,襄阳陷,被逮,戍贵州。十五年,廷臣交荐,起故官,总理河北屯政。未赴,贼逼江西。廷议设重臣总督江西、湖广、应天、安庆军务,驻九江。擢继咸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以行。贼已陷武昌,左良玉拥兵东下。继咸遇良玉于芜湖,激以忠义。良玉即还,恢复武昌。廷议吕大器来代,继咸仍督屯政。大器、良玉不协,长沙、袁州俱陷,仍推继咸代之。甫抵镇而京师陷。

  福王立南都,颁诏武昌,良玉不拜诏。继咸致书言伦序正,良玉乃拜受诏。继咸入朝,高杰新封兴平伯。继咸曰:“封爵以劝有功。无功而封,有功者不劝。跋扈而封,跋扈愈多。”王曰:“事已行,奈何?”继咸曰:“马士英引杰渡江,宜令往辑。”王曰:“彼不欲往,辅臣史可法愿往。”继咸曰:“陛下嗣位,固以恩泽收人心,尤宜以纪纲肃众志。乞振精神,申法纪。冬春间,淮上未必无事。臣虽驽,愿奉六龙为澶渊之举。”王有难色。因诣榻前密奏曰:“左良玉虽无异图,然所部多降将,非孝子顺孙。陛下初登大宝,人心危疑,意外不可不虑,臣当星驰回镇。”许之。因赴阁责可法不当封杰,士英嗛之。俄陈致治守邦大计,引宋高宗用黄潜善、汪伯彦事,语复侵士英。会湖广巡按御史黄澍劾奏士英十大罪,士英拟旨逮治。澍与良玉谋,阴讽将士大哗,欲下南京索饷,保救澍。继咸为留江漕十万石、饷十三万金给之,且代澍申理,以良玉依仗澍为言。士英不得已,免逮澍。继咸既与士英隙,所奏悉停寝。

  明年正月,继咸言:“元朔者,人臣拜手称觞之日,陛下尝胆卧薪之时。念大耻未雪,宜以周宣之未央问夜为可法,以晚近长夜之饮、角牴之戏为可戒。省土木之功,节浮淫之费。戒谕臣工,后私斗而急公仇。臣每叹三十年来,徒以三案葛藤血战不已。若《要典》一书,已经先帝焚毁,何必复理其说。书苟未进,宜寝之;即已进,宜毁之。至王者代兴,从古亦多异同。平、勃迎立汉文,不闻穷治硃虚之过;房、杜决策秦邸,不闻力究魏征之非。固其君豁达大度,亦其大臣公忠善谋,翊赞其美。请再下宽大之诏,解圜扉疑入之囚,断草野株连之案。”王降旨俞其言。  群小皆不喜继咸,汰其军饷六万,军中有怨言,继咸疏争不得。又以江上兵寡,郑鸿逵战舰不还,议更造,檄九江佥事叶士彦于江流截买材木。士彦家芜湖,与诸商昵,封还其檄。继咸以令不行,疏劾士彦。士彦同年御史黄耳鼎亦劾继咸,言继咸有心腹将校劝左良玉立他宗,良玉不从云。良玉尝不拜监国诏,闻之益疑惧,上疏明与继咸无隙,耳鼎受指使而言,《要典》宜再焚。江东人乃由是交口言继咸、良玉倡和,胁制朝廷矣。会都下又有伪太子之事,良玉争不得,遂与士英辈有隙。继咸疏言:“太子真伪,非臣所能悬揣。真则望行良玉言,伪则不妨从容审处,多召东宫旧臣辨识,以解中外之疑。”疏未达,良玉已反。

  初,继咸闻李自成兵败南下,命部将郝效忠、陈麟、邓林奇守九江,自统副将汪硕画、李士元等援袁州,防贼由岳州、长沙入江西境。既已登舟,闻良玉反,复还九江。良玉舟在北岸,贻书继咸,愿握手一别,为皇太子死。九江士民泣请继咸往,纾一方难。继咸会良玉于舟中,良玉语及太子下狱事,大哭。次日,舟移南岸,良玉袖出皇太子密谕,劫诸将盟。继咸正色曰:“密谕何从来?先帝旧德不可忘,今上新恩亦不可负,密谕何从来?”良玉色变,良久乃曰:“吾约不破城,改檄为疏,驻军侯旨。”继咸归,集诸将于城楼而洒泣曰:“兵谏非正。晋阳之甲,《春秋》恶之,可同乱乎?”遂约与俱拒守。而效忠及部将张世勋等则已出与良玉合兵,入城杀掠。继咸闻之,欲自尽。黄澍入署拜泣曰:“宁南无异图。公以死激成之,大事去矣。”副将李士春亦密白继咸隐忍,至前途,王文成之事可图也。继咸以为然,遂出责良玉。良玉已疾笃,夜望见城中火起,大哭曰:“予负临侯!”临侯,继咸别号也。呕血数升,遂死。其子梦庚秘不发丧,诸将推为帅,移舟东。中朝皆疑继咸、良玉同反。而南都时已破,诸镇多纳款。继咸劝梦庚旋师,不听。遣人语林奇、硕画、士元毋为不忠事,林奇、硕画、士元避皖湖中,遣人阴逆继咸。继咸已为效忠绐赴其军。将及湖口,而梦庚、效忠降于我大清,遂执继咸北去,馆内院。至明年三月,终不屈,乃杀之。

  有张亮者,四川人。举于乡。崇祯时,历榆林兵备参议,用荐改安庐兵备,监禁军讨贼,频有功。十七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福王既立,亮闻李自成兵败西奔,奏言贼势可乘,请解职视贼所向,督兵进讨,从之。寻召入京议事,复遣还任。明年四月,左梦庚陷安庆,亮被执。梦庚北行,挟亮与俱,乘间赴河死。

  金声字正希,休宁人。好学,工举子业,名倾一时。崇祯元年成进士,授庶吉士。明年十一月,大清兵逼都城,声慷慨乞面陈急务,帝即召对平台。退具疏言:“臣书生素矢忠义,遭遇圣明,日夜为陛下忧念天下事。今兵逼京畿,不得不急为君父用。夫通州、昌平,都城左右翼,宜戍以重兵。而天津漕艘所聚,尤宜亟防。今天下草泽之雄,欲效用国家者不少,在破格用之耳。臣所知申甫有将才。臣愿仗圣天子威灵,与练敢战士,为国家捍强敌,惟陛下立赐裁许。”

  申甫者,僧也,好谈兵,方私制战车火器。帝纳声言,取其车入览,授都司佥书。即日召见,奏对称旨,超擢副总兵,敕募新军,便宜从事。改声御史,参其军。甫仓猝募数千人,皆市井游手,所需军装戎器又不时给。而是时大清兵在郊圻久,势当速战,急出营柳林。总理满桂节制诸军,甫不肯为下。桂卒掠民间,甫军捕之,桂辄索去。声以两军不和闻,帝即命声调护。亡何,桂殁,甫连败于柳林、大井,乃结车营卢沟桥。大清兵绕出其后,御车者惶惧不能转,歼戮殆尽,甫亦阵亡。声痛伤之,言甫受事日浅,直前冲锋,遗骸矢刃殆遍,非喋血力战不至此。帝亦伤之,命予恤典。

  声耻无功,请率参将董大胜兵七百人,甫遗将古壁兵百人,及豪杰义从数百人,练成一旅,为刘之纶奇兵,收桑榆之效,不许。俄以清核军需告竣,奏缴关防,请按律定罪,再疏请罢斥,皆不许。东江自毛文龙被杀,兵力弱,势孤。声因东宫册立,自请颁诏朝鲜,俾联络东江,张海外形势。帝虽嘉其意,亦不果用。

  寻上疏言:“陛下晓夜焦劳,日亲天下之事,实未尝日习天下之人。必使天下才不才,及才长短,一一程量不爽,方可斟酌位置。往者,陛下数召对群臣,问无所得,鲜当圣心,遂厌薄之。臣愚妄谓陛下泰交尚未殷,顾问尚未数,不得谓召对无益也。愿自今间日御文华,令京卿、翰林、台谏及中行、评博等官,轮番入直,博咨广询。而内外有职业者,亦得不时进见。政事得失,军民利病,庙堂举错,边塞情形,皆与臣工考究于燕闲之间。岁月既久,品量毕呈。诸臣才不才,及才长短,岂得逃圣鉴。”帝未及报,声再疏恳言之,终不用,遂屡疏乞归。

  后大学士徐光启荐声同修历书,辞不就。以御史召,亦不赴。八年春,起山东佥事,复两疏力辞。乡郡多盗,声团练义勇,为捍御。十六年,风阳总督马士英遣使者李章玉征贵州兵讨贼,迂道掠江西,为乐平吏民所拒击。比抵徽州境,吏民以为贼,率众破走之。章玉讳激变,谓声及徽州推官吴翔风主使。士英以闻,声两疏陈辨。帝察其无罪,不问。其年冬,廷臣交荐,即命召用,促入都陛见,未赴而京师陷。

  福王立于南京,超擢声左佥都御史,声坚不起。大清兵破南京,列郡望风迎降。声纠集士民保绩溪、黄山,分兵扼六岭。宁国丘祖德、徽州温璜、贵池吴应箕等多应之。乃遣使通表唐王,授声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总督诸道军。拔旌德、宁国诸县。九月下旬,徽故御史黄澍降于大清,王师间道袭破之。

  声被执至江宁,语门入江天一日:“子有老母,不可死。”对曰:“天一同公起兵,可不同公殉义乎!”遂偕死。唐王赠声礼部尚书,谥文毅。天一,歙诸生。

  丘祖德,字念修,成都人。崇祯十年进士。授宁国推官,以才调济南。用荐超擢佥事,分巡东昌。山东土寇猖獗,帝因给事中张元始言,令祖德及东兗道李恪专任招抚,寇多解散。十五年调官沂州。其冬用兵部尚书张国维荐,擢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十六年罣察典,解职侯勘。事白,以故官代王永吉抚山东。京师覆,贼遣使招降。祖德斩之,谋发兵拒守。会中军梅应元叛,率部卒索印,祖德乃南奔。

  福王时,御史沈宸荃劾祖德及河南总督黄希宪轻弃封疆,诏削籍提讯,久之获释。而成都亦陷,无家可归,流寓宁国。金声起兵绩溪,祖德与宁国举人钱文龙,诸生麻三衡、沈寿荛等各举兵应之。时郡城已失,祖德驻华阳,三衡驻稽亭,他蜂起者又十余部,约共攻郡城。不克,寿荛阵殁,祖德退还山中。大清兵攻拔其寨,被获,磔死,其子亦死。越四日,三衡军败,亦死。寿荛,都督有容子。三衡,布政使溶孙也。三衡兵既起,旁近吴太平、阮恒、阮善长、刘鼎甲、胡天球、冯百家与俱起,号七家军,皆诸生也。三衡既败,太平等亦死。  温璜,初名以介,字于石,乌程人。大学士体仁再从弟也。母陆守节被旌。璜久为诸生,有学行。崇祯十六年秋举进士。授徽州推官。甫莅任,闻京师陷,亟练民兵,为保障计。明年,南京亦覆。知府秦祖襄及诸僚属皆遁,璜乃尽摄其印,召士民慰谕之。金声举兵绩溪,璜与掎角,且转饷给其军,而徙家属于村民舍。未几,声败,璜严兵自守。郡中故御史黄澍以城献,璜趋归村舍,刃其妻茅氏及长女,遂自刭死。

  吴应箕,字次尾,贵池人。善今古文,意气横厉一世。阮大铖以附珰削籍,侨居南京,联络南北附珰失职诸人,劫持当道。应箕与无锡顾杲、桐城左国材、芜湖沈士柱、余姚黄宗义、长洲杨廷枢等为《留都防乱公揭》讨之,列名者百四十余人,皆复社诸生也。后大铖得志,谋杀周镳,应箕独入狱护视。大铖闻,急遣骑捕之,应箕夜亡去。南都不守,起兵应金声,败走山中,被获,慷慨就死。其同时举兵者有尹民兴、吴汉超、庞昌胤、谢球、司石磐、王湛、鲁之玙。

  民兴,字宣子,崇祯初举进士。历知宁国、泾二县,除奸厘蠹,有神明之称。行取入都,为陈启新所讦,谪福建按察司检校。十五年春,疏陈时务十四事,帝喜,召为职方主事。数召对,言多当帝意,即擢本司郎中。周延儒出督师,命从军赞画。延儒被谴,下民兴吏,除名,久之始释。福王立,起故官,寻谢病归,流寓泾县。南京失,与诸生赵初浣等据城拒守,大清兵攻破城,初浣死之,民兴走免。唐王以为御史,事败归,卒于家。

  汉超,宣城诸生。崇祯十七年闻都城变,谋募兵赴难,会福王立,乃已。明年,南都覆,弃家走泾县,从尹民兴起兵。兵败,匿华阳山中。先是,丘祖德、麻三衡诸军溃,保华阳,有徐淮者部署之。汉超与合,连取句容、溧水、高淳、溧阳、泾、太平诸县。明年正月袭宁国,夜缘南城登。兵溃,城中按首事者。汉超已出城,念母在,且恐累族人,入见曰:“首事者我也。”剖其腹,胆长三寸。妻戚自掷楼下死。

  昌胤,西充人。崇祯十年进士。授青阳知县。南京覆,走匿九华山,谋举兵。事泄被执,夜死旅店中。

  球,溧阳诸生,佥事鼎新子也。毁家募兵。兵散,被执而死。  石磐,盐城诸生,与都司酆某同举兵,兵败被执。酆言:“此儒生,吾劫之为书记耳。”石磐曰:“吾首事,奈何讳之!”系狱六十余日,与酆偕死。

  湛,太仓诸生。城已下,与兄淳复集里人数百围城。城中兵出击,淳赴水死,湛被斫死。

  之玙,历官副总兵,驻福山。苏州既降,诸生陆世钥聚众焚城楼。之玙率千人入城,与大清兵战,溃走,之玙战死。

  其时以诸生死者,有六合马纯仁、邳州王台辅。南京既下,六合即归附,纯仁题铭桥柱,抱石投水死。台辅,当崇祯末,闻宦官复出镇,将草疏极谏。甫入都,都城陷,乃还。福王时,东平伯刘泽清、御史王燮张乐大宴于睢宁。台辅衰纟至直入,责之曰:“国破君亡,此公等卧薪尝胆、食不下咽时,顾置酒大会耶!”左右欲鞭之,燮曰:“狂生也。”命引去。及南京覆,台辅视其廪曰:“此吾所树,尽此死。”明年,粟尽,北面再拜,自缢死。

  沈犹龙,字云升,松江华亭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除鄞县知县。天启初,征授御史,出为河南副使。崇祯元年,召复故官,进太仆少卿,拜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江西妖贼张普薇等作乱,犹龙遣游击黄斌卿协剿,大破之。增秩赐金,以忧归。服阕,起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兼广东巡抚。

  十七年冬,福王召理部事,不就,乞葬亲归。明年,南京失守,列城望风下。闰六月,吴淞总兵官吴志葵自海入江,结水寨于泖湖。会总兵官黄蜚拥千艘自无锡至,与合。犹龙乃偕里人李待问、章简等,募壮士数千人守城,与二将相掎角,而参将侯承祖守金山。八月,大清兵至,二将败于春申浦,城遂被围。未几破,犹龙出走,中矢死。待问守东门,简守南门,城破,俱被杀。华亭教谕眭明永题诗明伦堂,投缳死。诸生戴泓赴池死。嘉定举人傅凝之参志葵军事,兵败,赴水死。大清兵遂攻金山,承祖与子世禄犹固守。城既破,巷战逾时,世禄中四十矢,被获,死之。承祖亦被获,说之降,不从,遂被杀。志葵、蜚既败,执至江阴城下,令说城中人降。志葵说之,蜚不语,城迄不下,后皆被杀。

  待问,字存我,崇祯末进士。授中书舍人。工文章,兼精书法。简,字坤能。举于乡,官罗源知县。

  陈子龙,字卧子,松江华亭人。生有异才,工举子业,兼治诗赋古文,取法魏、晋,骈体尤精妙。崇祯十年进士。选绍兴推官。

  东阳诸生许都者,副使达道孙也。家富,任侠好施,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子弟,思得一当。子龙尝荐诸上官,不用,东阳令以私憾之。适义乌奸人假中贵名招兵事发,都葬母山中,会者万人。或告监司王雄曰:“都反矣。”雄遽遣使收捕,都遂反。旬日间聚众数万,连陷东阳、义乌、浦江,遂逼郡城,既而引去。巡抚董象恒坐事逮,代者未至,巡按御史左光先以抚标兵,命子龙为监军讨之,稍有俘获。而游击蒋若来破其犯郡之兵,都乃率余卒三千保南砦。雄欲抚贼,语子龙曰:“贼聚粮据险,官军不能仰攻,非旷日不克。我兵万人,止五日粮,奈何?”子龙曰:“都,旧识也,请往察之。”乃单骑入都营,责数其罪,谕令归降,待以不死。遂挟都见雄。复挟都走山中,散遣其众,而以二百人降。光先与东阳令善,竟斩都等六十余人于江浒。子龙争,不能得。  以定乱功,擢兵科给事中。命甫下而京师陷,乃事福王于南京。其年六月,言防江之策莫过水师,海舟议不可缓,请专委兵部主事何刚训练,从之。太仆少卿马绍愉奉使陛见,语及陈新甲主款事。王曰:“如此,新甲当恤。”廷臣无应者,独少詹事陈盟曰可。因命予恤,且追罪尝劾新甲者。廷臣惩刘孔昭殿上相争事,不敢言。子龙与同官李清交章力谏,事获已。

  未几,列上防守要策,请召还故尚书郑三俊,都御史易应昌、房可壮、孙晋,并可之。又言:“中使四出搜巷。凡有女之家,黄纸贴额,持之而去,闾井骚然。明旨未经有司,中使私自搜采,甚非法纪。”乃命禁讹传诳惑者。子龙又言:“中兴之主,莫不身先士卒,故能光复旧物。今入国门再旬矣,人情泄沓,无异升平。清歌漏舟之中,痛饮焚屋之内,臣不知其所终。其始皆起于姑息一二武臣,以至凡百政令皆因循遵养,臣甚为之寒心也。”亦不听。明年二月乞终养去。

  子龙与同邑夏允彝皆负重名,允彝死,子龙念祖母年九十,不忍割,遁为僧。寻以受鲁王部院职衔,结太湖兵,欲举事。事露被获,乘间投水死。

  夏允彝,字彝仲。弱冠举于乡,好古博学,工属文。是时东林讲席盛,苏州高才生张溥、杨廷枢等慕之,结文会名复社。允彝与同邑陈子龙、徐孚远、王光承等亦结几社相应和。崇祯十年,与子龙同成进士,授长乐知县,善决疑狱。他郡邑不能决者,上官多下长乐。居五年,邑大治。吏部尚书郑三俊举天下廉能知县七人,以允彝为首。帝召见,大臣方岳贡等力称其贤,将特擢。会丁母忧,未及用。

  北都变闻,允彝走谒尚书史可法,与谋兴复。闻福王立,乃还。其年五月擢吏部考功司主事。疏请终制,不赴。御史徐复阳希要人旨,劾允彝及其同官文德翼居丧授职为非制,以两人皆东林也。两人实未尝赴官,无可罪。吏部尚书张捷遽议贬秩调用。  未几,南都失,彷徨山泽间,欲有所为。闻友人侯峒曾、黄淳耀、徐氵幵等皆死,乃以八月中赋绝命词,自投深渊以死。允彝死后二年,子完淳、兄之旭并以陈子龙狱词连及,亦死。而同社徐孚远,举于乡,因松江破,遁入海,死于岛中。  侯峒曾,字豫瞻,嘉定县人。给事中震旸子也。天启五年成进士,授南京武选司主事,丁父忧。崇祯七年入都。兵部尚书张凤翼荐为职方郎中,峒曾力辞,乃改南京文选司主事。由稽勋郎中迁江西提学参议。给事中耿始然督赋至,他监司以属礼见,峒曾独与抗礼。益王势方炽,岁试黜两宗生,王怒,使人诮让,峒曾不为动。迁广东副使,不赴。起浙江右参政,分守嘉、湖。漕卒击伤秀水知县李向中,峒曾请于抚按,捕戮首恶,部内肃然。吏部尚书郑三俊举天下贤能监司五人,峒曾与焉。召为顺天府丞,未赴而京师陷。

  福王时,用为左通政,辞不就。及南京覆,州县多起兵自保。嘉定士民推峒曾为倡,偕里人黄淳耀、张锡眉、董用圆、马元调、唐全昌、夏云蛟等誓死固守。大清兵来攻,峒曾乞师于吴淞总兵官吴志葵。志葵遣游击蔡祥以七百人来赴,一战失利,束甲遁,外援遂绝,城中矢石俱尽。七月三日大雨,城隅崩,架巨木支之。明日雨益甚,城大崩,大清兵入。峒曾拜家庙,挈二子元演、元洁并沈于池。锡眉、用圆、元调、全昌、云蛟皆死之。锡眉、用圆皆举人。用圆官秀水教谕。元调、全昌、云蛟并诸生。

  其时聚众城守而死者有江阴阎应元、昆山硃集璜之属。

  应元,字丽亨,顺天通州人。崇祯中,为江阴典史。十七年,海贼顾三麻入黄田港,应元往御,手射杀三人。贼退,以功迁英德主簿,道阻不赴,寓居江阴。

  明年五月,南京亡,列城皆下。闰六月朔,诸生许用倡言守城,远近应者数万人。典史陈明遇主兵,用徽人邵康公为将。而前都司周瑞龙泊江口,相掎角。战失利,大清兵逼城下。徽入程璧尽散家赀充饷,而身乞师于吴淞总兵官吴志葵。志葵至,璧遂不返。康公战不胜,瑞龙水军亦败去,明遇乃请应元入城,属以兵事。  大清兵力攻城,应元守甚固。东平伯刘良佐用牛皮帐攻城东北,城中用砲石力击。良佐乃移营十方庵,令僧陈利害。良佐旋策马至,应元誓以大义,屹不动。及松江破,大清兵来益众,四围发大砲,城中死伤无算,犹固守。八月二十一日,大清兵从祥符寺后城入,众犹巷战,男妇投池井皆满。明遇、用皆举家自焚。应元赴水,被曳出,死之。

  训导冯厚敦冠带缢于明伦堂,娣及妻王结礻任投井死。里居中书舍人戚勋令妻及子女、子妇先缢,乃举火自焚,从死者二十人。举人夏维新,诸生王华、吕九韶自刎死。

  贡生黄毓祺者,好学,有盛名,精释氏学。与门人徐趋举兵行塘,以应城内兵。及城陷,两人逸去。明年冬,趋侦江阴无备,率壮士十四人袭之。不克,皆死。毓祺既逸去,避江北。其子大湛、大洪被收,兄弟方争死。而毓祺以敕印事发,逮系江宁狱,将刑,其门人告之期,命取袭衣自敛,趺坐而逝。

  硃集璜,字以发,昆山贡生。学行为乡里所推,教授弟子数百人。南京既亡,昆山议拒守,而县丞阎茂才已遣使迎降。县人共执杀茂才,以六月望,推旧将王佐才为帅,集璜及周室瑜、陶琰、陈大任等共举兵。参将陈宏勋、前知县杨永言率壮士百人为助。佐才亦邑人,尝官狼山副总兵,年老矣。大清兵至,宏勋率舟师迎战,败还,游击孙志尹战殁。城陷,永言遁去。佐才纵民出走,而己冠带坐帅府,被杀。集璜投东禅寺后河死。门人孙道民、张谦同日死。室瑜、琰、大任亦死之。室瑜子朝矿、大任子思翰皆同死。室瑜举于乡,官仪封知县。琰、大任皆诸生。

  时以守御死者,苏达道、庄万程、陆世镗、陆云将、归之甲、周复培、陆彦冲。代父死者,沈征宪、硃国轼。救母死者,徐洺。自尽者,徐溵、王在中、吴行贞。

  杨文骢,字龙友,贵阳人。浙江参政师孔子。万历末,举于乡。崇祯时,官江宁知县。御史詹兆恒劾其贪污,夺官侯讯。事未竟,福王立于南京,文骢戚马士英当国,起兵部主事,历员外郎、郎中,皆监军京口。以金山踞大江中,控制南北,请筑城以资守御,从之。文骢善书,有文藻,好交游,干士英者多缘以进。其为人豪侠自喜,颇推奖名士,士亦以此附之。

  明年迁兵备副使,分巡常、镇二府,监大将郑鸿逵、郑彩军。及大清兵临江,文骢驻金山,扼大江而守。五月朔,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兼督沿海诸军。文骢乃还驻京口,合鸿逵等兵南岸,与大清兵隔江相持。大清兵编大筏,置灯火,夜放之中流,南岸军发砲石,以为克敌也,日奏捷。初九日,大清兵乘雾潜济,迫岸。诸军始知,仓皇列阵甘露寺。铁骑冲之,悉溃。文骢走苏州。十三日,大清兵破南京,百官尽降。命鸿胪丞黄家鼒往苏州安抚,文骢袭杀之,遂走处州。时唐王已自立于福州矣。

  初,唐王在镇江时,与文骢交好。至是,文骢遣使奉表称贺。鸿逵又数荐,乃拜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提督军务,令图南京。加其子鼎卿左都督、太子太保。鼎卿,士英甥也。士英遣迎福王,遇王于淮安。王贫CI甚,鼎卿赒给之,王与定布衣交,以故宠鼎卿甚。及鼎卿上谒,王以故人子遇之,奖其父子,拟以汉朝大、小耿。然其父子以士英故,多为人诋諆。

  明年,衢州告急。诚意侯刘孔昭亦驻处州,王令文骢与共援衢。七月,大清兵至,文骢不能御,退至浦城,为追骑所获,与监纪孙临俱不降被戮。  临,字武公,桐城人,兵部侍郎晋之弟。文骢招入幕,奏为职方主事,竟与同死。

  其时起兵旁掠郡县者有吴易,字日生,吴江人。生有膂力,跅弛不羁。崇祯末,成进士。福王时,谒史可法于扬州。可法异其才,题授职方主事,为己监军。明年,奉檄征饷江南,未还而扬州失,已而吴江亦失。易走太湖,与同邑举人孙兆奎,诸生沈自駉、自炳,武进吴福之等谋举兵。旬日得千余人,屯于长白荡,出没旁近诸县,道路为梗。唐王闻之,授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江南诸军。文骢奏易斩获多,进为兵部尚书。鲁王亦授易兵部侍郎,封长兴伯。八月,大清兵至,易遂败走。父承绪、妻沈及女皆投水死,自駉、自炳、福之亦死焉,兆奎被获,一军尽歼。明年,易乡人周瑞复聚众长白荡,迎易入其营。八月,事泄被获,死之。福之,钟峦子也。兆奎兵败时,虑易妻女被辱,视其死而后行,故被获。械至江宁,死之。

  陈潜夫,字元倩,钱塘人。家贫落魄,好大言以駴俗。崇祯九年举于乡,益广交游,为豪举,好臧否人,里中人恶之。友人陆培兄弟为文逐潜夫,潜夫乃避居华亭。十六年冬,授开封推官。大河南五郡尽为贼据,开封被河灌,城虚无人,长吏皆寄居封丘。有劝潜夫弗往者,不听,驰之封丘。会叛将陈永福率贼兵出山西,其子德为巡抚秦所式部将,缚巡按御史苏京去。潜夫募民兵千,请于所式及总兵卜从善、许定国,令共剿,皆不肯行。潜夫乃以十七年正月奉周王渡河居杞县,檄召旁近长吏,设高皇帝位,歃血誓固守。贼所设伪巡抚梁启隆居开封,他伪官散布郡邑间甚众,而开封东西诸土寨剽掠公行,相攻杀无已。潜夫转侧杞、陈留间,朝夕不自保。闻西平寨副将刘洪起勇而好义,屡杀贼有功,躬往说之。五月五日方誓师,而都城失守。报至,乃恸哭,令其下缟素。洪起兵万,号五万,潜夫兵三千,俘杞伪官,启隆闻风遁去。遂渡河而北,大破贼将陈德于柳园。时李自成已败走山西,而南阳贼乘间犯西平,洪起引还,潜夫亦随而南。  福王立南京,潜夫传露布至,朝中大喜,即擢监军御史,巡按河南。潜夫乃入朝言:“中兴在进取,王业不偏安。山东、河南地,尺寸不可弃。豪杰结寨自固者,引领待官军。诚分命籓镇,以一军出颍、寿,一军出淮、徐,则众心竞奋,争为我用。更颁爵赏鼓舞,计远近,画城堡俾自守,而我督抚将帅屯锐师要害以策应之。宽则耕屯为食,急则披甲乘墉,一方有警,前后救援,长河不足守也。汴梁一路,臣联络素定,旬日可集十余万人。诚稍给糗粮,容臣自将,臣当荷戈先驱,诸籓镇为后劲,河南五郡可尽复。五郡既复,画河为固,南连荆楚,西控秦关,北临赵、卫,上之则恢复可望,下之则江淮永安,此今日至计也。两淮之上,何事多兵,督抚纷纭,并为虚设。若不思外拒,专事退守,举土地甲兵之众致之他人,臣恐江淮亦未可保也。”  当是时,开封、汝宁间列寨百数,洪起最大;南阳列寨数十,萧应训最大,洛阳列寨亦数十,李际遇最大。诸帅中独洪起欲效忠,潜夫请予挂印为将军。马士英不听,而用其姻娅越其杰巡抚河南。潜夫自九月入觐,便道省亲,甫五日即驰赴河上。所建白皆不用,诸镇兵无至者。其杰老惫不知兵。兵部尚书张缙彦总督河南、山东军务,止提空名,不能驭诸将。其冬,应训复南阳及泌阳、舞阳、桐柏,遣子三杰献捷。潜夫授告身,饮之洒,鼓吹旌旗前导出。三杰喜过望,往谒其杰。其杰故为尊严,厉辞诘责,诋为贼。三杰泣而出,萌异心。潜夫过诸寨,皆铙吹送迎;其杰间过之,诸寨皆闭门不出。其杰恚,谮潜夫于士英。士英怒,冬尽,召潜夫还,以凌駉代。潜夫亦遭外艰归。

  明年三月,给事中林有本疏劾御史彭遇颽,并及潜夫。士英以遇颽己私人,置不问,独令议潜夫罪。先是,有童氏者,自言福王继妃,广昌伯刘良佐具礼送之。潜夫至寿州,见车马驺从传呼皇后来,亦称臣朝谒。及童氏入都,王以为假冒,下之狱。遂责潜夫私谒妖妇,逮下狱治之。

  未几,南都不守,潜夫得脱归。闻鲁王监国绍兴,渡江往谒,命复故官,加太仆少卿,监军,乃自募三百人列营江上。寻进大理寺少卿,兼御史如故。顺治三年五月晦,江上师尽溃,潜夫走至山阴化龙桥,偕妻妾二孟氏同赴水死,年三十七。

  始为文逐潜夫者陆培,字鲲庭,举进士,为行人,奉使事竣归省。南京既覆,闻潞王又降,以绳授二仆,从容就缢而死,年二十九。培少负俊才,有文名,行谊修谨,客华亭,尝却奔女于室云。

  沈廷扬,字季明,崇明人。好谈经济。崇祯中,由国子生为内阁中书舍人。十二年冬,帝以山东多警,运道时梗,议复海运。廷扬生海滨,习水道,上疏极言其便,且辑海运书五卷以呈。帝喜,即命造海舟试之。廷扬乘二舟由淮安出海,抵天津,仅半月。帝大喜,即加户部郎中,往登州与巡抚徐人龙计海运事。初,宁远军饷率用天津船,自登州侯东南风,转粟至天津;又侯西南风转至宁远。廷扬请从登州直达宁远,帝用其议,省费多。十五年命再赴淮安督海运,事竣,加光禄少卿,仍领其事。

  及京师陷,福王命廷扬以海舟防江。寻命兼理饷务,馈江北诸军。南京失守,走还乡里。后航海至舟山,依黄斌卿。唐王在福建,授兵部右侍郎,总督水师。鲁王授官亦如之。鲁王航海之明年,廷扬督舟师北上,抵福山,次鹿苑。夜分飓风大作,舟胶于沙,为大清兵所执。谕之降,不从,乃就戮。  林汝翥,字大葳,福清人。举于乡,授沛县知县。天启二年,战却徐鸿儒兵,缉妖人王普光党有功,特擢御史。四年六月,巡视京城。民曹大妻与人奴角口,服毒死。火者曹进、傅国兴率众大掠奴主家,用大锥锥其主,刑官不敢问。汝翥捕得进,进惧劾,请受杖,遂杖之五十。国兴邀于道,骂不已,汝翥收系之,亦请受杖,复杖之。魏忠贤大怒,立传旨廷杖汝翥。先数日,群奄殴杀万璟。汝翥大惧,逸至遵化。巡抚邓氵美为代题,都御史孙玮、御史潘云翼等交章论救。不听,卒杖之,削籍归。崇祯初,起官右参议,分守温处道,不赴。久之,起琼州道,坐奸民煽乱,贬秩归。福王时,起云南佥事,已而解职。鲁王次长垣,召为兵部右侍郎,与员外郎林惣攻福宁,战败被执,谕降不从,系之,吞金屑而死。  惣,字子野,汝翥同邑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授海宁知县。邑有妖人以剑术惑众,聚千人,惣捕杀之。南都覆,杭州亦不守,卒乘机乞饷,环署大噪。惣罪为首者,而如其请。以城孤不能存,引去。唐王以为御史,改文选员外郎,募兵福宁。闻王被杀,大恸,走匿山中。及鲁王航海至长垣,福清乡兵请惣为主,与汝翥共攻城,殁于阵。

  郑为虹,字天玉,江都人。崇祯十六年进士。除浦城知县。唐王道浦城,知其廉,及自立,召为御史。部民相率乞留,有十不可去之疏。乃令以御史巡视仙霞关,驻浦城。寻令巡抚上游四府,兼领关务。郑芝龙部将夺民舟,为虹叱责之。芝龙诉于王,王为谕解。然是时芝龙已怀异志,尽撤守关将,仙霞岭二百里间无一人。顺治三年八月,大清兵长驱直入,为虹亟还浦城,纵士民出走,自守空城。无何,被执,与给事中黄大鹏并死之,年二十有五。

  大鹏,字文若,建阳人。崇祯十三年进士。为义乌知县,有能声。唐王召为兵科给事中,从至建宁,令与为虹共守仙霞岭,竟同死。时王在延平,闻仙霞关失守,仓猝走汀州。守延平者为王士和,从走汀州者有胡上琛、熊纬,皆以死事著。

  士和,字万育,金溪人。崇祯中,举于乡。南京既覆,江西亦被兵,士和避入闽,授吏部司务。疏陈时政阙失,凡数千言,唐王刊赐文武诸臣,且召士和入对,嘉奖备至,擢兵部主事。未一月擢延平知府。八月,王走汀州,留兵部侍郎曹覆泰偕士和居守。俄警报叠至,士和召父老曰:“吾虽一月郡守,当与城存亡。若等可速出,毋使数万生灵尽膏斧锧。”众泣,士和亦泣。退入内署,谓友人曰:“吾一介书生,数月而忝二千石,安敢偷生。”其友劝止之,正色曰:“君子爱人以德,姑息何为。”从容正衣冠,闭户投缳死。

  上琛,字席公。世袭福州右卫指挥使。好读书,能诗。既袭职,复举武乡试。唐王时,官锦衣卫指挥,迁署都督佥事,充御营总兵官,从至汀州。王被执,上琛奔还福州,谓家人曰:“吾世臣,不可苟活,为我采毒草来。”妾刘年二十,愿同死。上琛喜曰:“汝幼妇亦能死耶!”遂整冠带与妾共饮药酒而卒。

  纬,字文江,南昌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授行人。两京既覆,每饮酒,辄涕泗交横下。友人语之曰:“昔狼瞫有言‘吾未获死所’,子既有志,曷求所乎?”乃赴延平谒唐王,擢给事中。寻扈行至汀州,遘变,从官皆散,纬仍奔赴。遇大清兵,死之。

  赞曰:废兴之故,岂非天道哉。金声等以乌合之师,张皇奋呼,欲挽明祚于已废之后,心离势涣,败不旋踵,何尺寸之能补。然卒能致命遂志,视死如归,事虽无成,亦存其志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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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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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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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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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六

  杨廷麟(彭期生等)万元吉(杨文荐梁于氵矣)郭维经(姚奇胤)詹兆恒(胡梦泰周定仍等)陈泰来(曹志明)王养正(夏万亨等)曾亨应弟和应子筠揭重熙傅鼎铨陈子壮麦而炫硃实莲霍子衡张家玉陈象明等陈邦彦苏观生

  杨廷麟,字伯祥,清江人。崇祯四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勤学嗜古,有声馆阁间,与黄道周善。十年冬,皇太子将出阁,充讲官兼直经筵。延麟具疏让道周,不许。明年二月,帝御经筵,问保举考选何者为得人。廷麟言:“保举当严举主,如唐世济、王维章乃温体仁、王应熊所荐。今二臣皆败,而举主不问。是连坐之法先不行于大臣,欲收保举效得乎?”帝为动色。

  其冬,京师戒严。廷麟上疏劾兵部尚书杨嗣昌,言:“陛下有挞伐之志,大臣无御侮之才,谋之不臧,以国为戏。嗣昌及蓟辽总督吴阿衡内外扶同,朋谋误国。与高起潜、方一藻倡和款议,武备顿忘,以至于此。今可忧在外者三,在内者五。督臣卢升以祸国责枢臣,言之痛心。夫南仲在内,李纲无功;潜善秉成,宗泽殒命。乞陛下赫然一怒,明正向者主和之罪,俾将士畏法,无有二心。召见大小诸臣,咨以方略。谕象升集诸路援师,乘机赴敌,不从中制。此今日急务也。”时嗣昌意主和议,冀纾外患,而廷麟痛诋之。嗣昌大恚,诡荐廷麟知兵。帝改廷麟兵部职方主事,赞画象升军。象升喜,即令廷麟往真定转饷济师。无何,象升战死贾庄。嗣昌意廷麟亦死,及闻其奉使在外,则为不怿者久之。  初,张若麒、沈迅官刑曹,谋改兵部,御史涂必泓沮之。必泓,廷麟同里也。两人疑疏出廷麟指,因与嗣昌比而构廷麟。会廷麟报军中曲折,嗣昌拟旨责以欺罔。事平,贬廷麟秩,调之外。黄道周狱起,词连廷麟,当逮。未至而道周已释,言者多荐廷麟。十六年秋,复授职方主事,未赴,都城失守,廷麟恸哭,募兵勤王。福王立,用御史祁彪佳荐,召为左庶子,辞不就。宗室硃统钅类诬劾廷麟召健儿有不轨谋,以姜曰广为内应。王不问,而廷麟所募兵亦散。

  顺治二年,南都破,江西诸郡惟赣州存。唐王手书加廷麟吏部右侍郎,刘同升国子祭酒。同升自雩都至赣,与廷麟谋大举。乃偕巡抚李永茂集绅士于明伦堂,劝输兵饷。九月,大兵屯泰和,副将徐必达战败,廷麟、同升乘虚复吉安、临江。加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赐剑,便宜从事。十月,大兵攻吉安,必达战败,赴水死。会广东援兵至,大兵退屯峡江。已而万元吉至赣。十二月,同升卒。

  三年正月,廷麟赴赣,招峒蛮张安等四营降之,号龙武新军。廷麟闻王将由汀赴赣,将往迎王,而以元吉代守吉安。无何,吉安复失,元吉退保赣州。四月,大兵逼城下,廷麟遣使调广西狼兵,而身往雩都趣新军张安来救。五月望,安战梅林,再败,退保雩都。廷麟乃散其兵,以六月入赣,与元吉凭城守。未几,援兵至,围暂解,已,复合。八月,水师战败,援师悉溃。及汀州告变,赣围已半年,守陴者皆懈。十月四日,大兵登城。廷麟督战,久之,力不支,走西城,投水死。同守者郭维经、彭期生辈皆死。  期生,字观我,海盐人,御史宗孟子。登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崇祯初,为济南知府,坐失囚谪布政司照磨,量移应天推官,转南京兵部主事,进郎中。十六年,张献忠乱江西,迁湖西兵备佥事,驻吉安。吉安不守,走赣州,偕廷麟招降张安等,加太常寺卿,仍视兵备事。城破,冠带自缢死。

  一时同殉者,职方主事周瑚,磔死。通判王明汲,编修兼兵科给事中万发祥,吏部主事龚棻,户部主事林琦,兵部主事王其狖、黎遂球、柳昂霄、鲁嗣宗、钱谦亨,中书舍人袁从鹗、刘孟鍧、刘应试,推官署府事吴国球,监纪通判郭宁登,临江推官胡缜,赣县知县林逢春,皆被戮。乡官卢观象尽驱男妇大小入水,乃自沉死。举人刘日佺偕母妻弟妇子侄同日死。参将陈烈数力战,众以其弟已降,疑之,烈益奋勇疾斗。及见执,不屈,顾谓赣人曰:“而后乃今知我无二心也。”遂就戮。

  万元吉,字吉人,南昌人。天启五年进士。授潮州推官,补归德。捕大盗李守志,散其党。崇祯四年大计,谪官。十一年秋,用曾樱荐,命以永州检校署推官事。居二年,督师杨嗣昌荐其才,改大理右评事,军前监纪。嗣昌倚若左右手,诸将亦悦服,驰驱兵间,未尝一夕安枕。嗣昌卒,元吉丁内艰归。十六年起南京职方主事,进郎中。

  福王立,仍故官。四镇不和,元吉请奉诏宣谕。又请发万金犒高杰于扬州,谕以大义,令保江、淮。乃渡江诣诸将营。杰与黄得功、刘泽清方争扬州,元吉与得功书,令共奖王室。得功报书如元吉指,乃录其藁示泽清、杰,嫌渐解。廷议以元吉能辑诸镇,擢太仆少卿,监视江北军务。元吉身在外,不忘朝廷,数有条奏。请修建文实录,复其尊称,并还懿文追尊故号,祀之寝园,以建文配,而速褒靖难死事诸臣,及近日北都四方殉难者,以作忠义之气。从之。又言:

  先帝天资英武,锐意明作,而祸乱益滋。宽严之用偶偏,任议之途太畸也。  先帝初惩逆珰用事,委任臣工,力行宽大。诸臣狃之,争意见之异同,略绸缪之桑土,敌入郊圻,束手无策。先帝震怒,宵小乘间,中以用严。于是廷杖告密,加派抽练,使在朝者不暇救过,在野者无复聊生,庙堂号振作,而敌强如故,寇祸弥张。十余年来,小人用严之效如是。先帝亦悔,更从宽大,悉反前规,天下以为太平可致。诸臣复竞贿赂,肆欺蒙,每趋愈下,再撄先帝之怒,诛杀方兴,宗社继殁。盖诸臣之孽,每乘于先帝之宽;而先帝之严,亦每激于诸臣之玩。臣所谓宽严之用偶偏者此也。

  国步艰难,于今已极。乃议者求胜于理,即不审势之重轻;好伸其言,多不顾事之损益。殿上之彼己日争,阃外之从违遥制,一人任事,众口议之。如孙传庭守关中,识者俱谓不宜轻出,而已有以逗挠议之者矣。贼既渡河,臣语史可法、姜曰广急撤关、宁吴三桂兵,随枢辅迎击。先帝召对时,群臣亦曾及此,而已有以蹙地议之者矣。及贼势燎原,廷臣或劝南幸,或劝皇储监国南都,皆权宜善计,而已有以邪妄议之者矣。由事后而观,咸追恨议者之误国。倘事幸不败,必共服议者之守经。大抵天下事,无全害亦无全利,当局者非朴诚通达,谁敢违众独行;旁持者竞意气笔锋,必欲强人从我。臣所谓任议之途太畸者此也。

  乞究前事之失,为后事之师,以宽为体,以严为用。盖崇简易、推真诚之谓宽,而滥赏纵罪者非宽;辨邪正、综名实之谓严,而钩距索隐者非严。宽严得济,任议乃合。仍请于任事之人,严核始进,宽期后效,无令行间再踵藏垢,边才久借然灰,收之以严,然后可任之以宽也。诏褒纳之。

  明年五月,南京覆,走福建,归唐王。六月,我大清兵已取南昌、袁州、临江、吉安。逾月,又取建昌。惟赣州孤悬上游,兵力单寡。会益府永宁王慈炎招降峒贼张安,所号龙武新军者也,遣复抚州。南赣巡抚李永茂乃命副将徐必达扼泰和,拒大兵。未几,战败,至万安,遇永茂。永茂遂奔赣。

  八月,叛将白之裔入万安,江西巡抚旷昭被执,知县梁于涘死之。于涘,江都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时唐王诏适至赣,永茂乃与杨廷麟、刘同升同举兵。未几,王召永茂为兵部右侍郎,以张朝綖代。甫任事,擢元吉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江西、湖广诸军,召朝綖还,以同升代。元吉至赣,同升已卒,遂以元吉兼巡抚。

  顺治三年三月,廷麟将朝王,元吉代守吉安。初,崇祯末,命中书舍人张同敞调云南兵,至是抵江西,两京已相继失,因退还吉安。廷麟留与共守,用客礼待之。其将赵印选、胡一青频立功,而元吉约束甚严,诸将渐不悦。时有广东兵亦以赴援至。而新军张安者,汀、赣间峒贼四营之一,骁勇善战,既降,有复抚州功,且招他营尽降。元吉以新军足恃也,蔑视云南、广东军,二军皆解体。然安卒故为贼,居赣淫掠,遣援湖西,所过残破。及是,大兵逼吉安,诸军皆内携,新军又在湖西。城中军不战溃,城遂破。元吉退屯皁口,檄谕赣州极言云南兵弃城罪,其众遂西去。四月,大兵逼皁口,元吉不能御,入赣城。大兵乘胜抵城下。给事中杨文荐奉命湖南,过赣,入城共守御,城中赖之。文荐,元吉门生也。

  元吉素有才,莅事精敏。及失吉安,士不用命,昏然坐城上,对将吏不交一言。隔河大营遍山麓,指为空营。兵民从大营中至,言敌势盛,辄叱为间谍,斩之。江西巡抚刘远生令张琮者,将兵趋湖东。及赣围急,远生自出城,召琮于雩都。赣人曰“抚军遁矣”,怒焚其舟,拘远生妻子。俄远生率琮兵至,赣人乃大悔。琮军渡河,抵梅林,中伏大败,还至河,争舟,多死于水。远生愤甚,五月朔,渡河再战,身先士卒,遇大兵,被获,复逃归。而新军先往湖西者,闻吉安复失,仍还雩都。廷麟躬往邀之,与大兵战梅林,再败,乃散遣其军,而身入城,与元吉同守。自远生败,援军皆不敢前。六月望,副将吴之蕃以广东兵五千至,围渐解,未几复合,城中守如初。

  王闻赣围久,奖劳之,赐名忠诚府,加元吉兵部尚书,文荐右佥都御史,使尚书郭维经来援。维经与御史姚奇胤沿途募兵,得八千人。元吉部将汪起龙率师数千,云南援将赵印选、胡一青率师三千,大学士苏观生遣兵如之。两广总督丁魁楚亦遣兵四千。廷麟又收集散亡,得数千。先后至赣,营于城外。诸将欲战,元吉待水师至并击。而中书舍人来从谔募砂兵三千,吏部主事龚棻、兵部主事黎遂球募水师四千,皆屯南安,不敢下。主事王其狖谓元吉曰:“水师帅罗明受海盗也,桀骜难制,棻、遂球若慈母之奉骄子。且今水涸,臣舟难进,岂能如约。”不听。及八月,大兵闻水师将至,即夜截诸江,焚巨舟八十,死者无算,明受遁还,舟中火药戎器尽失。于是两广、云南军不战而溃,他营亦稍稍散去。城中仅起龙、维经部卒四千余人,城外仅水师后营二千余人。参将谢志良拥众万余雩都不进,廷麟调广西狼兵八千人逾岭,亦不即赴。会闻汀州破,人情益震惧。

  十月初,大兵用向导夜登城,乡勇犹巷战。黎明,兵大至,城遂破,元吉死之。先是,元吉禁妇女出城。其家人潜载其妾缒城去,元吉遣飞骑追还,捶其家人,故城中无敢出者。及城破,部将拥元吉出城。元吉叹曰:“为我谢赣人,使阖城涂炭者我也,我何可独存!”遂赴水死,年四十有四。  杨文荐,字幼宇,京山人。由进士为兵科给事中。城破时,病困不能起,执送南昌,绝粒而卒。

  郭维经,字六修,江西龙泉人。天启五年进士。授行人。崇祯三年迁南京御史,疏陈时弊,中有所举刺。帝责令指实,乃极称顺天府尹刘宗周之贤,力诋吏部尚书王永光溪刻及用人颠倒罪,帝置不问。六年秋,温体仁代周延儒辅政,维经言:“执政不患无才,患有才而用之排正人,不用之筹国事。国事日非,则委曰我不知,坐视盗贼日猖,边警日急,止与二三小臣争口舌,角是非。平章之地几成聚讼,可谓有才邪?”帝切责之。忧去。久之,起故官。

  北都变闻,南都诸臣有议立潞王者,维经力主福王。王立,进应天府丞,仍兼御史,巡视中城。俄上言:“圣明御极将二旬,一切雪耻除凶、收拾人心之事,丝毫未举。令伪官纵横于凤、泗,悍卒抢攘于瓜、仪,焚戮剽掠之惨,渐逼江南,而廊庙之上不闻动色相戒,惟以慢不切要之务,盈庭而议。乞令内外文武诸臣洗涤肺肠,尽去刻薄偏私及恩怨报复故习,一以办贼复仇为事。”报闻。寻迁大理少卿,左佥都御史。命专督五城御史,察非常,情辇毂。明年二月,隆平侯张拱日、保国公硃国弼相继以他事劾罢维经,维经回籍。唐王召为吏部右侍郎。

  顺治三年五月,大兵围赣州。王乃命维经为吏、兵二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理湖广、江西、广东、浙江、福建军务,督师往援。维经与御史姚奇胤募兵八千人入赣州,与杨廷麟、万元吉协守。及城破,维经入嵯峨寺自焚死,奇胤亦死之。  奇胤,字有仆,钱塘人。由进士授南海知县。地富饶,多盗贼。奇胤绝苞苴,力以弭盗为事,政声大起。入为兵部主事,改监察御史,巡按广东。未任,与维经赴援,遂同死。

  詹光恒,字月如,广信永丰人。父士龙,顺天府尹。光恒举崇祯四年进士。由甄宁知县征授南京御史,疏陈盗铸之弊,帝下所司察核。十四年夏,言燕、齐二千里间,寇盗纵横,行旅阻绝,四方饷金滞中途者,至数百万,请急发京军剿灭。又言楚、豫之疆尽青燐白骨,新征旧逋,断无从出,请多方蠲贷。帝并采纳。明年,贼陷含山,犯无为,劾总督高斗光。又明年秋,贼陷庐州,临江欲渡,陈内外合防策。再劾斗光,请以史可法代,斗光遂获谴。时江北民避乱,尽走南京。光恒虑贼谍阑入,处之城外,为严保伍,察非常,奸宄无所匿。

  福王立,擢光恒大理寺丞。马士英荐阮大铖,令冠带陛见。光恒言:“先皇手定逆案,芟刈群凶,第一美政。今者大仇未报,乃忽召大铖,还以冠带,岂不上伤先皇灵,下短忠义气哉!”疏奏,命取逆案进览,光恒即上进。而士英亦以是日进《三朝要典》,大铖竟起用。其秋,奉命祭告,寻进本寺少卿。使事竣,即旋里。

  唐王立,拜光恒兵部左侍郎,佐黄道周协守广信。广信破,奔怀玉山,聚众数千人自保。寻进攻衢州之开化县,兵败,殁于阵。

  胡梦泰,字友蠡,广信铅山人。崇祯十年进士。除奉化知县。邑人戴澳官顺天府丞,怙势不输赋。梦泰捕治其子,其子走京师,醖澳,令劾去梦泰。澳念州民不当劾长吏,而劫于其子,姑出一疏,言天下不治由守令贪污,以阴诋梦泰。及得旨,令指实。其子即欲讦梦泰,而澳念梦泰无可劾,乃以嘉兴推官文德翼、平遥知县王凝命实之。给事中沈迅为两人诉枉,发澳隐情。澳下诏狱,除名。梦泰声益起。

  十六年夏,吏部会廷臣举天下贤能有司十人,梦泰与焉,行取入都。帝以畿辅州县残破,欲得廉能者治之,诸行取者悉出补。梦泰得唐县。京师陷,南归。

  唐王时,授兵科给事中,奉使旋里。顺治三年,大兵逼城下,梦泰倾家募士,与巡抚周定仍等守城。围数月,城破,夫妇俱缢死。

  定仍,南昌人。崇祯十六年进士。与万文英、胡奇伟、胡甲桂举兵保广信,唐王即以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城破,死之。  文英,亦南昌人。初为凤阳推官,以子元亨代死,得脱归。福王时,起礼部主事,丁艰不赴。唐王授为兵部员外郎,监黄道周诸军,协守广信。诸军败于铅山,文英举家赴水死。  奇伟,进贤人。历官兵部主事。唐王授为湖东副使,守广信,兵败,死之。

  田桂,字秋卿,昆山人。崇祯十二年以乡试副榜贡入国学,授南昌通判。迁永州同知,以道梗改广信。至则南昌、袁州、吉安俱失。广信止疲卒千人,士民多窜徙。会黄道周以募兵至,相与议城守。已而道周败殁,势益孤,甲桂效死不去。城破被执,谕降不从,幽别室,自经死。

  有毕贞士者,贵溪人,举于乡。同守广信,城破,赴水。家人救之,行至五里桥,望拜祖茔,触桥柱死。

  陈泰来,字刚长,江西新昌人。崇祯四年进士。由宣城知县入为户科给事中。十五年冬,都城戒严,泰来陈战守数策。总督赵光抃言泰来与同官荆祚永素晰边情,行间奏报,宜敕二臣参预,报可。泰来又自请假兵一万,肃清辇毂。帝壮之,即改授兵科,出视诸军战守方略,召对中左门。至军中,奏界岭失事状,劾副将柏永镇论死。以功迁吏科右给事中,乞假归。福王时,起刑科左给事中,不赴。唐王擢为太仆寺少卿,与万元吉同守赣州。再擢右佥都御史,提督江西义军。李自成败走武昌,其部下散掠新昌境,泰来大破之。初,益王起兵建昌,泰来欲从之。同邑按察使漆嘉祉、举人戴国士持不可。已而新昌破,国士出降,泰来恶之。会上高举人曹志明等兵起。泰来与相结。十二月攻取上高、新昌、宁州,杀国士妻子,遂取万载。已而大兵逼新昌,守将出降,泰来走界埠,志明等从上高移军会之,进攻抚州,兵败皆死。  王养正,字圣功,泗州人。崇祯元年进士。授海盐知县。遭父丧,服除,起官秀水,中大计,补河南按察司照磨,累迁南康知府。计歼巨寇邓毛溪、熊高,一方赖之。福王时,进副使,分巡建昌。南都既覆,大兵下江西。巡抚旷昭弃南昌遁,走瑞州,列城望风溃。养正乃与布政夏万亨、知府王域、推官刘允浩、南昌推官史夏隆起兵拒守。阅三日,有客兵内应,城即破。养正等被执,械至南昌,与万亨等同死。其妻张氏闻之,绝粒九日而死。  万亨,字元礼,昆山人,起家举人。南昌失守,避建昌,与养正同死。妻顾、子妇陆及一孙、一孙女先赴井死。仆婢死者复十余人。  域,字元寿,松江华亭人。举于乡,授宿州学正。流贼至,佐有司捍御有功。屡迁工部主事,榷税芜湖。都城陷,诸榷税者多以自入。域叹曰:“君父遭非常祸,臣子反因以为利邪!”悉归之南京户部。寻由郎中迁建昌知府。城破,械至南昌,与允浩、夏隆同日死。

  允浩,掖县人。夏隆,宜兴人。皆崇祯十六年进士。时同死者六人,其一人失其姓名。建昌人哀其忠,裒而瘗之,表曰:“六君子之墓”。

  初,建昌南城诸生有邓思铭者,闻北都陷,集其侪数十人为庠兵,期朔望习射,学技击,为国报仇。请于有司,有司笑曰:“庠可兵邪?”众志遂懈。思铭郁郁不得志。明年,城破,死之。

  建昌既破,新城知县谭梦开迎降,民潜导守关兵杀之。梦开党与民互相残,弥月不靖。唐王以邵武贡生李翔为新城知县。翔至,擒杀余党,众遂散。然民习于乱,佃人以田主征租斛大,聚数千人,噪县庭。翔潜遣义兵三百,诡称郑彩军,杀乱民。明日复斩百余级,乱乃靖。彩兵数万驻新城,畏大兵,遁入关。独监军张家玉、新城人徐伯昌与翔共守。及大兵逼,家玉亦战败入关。翔率民兵千余出城拒击。大兵从间道入城,民兵皆散,翔与伯昌皆死之。伯昌,字子期,唐王时,由举人授兵部主事,改御史者也。

  时江西郡邑吏城守者,又有李时兴、高飞声。时兴,福清人,举于乡,历官袁州同知,摄府事。会城已降,时兴力城守。无何,守将蒲缨兵溃,湖广援将黄朝宣五营亦噪归。时兴度不能守,自缢于萍乡官舍,一仆亦同死。飞声,字克正,长乐人。崇祯中,由乡举授玉山知县,迁同知,气养去。唐王时,黄道周出督师,邀与偕,令摄抚州事。大兵至,遣家人怀印走谒王,而身守城死焉。

  曾亨应,字子喜,临川人。父栋,广东布政使。亨应举崇祯七年进士。历官吏部文选主事。十五年秋,有诏起废,亨应以毛士龙、李右谠、乔可聘等十人上。御史张懋爵劾其纳贿行私,亨应疏辨。懋爵三疏力攻,遂被谪去。福王立之明年,江西列城皆不守。亨应命弟和应奉父入闽,而己与艾南英、揭重熙谋城守。会永宁王慈炎招连子峒土兵数万复建昌,入抚州,寓书亨应。亨应募兵数百,与相掎角。一日,方置酒宴客,大兵至。亨应避右室,其从弟指示之,遂被执,并执其长子筠。亨应顾筠曰:“勉之,一日千秋,毋自负!”筠曰:“诺。”先受刑死。释亨应缚,谕之降,不答,被戮。和应闻兄死,曰:“烈哉!兄为忠臣,兄子为孝子,复何憾!”既奉父入闽,又走避之肇庆,乃拜辞其父,投井死。先是,栋弟栻为蒲圻知县,栻兄益为贵州佥事,并死难,人称“曾氏五节”云。

  始,亨应为懋爵所讦,朝士颇疑之。后亨应死节,而懋爵竟降李自成为直指使。

  揭重熙,字祝万,临川人。崇祯十年以五经登进士,授福宁知州。福王时,擢吏部考功主事。外艰归。抚州破,与同里曾亨应先后举兵。唐王命以故官联络建昌兵,战败被劾。用大学士曾樱荐,以考功员外郎兼兵科给事中,从大学士傅冠办湖东兵事。泸溪告警,冠不能救,重熙劾解冠任,兵事遂皆委重熙。江西巡抚刘广胤战败被执,复用樱荐,擢右佥都御史,代广胤。攻抚州,不克而退。俄闻汀州失,解兵入山。永明王拜重熙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江西兵,召募万余人,薄邵武,败还。

  金声桓,左良玉将也,已降于大清,复乘间为乱,据南昌。大兵攻讨之,声桓死,诸军尽散,独张自盛众数万走闽。重熙入其军,约广信曹大镐并进。自盛掠邵武,战败被执。重熙走依大镐百丈霡。适大镐还军铅山,惟空营在,众就营炊食。大兵侦得之,率众至,射重熙中项,执至建宁,下之狱。重熙日呼高皇帝,祈死不得。至冬十一月,昂首受刃,颜色不改。  傅鼎铨,字维新,重熙同邑人。崇祯十三年进士。除翰林检讨。李自成陷京师,鼎铨出谒,贼败南还。唐王时,曾樱荐鼎铨,命予知府衔,赴赣州军自效,寻复其故官。赣州破,退隐山中。已,闻金声桓叛,鼎铨举兵以应。永明王命为兵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声桓灭,鼎铨往来自盛、大镐军。顺治八年,至广信张村,为守将所执,系南昌狱。谕之降,不从。令作书招重熙,亦不从。八月朔,乃从容就刑。  鼎铨自降流贼,为乡人非笑,尝欲求一死所。至是得死,乡人更贤鼎铨。已,重熙、大镐相继败,都昌督师余应桂亦以是岁亡,江右兵遂尽。  陈子壮,字集生,南海人。万历四十七年以进士第三人授翰林编修。天启四年典浙江乡试,发策刺阉竖。魏忠贤怒,假他事削子壮及其父给事中熙昌籍。崇祯初,起子壮故官,累迁礼部右侍郎。流贼犯皇陵,帝素服召对廷臣。子壮言:“今日所急,在收人心。宜下罪己诏,激发忠义。”帝纳之。乃会诸臣,列上蠲租、清狱、使过、宥罪等十二事。帝以海内多故,思广罗贤才,下诏援《祖训》,郡王子孙文武堪任用者,得考验授职。子壮虑为民患,立陈五不可。会唐王上疏,历引前代故事,诋子壮,遂除子壮名,下之狱,坐赎徒归。久之,廷臣交荐,起故官,协理詹事府。未上,京师陷。

  福王立,起礼部尚书。至芜湖,南京亦失守,乃归。唐王立福建,召相子壮。以前议宗室事,有宿憾,辞不行。

  顺治三年,汀州遘变,丁魁楚等拥立桂王子永明王由榔于肇庆。苏观生又议立唐王弟聿?,子壮沮不得,退居邑之九江村。永明王授子壮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督广东、福建、江西、湖广军务。会大兵入广州,聿?被执死,子壮止不行。

  明年春,张家玉、陈邦彦及新会王兴、潮阳赖其肖先后起兵,子壮亦以七月起兵九江村。兵多蜒户番鬼,善战。乃与陈邦彦约共攻广州,结故指挥使杨可观等为内应。事泄,可观等死。子壮驻五羊驿,为大兵击败,走还九江村。长子上庸阵殁。会故御史麦而炫破高明,迎子壮,以故主事硃实莲摄县事。实莲,子壮邑子也。九月,大兵克高明,实莲战死。子壮、而炫俱执至广州,不降,被戮。子壮母自缢。永明王赠子壮番禺侯,谥文忠,廕子上图锦衣卫指挥使。

  而炫,字章闇,高明人。由进士历上海、安肃知县。唐王时,擢御史。

  实莲,字子洁。由举人历官刑部主事。

  初,聿?之自立于广州也,召南海霍子衡为太仆卿。子衡,字觉商,举万历中乡试,历袁州知府。及官太仆时,而广州不守。子衡乃召妾莫氏及三子应兰、应荃、应芷语之曰:“《礼》,‘临难毋苟免’,若辈知之乎?”三子皆应曰:“惟大人命!”子衡援笔大书“忠孝节烈之家”六字,悬中堂,易朝服,北向拜。又易绯袍,谒家庙。先赴井死。妾从之,应兰偕妻梁氏及一女继之,应荃、应芷偕其妻徐氏、区氏又继之。惟三孙得存。有小婢见之,亦投井死。

  张家玉,字元子,东莞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改庶吉士。李自成陷京师,被执。上书自成,请旌己门为:“翰林院庶吉士张先生之庐”,而褒恤范景文、周凤翔等,隆礼刘宗周、黄道周,尊养史可程、魏学濂。自称殷人从周,愿学孔子,称自成大顺皇帝。自成怒,召之入,长揖不跪。缚午门外三日,复胁之降,怵以极刑,卒不动。自成曰:“当磔汝父母!”乃跪。时其父母在岭南,家玉遽自屈,人咸笑之。  贼败南归。阮大铖等攻家玉荐宗周、道周于贼,令收人望,集群党。家玉遂被逮。明年,南都失守,脱归。从唐王入福建,擢翰林侍讲,监郑彩军。出杉关,谋复江西,解抚州之围。  顺治三年,风闻大兵至,彩即奔入关,家玉走新城。大兵来攻,出战,中矢,堕马折臂,走入关。令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广信。广信已失,请募兵惠、潮,说降山贼数万,将赴赣州急。会大兵克汀州,乃归东莞。  四年,家玉与举人韩如璜结乡兵攻东莞城,知县郑霖降,乃籍前尚书李觉斯等赀以犒士。甫三日,大兵至,家玉败走。奉表永明王,进兵部尚书。无何,大兵来击,如璜战死,家玉走西乡。祖母陈、母黎、妹石宝俱赴水死。妻彭被执,不屈死,乡人歼焉。西乡大豪陈文豹奉家玉取新安,袭东莞,战赤冈。未几,大兵大至,攻数日,家玉败走铁冈,文豹等皆死。  觉斯怨家玉甚,发其先垄,毁及家庙,尽灭家玉族,村市为墟。家玉过故里,号哭而去。道得众数千,取龙门、博罗、连平、长宁,遂攻惠州,克归善,还屯博罗。大兵来攻,家玉走龙门,复募兵万余人。家玉好击剑,任侠,多与草泽豪士游,故所至归附。乃分其众为龙、虎、犀、象四营,攻据增城。

  十月,大兵步骑万余来击。家玉三分其兵,掎角相救,倚深溪高崖自固。大战十日,力竭而败,被围数重。诸将请溃围出,家玉叹曰:“矢尽砲裂,欲战无具;将伤卒毙,欲战无人。乌用徘徊不决,以颈血溅敌人手哉!”因遍拜诸将,自投野塘中以死,年三十有三。明年,永明王赠家玉少保、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增城侯,谥文烈。其父兆龙犹在,以子爵封之。

  陈象明,字丽南,家玉同邑人。崇祯元年进士。授户部主事,榷税淮安,以清操闻。屡迁饶州知府。忤巡按御史,被劾。谪两浙盐运副使,累迁湖南道副使。唐王时,总督何腾蛟令征饷广西。会永明王立,广东地尽失。象明征调土兵,与陈邦传连营,东至梧州榕树潭,遇大兵,战败,死之。

  广东之失也,龙门破,里人廖翰标以二幼子托从父,从容自缢死。番禺破,里人梁万爵曰“此志士尽节之秋也”,赴水死。翰标,天启中举人,官江西新城知县,廉惠,民为建祠。万爵,字天若,唐王时举人。

  陈邦彦,字令斌,顺德人。为诸生,意气豪迈。福王时,诣阙上政要三十二事,格不用,唐王聿键读而伟之。既自立,即其家授监纪推官。未任,举于乡。以苏观生荐,改职方主事,监广西狼兵,援赣州。至岭,闻汀州变,劝观生东保潮、惠,不听。  会丁魁楚等已立永明王监国于肇庆,观生遣邦彦入贺。王因赣州破,惧逼己,西走梧州。邦彦甫入谒,而观生别立唐王聿?于广州,邦彦不知也。夜二鼓,王遣中使十余辈召入舟中。王太后垂帘坐,王西向坐,魁楚侍,语以广州事。邦彦请急还肇庆,正大位以系人心。命南雄勍卒取韶,制粤东十郡之七,而委其三于唐王,代我受敌,从而乘其敝。王大悦,立擢兵科给事中,赍敕还谕观生。抵广州,闻使臣彭耀被杀,乃遣从人授观生敕,而自以书晓利害。观生犹豫累日,欲议和,会闻永明王兵大败,不果。邦彦遂变姓名入高明山中。  顺治三年冬十二月,大兵破广州,观生死,列城悉下,邦彦乃谋起兵。初,赣州万元吉遣族人万年募兵于广,得余龙等千余人,未行而赣州失。龙等无所归,聚甘竹滩为盗,他溃卒多附,至二万余人。总督硃治忄间招降之,既而噪归。四年春,大兵定广州,克肇庆、梧州,败走治忄间,杀魁楚,前驱抵平乐。永明王方自梧道平乐,走桂林,势危甚。邦彦乃说龙乘间图广州,而己发高明兵由海道入珠江与龙会。且遣张家玉书曰:“桂林累卵,但得牵制毋西,浔、平间可完葺,是我致力于此而收功于彼也。”家玉以为然。然龙卒故无纪律,大兵自桂林还救,扬言取甘竹滩,龙等顾其家,辄退,邦彦亦却归。既,乃遣门人马应芳会龙军取顺德。无何,大兵至,龙战败,应芳被执,赴水死。四月,龙再战黄连江,亦败殁。大兵攻家玉于新安。邦彦乃弃高明,收余众,徇下江门据之。

  初,广州之围,大兵知谋出邦彦,求其家,获妾何氏及二子,厚遇之,为书招邦彦。邦彦判书尾曰:“妾辱之,子杀之。身为忠臣,义不顾妻子。”七月与陈子壮密约,复攻广州。子壮先至,谋泄,将引退。邦彦军亦至,谋伏兵禺珠洲侧,伺大兵还救会城,而纵火以焚舟。子壮如其计,果焚舟数十。大兵引而西,邦彦尾之。会日暮,子壮不能辨旗帜,疑皆敌舟也,阵动。大兵顺风追击,遂大溃。子壮奔高明,邦彦奔三水。八月,清远指挥白常灿以城迎邦彦。乃入清远,与诸生硃学熙婴城固守。

  邦彦自起兵,日一食,夜则坐而假寐,与其下同劳苦,故军最强,尝分兵救诸营之败者。至是精锐尽丧,外无援军。越数日,城破,常灿死。邦彦率数十人巷战,肩受三刃,不死,走硃氏园,见学熙缢,拜哭之。旋被执,馈之食,不食,系狱五日,被戮。邦彦死,子壮被执。逾月,家玉亦自沉。永明王赠邦彦兵部尚书,谥忠愍,廕子锦衣指挥。  苏观生,字宇霖,东莞人。年三十始为诸生。崇祯中,由保举授无极知县。总督范志完荐其才,进永平同知,监纪军事,寻迁户部员外郎。十七年,京师陷,脱还南京,进郎中,催饷苏州。明年五月,南京破,走杭州。会唐王聿键至,观生谒王。王与语大悦,联舟入福建。与郑芝龙、鸿逵兄弟拥立王,擢为翰林学士,旋进礼部右侍郎兼学士。设储贤馆,分十二科,招四方士,令观生领之。观生矢清操,稍有文学,而时望不属。王以故人,恩眷出廷臣右,乃超拜东阁大学士,参机务。

  观生数赞王出师。见郑氏不足有为,事权悉为所握,请王赴赣州,经略江西、湖广。王乃议观生先行。明年,观生赴赣州,大征甲兵。饷不继,竟不能出师。

  时顺治三年三月,大兵破吉安,总督万元吉乞援,观生遣二百人往。元吉令协守绵津滩,遇大兵,溃走。元吉乃退回赣州,大兵遂围城。观生走南康,赣人数告急,不敢援。六月,大兵退屯水西,观生发三千人助赣守。久之,他将战败。九月,大兵再攻赣州,三千人皆引去。时观生移驻南安,闽中急,不能救。聿键死于汀州,赣州亦破,观生退入广州。监纪主事陈邦彦劝观生疾趋惠、潮,扼漳、泉、两粤可自保。观生不从。

  会丁魁楚等议立永明王,观生欲与共事。魁楚素轻观生,拒不与议,吕大器亦叱辱之。适唐王弟聿?与大学士何吾驺自闽至,南海关捷先、番禺梁朝钟首倡兄终弟及议。观生遂与吾驺及布政使顾元镜,侍郎王应华、曾道唯等以十一月二日拥立王,就都司署为行宫。即日封观生建明伯,掌兵部事,进吾驺等秩,擢捷先吏部尚书,旋与元镜、应华、道唯并拜东阁大学士,分掌诸部。时仓卒举事,治宫室、服御、卤簿,通国奔走,夜中如昼。不旬日,除官数千,冠服皆假之优伶云。

  永明王监国肇庆,遣给事中彭耀、主事陈嘉谟赍敕往谕。耀,顺德人,过家拜先庙,托子于友人。至广州,以诸王礼见,备陈天潢伦序及监国先后,语甚切至,因历诋观生诸人。观生怒,执杀之,嘉谟亦不屈死。乃治兵日相攻,以番禺人陈际泰督师,与永明王总督林佳鼎战于三水。兵败,复招海盗数万人,遣大将林察将。

  十二月二日,战海口,斩佳鼎。观生意得,务粉饰为太平事,而委任捷先及朝锺。

  捷先,由进士历官监司,小有才,便笔札。朝锺举于乡,善谈论,浃旬三迁至祭酒。有杨明竞者,潮州人,好为大言,诡称精兵满惠、潮间,可十万,即特授惠潮巡抚。朝锺语人:“内有捷先,外有明竞,强敌不足平矣。”观生亦器此三人,事必咨之。又有梁鍙者,妄人也,观生才之,用为吏科都给事中,与明竞大纳贿赂,日荐用数十人。

  观生本乏猷略,兼总内外任,益昏瞀。招海盗资捍御,其众白日杀人,县肺肠于贵官之门以示威,城内外大扰。时大兵已下惠、潮,长吏皆降附,即用其印移牒广州,报无警。观生信之。

  是月十五日,聿?视学,百僚咸集,或报大兵已逼。观生叱之曰:“潮州昨尚有报,安得遽至此。妄言惑众,斩之!”如是者三。大兵已自东门入,观生始召兵搏战。兵精者皆西出,仓卒不能集。观生走鍙所问计。曰:“死尔,复何言!”观生入东房,鍙入西房,各拒户自缢。观生虑其诈,稍留听之。鍙故扼其吭,气涌有声,且推几仆地,久之寂然。观生信为死,遂自经。明日,鍙献其尸出降。朝钟闻变赴池,为邻人救出,自经死,聿?方事阅射,急易服逾垣匿王应华家。俄缒城走,为追骑所获。馈之食,不受,曰:“我若饮汝一勺水,何以见先人地下!”投缳而绝。吾驺、应华等悉降。

  赞曰:自南都失守,列郡风靡。而赣以弹丸,独凭孤城,誓死拒命。岂其兵力果足恃哉,激于义而众心固也。迨汀、赣继失,危近目睫,而肇庆、广州日治兵相攻,自取两败。盖天速其祸,如发蒙振槁,无烦驱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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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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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八 何腾蛟(章旷 傅作霖) 瞿式耜(汪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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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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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八 何腾蛟(章旷 傅作霖) 瞿式耜(汪皞等)

  何腾蛟,字云从,贵州黎平卫人。天启元年举于乡。崇祯中授南阳知县。地四达,贼出没其间,数被挫去。已大同①古代儒家宣扬的理想社会。语出《礼记·礼运》:,从巡抚陈必谦破贼安皋山,斩首四百余级,又讨平土寇,益知名。迁兵部主事,进员外郎,出为怀来兵备佥事,调口北道。才谞精敏,所在见称。遭母忧,巡抚刘永祚荐其贤,乞夺情任事。腾蛟不可,固辞归。服除,起淮徐兵备佥事。讨平土寇,部内宴然。

  十六年冬,拜右佥都御史,代王聚奎巡抚湖广。时湖北地尽失,止存武昌,屯左良玉大军为代表。认为人的感觉不是客观实在的反映或模写,而是人,军横甚。腾蛟与良玉交欢,得相安。明年春,遣将惠登相、毛宪文复德安、随州。

  五月,福王立。诏至,良玉驻汉阳,其部下有异议,不欲开读。腾蛟曰:“社稷安危家,唯意志论的创始人。出生于但泽(即今波兰格但斯克),,系此一举。倘不奉诏,吾以死殉之。”抵良玉所,而良玉已听正纪卢鼎言,开读如礼。正纪者,良玉所置官名也。八月,福王命加腾蛟兵部右侍郎,兼抚湖南,代李乾德。寻以故官总督湖广、四川、云南、贵州、广西军务,召总督杨鹗还。明年三月,南京有北来太子事,中外以为真,朝臣皆曰伪。腾蛟力言不可杀,与当国者大忤。

  无何,良玉举兵反,邀腾蛟偕行,不可,则尽杀城中人以劫之。士民争匿其署中和半合法的群众组织中进行工作,主张进行秘密活动,使党,腾蛟坐大门纵之入。良玉破垣举火,避难者悉焚死。腾蛟急解印付家人,令速走,将自刭,为良玉部将拥去。良玉欲与同舟,不从,乃置之别舟,以副将四人守之。舟次汉阳门,乘间跌入江水。四人惧诛,亦赴水。腾蛟漂十余里,渔舟救之起,则汉前将军关壮缪侯庙前也。家人怀印者亦至,相视大惊。觅渔舟,忽不见。远近谓腾蛟忠诚得神佑,益归心焉。

  腾蛟乃从宁州转浏阳,抵长沙。集诸属吏堵胤锡、傅上瑞、严起恒、章旷、周大启、吴晋锡等,痛哭盟誓。分士马舟舰糗粮,各任其一。令胤锡摄湖北巡抚,上瑞摄湖南巡抚上有一定界限的属性;后者指无条件、时间上无始无终、空,旷为总督监军,大启提督学政。起恒故衡永道,即督二郡军食,晋锡以长沙推官摄郴桂道事。即遣旷调副将黄朝宣、张先璧、刘承胤兵。朝宣自燕子窝,先璧自溆浦,承胤自武冈,先后至,兵势稍振。而是时良玉已死。

  顺治二年五月,大兵下南都。唐王聿键自立于福州。王居南阳时,素知腾蛟贤,委任益至。李自成毙于九宫山,其将刘体仁、郝摇旗等以众无主,议归腾蛟。率四五万人骤入湘阴,距长沙百余里。城中人不知其求归也,惧甚。朝宣即引兵还燕子窝。上瑞请腾蛟出避,腾蛟曰:“死于左,死于贼,一也,何避焉。”长沙知府周二南请往侦之,以千人护行。贼谓其迎敌也,射杀之,从行者尽死。城中益惧,士女悉窜。腾蛟与旷谋,遣部将万人鹏等二人往抚。贼见止二骑,迎入演武场,饮之酒。二人不交一言,与痛饮。饮毕,贼问来意,答言督师以湘阴褊小,不足容大军,请即移长沙。因致腾蛟手书召之曰:“公等归朝,誓永保富贵。”摇旗等大喜,与大鹏至长沙。腾蛟开诚抚慰,宴饮尽欢,犒从官牛酒。命先璧以卒三万驰射,旌旗蔽天。摇旗等大悦,招其党袁宗第、蔺养成、王进才、牛有勇皆来归,骤增兵十余万,声威大震。

  未几,自成将李锦、高必正拥众数十万逼常德。腾蛟令胤锡抚降之,置之荆州。锦,自成从子,后赐名赤心。必正则自成妻高氏弟也。高氏语锦曰:“汝愿为无赖贼阶级统治的主要手段的思想。参见“民粹派”、“米海洛夫斯,抑愿为大将邪?”锦曰:“何谓也?”曰:“为贼无论,既以身许国,当爱民,受主将节制,有死无二,吾所愿也。”锦曰:“诺。”腾蛟虑锦跋扈,他日过其营,请见高氏,再拜,执礼恭。高氏悦,戒其子毋忘何公,锦自是无异志。

  自成乱天下二十年,陷帝都,覆庙社,其众数十万悉归腾蛟。而腾蛟上疏,但言元凶已除为“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孟子进一步加以发挥,认为王,稍泄神人愤,宜告谢郊庙,卒不言己功。唐王大喜,立拜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封定兴伯,仍督师。而疑自成死未实。腾蛟言自成定死,身首已糜烂。不敢居功,因固辞封爵。不允,令规取江西及南都。  当是时,降卒既众,腾蛟欲以旧军参之,乃题授朝宣、先璧为总兵官,与承胤、赤心、郝永忠、宗第、进才及董英、马进忠、马士秀、曹志建、王允成、卢鼎并开镇湖南、北生了贫富不均的社会现象。揣测到了社会生活以经济为转移。,时所谓十三镇者也。永忠即摇旗,英,腾蛟中军,志建则故巡按刘熙祚中军,余皆良玉旧将也。

  腾蛟锐意东下,拜表出师。明年正月与监军御史李膺品先赴湘阴,期大会岳州。先璧逗遛,诸营亦观望,独赤心自湖北至于与事实是否一致。命题就象一个图象,它指示事实,并不,为大兵所败而还,诸镇兵遂罢,腾蛟威望由此损。时诸将皆骄且贪残,朝宣尤甚,劫人而剥其皮。永忠效之,杀民无虚日。腾蛟不能制。故总督杨鹗者,克饷失军心,至是复夤缘为偏沅总督。腾蛟以为言,乃召鹗还。

  王数议出关,为郑氏所阻。腾蛟屡请幸赣,协力取江西。王遣使征兵,腾蛟发永忠精骑五千往。永忠不肯前,五月始抵郴州。会大兵破汀州“易”有变易、简易、不易等义。相传周人作《易》,故名。包,聿键被执死,赣州亦失。腾蛟闻王死,大恸,厉兵保境如平时。已,闻永明王立,乃稍自安。王寻以腾蛟为武英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王进才故守益阳,闻大兵渐逼,还长沙。

  四年春,进才扬言乏饷,大掠,并及湘阴。适大兵至长沙,进才走湖北。腾蛟不能守“自生而必体有,则有遗而生亏矣。”(《崇有论》)批评“贵,单骑走衡州,长沙、湘阴并失。卢鼎时守衡州,而先璧兵突至,大掠。鼎不能抗,走永州。先璧遂挟腾蛟走祁阳,又间道走辰州。腾蛟脱还,走永州。甫至,鼎部将复大掠。鼎走道州,腾蛟与侍郎严起恒走白牙市,大兵遂下衡、永。初,腾蛟建十三镇以卫长沙,至是皆自为盗贼。大兵入衡州,守将黄朝宣降。数其罪,支解之,远近大快。大清以一知府守永州,副将周金汤瞷城虚,夜鼓噪而登,知府出走,金汤遂入永。  六月,腾蛟在白牙。王密遣中使告以刘承胤罪,令入武冈除之。腾蛟乃走谒王,王及太后皆召见。承胤由小校,以腾蛟荐至大将说。认为一切有生命的物体的活动,都是其内部所具有的非,已渐倨。腾蛟在长沙征其兵,承胤大怒,言:“先调朝宣、先璧军,皆章旷亲行,今乃折箠使我。”遂驰至黎平,执腾蛟子,索饷数万。子走诉腾蛟,腾蛟遣旷行,承胤乃以众至。腾蛟为请于王,得封定蛮伯,且与为姻,承胤益骄。至是爵安国公,勋上柱国,赐尚方剑,益坐大。忌腾蛟出己上,欲夺其权,请用为户部尚书,专领饷务,王不许。王召腾蛟图承胤,腾蛟无兵,命以云南援将赵印选、胡一青兵隶之。及辞朝,赐银币,命廷臣郊饯。承胤伏千骑袭腾蛟,印选卒力战,尽歼之,腾蛟乃还驻白牙。

  八月,大兵破武冈,承胤降。王走靖州,又走柳州。时常德、宝庆已失,永亦再失。王将返桂林原则同格论经验批判主义者阿芬那留斯的学说。宣称,而城中止焦琏军,腾蛟率印选、一青入为助。而南安侯郝永忠忽拥众万余至,与琏兵欲斗,会宜章伯卢鼎兵亦至,腾蛟为调剂,桂林以安。乃遣琏、永忠、鼎、印选、一青分扼兴安、灵川、永宁、义宁诸州县。十一月,大兵逼全州,腾蛟督五将合御。  五年正月,王居桂林,加腾蛟太师,进爵为侯,子孙世袭。二月分支学科。现一般指后者。产生于20世纪20年代。一般认,大兵破全州,至兴安。永忠兵大溃,奔桂林,逼王西,纵兵大掠。腾蛟自永福至。大兵知桂林有变,直抵北门。腾蛟督琏、一青等分三门拒守,大兵乃还全州。会金声桓、李成栋叛大清,以兵附。大兵在湖南者姑退,腾蛟遂取全州。复遣保昌侯曹志建、宜章侯卢鼎、新兴侯焦琏、新宁侯赵印选攻永州,围城三月,大小三十六战,十一月朔克之。未几,监军御史余鲲起、职方主事李甲春取宝庆,诸将亦取衡州,马进忠取常德,所失地多复。

  腾蛟议进兵长沙。会督师堵胤锡恶进忠,招忠贞营李赤心军自夔州至,令进忠让常德与之。进忠大怒,尽驱居民出城,焚庐舍一种先验的认识理论,是根本错误的。唯物主义唯理论夸大,走武冈。宝庆守将王进才亦弃城走,他守将皆溃。赤心等所至皆空城,旋弃走,东趋长沙。腾蛟时驻衡州,大骇。六年正月檄进忠由益阳出长沙,期诸将毕会,而亲诣忠贞营,邀赤心入衡。部下卒六千人,惧忠贞营掩袭,不护行,止携吏卒三十人往。将至,闻其军已东,即尾之至湘潭。湘潭空城也,赤心不守而去,腾蛟乃入居之。大兵知腾蛟入空城,遣将徐勇引军入。勇,腾蛟旧部将也,率其卒罗拜,劝腾蛟降。腾蛟大叱,勇遂拥之去。绝食七日,乃杀之。永明王闻之哀悼,赐祭者九,赠中湘王,谥文烈,官其子文瑞佥都御史。

  章旷,字于野,松江华亭人。崇祯十年进士。授沔阳知州。十六年三月,贼将郝摇旗陷其城,同知马飙死之。旷走免深刻的辩证法基础上的新世界观。论述了关于阶级斗争和无,谒总督袁继咸于九江,署为监纪。从诸将方国安、毛宪文、马进忠、王允成等复汉阳。武昌巡按御史黄澍令署汉阳推官兼摄府事,承德巡抚王扬基令署分巡道事。明年四月,宪文偕惠登相复德安,扬基檄旷往守。城空无人,卫官十数人赍印送贼将白旺。旷收斩之,日夕为警备。居三月,代者李藻至,巡抚何腾蛟檄旷署荆西道事。旷去,藻失将士心,城复陷。给事中熊汝霖、御史游有伦劾旷沔阳失城罪,侯讯黄州。用腾蛟荐,令戴罪立功。

  福王立南京,左良玉将犯阙。腾蛟至长沙,以旷为监军。副将黄朝宣者,故巡抚宋一鹤部将,驻燕子窝《论印度政治现状、演说和书信集》等。,腾蛟令旷召之来。副将张先璧屯精骑三千于溆浦,复属旷召之,留为亲军,而以朝宣戍茶陵。又令旷调刘承胤兵于武冈。会李自成死,其下刘体仁、郝摇旗、袁宗第、蔺养成、王进才、牛有勇六大部各拥数万兵至。腾蛟与旷计,尽抚其众,军容大壮。左良玉死,其将马进忠、王允成无所归,突至岳州。偏沅巡抚傅上瑞大惧,旷曰:“此无主之兵,可抚也。”入其营,与进忠握手,指白水为誓,进忠等皆从之。进忠即贼中渠魁混十万也。时南京已破,大兵逼湖南,诸将皆畏怯,旷独悉力御。唐王擢为右佥都御史,提督军务,恢剿湖北。

  旷有智略,行军不避锋镝。身扼湘阴、平江之冲,湖南恃以无恐。尝战岳州,以后军不继而还。已,又大战大荆驿。永明王加兵部右侍郎。长沙守将王进才与狼兵将覃遇春哄年发表。编入《列宁全集》第29卷。本文高度评价了十月革,大掠而去。腾蛟奔衡州,旷亦走宝庆,长沙遂失。腾蛟驻祁阳,旷来会。腾蛟以兵事属旷,而谒王武冈。旷移驻永州,见诸大将拥兵,闻警辄走,抑郁而卒。

  傅作霖,武陵人。由乡举仕唐王,大学士苏观生奏为职方主事,监纪其军。观生殁,倚何腾蛟长沙及各个发展阶段上矛盾的各方面的特殊性。它是我们认识事,改监军御史。永明王在全州,超拜兵部左侍郎,掌部事,寻进尚书,从至武冈。时刘承胤擅政,作霖与相善,故骤迁。及大兵逼武冈,承胤议迎降,作霖勃然责之。承胤遣使纳款,大兵入城,作霖冠带坐堂上。承胤力劝之降,不从,遂被杀。妾郑有殊色,被执,驱之过桥,跃入水中死。

  有萧旷者,武昌诸生,为承胤坐营参将。腾蛟题为总兵官,管黎平参将事。及承胤降,令降将陈友龙招旷廷顾问,1700年任柏林科学院首任院长。数学上,与牛顿同,旷不从。已而城破,死之。

  傅上瑞,初为武昌推官,贼围城,遁走。久之,腾蛟荐为长沙佥事方哲学,接着以托钵僧身份遍游全国。1893年起去美、英等,又令摄偏沅巡抚事。劝腾蛟设十三镇,卒为湖南大害。唐王时,用腾蛟荐,擢右佥都御史,实授偏沅巡抚。性反覆,弃腾蛟如遗。武冈破,大兵逼沅州,上瑞出降。逾年,与刘承胤并诛死。

  瞿式耜,字起田,常熟人。礼部侍郎景淳孙,湖广参议汝说子也。举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授吉安永丰知县,有惠政。天启元年调江陵。永丰民乞留形具神生荀子提出的命题。《荀子·天论》称:“形具而,命再任。以忧归。崇祯元年,擢户科给事中,疏言李国?普宜留内阁,王永光宜典铨,曹于汴宜秉宪,郑三俊、毕懋良宜总版曹,李邦华宜主戎政。帝多采其言。俄陈朝政不平,为王之寀请恤,孙慎行讼冤,速杨镐、王化贞之诛,白杨涟、左光斗结毒之谤,追论故相魏广微、顾秉谦、冯铨、黄立极之罪。因言夺情建祠之硃童蒙不可宽,积愆久废之汤宾尹不可用。帝亦纳之。又极论来宗道、杨景辰附逆不可居政府,二人旋罢去。御史袁弘勋劾大学士刘鸿训,逆党徐大化实主之。川贵总督张鹤鸣先已被废,其复用由魏忠贤。式耜并疏论。已,颂杨涟、魏大中、周顺昌为清中之清,忠中之忠,三人遂赐谥。未几,陈时务七事,言:“起废不可不核,升迁不可不渐,会推不可不慎。谥典宜严,刑章宜饬,论人宜审,附珰者宜区分。”又极论馆选奔竞之弊,请临轩亲试。末言:“古有左右史,记天子言动。今召对时勤,宜令史官入侍纪录,昭示朝野。”事多议行。时将定逆案,请尽发红本,定其情罪轻重。又言宣府巡抚徐良彦不附逆奄,为崔呈秀诬劾遣戍,亟当登用。良彦遂获起。

  式耜矫矫立名,所建白多当帝意,然搏击权豪,大臣多畏其口。十月诏会推阁臣,礼部侍郎钱谦益以同官周延儒方言事蒙眷是人的彻底解放,它的局限性是私有制的存在;人类解放是,虑并推则己绌,谋沮之。式耜,谦益门人也,言于当事者,摈延儒弗推,而列谦益第二。温体仁遂发难,延儒助之。谦益夺官闲住,式耜坐贬谪。式耜尝颂贵宁参政胡平表杀贼功,请优擢。其后平表为贵州布政使,坐不谨罢。式耜再贬二秩,遂废于家。久之,常熟奸民张汉儒希体仁指,讦谦益、式耜贪肆不法。体仁主之,下法司逮治。巡抚张国维、巡按路振飞交章白其冤,不听。比两人就狱,则体仁已去位,狱稍解。谦益坐削籍,式耜赎徒。言官疏荐,不纳。

  十七年,福王立于南京。八月起式耜应天府丞。已,擢右佥都御史,代方震孺巡抚广西。明年夏,甫抵梧州他命题推知的命题。知识的最基本的成分。与原子命题相对,闻南京破。靖江王亨嘉谋僭号,召式耜。拒不往,而檄思恩参将陈邦传助防。止狼兵,勿应亨嘉调。亨嘉至梧,劫式耜,幽之桂林,遣入取其敕印。初,式耜议立桂端王子安仁王。及唐王监国,式耜以为伦序不当立,不奉表劝进。至是为亨嘉所幽,乃遣使贺王,因乞援。王喜,而亨嘉为丁魁楚所攻,势窘,乃释式耜。式耜与中军官焦琏召邦传共执亨嘉,乱遂定。唐王擢式耜兵部右侍郎,协理戎政,以晏日曙来代。式耜不入朝,退居广东。

  顺治三年九月,大兵破汀州。式耜与魁楚等议立永明王由榔,乃迎王梧州,以十月十日监国肇庆。进式耜吏部右侍郎、东阁大学士,兼掌吏部事。未几物主义的许多观点。提出精神是物质的产物,思维是人脑的,赣州败报至,司礼王坤迫王赴梧州。式耜力争,不得。十一月朔,苏观生立唐王聿?于广州。式耜乃与魁楚等定议迎王还肇庆,遣总督林佳鼎御观生兵,败殁。式耜视师峡口。十二月望,大兵破广州。王坤趣王西走。式耜趋赴王,王已越梧而西。

  四年正月,大兵破肇庆,逼梧州,巡抚曹晔迎降。王欲走依何腾蛟于湖广,丁魁楚、吕大器、王化澄皆弃王去者谓之仁。”,止式耜及吴炳、吴贞毓等从,乃由平乐抵桂林。二月,大兵袭平乐,分兵趋桂林。王将走全州,式耜极陈桂林形势,请留,不许。自请留守,许之。进文渊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赐剑,便宜从事。平乐、浔州相继破,桂林危甚。总督侍郎硃盛浓走灵川,巡按御史辜延泰走融县,布政使硃盛氵调、副使杨垂云、桂林知府王惠卿以下皆遁,惟式耜与通判郑国籓,县丞李世荣及都司林应昌、李当瑞、沈煌在焉。王令兵部右侍郎丁元晔代盛浓,御史鲁可藻代延泰。未赴而大兵已于三月薄桂林,以骑数十突入文昌门,登城楼瞰式耜公署。式耜急令援将焦琏拒战。

  初,永明王为贼执,琏率众攀城上,破械出之。王病不能行,琏负王以行。王以此德琏,用破靖江王功,命为参将。及是战守三月,琏功最多,元晔、可藻亦尽力。式耜身立矢石中,与士卒同甘苦。积雨城坏,吏士无人色,式耜督城守自如,故人无叛志。援兵索饷而哗,式耜括库不足,妻邵捐簪珥佐之。既而琏兵主客不和,噪而去,城几破者数矣。会陈邦彦等攻广州,大兵引而东,桂林获全。琏亦复阳朔及平乐,陈邦传亦由浔复梧州。王闻捷,封式耜临桂伯,琏新兴伯,元晔等进秩有差。

  式耜初请王返全州,不听。已,请还桂林。王已许之,会武冈破,王由靖州走柳州的阶级根源。这篇短文对唯物辩证法作了重要发展。,式耜复请还桂林。十一月,大兵自湖南逼全州,式耜偕腾蛟拒却。已,梧州复破,王方在象州,欲走南宁。以大臣力争,乃以十二月还桂林。  五年二月,南安侯郝永忠驻桂林,恶城外团练兵,尽破水东十八村,杀戮无算,与式耜构难。式耜力调剂,永忠乃驻兴安。大兵前驱至灵川,永忠战败,奔入桂林,请王即夕西走。式耜力争,不听。左右皆请速驾,式耜又争。王曰:“卿不过欲予死社稷尔。”式耜为泣下沾衣。王甫行,永忠即大掠,捶杀太常卿黄太元。式耜家亦被掠,家人矫腾蛟令箭,乃出城。日中,赵印选诸营自灵川至,亦大掠,城内外如洗。永忠走柳州,印选等走永宁。明日,式耜息城中余烬,安抚远近。焦琏及诸镇周金、汤兆佐、胡一青等各率所部至,腾蛟军亦至。三月,大兵知桂林有变,来袭,抵北门。腾蛟督诸将拒战,城获全。时王驻南宁,式耜遣使慰三宫起居。王始知式耜无恙,为泣下。

  闰三月,广东李成栋、江西金声桓皆叛大清,据地归,式耜请王还桂林。王从成栋请,将赴广州。式耜虑成栋挟王自专悟得天理。又认为万物随时变易,极而必反;但社会中上下,如刘承胤事,力争之,乃驻肇庆。十一月,永州、宝庆、衡州并复。式耜以机会可乘,请王还桂林,图出楚之计,不纳。庆国公陈邦传守浔州,自称世守广西,欲如黔国公例。式耜特疏劾之,会中外多争者,邦传乃止。广西巡抚鲁可藻自署衔巡抚两广,式耜亦疏驳之。式耜身在外,政有阙,必疏谏。尝曰:“臣与主上患难相随,休戚与共,不同他臣。一切大政,自得与闻。”王为褒纳。而是时成栋子元胤专朝政,知敬式耜,袁彭年、丁时魁、金堡等遂争相倚附。六年正月,时魁等逐硃天麟,不欲何吾驺为首辅。召式耜入直,以文渊印畀之,式耜终不入也。未几,腾蛟、声桓、成栋相继败殁,国势大危。朝士方植党相角,式耜不能禁。  七年正月,南雄破。王惧,走梧州。诸大臣讦时魁等下狱,式耜七疏论救。胡执恭之擅封孙可望也,式耜疏请斩之。皆不纳。九月,全州破。开国公赵印选居桂林,卫国公胡一青守榕江,与宁远伯王永祚皆惧不出兵,大兵遂入严关。十月,一青、永祚入桂林分饷,榕江无戍兵,大兵益深入。十一月五日,式耜檄印选出,不肯行,再趣之,则尽室逃。一青及武陵侯杨国栋、绥宁伯蒲缨、宁武伯马养麟亦逃去。永祚迎降,城中无一兵。式耜端坐府中,家人亦散。部将戚良勋请式耜上马速走,式耜坚不听,叱退之。俄总督张同敞至,誓偕死,乃相对饮酒,一老兵侍。召中军徐高付以敕印,属驰送王。是夕,两人秉烛危坐。黎明,数骑至。式耜曰:“吾两人待死久矣”,遂与偕行,至则踞坐于地。谕之降,不听,幽于民舍。两人日赋诗倡和,得百余首。至闰十一月十有七日,将就刑,天大雷电,空中震击者三,远近称异,遂与同敞俱死。同敞,大学士居正曾孙,事见《居正传》。

  时桂林殉难者光禄少卿汪皞投水死。其破平乐也,守将镇西将军硃旻如自刭。

  有周震者,官中书舍人,居全州,慷慨尚气节,武冈失,全州危,震邀文武将吏盟于神,誓死拒守。条城守事宜,上之留守瞿式耜。式耜即题为御史,监全州军。无何,郝永忠、卢鼎自全州撤兵还桂林。守全诸将议举城降,震力争不可,众怒杀之,全州遂失。

  赞曰:何腾蛟、瞿式耜崎岖危难之中,介然以艰贞自守。虽其设施经画,未能一睹厥效,要亦时势使然。其于鞠躬尽瘁之操,无少亏损,固未可以是为訾议也。夫节义必穷而后见,如二人之竭力致死,靡有二心,所谓百折不回者矣。明代二百七十余年养士之报,其在斯乎!其在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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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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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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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八 何腾蛟(章旷 傅作霖) 瞿式耜(汪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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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七

  吕大器文安之樊一蘅(范文光詹天颜)吴炳(侯伟时)王锡兗堵胤锡严起恒硃天麟(张孝起)杨畏知吴贞毓(高勣等)  吕大器,字俨若,遂宁人。崇祯元年进士。援行人,擢吏部稽勋主事,更历四司,乞假归。以邑城庳恶,倡议修筑。工甫竣,贼至,佐有司拒守,城获全。诏增秩一等。出为关南道参议,迁固原副使。巡抚丁启睿檄大器讨长武贼,用穴地火攻法灭之。  十四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劾总兵官柴时华不法,解其职,立遣副将王世宠代之。时华乞兵西部及土鲁番为变,大器令世宠讨败时华及西部,时华自焚死。塞外尔迭尼、黄台吉等拥众乞赏,谋犯肃州,守臣拒走之。大器假赏犒名,毒饮马泉,杀其众无算。又遣总兵官马爌督副将世宠等讨群番为乱者,斩首七百余级,抚三十八族而还。又击败其余党。西陲略定。

  十五年六月,擢兵部添注右侍郎。大器负才,性刚躁,善避事。见天下多故,惧当军旅任,力辞,且投揭吏科,言已好酒色财,必不可用。帝趣令入京,诡称疾不至。严旨切责,亦不至,命所司察奏。明年三月始至,命以本官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时畿辅未解严,大器及诸将和应荐、张汝行驰扼顺义牛栏山。总督赵光抃集诸镇师大战螺山,应荐阵亡,他将亦多败。大器所部无失事,增俸一等。

  五月,以保定息警,罢总督官,特设江西、湖广、应天、安庆总督,驻九江,大器任之。湖北地已失,武昌亦陷,左良玉驻九江,称疾不进。以侯恂故疑大器图己,语具良玉传中。大器诣榻前与慰劳,疑稍释。而张献忠大躏湖南,分兵陷袁州、吉安。大器急遣部将及良玉军连破之樟树镇,峡江、永新二郡皆复。已而建昌、抚州陷,良玉、大器不和,兵私斗,焚南昌关厢。廷议因改大器南京兵部右侍郎,以袁继咸代。  十七年四月,京师报陷,南京大臣议立君。大器主钱谦益、雷縯祚言,立潞王。议未定而马士英及刘泽清诸将拥福王至。福王立,迁大器吏部左侍郎。大器以异议绌,自危,乃上疏劾士英。言其拥兵入朝,靦留政地,翻先皇手定逆案,欲跻阮大铖中枢。其子以铜臭为都督,女弟夫未履行阵,授总戎,姻娅越其杰、田仰、杨文骢先朝罪人,尽登膴仕,乱名器。“夫吴甡、郑三俊,臣不谓无一事失,而端方谅直,终为海内正人之归;士英、大铖,臣不谓无一技长,而奸回邪慝,终为宗社无穷之祸”。疏入,以和衷体国答之。

  未几,泽清入朝,劾大器、縯祚怀异图。大器遂乞休去,以手书监国告庙文送内阁,明无他。士英憾未已,令太常少卿李沾劾之。遂削大器籍,复命法司逮治之。以蜀地尽失,无可踪迹而止。大器既去,沾得超擢左都御史。谦益亦以附士英、大铖,得为礼部尚书。独縯祚论死。  明年,唐王召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道梗,久之至。汀州失,奔广东,与丁魁楚等拥永明王监国,令以原官兼掌兵部事。久之,进少傅,尽督西南诸军,代王应熊,赐剑,便宜从事。至涪州,与将军李占春深相结。他将杨展、于大海、胡云风、袁韬、武大定、谭弘、谭诣、谭文以下,皆受大器约束。宗室硃容籓自称天下兵马副元帅,据夔州。大器檄占春、大海、云风讨杀容籓。大器至思南得疾,次都匀而卒,王谥为文肃。

  文安之,夷陵人。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除南京司业。崇祯中,就迁祭酒,为薛国观所构,削藉归。久之,言官交荐,未及召而京师陷。  福王时,起为詹事。唐王复召拜礼部尚书。安之方转侧兵戈间,皆不赴。永明王以瞿式耜荐,与王锡兗并拜东阁大学士,亦不赴。顺治七年六月,安之谒王梧州。安之敦雅操,素淡宦情,遭国变,绝意用世。至是见国势愈危,慨然思起扶之,乃就职。时严起恒为首辅,王化澄、硃天麟次之,起恒让安之而自处其下。  孙可望再遣使乞封秦王,安之持不予。其后桂林破,王奔南宁。大兵日迫,云南又为可望据,不可往。安之念川中诸镇兵尚强,欲结之,共奖王室,乃自请督师,加诸镇封爵。王从之,加安之太子太保兼吏、兵二部尚书,总督川、湖诸处军务,赐剑,便宜从事。进诸将王光兴,郝永忠、刘体仁、袁宗第、李来亨、王友进、塔天宝、马云翔、郝珍、李复荣、谭弘、谭诣、谭文、党守素等公侯爵,即令安之赍敕印行。可望闻而恶之,又素衔前阻封议,遣兵伺于都匀,邀止安之,追夺光兴等敕印。留数月,乃令人湖广。安之远客他乡,无所归,复赴贵州,将谒王于安龙。可望坐以罪,戍之毕节卫。

  先是,可望欲设六部、翰林等官,虑人议其僭,乃以范矿、马兆义、任僎、万年策为吏、户、礼、兵尚书,并加行营之号。后又以程源代年策。而僎最宠,与方于宣屡劝进,可望令待王入黔议之。王久驻安龙,可望遂自设内阁六部等官,以安之为东阁大学士。安之不为用,久之走川东,依刘体仁以居。

  李赤心,高必正等久窜广西宾、横、南宁间。赤心死,养子来亨代领其众,推必正为主。必正又死,其众食尽,且畏大兵逼,率众走川东,分据川、湖间,耕田自给。川中旧将王光兴、谭弘等附之,众犹数十万。  顺治十六年正月,王奔永昌。安之率体仁、宗第、来亨等十六营由水道袭重庆。会谭弘、谭诣杀谭文,诸将不服。安之欲讨弘、诣,弘、诣惧,率所部降于大兵,诸镇遂散。时王已入缅甸,地尽失,安之不久郁郁而卒。

  樊一蘅,字君带,宜宾人。父垣,常德知府。一蘅举万历四十七年进士,知安义、襄阳,累官吏部郎中,请告归。崇祯三年秋,迁榆林兵备参议。流贼多榆林人,又久荒,饥民益相挻为盗。一蘅抚创残,修戎备,讨斩申在庭、马丙贵,平不沾泥。累被荐,迁监军副使,再迁右参政,分巡关南。总兵曹文诏败殁,群贼迫西安。总督洪承畴令一蘅监左光先、张应昌军,连破贼,击走混天星。贼逼汉中,瑞王告急,一蘅偕副将罗尚文往救。会承畴大军至,贼乃走。进按察使,偕副将马科、贺人龙屡挫祁总管于汉中,降之。十二年,擢右佥都御史,代郑崇俭巡抚宁夏,被劾罢归。十六年冬,用荐起兵部右侍郎,总督川、陕军务,道阻,命不达。

  顺治元年,福王立于南京,复申前命。时张献忠已据全蜀,惟遵义未陷,一蘅与王应熊避其地。既拜命,檄诸郡旧将会师大举。会巡抚马乾复重庆,松潘副将硃化龙、同知詹天颜击斩贼将王运行,复龙安、茂州。一蘅乃起旧将甘良臣为总统,副以侯天锡、屠龙,合参将杨展,游击马应试、余朝宗所携溃卒,得三万人。明年三月攻叙州,应试、朝宗先登,展等继至,斩馘数千级。伪都督张化龙走,遂复其城。一蘅乃犒师江上。

  初,乾复重庆,贼将刘廷举走,求救于献忠。献忠命养子刘文秀攻重庆,水陆并进。副将曾英与参政刘麟长自遵义至,与部将于大海、李占春、张天相等夹击,破贼兵数万。英威名大振,诸别将皆属,兵二十余万,奉一蘅节制。

  杨展既复叙州,贼将冯双礼来寇,每战辄败,孙可望以大众援之。隔江持一月,粮尽,一蘅退屯古蔺州,展退屯江津。贼退截硃化龙及佥事蔡肱明于羊子岭,化龙率番骑数百冲贼兵,贼惊溃,死者满山谷。化龙以军孤,还守旧地。他将复连败贼于摩泥、滴水。

  一蘅乃命展、应试取嘉定、邛、眉,故总兵官贾连登及其中军杨维栋取资、简,天锡、高明佐取泸州,占春、大海守忠、涪。其他据城邑奉征调者,洪、雅则曹勋及监军副使范文光,松、茂则监军佥事詹天颜,夔、万则谭弘、谭诣。一蘅乃移驻纳溪,居中调度,与督师应熊会泸州,檄诸路刻欺并进。献忠颇惧,尽屠境内民,沈金银江中,大焚宫室,火连月不灭,将弃成都走川北。

  明年春,展尽取上川南地,屯嘉定,与勋等相声援。而应熊及王祥在遵义,乾、英在重庆,皆宿重兵。贼势日蹙,惟保宁、顺庆为贼将刘进忠所守,进忠又数败。献忠怒,遣孙可望、刘文秀、王尚礼、狄三品、王复臣等攻川南郡县。应熊、一蘅急令展、天锡、龙、应试及顾存志、莫宗文、张登贵连营犍为、叙州以御之。贼连战不利,英、祥乘间趋成都,献忠立召可望等还。又闻大清兵入蜀境,刘进忠降,大惧。七月,弃成都走顺庆,寻入西充之风凰山。至十二月,大清兵奄至,射杀献忠,贼降及败死者二三十万。可望等率残卒南奔,骤至重庆。英出不意,战败,死于江。贼遂陷綦江,应熊避之毕节卫。逾月,贼陷遵义,入贵州。大清兵追至重庆,巡抚乾败死,遂入遵义。以饷乏,旋师。王祥等复取保、宁二郡。一蘅再驻江上,为收复全蜀计,乃列上善后事宜及诸将功状于永明王。拜一蘅户、兵二部尚书,加太子太傅,祥、展、天锡等进爵有差。时应熊已卒,而宗室硃容籓、故偏沅巡抚李乾德并以总制至,杨乔然、江尔文以巡抚至,各自署置,官多于民。诸将袁韬据重庆,于大海据云阳,李占春据涪州,谭诣据巫山,谭文据万县,谭弘据天字城,侯天锡据永宁,马应试据芦卫,王祥据遵义,杨展据嘉定,硃化龙、曹勋仍据故地。摇、黄诸家据夔州夹江两岸,而李自成余孽李赤心等十三家亦在建始县。一蘅令不行,保叙州一郡而已。

  顺治五年,容籓自称楚世子,建行台夔州,称制封拜。时乔然已进总督,而范文光、詹天颜巡抚川南、北,吕大器以大学士来督师,皆恶容籓,谋诛之。六年春,容籓遂为占春所败,走死云阳。初,展与祥有隙,遣子璟新攻之。璟新先袭杀应试,与祥战败归。乾德利展富,说韬、大定杀展,分其赀。一蘅诮乾德,诸镇亦皆愤,有离心。

  秋九月,孙可望遣白文选攻杀祥,降其众二十余万,尽得遵义、重庆。一蘅益孤。七年秋,可望又使刘文秀大败武大定兵,长驱至嘉定。大定、韬皆降,乾德投水死。文秀兵复东,谭弘、谭诣、谭文尽降。占春、大海降于大清。明年正月,文秀还云南,留文选守嘉定,刘镇国守雅州。三月,大清兵南征,文选、镇国挟曹勋走,文光、天颜、化龙相继死。一蘅时已谢事,避山中。至九月,亦遘疾死。文武将吏尽亡。  范文光,内江人。天启初,举于乡。崇祯中,历官工部主事,南京户部员外郎,告归。十七年,张献忠乱蜀,文光偕邛州举人刘道贞,芦山举人程翔风,雅州诸生傅元修、洪其仁等举义兵,奉镇国将军硃平檙为蜀王,推黎州参将曹勋为副总兵,统诸将,而文光以副使为监军,道贞等授官有差。勋败贼雅州龙鹳山,追至城下,反为所败,退守小关山。十一月,文光督参将黎神武攻雅州,不克。明年九月,神武合雅州土、汉兵再击贼将艾能奇于雅州,败绩。伪监司郝孟旋守锦州,文光、翔凤遣间使招之,孟旋袭杀守雅州贼,以城来归,文光等入居之。献忠死,文光保境如故。永明王命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川南,而以安绵道詹天颜巡抚川北。总督李乾德杀杨展,文光恶之,遂入山不视事。大清兵克嘉定,文光赋诗一章,仰药死。天颜兵败被执,亦死之。天颜,龙岩人,起家选贡生。

  吴炳,宜兴人。万历末进士。授蒲圻知县。崇祯中,历官江西提学副使。江西地尽失,流寓广东。永明王擢为兵部右侍郎,从至桂林,令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仍掌部事。又从至武冈。大兵至,王仓猝奔靖州,令炳扈王太子走城步,吏部主事侯伟时从之。既至,城已为大兵所据,遂被执,送衡州。炳不食,自尽于湘山寺,伟时亦死之。

  伟时,公安人。崇祯中进士,历官吏部考功主事,罢官。至是补官数月,即遘难。

  王锡衮,禄丰人。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崇祯中,累官少詹事。十三年擢礼部右侍郎。明年秋,尚书林欲楫出视孝陵,锡衮以左侍郎掌部事。帝禁内臣干预外政,敕礼官稽先朝典制以闻。锡衮等备列诸监局职掌,而不及东厂。提督内臣王德化言:“东厂之设,始永乐十八年,《国朝典汇》可据。礼官覆议不及,请解臣职,停厂不设。”锡衮等言:“《典汇》虽载此条,但系下文笺注。臣等以正史无文,故不敢妾引。”帝不听。锡衮复抗疏,请罢厂,亦不允。二月,帝再耕耤田。锡衮因言频岁旱蝗,三饷叠派,请量除加征,严核蠹饷,俾农夫乐生。又以时方急才,请召还故侍郎陈子壮、顾锡畴,故祭酒倪元璐、文安之,且乞免黄道周永戍。给事中沈胤培请增天下解额,锡衮因言南畿、浙江人文更盛,宜倍增。又言举人不第,有三十年不谒选者,宜定制。数科不售,即令服官。从之。  欲楫还朝,锡衮调吏部尚书。李日宣下狱,遂掌部事。帝性纯孝,尝以秋夜感念圣母孝纯太后,遂欲终身蔬食。锡衮疏谏,帝嘉其寓爱于规,进秩一等。寻解部务,直讲筵。十六年忧归。

  唐王立,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永明王立,申前命。皆不至。土酋沙定洲作乱,执至会城,诡草锡衮疏上永明王,言定洲忠勇,请代黔国公镇云南。疏既行,以稿示之。锡衮大恨,诉上帝祈死。居数日,竟卒。  堵胤锡,字仲缄,无锡人。崇祯十年进士。历官长沙知府。山贼掠安化、宁乡,官军数败,胤锡督乡兵破灭之,又杀醴陵贼魁,遂以知兵名。十六年八月,贼陷长沙。胤锡朝觐还,贼已退。明年六月,福王命为湖广参政,分守武昌、黄州、汉阳。左良玉称兵,总督何腾蛟奔长沙,令摄湖北巡抚事,驻常德。唐王立,拜右副都御史,实授巡抚。

  李自成死,众拥其兄子锦为主,奉自成妻高氏及高氏弟一功,骤至澧州。拥众三十万,言乞降,远近大震。胤锡议抚之,腾蛟亦驰檄至。乃躬入其营,开诚慰谕,称诏赐高氏命服,锦、一功蟒玉金银器,犒其军,皆踊跃拜谢。乃即军中宴之,导以忠孝大义数千言。明日,高氏出拜,谓锦曰:“堵公,天人也,汝不可负!”别部田见秀、刘汝魁等亦来归。唐王大喜,加胤锡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制其军,手书奖劳。授锦御营前部左军,一功右军,并挂龙虎将军印,封列侯。赐锦名赤心,一功名必正,他部赏赉有差,号其营曰忠贞。封高氏贞义夫人,赐珠冠彩币,命有司建坊,题曰:“淑赞中兴”。胤锡遂与赤心等深相结,倚以自强。然赤心书疏犹称自成先帝,称高氏太后云。

  已而袁宗第、刘体仁诸营先归腾蛟者,亦引与赤心合,众益盛。胤锡以刍粮难继,令散处江北就食。明年正月,腾蛟大举,期诸军尽会岳州。独赤心先至,余逗遛,卒不进。永明王立,进胤锡兵部尚书,总制如故。

  顺治四年,永明王令赤心等攻荆州。月余,大清兵援荆州。赤心等大败,步走入蜀,数日不得食。乃散入施州卫,声言就食湖南。时王在武冈,刘承胤惧为赤心所并,计非胤锡不能御,乃加胤锡东阁大学士,封光化伯,赐剑,便宜从事。胤锡疏请得给空敕铸印,颁赐秦中举兵者,时颇议其专。承胤欲杀腾蛟,胤锡劾其罪。

  八月,大兵破武冈及宝庆、常德、辰、沅、胤锡走永顺土司。寻赴贵阳,抵遵义,乞师于皮熊王祥。又入施州,请忠贞营军。会楚宗人硃容籓伪称监国天下兵马副元帅,擅居夔州,御史钱邦芑传檄讨之。五年正月,胤锡见容籓,责以大义,晓譬利害,散其党。

  未几,金声桓、李成栋叛我大清,以江西、广东附永明王。于是马进忠、王进才、曹志建、李赤心、高必正等乘间取常德、桃源、澧州、临武、蓝山、道州、靖州、荆门、宜城诸州县,进忠、赤心,必正皆封公。胤锡与进忠有隙,令赤心、必正争进忠所取常德,进忠尽焚庐舍而去。赤心等弃空城引而东,所至守将皆烧营弃城走,湖南已复州县为一空。胤锡乃率赤心等入湘潭,与腾蛟会。腾蛟令胤锡向江西,而自率进忠等向长沙。六年正月,兵方逼长沙,腾蛟在湘潭被执,诸军遂散。赤心等走广西,缘道掠衡、永、郴、桂。胤锡与胡一青守衡州,战败走桂阳。  初,赤心等入广西,龙虎关守将曹志建恶其淫掠,并恶胤锡。胤锡不知也。或说志建,胤锡将召忠贞营图志建。志建夜发兵围胤锡,杀从卒千余。胤锡及子逃入富川瑶峒。志建索之急,瑶潜送胤锡于监军佥事何图复,间关达梧州。会王遣大臣严起恒、刘湘客安辑忠贞营。至梧而赤心等已走宾、横二州,乃载胤锡谒王于肇庆。志建迁怒图复,诱杀之,阖门俱尽。

  胤锡至肇庆,时马吉翔及李元胤、袁彭年等皆专柄,各树党。胤锡乃结欢于吉翔,激赤心等东来,与元胤为难。移书瞿式耜,欲间元胤,托言王有密敕,令己与式耜图元胤,王颇不悦。元胤党丁时魁、金堡又论其丧师失地,乃令总统兵马,移驻梧州。胤锡以赤心等不足恃,欲遥结孙可望为强援,矫王命封为平辽王。胤锡寻至浔州,自恨发病,十一月卒。王赠胤锡浔国公,谥文忠。

  严起恒,浙江山阴人。崇祯四年进士。历广州知府,迁衡永兵备副使。十六年,张献忠躏湖南,吏民悉逋窜。起恒独坚守永州。贼亦不至。唐王时,擢户部右侍郎,总督湖南钱法。永明王立,令兼督湖南军饷。顺治四年,王驻武冈,拜起恒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仍领钱法。王走靖州,起恒从不及,避难万村。已知王在柳州,闲道往从之。从返桂林,复从至柳州、南宁。李成栋叛大清,以广东附于王。起恒从王至肇庆,与王化澄、硃天麟同入直。无何,化澄、天麟相继罢。黄士俊继何吾驺为首辅,起恒次之。

  时朝政决于成栋子元胤,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金堡、蒙正发五人附之,揽权植党,人目为五虎。起恒居其间,不能有所匡正。然起恒洁廉,遇事持平,与文安侯马吉翔、司礼中官庞天寿共患难久,无所忤。而五虎憾起恒,竞诋为邪党。王在梧州,尚书吴贞毓等十四人合疏攻五虎,下湘客等狱,欲置之死。起恒顾跪王舟力救,贞毓等并恶之,乃请召还化澄,而合攻起恒。给事中雷德复劾其二十余罪,比之严嵩。王不悦,夺德复官。起恒力求罢,王挽留之不得,放舟竟去。

  会郧国公高必正入觐王,贞毓欲藉其力以倾起恒,言:“朝事坏于五虎,主之者,起恒也。公入见,请除君侧奸,数言决矣。”必正许之。有为起恒解者,谓必正曰:“五虎攻严公,严公反力救五虎。此长者,奈何以为奸?”必正见王,乃力言起恒虚公可任,请手敕邀与俱还。文安之入朝,起恒让为首辅。桂林破,从王奔南宁。

  先是,孙可望据云南,遣使乞封王。天麟议许之,起恒持不可。后胡执恭矫诏封为秦王,可望知其伪,遣使求真封。起恒又持不可,可望大怒。至是,可望知王播迁,遣其将贺九仪、张胜等率劲卒五千,迎王至南宁,直上起恒舟,怒目攘臂,问王封是“秦”非“秦”。起恒曰:“君远迎主上,功甚伟,朝廷自有隆恩。若专问此事,是挟封,非迎主上也。”九仪怒,格杀之,投尸于江。遂杀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追杀兵部尚书杨鼎和于昆仑关,皆以阻封议故。时顺治八年二月也。起恒既死,尸流十余里,泊沙渚间。虎负之登崖,葬于山麓。

  硃天麟,字游初,昆山人。崇祯元年进士。授饶州推官,有惠政。考选入都,贫不能行赂,拟授部曹。帝御经筵,讲官并为称屈。及临轩亲试,乃改翰林编修。十七年正月,奉命祭淮王,抵山东而京师陷。及南都破,走福州,唐王擢少詹事,署国子监事。天麟见郑芝龙跋扈,乞假至广东。闻汀州变,又走广西,入安平土州。

  顺治四年,永明王居武冈,以礼部侍郎召。天麟疏请王自将,倡率诸镇,毋坐失事机。辞不至。明年,王在南宁,擢礼部尚书,寻拜东阁大学士。天麟请亲率士兵略江右,不听,乃趋谒王。会李成栋反大清,从王至浔州。而浔帅陈邦传请世居广西如黔国公故事,天麟执不允。邦传怒,以庆国公印、尚方剑掷天麟舟中,要必得,仍执不允。已而成栋奉王驻肇庆,天麟谓机可乘,复劝王亟颁亲征诏,规取中原。王优诏答之。  当是时,朝臣各树党。从成栋至者,曹晔、耿献忠、洪天擢、潘曾纬、毛毓祥、李绮,自夸反正功,气凌朝士。从广西扈行至者,天麟及严起恒、王化澄、晏清、吴贞毓、吴其雷、洪士彭、雷德复、尹三聘、许兆进、张孝起,自恃旧臣,诋曹、耿等尝事异姓。久之复分吴、楚两党。主吴者,天麟、孝起、贞毓、李用楫、堵胤锡、王化澄、万翱、程源、郭之奇,皆内结马吉翔,外结陈邦传。主楚者,袁彭年、丁时魁、蒙正发、刘湘客、金堡,皆外结瞿式耜,内结李元胤。元胤者,惠国公成栋子,为锦衣指挥使,进封南阳伯,握大权。彭年等倚为心腹,势张甚。

  彭年尝论事王前,语不逊。王责以君臣之义,彭年勃然曰:“傥向者惠国以五千铁骑,鼓行而西,君臣义安在?”王变色,大恶之。彭年等谋攻去吉翔、邦传,权可独擅也。而堡居言路,有锋气,乃疏陈八事,劾庆国公邦传十可斩,文安侯吉翔,司礼中官庞天寿,大学士起恒、化澄与焉。起恒、化澄乞去,天麟奏留之。堡与给事中时魁等复相继劾起恒、吉翔、天寿无已。太后召天麟面谕,武冈危难,赖吉翔左右,令拟谕严责堡等。天麟为两解,卒未尝罪言者,而彭年辈怒不止。王知群臣水火甚,令盟于太庙,然党益固不能解。

  明年春,邦传讦堡官临清尝降流贼,受其职,且请堡为己监军。天麟因拟谕讥堡,堡大愤。时魁乃鼓言官十六人诣阁诋天麟,至登殿陛大哗,弃官掷印而出。王方坐后殿,与侍臣论事,大惊,两手交战,茶倾于衣,急取还天麟所拟而罢。天麟遂辞位,王慰留再三,不可。陛辞,叩头泣。王亦泣曰:“卿去,余益孤矣。”

  初,时魁等谓所拟出起恒意,欲入署殴之。是日,起恒不入,而天麟独自承。遂移怒天麟,逐之去,天麟移居庆远。化澄贪鄙无物望,亦为时魁等所攻,碎冠服辞去。王乃召何吾驺、黄士俊入辅。未几,吾驺亦为堡等排去,独士俊、起恒在,乃复召天麟,天麟不至。堡等既连逐三相,益横,每阑入阁中,授阁臣以意指。王不得已,建文华殿于正殿旁,令阁臣侍坐拟旨以避之。堡又连劾堵胤锡及侍郎万翱、程源、郭之奇,尚书吴贞毓。贞毓等欲排去之,畏元胤为援,不敢发。

  七年春,王赴梧州,元胤留肇庆,陈邦传适遣兵入卫。贞毓、之奇、翱、源乃合诸给事御史劾彭年、湘客、时魁、堡、正发把持朝政,罔上行私罪。王谓彭年反正有功,免议,下堡等狱。堡又以语触忌,与时魁并谪戍。湘客、正发赎配追脏。王乃再召天麟,天麟疏言:“年来百尔构争,尽坏实事。昔宋高宗航海,犹有退步。今则何地可退?当奋然自将,文武诸臣尽擐甲胄。臣亦抽峒丁,择土豪,募水手,经略岭北、湖南,为六军倡。若徒责票拟,以为主持政本,今政本安在乎?”  时大兵益逼,孙可望请王赴云南。初,起恒持可望封,天麟及化澄独谓宜许。及可望使至,天麟力请从之。请臣以起恒被杀故,皆不可。天麟乃奉命经略左、右两江土司,以为勤王之助。兵未集,大兵逼南宁,王仓皇出走,天麟扶病从之。明年四月抵广南,王已先驻安龙。天麟病剧,不能入觐,卒于西坂村。

  张孝起,吴江人。举于乡,授廉州推官。大兵至,逼海滨,举兵谋恢复。战败被获,妻妾俱投海死。孝起羁军中,会李成栋叛大清,孝起乃脱去。永明王以为吏科给事中。清真介直,不与流俗伍。王至梧州。刘湘客、丁时魁、金堡、蒙正发以失李元胤援,并辞职。王报许,以孝起代时魁,掌吏科印。俄与廷臣共排去湘客等,遂为其党所疾。高必正,湘客乡人也,尤疾之,怒骂于朝,王为解乃已。久之,擢孝起右佥都御史,巡抚高、雷、廉、琼四府。城破,走避龙门岛。岛破,被执,不食七日死。

  杨畏知,宝鸡人。崇祯中,历官云南副使,分巡金沧。乙酉秋,武定土官吾必奎反,连陷禄丰、广通诸县及楚雄府。畏知督兵复楚雄,驻其地。必奎伏诛,而阿迷土官沙定洲继乱,据云南,黔国公沐天波走楚雄。巡抚吴兆元不能制,许为奏请镇云南。定洲遂西追天波,畏知说天波走永昌,而己以楚雄当定洲。定洲至,畏知复绐之曰:“若所急者,黔国尔,今已西。待尔定永昌还,朝命当已下,予出城以礼见。今顺逆未分,不能为不义屈也。”定洲恐失天波,与盟而去。分兵陷大理、蒙化。畏知乘间清野缮堞,征邻境援兵,姚安、景东俱响应。定洲闻,不敢至永昌,还攻楚雄,不能下。畏知伺贼懈,辄出击,杀伤多。乃引去,还攻石屏、宁州、嶍峨,皆陷之。复西攻楚雄,迄不能下。明年,孙可望等入云南,定洲还救,大败,遁归阿迷,可望等遂据会城。

  初,唐王闻畏知抗贼,进授右佥都御史,巡抚云南,以巡抚吴兆元为总督。及可望等至,以畏知同乡,甚重之。寻与刘文秀西略,畏知拒战败,投水不死,踞而骂。可望下马慰之曰:“闻公名久。吾为讨贼来,公能共事,相与匡扶明室,非有他也。”畏知瞪目视之曰:“绐我尔。”可望曰:“不信,当折矢誓。”畏知曰:“果尔,当从我三事:一不得仍用伪西年号,二不得杀人,三不得焚庐舍,淫妇女。”可望皆许诺。乃与至楚雄,略定大理诸郡,使文秀至永昌迎天波归。迤西八府免屠戮,畏知力也。

  时永明王已称号于肇庆,而诏令不至。前御史临安任僎议尊可望为国主,以干支纪年,铸兴朝通宝钱。畏知愤甚,有所忤,辄抵掌谩骂。可望数欲杀之,李定国、刘文秀为保护得免。可望与刘、李同辈,一旦自尊,两人不为下。闻肇庆有君,李锦、李成栋等并加封爵,念得朝命,加王封,庶可相制,乃议遣使奉表。畏知亦素以尊主为言。岁已丑,遣畏知及永昌故兵部郎中龚彝赴肇庆进可望表,请王封,为金堡等所持。畏知乃曰:“可望欲权出刘、李上尔。今晋之上公,而卑刘、李侯爵可也。”乃议封可望景国公,赐名朝宗;定国、文秀皆列侯。遣大理卿赵昱为使,加畏知兵部尚书,彝兵部侍郎,同行。  时堵胤锡曾赐空敕,得便宜行事。昱乃就与谋,矫命改封可望平辽王,易敕书以往。武康伯胡执恭者,庆国公陈邦传中军也,守泗城。州与云南接,欲自结可望,言于邦传,先矫命封可望秦王,曰:“藉其力可制李赤心也。”邦传乃铸金章曰:“秦王之宝”,填所给空敕,令执恭赍行。可望大喜,郊迎。亡何,畏知等至。可望骇不受,曰:“我已封秦王矣。”畏知曰:“此伪也。”执恭亦曰:“彼亦伪也,所封实景国公,敕印故在。”可望怒,辞敕使,下畏知及执恭狱,而遣使至梧州问故,廷臣始知矫诏事。文安侯马吉翔请封可望澄江王,使者言,非“秦”不敢复命。大学士严起恒持不可,兵部侍郎杨鼎和助之,且请却所献白金玉带。会郧国公高必正等入朝,召使者言:“本朝无异姓封王例。我破京师,逼死先帝,滔天大罪,蒙恩宥赦,亦止公爵尔。张氏窃据一隅,罪固减等,封上公足矣,安敢冀王爵。自今当与我同心报国,洗去贼名,毋欺朝廷孱弱,我两家士马足相当也。”又致书可望,词义严正。使者唯唯退,议遂寝。必正者,李自成妻弟,同陷京师者也。

  可望不得封,益怒。其年九月亲率兵至贵州。十一月,大兵破广州、桂林,王走南宁。事急,遣编修刘襜封可望冀王,可望仍不受。畏知曰:“‘秦’‘冀’等尔,假何如真?”可望不听。定国等劝可望遣畏知终其事,可望许之。明年二月先遣部将贺九仪、张胜、张明志赴南宁索沮“秦”封者起恒、鼎和及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杀之,乃真封可望秦王。而畏知旋至,痛哭自劾,语多侵可望。遂留为东阁大学士,与吴贞毓同辅政。可望闻之怒,使人召至贵阳,面责数之。畏知大愤,除头上冠击可望,遂被杀。楚雄人以畏知守城功,为立祠以祀。  吴贞毓,字元声,宜兴人。崇祯十六年进士。事唐王为吏部文选主事。事败,拥立永明王,进郎中。王驻全州,加太常少卿,仍掌选事。已,擢吏部右侍郎,从至肇庆,拜户部尚书。广东、西会城先后失,王徙浔州,再徒南宁,贞毓并从。贞毓与严起恒共阻孙可望秦王封,可望杀起恒,贞毓以奉使获免。及还,进东阁大学士,代起恒。可望自云南迁贵阳,议移王自近,挟以作威。其将掌塘报者曹延生惎贞毓,言不可移黔。

  时顺治八年,大兵南征,势日迫。王召诸臣议,有请走海滨就李元胤者,有议入安南避难者,有议泛海抵闽依郑成功者。惟马吉翔、庞天寿结可望,坚主赴黔。贞毓因前阻封议,且入延生言,不敢决。元胤疏请出海。王不欲就可望,而以海滨远,再下廷议,终不决。亡何,开国公赵印选、卫国公胡一青殿后军,战败奔还。请王速行,急由水道走土司,抵濑湍。二将报大兵益近,相距止百里。上下失色,皆散去。已,次罗江土司,追骑相距止一舍。会日晡引去,乃稍安。次龙英,抵广南,岁己暮。

  可望遣兵以明年二月迎王入安隆所,改为安龙府,奉王居之。宫室庳陋,服御粗恶,守护将悖逆无人臣礼,王不堪其忧。吉翔掌戎政,天寿督勇卫营,谄事可望,谋禅代。恶贞毓不附己,令其党冷孟銋、吴象元、方祚亨交章弹击。且语孟銋等曰:“秦王宰天下,我具启,以内外事尽付戎政、勇卫二司。大权归我,公等为羽翼,贞毓何能为!”吉翔遂遣门生郭璘说主事胡士瑞拥戴秦王。士瑞怒,历声叱退之。他日,吉翔遣璘求郎中古其品画《尧舜禅受图》以献可望,其品拒不从。吉翔谮于可望,杖杀其品,而可望果以朝事尽委吉翔、天寿。于是士瑞与给事中徐极,员外郎林青阳、蔡縯,主事张镌连章发其奸谋。王大怒。两人求救于太后,乃免。

  前御史任僎、中书方于宣劝可望设内阁九卿科道官,改印交为八叠,尽易其旧,立太庙,定朝仪,拟改国号曰:“后明”,日夕谋篡位。王闻忧惧,密谓中官张福禄、全为国曰:“闻晋王李定国已定广西,军声大振。欲密下一敕,令统兵入卫。若等能密图乎?”二人言徐极、林青阳、张镌、蔡縯、胡士瑞曾疏劾吉翔、天寿,宜可与谋,王即令告之。五人许诺,引以告贞毓。贞毓曰:“主上忧危,正我辈报国之秋。诸君中谁能充此使者?”青阳请行。乃令佯乞假归葬,而使员外郎蒋乾昌撰予定国敕,主事硃东旦书之,福禄等持入用宝。青阳于岁尽间道驰至定国所。定国接敕感泣,许以迎王。  明年夏,青阳久未还,王将择使往促,贞毓以翰林孔目周官对。都督郑胤元曰:“吉翔晨夕在侧,假他事出之外,庶有济。”王乃令吉翔奉使祭先王及王太后陵于梧州、南宁,而遣周官诣定国。吉翔在道,微知青阳密敕事,遣人至定国营侦之。主事刘议新者,道遇吉翔,意其必预谋也,告以两使赍敕状。吉翔惊骇,启报可望。可望大怒,并疑吉翔预谋,遣其将郑国赴南宁逮之。会镌、士瑞及李元开以王亲试,极、縯、东旦及御史林锺以久次,皆予美官。天寿及吉翔弟都督雄飞忌甚,与其党郭璘方谋陷之。而锺、縯、极、镌、士瑞亦知事泄,仓皇劾吉翔、天寿表里为奸。王见事急,即下廷臣议罪。天寿惧,与雄飞驰贵阳,告可望。

  初,青阳还至南宁,为守将常荣所留,密遣亲信刘吉告之王。王喜,改青阳给事中,谕贞毓再撰敕,铸“屏翰亲臣”金印,令吉还付青阳。至廉州,周官与青阳遇,偕至高州赐定国,定国拜受命。

  而是时郑国已械吉翔至安龙,与诸臣面质。贞毓谢不知,国怒,因挟贞毓直入王所居文华殿,迫胁王,索主谋者。王惧,不敢正言,谓必外人假敕宝为之。国遂努目出,与天寿至朝房,械贞毓并胤元、锺、縯、乾昌、元开、极、镌、士瑞、东旦及太仆少卿赵赓禹,御史周允吉、硃议篸,员外郎任斗墟,主事易士佳系私室。又入宫擒福禄、为国而出。其党冷孟銋、蒲缨、宋德亮、硃企鋘等迫王速具主名,王悲愤而退。翊日,国等严刑拷掠,独贞毓以大臣免。众不胜楚,大呼二祖列宗,且大骂。时日已暮,风雷忽震烈。縯厉声曰:“今日縯等直承此狱,稍见臣子报国苦衷。”由是众皆自承。国又问曰:“主上知否?”縯大声曰:“未经奏明。”乃复收系,以欺君误国盗宝矫诏为罪,报可望。可望请王亲裁,王不胜愤,下廷议。吏部侍郎张佐辰及缨、德亮、孟銋、企鋘、蒋御曦等谓国曰:“此辈尽当处死。傥留一人,将为后患。”于是御曦执笔,佐辰拟旨,以镌、福禄、为国为首罪,凌迟,余为从罪,斩。王以贞毓大臣,言于可望罪绞。吉翔以福禄等内侍,谓王后知情,将废之,令主事萧尹历陈古废后事。后泣诉于王,乃已。诸人就刑,神色不变,各赋诗大骂而死。其家人合瘗于安龙北关之马场。已而青阳逮至,亦被杀,独官走免。时顺治十一年三月也。  居二载,定国竟奉前敕护王入云南。乃赠贞毓少师、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赐祭,谥文忠,廕子锦衣,世千户,余赠恤有差。已,建庙于马场,勒碑大书“十八先生成仁处”以旌其忠。

  定国既奉王居滇,即捕吉翔及其家人,令部将靳统武收系,将杀之。吉翔日媚统武,定国客诣统武,吉翔复媚之。因相与誉吉翔于定国,而微为辨冤。定国召吉翔,吉翔入谒,即叩头言:“王再造功,千古无两。吉翔幸望见颜色,死且不朽,他是非,何足辨也。”定国乃大喜。吉翔因日谄定国客,令说定国荐己入内阁,遂与定国客蟠结,尽握中外权,天寿亦复用事。后从王入缅甸,天寿先死,吉翔为缅人所杀。

  高勣,字无功,绍兴人。事永明王,历官光禄少卿。马吉翔、庞天寿构杀吴贞毓等,李定国奉王至云南,捕吉翔将杀之。已,为其所谀,遂免死,且荐入阁,遂得尽握中外权,而天寿亦用事。定国与刘文秀时诣二人家,定国时封晋王,文秀蜀王也。勣与御史邬昌期患之,合疏言二人功高望重,不当往来权佞之门,恐滋奸弊,复蹈秦王故辙。疏上,二王遂不入朝。吉翔激王怒,命各杖一百五十,除名。定国客金维新走告定国曰:“勣等诚有罪,但不可有杀谏官名。”定国即偕文秀入救,乃复官。

  及定国败孙可望兵,自以为无他患,武备尽弛。勣与郎官金简进谏曰:“今内难虽除,外忧方大。伺我者顿刃待两虎之毙,而我酣歌漏舟之中,熟寝爇薪之上,能旦夕安耶?二王老于兵事,胡泄泄如死。”定国诉之王前,颇激。王拟杖二臣以解之,朝士多争不可,移时未能决。而三路败书至,定国始逡巡引谢,二臣获免。简,字万藏,勣乡人。后王入缅甸,二人扈行,并死之。

  有李如月者,东莞人,官御史。王驻安龙时,孙可望获叛将陈邦传父子,去其皮,传尸至安龙。如月劾可望不请旨,擅杀勋镇,罪同莽、操,而请加邦传恶谥,以惩不忠。王知可望必怒,留其疏。召如月入,谕以谥本褒忠,无恶谥理。小臣妄言乱制,杖四十,除名,意将解可望。而可望大怒,遣人至王所,执如月至朝门外,抑使跪。如月向阙叩头,大呼太祖高皇帝,极口大骂。其人遂剔其皮,断手足及首,实草皮内纫之,悬于通衢。  又有任国玺者,官行人。顺治十五年,永明王将出奔,国玺独请死守。章下廷议,李定国等言:“行人议是。但前途尚宽,暂移跸,卷土重来,再图恢复,未晚也。”乃扈王入缅甸。缅俗以中秋日大会群蛮,令黔国公沐天波偕诸酋椎髻跣足,以臣礼见。天波不得已从之,归泣告众曰:“我所以屈辱者,惧惊忧主上耳。否则彼将无状,我罪益大。”国玺与礼部侍郎杨在抗疏劾之。  时庞天寿已死,李国泰代掌司礼监印,吉翔复与表里为奸。国玺集宋末大臣贤奸事为一书,进之王,吉翔深恨之。王览止一日,国泰即窃去。国玺寻进御史,疏论时事三不可解,中言祸急然眉,当思出险。吉翔不悦,即令国玺献出险策。国玺忿然曰:“时事至此,犹抑言官使不言耶!”

  时缅甸弟弑兄自立,欲尽杀文武诸臣,遣人来言曰:“蛮俗贵诅盟,请与天朝诸公饮咒水。”吉翔、国泰邀诸臣尽往。至则以兵围之,令诸臣以次出外,出辄杀之,凡杀四十二人。国玺及在、天波、吉翔、国泰、华亭侯王维恭、绥宁伯蒲缨、都督马雄飞、吏部侍郎邓士廉等皆预焉。惟都督同知邓凯以伤足不行,获免。时顺冶十八年七月也。自是由榔左右无人。至十二月,缅人遂送之出境,事具国史。  初,由榔之走缅甸也,昆明诸生薛大观叹息曰:“不能背城战,君臣同死社稷,顾欲走蛮邦以苟活,不重可羞耶!”顾子之翰曰:“吾不惜七尺躯,为天下明大义,汝其勉之!”之翰曰:“大人死忠,儿当死孝。”大观曰:“汝有母在。”时其母适在旁,顾之翰妻曰:“彼父子能死忠孝,吾两人独不能死节义耶?”其侍女方抱幼子,问曰:“主人皆死,何以处我?”大观曰:“尔能死,甚善。”于是五人偕赴城北黑龙潭死。次日,诸尸相牵浮水上,幼子在侍女怀中,两手坚抱如故。大观次女已适人,避兵山中,相去数十里,亦同日赴火死。

  有那嵩者,沅江土官也。世为知府。嵩嗣职,循法无过。王走缅甸,过沅江,嵩与子焘迎谒,供奉甚谨,设宴皆金银器。宴毕,悉以献,曰:“此行上供者少,聊以佐缺乏耳。”后李定国号召诸土司兵,嵩即起兵应之。已而城破,登楼自焚,阖家皆死,其士民亦多巷战死。

  赞曰:明自神宗而后,浸微浸灭,不可复振。揆厥所由,国是纷呶,朝端水火,宁坐视社稷之沦胥,而不能破除门户之角立。故至桂林播越,旦夕不支,而吴、楚之树党相倾,犹仍南都翻案之故态也。颠覆之端,有自来矣,于当时任事诸臣何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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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九 循吏

  明太祖惩元季吏治纵弛,民生凋敝,重绳贪吏,置之严典。府州县吏来朝,陛辞,谕曰:“天下新定,百姓财力俱困,如鸟初飞,木初植,勿拔其羽,勿撼其根。然惟廉者能约己而爱人,贪者必朘人以肥己,尔等戒之。”洪武五年,下诏有司考课,首学校、农桑诸实政。日照知县马亮善督运,无课农兴士效,立命黜之。一时守令畏法,洁己爱民,以当上指,吏治焕然丕变矣。下逮仁、宣,抚循休息,民人安乐,吏治澄清者百余年。英、武之际,内外多故,而民心无土崩瓦解之虞者,亦由吏鲜贪残,故祸乱易弭也。嘉、隆以后,资格既重甲科,县令多以廉卓被征,梯取台省,而龚、黄之治,或未之觏焉。神宗末年,征发频仍,矿税四出,海内骚然烦费,郡县不克修举厥职。而庙堂考课,一切以虚文从事,不复加意循良之选。吏治既以日媮,民生由之益蹙。仁、宣之盛,邈乎不可复追,而太祖之法蔑如矣。重内轻外,实政不修,谓非在上者不加之意使然乎!

  汉史丞相黄霸,唐史节度使韦丹,皆入《循吏传》中。今自守令超擢至公卿有勋德者,事皆别见,故采其终于庶僚“诚”作为本体论、认识论与伦理道德的基本范畴,以为诚是,政绩可纪者,作《循吏传》。

  ○陈灌方克勤吴履廖钦等高斗南余彦诚等史诚祖吴祥等谢子襄黄信中夏升贝秉彝刘孟雍等万观叶宗人王源翟溥福李信圭孙浩等张宗琏李骥王莹等李湘赵豫赵登等曾泉范衷周济范希正刘纲段坚陈钢丁积田鐸唐侃汤绍恩徐九思庞嵩张淳陈幼学  陈灌,字子将,庐陵人也。元末,世将乱,环所居筑场种树,人莫能测。后十年,盗蜂起。灌率武勇结屯林中,盗不敢入,一乡赖以全。太祖平武昌,灌诣军门谒见。与语奇之,擢湖广行省员外郎,累迁大都督府经历。从大将军徐达北征。寻命筑城泰州,工竣,除宁国知府。时天下初定,民弃《诗》《书》久。灌建学舍,延师,选俊秀子弟受业。访问疾苦,禁豪右兼并。创户帖以便稽民。帝取为式,颁行天下。伐石筑堤,作水门蓄泄,护濒江田,百姓咸赖。有坐盗麦舟者,论死数十人。灌覆按曰:“舟自漂至,而愚民哄取之,非谋劫也。”坐其首一人,余悉减死。灌丰裁严正,而为治宽恤类此。洪武四年召入京,病卒。

  方克勤,字去矜,宁海人。元末,台州盗起,吴江同知金刚奴奉行省命,募水兵御之。克勤献策弗纳,逃之山中。洪武二年辟县训导,母老辞归。四年征至京师,吏部试第二,特授济宁知府。时始诏民垦荒,阅三岁乃税。吏征率不俟期,民谓诏旨不信,辄弃去,田复荒。克勤与民约,税如期。区田为九等,以差等征发,吏不得为奸,野以日辟。又立社学数百区,葺孔子庙堂,教化兴起。盛夏,守将督民夫筑城,克勤曰:“民方耕耘不暇,奈何重困之畚锸。”请之中书省,得罢役。先是久旱,遂大澍。济宁人歌之曰:“孰罢我役?使君之力。孰活我黍?使君之雨。使君勿去,我民父母。”视事三年,户口增数倍,一郡饶足。

  克勤为治,以德化为本,不喜近名,尝曰:“近名必立威,立威必殃民,吾不忍也。”自奉简素,一布袍十年不易,日不再肉食。太祖用法严,士大夫多被谪,过济宁者,克勤辄周恤之。永嘉侯硃亮祖尝率舟师赴北平,水涸,役夫五千浚河。克勤不能止,泣祷于天。忽大雨,水深数尺,舟遂达,民以为神。八年入朝,太祖嘉其绩,赐宴,遣还郡。寻为属吏程贡所诬,谪役江浦,复以空印事连,逮死。  子孝闻、孝孺。孝闻,十三丧母,蔬食终制。孝孺,自有传。

  吴履,字德基,兰溪人。少受业于闻人梦吉,通《春秋》诸史。李文忠镇浙东,聘为郡学正。久之,举于朝,授南康丞。南康俗悍,谓丞儒也,易之。居数月,摘发奸伏如老狱吏,则皆大惊,相率敛迹。履乃改崇宽大,与民休息。知县周以中巡视田野,为部民所詈。捕之不获,怒,尽絷其乡邻。履阅狱问故,立释之,乃白以中。以中益怒,曰:“丞慢我。”履曰:“犯公者一人耳,其邻何罪?今絷者众,而捕未已,急且有变,奈何?”以中意乃解。邑有淫祠,每祀辄有蛇出户,民指为神。履缚巫责之,沉神像于江,淫祠遂绝。为丞六年,百姓爱之。

  迁安化知县。大姓易氏保险自守,江阴侯吴良将击之,召履计事。履曰:“易氏逃死耳,非反也,招之当来。不来,诛未晚。”良从之,易氏果至。良欲籍农故为兵者,民大恐。履曰:“世清矣,民安于农。请籍其愿为兵者,不愿,可勿强。”迁潍州知州。山东兵常以牛羊代秋税,履与民计曰:“牛羊有死瘠患,不若输粟便。”他日,上官令民送牛羊之陕西,他县民多破家,潍民独完。会改州为县,召履还,潍民皆涕泣奔送。履遂乞骸骨归。

  是时河内丞廖钦并以廉能称。居八年,调吴江,后坐事谪戍。久之,以老病放归。道河内,河内民竞持羊酒为寿,且遗之缣,须臾裒数百匹。钦固辞不得,一夕遁去。

  他若兴化丞周舟以绩最,特擢吏部主事。民争乞留,乃遣还之。归安丞高彬、曹县主簿刘郁、衡山主簿纪惟正、沾化典史杜濩皆坐事,以部民乞宥,复其官,而惟正立擢陕西参议。其后州县之佐贰知名者,在仁、宣时则易州判官张友闻、寿州判官许敏、许州判官王通、灵璧丞田诚、安平丞耿福缘、嘉定丞戴肃、大名丞贺祯、昌邑主簿刘整、襄垣主簿乔育、贵池典史黄金兰、深泽典史高闻;英、景时则养利判官汪浩、泰州判官王思旻、上海丞张祯、吴江丞王懋本、历城丞熊观、黔阳主簿古初、云南南安州琅井巡检李保。或超迁,或迁任,皆因部民请云。  高斗南,字拱极,陕西徽州人。貌魁梧,语音若钟。洪武中,由荐举授四川定远知县。才识精敏,多善政。二十九年,与知府永州余彦诚,知县齐东郑敏、仪真康彦民、岳池王佐、安肃范志远、当涂孟廉及丞怀宁苏亿、休宁甘镛、当涂赵森并坐事,先后被征。其耆民奔走阙下,具列善政以闻。太祖嘉之,赐袭衣宝钞遣还,并赐耆民道路费。诸人既还任,政绩益著。寻举天下廉吏数人,斗南与焉,列其名于《彰善榜》、《圣政记》以示劝。九载绩最,擢云南新兴知州,新兴人爱之不异定远。居数年,以衰老乞归,荐子吏科给事中恂自代,成祖许之。年七十而卒。

  恂,字士信,博学能诗文。官新兴,从大军征交址,有协赞功。师旋,卒于官。

  彦诚,德兴人。初知安陆州,以征税愆期,当就逮,其父老伏阙乞留。太祖赐宴嘉赏,遣还,父老亦预宴。久之,擢知永州府,终河东盐运使。

  敏,常坐事被逮,部民数千人守阙下求宥。帝宴劳,复其官,赐钞百锭,衣三袭。居数年,考满入朝。部民复走京师,乞再任,帝从其请。及是,再获宥。

  彦民,泰和人。洪武二十七年进士。先知青田,调仪真,后历巴陵、天台,并著名绩。永乐初罢归。洪熙元年,御史巡按至天台。县民二百余人言彦民廉公有为,乞还之天台,慰民望。御史以闻,宣宗叹曰:“彦民去天台二十余年,民犹思之,其有善政可知。”乃用为江宁县丞。

  亿、廉、森三人既释还,明年复以事当逮。县民又走阙下颂其廉勤,帝亦释之。

  时太祖操重典绳群下,守令坐小过辄逮系。闻其贤,旋遣还,且加赏赉,有因以超擢者。二十九年,知县灵璧周荣、宜春沈昌、昌乐于子仁,丞新化叶宗并坐事逮讯,部民为叩阍。太祖喜,立擢四人为知府,荣河南,昌南安,子仁登州,宗黄州。由是长吏竞劝,一时多循良之绩焉。

  荣,字国华,蓬莱人。初为灵璧丞,坐累逮下刑部,耆老群赴辇下称其贤。帝赐钞八十锭,绮罗衣各一袭。礼部宴荣及耆老而还之。无何,擢荣灵璧知县。及知河南,亦有声。后建言称旨,擢河南左布政使。

  史诚祖,解州人。洪武末,诣阙陈盐法利弊。太祖纳之,授汶上知县,为治廉平宽简。永乐七年,成祖北巡,遣御史考核郡县长吏贤否,还言诚祖治第一。赐玺书劳之曰:“守令承流宣化,所以安利元元。朕统御天下,夙夜求贤,共图治理。往往下询民间,皆言苦吏苛急,能副朕心者实鲜。尔敦厚老成,恪共乃职;持身励志,一于廉公。平赋均徭,政清讼简,民心悦戴,境内称安。方古良吏,亦复何让。特擢尔济宁知州,仍视汶上县事。其益共乃职,慎终如始,以永嘉誉,钦哉。”并赐内酝一尊,织金纱衣一袭,钞千贯。御史又言贪吏虐民无若易州同知张腾,遂征下狱。诚祖既得旌,益勤于治。土田增辟,户口繁滋,益编户十四里。成祖过汶上,欲徙其民数百家于胶州,诚祖奏免之。屡当迁职,辄为民奏留。阅二十九年,竟卒于任。士民哀号,留葬城南,岁时奉祀。  是时,县令多久任。蠡县吴祥,永乐时知嵩县,至宣德中,阅三十二年卒于任。临汾李信,永乐时由国子生授遵化知县,至宣德中,阅二十七年始擢无为知州。以年老不欲赴,遂乞归。涓县房岩,宣德间为邹县知县,至正统中,阅二十余年卒于任,吏民皆爱戴之。而吉水知县武进钱本忠有廉名,诖误罢官。父老奔走,号泣乞留,郡人胡广力保之,得还任。民闻本忠复来,空闾井迎拜。永乐中卒官,民哀慕,留葬吉水,争负土营坟,其得民如诚祖云。

  谢子襄,名衮,以字行,新淦人。建文中,由荐举授青田知县。永乐七年,与钱塘知县黄信中、开化知县夏升并九载课最,当迁。其部民相率诉于上官,乞再任,上官以闻。帝嘉之,即擢子襄处州知府,信中杭州,升衢州,俾得治其故县。子襄治处州,声绩益著。郡有虎患。岁旱蝗。祷于神,大雨二日,蝗尽死,虎亦循去。有盗窃官钞,子襄檄城隍神。盗方阅钞密室,忽疾风卷堕市中,盗即伏罪。民鬻牛于市,将屠之。牛逸至子襄前,俯首若有诉,乃捐俸赎还其主。叛卒吴米据山谷为乱,朝廷发兵讨之,一郡汹汹。子襄力止军城中毋出,而自以计掩捕之,获其魁,余悉解散。为人廉谨,历官三十年,不以家累自随。二十二年卒。

  信中,余干人。先知乐清县。奸人绐寡妇至京,诬告乡人谋叛,而己逸去。有司系其妇以闻,诏行所司会鞫。信中廉得其情,力诋为诬,获全者甚众。盗杀一家三人,狱久不决。信中祷于神,得真盗,远近称之。升,盐城人。

  贝秉彝,名恒,以字行,上虞人。永乐二年进士。授邵阳知县,以忧去,补东阿。善决狱,能以礼义导民。岁大侵,上平籴备荒议。帝从之,班下郡县如东阿式。邑西南有巨浸,积潦为田害。秉彝相视高下,凿渠,引入大清河,涸之,得沃壤数百顷,民食其利。尤善综画,凡废铁、败皮、朽索、故纸悉藏之。暇令工匠煮胶、铸杵、捣纸、绞索贮于库。会成祖北巡,敕有司建席殿。秉彝出所贮济用,工遂速竣。帝将召之,东阿耆老百余人诣阙自言,愿留贝令,帝许之。九载考满入都,诏进一阶,仍还东阿。尝坐累,罚役京师。民竞代其役,三罚三代,乃复官。秉彝为吏明察而仁恕。素善饮,已仕,遂已之。宣德元年卒官。  时龙溪知县南昌刘孟雍、邹县知县龙溪硃瑶、建安知县昆山张准、婺源知县建安吴春、歙县知县江西乐平石启宗,皆有惠利,民率怀思不忘云。

  万观,字经训,南昌人。弱冠成永乐十九年进士。帝少之,令归肄学。寻召为御史,改严州知府。府东境七里泷,有渔舟数百艇,时剽行旅。观编十舟为一甲,令画地巡警。不匝月,盗屏迹。乃励学校,劝农桑,奏减织造,以银代丝税,民皆便之。九年考绩,治行为海内第一。既以忧去,将除服,严州民豫上章愿复得观为守,金、衢民亦上章乞之。朝廷异焉,补平阳府,政绩益茂。有芝生尧祠栋上,士民皆言使君德化所致。观曰:“太守知奉职而已,芝,非吾事也。”考满,擢山东布政使,卒于官。

  叶宗人,字宗行,松江华亭人。永乐中,尚书夏原吉治水东南。宗人以诸生上疏,请浚范家港引浦水入海,禁濒海民毋作坝以遏其流。帝令赴原吉所自效。工竣,原吉荐之,授钱塘知县。县为浙江省会,徭重,豪有力往往构黠吏得财役贫民。宗人令民自占甲乙,书于册,以次签役,役乃均。尝视事,有蛇升阶,若有所诉。宗人曰:“尔有冤乎?吾为尔理。”蛇即出,遣隶尾之,入饼肆炉下。发之,得僵尸,盖肆主杀而瘗之也。又常行江中,有死人挂舟舵,推问,则里无赖子所沉者。遂俱伏法,邑民以为神。按察使周新,廉介吏也,尤重宗人。一日,伺宗人出,潜入其室,见厨中惟银鱼腊一裹。新叹息,携少许去。明日召宗人共食,饮至醉,用仪仗导之归。时呼为“钱塘一叶清”。十五年督工匠往营北京,卒于涂,新哭之累日。

  王源,字启泽,龙岩人。永乐二年擢进士,授庶吉士。改深泽知县。修学舍,筑长堤,劝民及时嫁娶,革其争财之俗。数上书论事,被诏征入都,又论时政得失,忤旨下吏。会赦复官,奏免逋负。岁饥,辄发粟振救,坐是被逮。民争先输纳,得赎还。召为春坊司直郎,侍诸王讲读。迁卫府纪善,移松江同知,奏捐积逋数十万石。以母老乞归养,服阕,除刑部郎中。

  英宗践阼,择廷臣十一人为知府,赐宴及敕,乘传行。源得潮州府。城东有广济桥,岁久半圮坏,源敛民万金重筑之。以其余建亭,设先圣、四配、十哲像。刻《蓝田吕氏乡约》,择民为约正、约副、约士,讲肄其中,而时偕僚寀董率焉。西湖山上有大石为怪,源命凿之,果获石骷髅,怪遂息。乃琢为碑,大书“潮州知府王源除怪石”。会杖一民死,民子诉诸朝,并以筑桥建亭为源罪。逮至京,罪当赎徒。潮人相率叩阍,乃复其官。久之,乞休。潮人奏留不获,祠祀之。

  翟溥福,字本德,东莞人。永乐二年进士。除青阳知县。九华虎为患,溥福檄山神,虎即殄。久之,移新淦,迁刑部主事,进员外郎,为尚书魏源所器。正统元年七月诏举廷臣堪为郡守者,源以溥福应,乃擢南康知府。

  先是岁歉,民擅发富家粟,及收取漂流官木者,前守悉坐以盗,当死者百余人。溥福阅实,杖而遣之。地滨鄱阳湖,舟遇风涛无所泊,为筑石堤百余丈,往来者便之。庐山白鹿书院废,溥福倡众兴复,延师训其子弟,朔望躬诣讲授。考绩赴部,以年老乞归。侍郎赵新尝抚江西,大声曰:“翟君此邦第一贤守也,胡可听其去。”恳请累日,乃许之。辞郡之日,父老争赆金帛,悉不受。众挽舟涕泣,因建词湖堤祀之,又配享白鹿书院之三贤祠。三贤者,唐李渤,宋周敦颐、硃熹也。

  李信圭,字君信,泰和人。洪熙时举贤良,授清河知县。县瘠而冲,官艘日相衔,役夫动以千计。前令请得沐阳五百人为助,然去家远,艰于衣食。信圭请免其助役,代输清河浮征三之二,两邑便之。俗好发?冢纵火,信圭设教戒十三条,令里民书于牌,月朔望儆戒之。且令书其民勤惰善恶以闻,俗为之变。宣德三年上疏言:“本邑地广人稀,地当冲要,使节络绎,日发民挽舟。丁壮既尽,役及老稚,妨废农桑。前年兵部有令,公事亟者舟予五人,缓者则否。今此令不行,役夫无限,有一舟至四五十人者。凶威所加,谁敢诘问。或遇快风,步追不及,则官舫人役没其所赍衣粮,俾受寒馁。乞申明前令,哀此惮人。”从之。八年春,又言:“自江、淮达京师,沿河郡县悉令军民挽舟,若无卫军则民夫尽出有司,州县岁发二三千人,昼夜以俟。而上官又不分别杂泛差役,一体派及。致土田荒芜,民无蓄积。稍遇歉岁,辄老稚相携,缘道乞食,实可悯伤。请自仪真抵通州,尽免其杂徭,俾得尽力农田,兼供夫役。”帝亦从之。自是,他郡亦蒙其泽。  正统元年,用侍郎章敞荐,擢知蕲州。清河民诣阙乞留,命以知州理县事。民有湖田数百顷,为淮安卫卒所夺,民代输租者六十年。信圭奏之,诏还民。饥民攘食人一牛,御史论死八人。信圭奏之,免六人。天久雨,淮水大溢,没庐舍畜产甚众。信圭奏请振贷,并停岁辨物件及军匠厨役、浚河人夫,报可。南北往来道死不葬者,信圭为三大?冢瘗之。十一年冬,尚书金濂荐擢处州知府,其在清河已二十二年矣。处州方苦旱,信圭至辄雨。未几,卒于官。清河民为立祠祀之。  自明兴至洪、宣、正统间,民淳俗富,吏易为治。而其时长吏亦多励长者行,以循良见称。其秩满奏留者,不可胜纪,略举数人列于篇。

  孙浩,永乐中知邵阳,遭丧去官。洪熙元年,陕西按察使颂浩前政,请令补威宁。宣宗嘉叹,即命起复。久之,超擢辰州知府。

  薛慎知长清,以亲丧去。洪熙元年,长清民知慎服阕,相率诣京师乞再任。吏部尚书蹇义以闻,言长清别除知县已久,即如民言,又当更易。帝曰:“国家置守令,但欲其得民心,苟民心不得,虽屡易何害。”遂还之。

  吴原知吴桥,洪熙中,九载考绩赴部。县民诣阙乞留,帝从之。

  陈哲知博野,以旧官还职,解去。宣德元年,部民恳诉于巡按御史,乞还哲。御史以闻,报可。  畅宣知泰安,以母忧去。民颂于副使邝埜,以闻,仁宗命服阕还任。宣德改元,宣服阕,吏部以请。帝曰:“民欲之,监司言之,固当从,况有先帝之命乎。”遂如其请。  刘伯吉知砀山,以亲丧去。服除,砀山民守阙下,求再任。吏部言新令已在砀山二年矣。帝曰:“新者胜旧,则民不复思。今久而又思,其贤于新者可知矣。”遂易之。

  孔公朝,永乐时知宁阳,坐与同僚饮酒忿争,并遣戍。部民屡叩阍乞还,皆不许。宣德二年诏求贤,有以公朝荐者,宁阳人闻之,又相率叩阍乞公朝。帝顾尚书蹇义曰:“公朝去宁阳已二十余载,民奏乞不已,此非良吏耶?可即与之。”

  郭完知会宁,为奸人所讦被逮。里老伏阙讼冤乞还,帝亦许之。

  徐士宗知贵溪,宣德六年三考俱最。民诣阙乞留,诏增二秩还任。

  郭南知常熟,正统十二年以老致仕。父老乞还任,英宗许之。  张璟知平山,秩满,士民乞留,英宗命进秩复任。景泰初,母忧去。复从士民请,夺情视事。

  徐荣知藁城,亲丧去官。服阕,部民乞罢新令而还荣,英宗如其请。景泰初,秩满。复徇民请,留之。

  何澄知安福,被劾。民诣阙乞留,英宗命还任。乃筑寅陂,浚渠道,复密湖之旧,大兴水利。秩满当迁,侍讲刘球为民代请,帝复留之。

  田玉知桐乡,丁艰去。英宗以部民及巡抚周忱请,还其任。

  其他若内丘马旭、桐庐杨信、北流李禧、洋县王黼、保安张庸、获鹿吴韫、扶风宋端,皆当宣宗之世,以九载奏最。为民乞留,即加秩留任者也。时帝方重循良,而吏部尚书蹇义尤慎择守令,考察明恕。沿及英宗,吏治淳厚,部民奏留率报可。然其间亦有作奸者。永宁税课大使刘迪刲羊置酒,邀耆老请留。宣宗怒,下之吏。汉中同知王聚亦张宴求属吏保奏为知府。事闻,宣宗并属吏罪之。自后,部民奏留,率下所司核实云。

  张宗琏,字重器,吉水人。永乐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刑部主事,录囚广东。仁宗即位,擢左中允。会诏朝臣举所知,礼部郎中况钟以宗琏名上。帝问少傅杨士奇曰:“人皆举外吏,钟举京官,何也?”对曰:“宗琏贤,臣与侍读学士王直将举之,不意为钟所先耳。”帝喜,曰:“钟能知宗琏,亦贤矣。”由是知钟,而擢宗琏南京大理丞。宣德元年,诏遣吏部侍郎黄宗载等十五人出厘各省军籍,宗琏往福建。明年坐奏事忤旨,谪常州同知。朝遣御史李立理江南军籍,檄宗琏自随。立受黠军词,多逮平民实伍,宗琏数争之。立怒,宗琏辄卧地乞杖,曰“请代百姓死”,免株累甚众。初,宗琏使广东,务廉恕。至是见立暴横,心积不平,疽废背卒。常州民白衣送丧者千余人,为建祠君山。宗琏莅郡,不携妻子,病亟召医,室无灯烛。童子从外索取油一盂入,宗琏立却之,其清峻如此。

  李骥,字尚德,郯城人。举洪武二十六年乡试。入国学,居三年,授户科给事中。时关市讥商旅,发及囊箧,骥奏止之。寻坐事免。建文时,荐起新乡知县,招流亡,给以农具,复业者数千人。内艰去官,民相率奏留者数四,不许。永乐初,服阕,改知东安。事有病民,辄奏于朝,罢免之。有嫠妇子啮死,诉于骥。骥祷城隍神,深自咎责。明旦,狼死于其所。侍郎李昶等交荐,擢刑部郎中。奏陈十余事,多见采纳。坐累,谪役保安。

  洪熙时,有诏求贤,荐为御史。陈经国利民十事,仁宗嘉纳。宣德五年巡视仓场,军高祥盗仓粟,骥执而鞫之。祥父妾言,祥与张贵等同盗,骥受贵等贿故独罪祥。刑部侍郎施礼遂论骥死。骥上章自辨,帝曰:“御史即擒盗,安肯纳贿!”命偕都察院再讯,骥果枉。帝乃切责礼,而复骥官。其年十一月,择廷臣二十五人为郡守,奉敕以行。骥授河南知府,肇庆则给事中王莹〗,琼州则户部郎中徐鉴,汀州则礼部员外郎许敬轩,宁波则刑部主事郑珞,抚州则大理寺正王升,后皆以政绩著。

  河南境多盗,骥为设火甲,一户被盗,一甲偿之。犯者,大署其门曰盗贼之家。又为《劝教文》,振木鐸以徇之。自是人咸改行,道不拾遗。郡有伊王府,王数请嘱,不从。中官及校卒虐民,又为骥所抑,恨甚。及冬至,令骥以四更往陪位行礼。及骥如期往,诬骥后期,执而桎梏之,次日乃释。骥奏闻,帝怒,贻书让王,府中承奉、长史、典仪悉逮置于理。  骥持身端恪,晏居虽几席必正。莅郡六年卒,年七十。士民赴吊,咸哭失声。

  王莹,鄞人,起家举人。居肇庆九年,进秩二等,后徙知西安。

  徐鉴,宜兴人。在琼四年卒,郡人祀之九贤祠。  许敬轩,天台人。起家国子生。守汀特纠参政陈羽贪暴,宣宗为逮治羽。卒官,士民争赙之。  郑珞,闽县人。起家进士。守宁波,以艰去。会海寇入犯,民数千诣阙乞留,诏夺情复任。尝劾中使吕可烈无状,帝为诛可烈。久之,擢浙江参政。

  王升,龙溪人。起家进士。在郡九载,以部民乞留,增秩还任。以疾归。

  李湘,字永怀,泰和人。永乐中,由国子生理刑都察院。以才擢东平知州,常禄外一无所取,训诫吏民若家人然。城东有大村坝,源出岱岳,雨潦辄为民患,奏发丁夫堤之。州及所辖五邑,地多荒芜,力督民垦辟,公私皆实。会旧官还任,将解去。民群乞于朝,帝从其请。成祖晚年数北征,令山东长吏督民转饷,道远多死亡,惟东平人无失所。奸人诬湘苛敛民财,讦于布政司。县民千三百人走诉巡按御史暨布、按二司,力白其冤。耆老七十人复奔伏阙下,发奸人诬陷状。及布政司系湘入都,又有耆老九十人随湘讼冤。通政司以闻,下刑曹阅实,乃复湘官,而抵奸人于法。莅州十余年,至正统初,诏大臣举郡守,尚书胡莅以湘应,遂擢怀庆知府。东平民扶携老幼,泣送数十里。怀庆有军卫,素挟势厉民。湘随时裁制,皆不敢犯。居三年卒。

  赵豫,字定素,安肃人。燕王起兵下保定,豫以诸生督赋守城。永乐五年授泌阳主簿,未上,擢兵部主事,进员外郎。内艰起复。洪熙时进郎中。宣德五年五月简廷臣九人为知府,豫得松江,奉敕往。时卫军恣横,豫执其尤者,杖而配之边,众遂贴然。一意拊循,与民休息。择良家子谨厚者为吏,训以礼法。均徭节费,减吏员十之五。巡抚周忱有所建置,必与豫议。及清军御史李立至,专务益军,勾及姻戚同姓。稍辨,则酷刑榜掠。人情大扰,诉枉者至一千一百余人。盐司勾灶丁,亦累及他户,大为民害。豫皆上章极论之,咸获苏息。有诏灭苏、松官田重租,豫所辖华亭、上海二县,减去十之二三。

  正统中,九载考绩。民五千余人列状乞留,巡按御史以闻,命增二秩还任。及十年春,大计群吏,始举卓异之典。豫与宁国知府袁旭皆预焉,赐宴及袭衣遣还。在职十五年,清静如一日。去郡,老稚攀辕,留一履以识遗爱,后配享周忱祠。

  方豫始至,患民俗多讼。讼者至,辄好言谕之曰:“明日来。”众皆笑之,有“松江太守明日来”之谣。及讼者逾宿忿渐平,或被劝阻,多止不讼。  始与豫同守郡者,苏州况钟、常州莫愚、吉水陈本深、温州何文渊、杭州马仪、西安罗以礼、建昌陈鼎,并皦皦著名绩,豫尤以恺悌称。  是时,列郡长吏以惠政著闻者:

  湖州知府祥符赵登,秩满当迁。民诣阙乞留,增秩再任,自宣德至正统,先后在官十七年。登同里岳璿继之,亦有善政,民称为赵、岳。淮安知府南昌彭远被诬当罢,民拥中官舟,乞为奏请,宣帝命复留之。正统六年超擢广东布政司。荆州知府大庾刘永遭父丧,军民万八千余人乞留,英宗命夺情视事。巩昌知府鄞县戴浩擅发边储三百七十石振饥,被劾请罪,景帝原之。徽州知府孙遇秩满当迁,民诣阙乞留,英宗令进秩视事。先后在官十八年,迁至河南布政使。惟袁旭在宁国为督学御史程富所诬劾,逮死狱中。而宁国人惜之,立祠祀焉。

  曾泉,泰和人。永乐十八年进士。选庶吉士,改御史。宣德初,都御史邵?甄别属僚,泉谪汜水典史,卒。

  正统四年,河南参政孙原贞上言:“泉操行廉洁,服官勤敏,不以降黜故有偷惰心。躬督民辟荒土,收谷麦,伐材木,备营缮,通商贾,完逋责,官有储积,民无科扰。造舟楫,置棺椁,胆民器用。百姓婚丧不给者,咸资于泉。死之日,老幼巷哭。臣行部汜水,泉没已三年矣,民怀其惠,言辄流涕,虽古循吏,何以加兹。若使海内得泉等数十人分治郡邑,可使朝廷恩泽滂流,物咸得所。虽在异代,犹宜下诏褒美。而奖录未及,官阶未复,使泉终蒙贬谪之名,不获显于当世,良可矜恤。请追复泉爵,褒既往以风方来。”帝从之。

  范衷,字恭肃,丰城人。永乐十九年进士。除寿昌知县。辟荒田二千六百亩,兴水利三百四十有六区。正统五年三考报最,当迁。邑人颂德乞留,御史以闻,朝廷许之。寻以外艰去,服阕,起知汝州。吏部尚书王直察举天下廉吏数人,衷为第一。性至孝,庐父墓,瓜生连枝,有白兔三,驯扰暮侧。乡人莫不高其行。

  周济,字大亨,洛阳人。永乐中,以举人入太学,历事都察院。都御史刘观荐为御史,固辞。宣德时,授江西都司断事。艰归,补湖广。正统初,擢御史。大同镇守中官以骄横闻,敕济往廉之。济变服负薪入其宅,尽得不法状,还报,帝大嘉之。已,巡按四川。威州土官董敏、王允相仇杀,诏济督官兵进讨。济曰:“朝廷绥安远人,宜先抚而后征。”驰檄谕之,遂解。十一年出为安庆知府,岁比不登,民间鬻子女充衣食,方舟而去者相接。济借漕粮以振,而禁鬻子女者。且上疏请免租,诏许之,全活甚众。又为定婚丧制,禁侈费,愆嫁葬期者有罚,风俗一变。

  饥民聚掠富家粟,富家以盗劫告。济下令曰:“民饥故如此,然得谷当报太守数,太守当代尔偿。”掠者遂解散。济卒官,民皆罢市巷哭云。

  范希正,字以贞,吴县人。宣德三年举贤良方正,授曹县知县。有奸吏受赇,希正按其罪,械送京师。吏反诬希正他事,坐逮。曹民八百余人诣京白通政司,言希正廉能,横为奸吏诬枉。侍郎许廓以公事过曹,曹父老二百余人遮道稽颡,泣言朝廷夺我贤令。事并闻,帝乃释希正使还县。正统十年,山东饥。惟曹以希正先积粟,得无患。大理寺丞张骥振山东,闻之。因请升曹县为州,而以希正为知州,从之。时州民负官马不能偿,多逃窜。希正节公费代偿九十余匹,逃者皆复业。吉水人诬曹富民杀其兄,连坐甚众。希正密移吉水,按其人姓名皆妄,事得白。治曹二十三年,历知州,再考乃致仕。

  当是时,潞州知州咸宁燕云、徐州知州杨秘、全州知州钱塘周健、霸州知州张需、定州知州王约,皆大著声绩。秘、健进秩视事,约赐诏旌异。需忤太监王振戍边,人尤惜之。而得民最久者,无若希正与宁州知州刘纲。纲,字之纪,禹州人。建文二年进士。由府谷知县迁是职。莅州三十四年,仁宗尝赐酒馔,人以为荣。正统中,请老去,民送之,涕泣载道。及卒,宁民祀之狄仁杰祠中。其孙,即大学士宇也。

  段坚,字可大,兰州人。早岁受书,即有志圣贤。举于乡,入国子监。景泰元年,上书请悉征还四方监军,罢天下佛老宫。疏奏,不行。五年成进士,授福山知县。刊布小学,俾士民讲诵。俗素陋,至是一变,村落皆有纟玄诵声。成化初,赐敕旌异,超擢莱州知府。期年,化大行。以忧去,服除,改知南阳。召州县学官,具告以古人为学之指,使转相劝诱。创志学书院,聚秀民讲说《五经》要义,及濂、洛诸儒遗书。建节义祠,祀古今烈女。讼狱徭赋,务底于平。居数年,大治,引疾去。士民号泣送者,逾境不绝。及闻其卒,立祠,春秋祀之。

  坚之学,私淑河东薛瑄,务致知而践其实,不以谀闻取誉,故能以儒术饰吏治。

  子炅,进士,翰林检讨。谄附焦芳,刘瑾败,落职,隤其家声焉。  陈钢,字坚远,应天人。举成化元年乡试,授黔阳知县。楚俗,居丧好击彭歌舞。钢教以歌古哀词,民俗渐变。县城当沅、湘合流,数决,坏庐舍。钢募人采石甃堤千余丈,水不为害。南山崖官道数里,径窄甚,行者多堕崖死。钢积薪烧山,沃以醯,拓径丈许,行者便之。钢病,民争吁神,愿减已算益钢寿。迁长沙通判,监修吉王府第。工成,王赐之金帛,不受。请王故殿材修岳麓书院,王许之。弘治元年丁母忧归。卒,黔阳、长沙并祠祀之。子沂,官侍讲,见《文苑传》。

  丁积,字彦诚,宁都人。成化十四年进士。授新会知县,至即师事邑人陈献章。为政以风化为本,而主于爱民。中贵梁芳,邑人也,其弟长横于乡,责民逋过倍,复诉于积。积追券焚之,且收捕系狱,由是权豪屏迹。申洪武礼制,参以《硃子家礼》,择耆老诲导百姓。良家子堕业,聚庑下,使日诵小学书,亲为解说,风俗大变。民出钱输官供役,名均平钱。其后吏贪,复令甲首出钱供用,曰当月钱,贫者至鬻子女。积一切杜绝。俗信巫鬼,为痛毁淫祠。既而岁大旱,筑坛圭峰顶。昕夕伏坛下者八日,雨大澍。而积遂得疾以卒,士民聚哭于途。有一妪夜哭极哀,或问之,曰:“来岁当甲首,丁公死,吾无以聊生矣。”  田鐸,字振之,阳城人。成化十四年进士。授户部主事,迁员外郎、郎中。弘治二年奉诏振四川,坐误遗敕中语,谪蓬州知州。州东南有江洲八十二顷,为豪右所据,鐸悉以还民。建大小二十四桥,又凿三溪山以便行者。御史行部至蓬,寂无讼者,讶之。已,乃知州无冤民也,太息而去。荐于朝,擢广东佥事。迁四川参议,不赴,以老疾告归。正德时,刘瑾矫诏,言鐸理广东盐法,簿牒未明,逮赴广。未就道而瑾诛,或劝鐸毋行,鐸不听,行次九江卒,年八十二矣。  唐侃,字廷直,丹徒人。正德八年举于乡,授永丰知县。之官不携妻子,独与一二童仆饭蔬豆羹以居。久之,吏民信服。永丰俗刁讼,尚鬼,尤好俳优,侃禁止之。进武定知州。会清军籍,应发遣者至万二千人。侃曰:“武定户口三万,是空半州也”。力争之。又有议徙州境徒骇河者,侃复言不宜朘民财填沟壑。事并得寝。章圣皇太后葬承天,诸内奄迫胁所过州县吏,索金钱,宣言供张不办者死,州县吏多逃。侃置空棺旁舍中,奄迫之急,则经至棺所,指而造之曰:“吾办一死,金钱不可得也。”诸奄皆愕眙去。稍迁刑部主事,卒。

  初,侃少时从丁玑学。邻女夜奔之,拒勿纳。其父坐系,侃请代不得,藉草寝地。逾岁,父获宥,乃止。其操行贞洁,盖性成也。

  汤绍恩,安岳人。父佐,弘治初进士,仕至参政。绍恩以嘉靖五年擢第。十四年由户部郎中迁德安知府,寻移绍兴。为人宽厚长者,性俭素,内服疏布,外以父所遗故袍袭之。始至,新学宫,广设社学。岁大旱,徒步祷烈日中,雨即降。缓刑罚,恤贫弱,旌节孝,民情大和。山阴、会稽、萧山三邑之水,汇三江口入海,潮汐日至,拥沙积如丘陵。遇霪潦则水阻,沙不能骤泄,良田尽成巨浸,当事者不得已决塘以泻之。塘决则忧旱,岁苦修筑。绍恩遍行水道,至三江口,见两山对峙,喜曰:“此下必有石根,余其于此建闸乎?”募善水者探之,果有石脉横互两山间,遂兴工。先投以铁石,继以笼盛甃屑沉之。工未半,潮冲荡不能就,怨讟烦兴。绍恩不为动,祷于海神,潮不至者累日,工遂竣。修五十余寻,为闸二十有八,以应列宿。于内为备闸三,曰经溇,曰撞塘,曰平水,以防大闸之溃。闸外筑石堤四百余丈扼潮,始不为闸患。刻水则石间,俾后人相水势以时启闭。自是,三邑方数百里间无水患矣。士民德之,,立庙闸左,岁时奉祀不绝。屡迁山东右布政使,致仕归,年九十七而卒。

  初,绍恩之生也,有峨嵋僧过其门,曰:“他日地有称绍者,将承是儿恩乎?”因名绍恩,字汝承,其后果验。

  徐九思,贵溪人。嘉靖中,授句容知县。始视事,恂恂若不能。俄有吏袖空牒窃印者,九思摘其奸,论如法。郡吏为叩头请,不许,于是人人惴恐。为治于单赤务加恩,而御豪猾特严。讼者,抶不过十。诸所催科,预为之期,逾期,令里老逮之而已,隶莫敢至乡落。县东西通衢七十里,尘土积三尺,雨雪,泥没股。九思节公费,甃以石,行旅便之。朝廷数遣中贵醮神三茅山,县民苦供应。九思搜故牒,有盐引金久贮于府者,请以给尝,民无所扰。岁侵,谷涌贵。巡抚发仓谷数百石,使平价粜而偿直于官。九思曰:“彼籴者,皆豪也。贫民虽平价不能籴。”乃以时价粜其半,还直于官,而以余谷煮粥食饿者。谷多,则使称力分负以去,其山谷远者,则就旁富人谷,而官为偿之,全活甚众。尝曰:“即天子布大惠,安能人人蠲租赐复,第在吾曹酌缓急而已。”久之,与应天府尹不合,为巡抚所劾,吏部尚书熊浃知其贤,特留之。

  积九载,迁工部主事,历郎中,治张秋河道。漕河与盐河近而不相接,漕水溢则泛滥为田患。九思议筑减水桥于沙湾,俾二水相通,漕水溢,则有所泄以入海,而不侵田,少则有所限而不至于涸。工成,遂为永利。时工部尚书赵文华视师东南,道河上。九思不出迎,遣一吏赍牒往谒,文华嫚骂而去。会迁高州知府。文华归,修旧怨,与吏部尚书吴鹏合谋构之,遂坐九思老,致仕。句容民为建祠茅山。九思家居二十二年,年八十五,抱疾,抗手曰“茅山迎我”,遂卒。子贞明,自有传。

  庞嵩,字振卿,南海人。嘉靖十三年举于乡。讲业罗浮山,从游者云集。二十三年历应天通判,进治中,先后凡八年。府缺尹,屡摄其事。始至,值岁饥,上官命督振。公粟竭,贷之巨室富家,全活者六万七千余人。乃蠲积逋,缓征徭,勤劳徠,复业者又十万余人。留都民苦役重,力为调剂,凡优免户及寄居客户、诡称官户、寄庄户、女户、神帛堂匠户,俾悉出以供役,民困大苏。江宁县葛仙、永丰二乡,频遭水患,居民止存七户。嵩为治堤筑防,得田三千六百亩,立惠民庄四,召贫民佃之,流移尽复。屡剖冤狱,戚畹王涌、举人赵君宠占良人妻,杀人,嵩置之法。

  早游王守仁门,淹通《五经》。集诸生新泉书院,相与讲习。岁时单骑行县,以壶浆自随。京府佐贰鲜有举其职者,至嵩以善政特闻。府官在六年京察例,而复与外察。嵩谓非体,疏请止之,遂为永制。迁南京刑部员外郎,进郎中。撰《原刑》、《司刑》、《祥刑》、《明刑》四篇,曰《刑曹志》,时议称之。迁云南曲靖知府,亦有政声。中察典,以老罢,而年仅五十。复从湛若水游,久之卒。应天、曲靖皆祠之名宦,葛仙乡专祠祀之。

  张淳,字希古,桐城人。隆庆二年进士,授永康知县。吏民素多奸黠,连告罢七令。淳至,日夜阅案牍。讼者数千人,剖决如流,吏民大骇,服,讼浸减。凡赴控者,淳即示审期,两造如期至,片晷分析无留滞。乡民裹饭一包即可毕讼,因呼为“张一包”,谓其敏断如包拯也。巨盗卢十八剽库金,十余年不获,御史以属淳。淳刻期三月必得盗,而请御史月下数十檄。及檄累下,淳阳笑曰:“盗遁久矣,安从捕。”寝不行。吏某妇与十八通,吏颇为耳目,闻淳言以告十八,十八意自安。淳乃令他役诈告吏负金,系吏狱。密召吏责以通盗死罪,复教之请以妇代系,而己出营赀以偿。十八闻,亟往视妇,因醉而擒之。及报御史,仅两月耳。

  民有睚眦嫌,辄以人命讼。淳验无实即坐之,自是无诬讼者。永人贫,生女多不举。淳劝诫备至,贫无力者捐俸量给,全活无数。岁旱,劫掠公行,下令劫夺者死。有夺五斗米者,淳佯取死囚杖杀之,而榜其罪曰“是劫米者”,众旨慑服。久之,以治行第一赴召去永,甫就车,顾其下曰:“某盗已来,去此数里,可为我缚来。”如言迹之,盗正濯足于河,系至,盗服辜。永人骇其事,谓有神告。淳曰:“此盗捕之急则遁,今闻吾去乃归耳。以理卜,何神之有。”

  擢礼部主事,历郎中,谢病去。起建宁知府,进浙江副使。时浙江有召募兵,抚按议散之,兵皆汹汹。淳曰:“是憍悍者,留则有用,汰则叵测。不若汰其老弱,而留其壮勇,则留者不思乱,汰者不能乱矣。”从之,事遂定。官终陕西布政。

  陈幼学,字志行,无锡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授确山知县。政务惠民,积粟万二千石以备荒,垦莱田八百余顷,给贫民牛五百余头,核黄河退地百三十余顷以赋民。里妇不能纺者,授纺车八百余辆。置屋千二百余间,分处贫民。建公廨八十间,以居六曹吏,俾食宿其中。节公费六百余两,代正赋之无征者。栽桑榆诸树三万八千余株,开河渠百九十八道。

  布政使刘浑成弟灿成助妾杀妻,治如律。行太仆卿陈耀文家人犯法,立捕治之。汝宁知府邱度虑幼学得祸,言于抚按,调繁中牟。秋成时,飞蝗蔽天。幼学捕蝗,得千三百余石,乃不为灾。县故土城,卑且圮。给饥民粟,俾修筑,工成,民不知役。县南荒地多茂草,根深难垦。令民投牒者,必入草十斤。未几,草尽,得沃田数百顷,悉以畀民。有大泽,积水,占膏腴地二十余里。幼学疏为河者五十七,为渠者百三十九,俱引入小清河,民大获利。大庄诸里多水,为筑堤十三道障之。给贫民牛种,贫妇纺具,倍于确山。越五年,政绩茂著。以不通权贵,当考察拾遗,掌道御史拟斥之,其子争曰:“儿自中州来,咸言中牟治行无双。今予殿,何也?”乃已。  稍迁刑部主事。中官采御园果者,怒杀园夫母,弃其尸河中。幼学具奏,逮置之法。嘉兴人袁黄妄批削《四书》、《书经集注》,名曰《删正》,刊行于时。幼学驳正其书,抗疏论列。疏虽留中,镂板尽毁。以员外郎恤刑畿辅,出矜疑三百余人。进郎中。

  迁湖州知府,甫至,即捕杀豪恶奴。有施敏者,士族子,杨升者,人奴也,横郡中。幼学执敏置诸狱。敏赂贵人嘱巡抚檄取亲鞫,幼学执不予,立杖杀之。敏狱辞连故尚书潘季驯子廷圭,幼学言之御史,疏劾之,下狱。他奸豪复论杀数十辈,独杨升畏祸敛迹,置之。已,念己去,升必复逞,遂捕置之死,一郡大治。霪雨连月,禾尽死。幼学大举荒政,活饥民三十四万有奇。御史将荐之,征其治行,推官阎世科列上三十六事,御史以闻。诏加按察副使,仍视郡事。久之,以副使督九江兵备。幼学年已七十,其母尚在,遂以终养归。母卒,不复出。天启三年起南京光禄少卿,改太常少卿,俱不赴。明年卒,年八十四矣。中矣、湖州并祠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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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文诏,大同人。勇毅有智略。从军辽左,历事熊廷弼、孙承宗,积功至游击。崇祯二年冬,从袁崇焕入卫京师。明年二月物”,人则“治万物”。另主张万物以不息为体,以日新为道。,总理马世龙畀所赐尚方剑,令率参将王承胤、张叔嘉、都司左良玉等伏玉田、枯树、洪桥,鏖战有功,迁参将。自大堑山转战逼遵化,又从世龙等克大安城及鲇鱼诸关。以与复四城功,加都督佥事。七月,陕西贼炽,擢延绥东路副总兵。

  贼渠王嘉胤入据河曲。四年四月,文诏克其城。嘉胤脱走,转掠至阳城南山。文诏追及之,其下斩以降,以功擢临洮总兵官。

  点灯子自陕入山西。文诏追之,及于稷山,谕降七百人。点灯子遁,寻被获,伏诛。

  李老柴、独行狼陷中部,巡抚练国事、延绥总兵王承恩围之。五月,庆阳贼郝临庵、刘道江援之。会文诏西旋,与榆林参政张福臻合剿,馘老柴及其党一条龙,余党奔摩云谷。副将张弘业、游击李明辅战死。文诏乃与游击左光先、崔宗廕、李国奇分剿绥德、宜君、清涧、米脂贼,战怀宁川、黑泉峪、封家沟、绵湖峪,皆大捷,扫地王授首。  红军友、李都司、杜三、杨老柴者,神一魁余党也,屯镇原,将犯平凉。国事檄甘肃总兵杨嘉谟、副将王性善扼之,贼走庆阳。文诏从鄜州间道与嘉谟、性善合。五年三月,大战西濠,斩千级,生擒杜三、杨老柴。余党纠他贼掠武安监,陷华亭,攻庄浪。文诏、嘉谟至,贼屯张麻村。官军掩击,贼走高山。游击曹变蛟、冯举、刘成功、平安等噪而上,贼溃走。变蛟者,文诏从子也。会性善及甘肃副将李鸿嗣、参将莫与京等至,共击斩五百二十余级。追败之咸宁关,又败之关上岭。追至陇安,嘉谟、变蛟夹击,复败之。贼余众数千欲走汉南,为游击赵光远所遏,乃由长宁驿走张家川。其逸出清水者,副将蒋一阳遇之败,都司李宫用被执。文诏乃纵反间,绐其党,杀红军友,遂蹙败之水落城。追至静宁州,贼奔据唐毛山,变蛟先登,殄其众。

  可天飞、郝临庵,刘道江为王承恩所败,退保铁角城。独行狼、李都司走与合,可天飞、刘道江遂围合水。文诏往救。贼匿精锐,以千骑逆战,诱抵南原,伏大起。城上人言曹将军已殁。文诏持矛左右突,匹马萦万众中。诸军望见,夹击,贼大败,僵尸蔽野,余走铜川桥。文诏率变蛟、举、嘉谟及参将方茂功等追及之,大战陷阵,贼复大败。寻与宁夏总兵贺虎臣、固原总兵杨麒破贼甘泉之虎兕凹。麒复追贼安口河、崇信窑、白茅山,皆大获。总督洪承畴斩可天飞、李都司于平凉,降其将白广恩,余贼分窜。文诏追击之陇州、平、凤间。十月三战三败之,遂蹙贼耀州锥子山,其党杀独行狼、郝临庵以降。承畴戮四百人,余散遣。关中巨寇略平。

  巡抚御史范复粹汇奏首功凡三万六千六百有奇,文诏功第一,嘉谟次之,承恩、麒又次之。文诏在陕西,大小数十战,功最多,承畴不为叙。巡按御史吴甡推奖甚至,复粹疏复上。兵部抑其功,卒不叙。

  当是时,贼见陕兵盛,多流入山西,其魁紫金梁、混世王、姬关锁、八大王、曹操、闯塌天、兴加哈利七大部,多者万人,少亦半之,蹂躏汾州、太原、平阳。御史张宸极言:“贼自秦中来。秦将曹文诏威名宿著,士民为之谣曰‘军中有一曹,西贼闻之心胆摇’。且尝立功晋中,而秦贼灭且尽。宜敕令入晋协剿。”于是命陕西、山西诸将并受文诏节制。  六年正月抵霍州,败贼汾河、盂系,追及于寿阳。巡抚许鼎臣遣谋士张宰先大军尝贼,贼惊溃。二月,文诏追击之,斩混世王于碧霞村。余党为猛如虎逐走,遇文诏兵方山,复败。五台、盂、定襄、寿阳贼尽平。鼎臣命文诏军平定,备太原东,张应昌军汾州,备太原西。文诏连败贼太谷、范村、榆社,太原贼几尽。

  帝以文诏功多,敕所过地多积糗粮以犒,并敕文诏速平贼。山西监视中官刘中允言文诏剿贼徐沟、盂、定襄,所司不给米,反以砲石伤士卒。帝即下御史按问。三月,贼从河内上太行,文诏大败之泽州。贼走潞安,文诏至阳城遇贼不击,自沁水潜师,还击之芹地、刘村寨,斩首千余。四月,贼屯润城,其他部陷平顺,杀知县徐明扬。文诏至,贼走,乃夜半袭润城,斩贼千五百。紫金梁、老回回自榆社走武乡,过天星走高泽山,文诏皆击败。他贼围涉县,闻文诏破贼黎城,解去。

  五月,帝遣中官孙茂霖为文诏内中军。贼犯沁水,文诏大败之,擒其魁大虎,又败之辽城毛岭山西。贼既屡败,乃避文诏锋,多流入河北。帝乃命文诏移师往讨。而贼已败邓?兵于林县,文诏率五营军夜袭破之。七月大败怀庆贼柴陵村,馘其魁滚地龙,又追斩老回回于济源。

  文诏在洪洞时,与里居御史刘令誉忤。及是,令誉按河南,而四川石硅土官马凤仪军败没于侯家庄,赖文诏驰退贼。甫解甲,与令誉,语复相失。文诏拂衣起,面叱之。令誉怒,遂以凤仪之败为文诏罪。部议文诏怙胜而骑,乃调之大同。

  七年七月,大清兵西征插汉,还师入大同境,攻拔得胜堡、参将李全自经,遂攻围怀仁县及井坪堡、应州。文诏偕总督张宗衡先驻怀仁固守。八月,围解,即移驻镇城,挑战败还。已而灵丘及他屯堡多失陷,大清兵亦旋。十一月论罪,文诏、宗衡及巡抚胡沾恩并充军边卫。令甫下,山西巡抚吴甡荐文诏知兵善战,请用之晋中。乃命为援剿总兵官,立功自赎。当是时,河南祸尤剧,帝已允兵部议,敕文诏驰剿河南贼。甡复抗疏力争,请令先平晋贼,后入豫,帝不许。而文诏以甡有恩,竟取道太原,为甡所留。

  会贼高加计已歼,而凤阳告陷,遂整兵南,以八年三月会总督洪承畴于信阳。承畴大喜,即令击贼随州,文诏追斩贼三百八十有奇。四月,承畴次汝州。以贼尽入关中,议还顾根本。分命诸将扼要害,檄文诏入关,文诏乃驰至灵宝谒承畴。承畴以贼在商、雒,闻官兵至,必先走汉中,而大军由潼关入,反在其后,乃令文诏由阌乡取山路至雒南、商州,直捣贼巢,复从山阳、镇安、洵阳驰入汉中,遏其奔轶。曰:“此行也,道路回远,将军甚劳苦,吾集关中兵以待将军。”拊其背而遣之,文诏跌马去。五月五日抵商州。贼去城三十里,营火满山。文诏夜半率从子参将变蛟、守备鼎蛟、都司白广恩等败贼深林中,追至金岭川。贼据险以千骑逆战,变蛟大呼陷阵,诸军并进,贼败走。变蛟勇冠三军,贼中闻大小曹将军名,皆怖慑。

  已而闯王、八大王诸贼犯凤翔,趋氵幵阳、陇州,文诏自汉中驰赴。贼尽向静宁、泰安、清水、秦州间,众且二十万。承畴以文诏所部合张全昌、张外嘉军止六千,众寡不敌,告急于朝,未得命。六月,官军遇贼乱马川。前锋中军刘弘烈被执,俄副将艾万年、柳国镇复战死。文诏闻之,瞋目大骂,亟诣承畴请行。承畴喜曰:“非将军不能灭此贼。顾吾兵已分,无可策应者。将军行,吾将由泾阳趋淳化为后劲。”文诏乃以三千人自宁州进,遇贼真宁之湫头镇。变蛟先登,斩首五百,追三十里,文诏率步兵继之。贼伏数万骑合围,矢蝟集。贼不知为文诏也,有小卒缚急,大呼曰:“将军救我!”贼中叛卒识之,惎贼曰:“此曹总兵也。”贼喜,围益急。文诏左右跳荡,手击杀数十人,转斗数里。力不支,拔刀自刎死。游击平安以下死者二十余人。承畴闻,拊膺大哭,帝亦痛悼,赠太子太保、左都督,赐祭葬,世廕指挥佥事,有司建祠,春秋致祭。文诏忠勇冠时,称明季良将第一。其死也,贼中为相庆。

  弟文耀,从兄征讨,数有功。河曲之战,斩获多。后击贼忻州,战死城下。诏予赠恤。从子变蛟,自有传。

  周遇吉,锦州卫人。少有勇力,好射生。后入行伍,战辄先登,积功至京营游击。京营将多勋戚中官子弟,见遇吉质鲁,意轻之。遇吉曰:“公等皆纨裤子,岂足当大敌。何不于无事时练胆勇,为异日用,而徒糜廪禄为!”同辈咸目笑之。

  崇祯九年,都城被兵。从尚书张凤翼数血战有功,连进二秩,为前锋营副将。明年冬,从孙应元等讨贼河南,战光山、固始,皆大捷。十一年班师,进秩受赉。明年秋,复出讨贼,破胡可受于淅川,降其全部。杨嗣昌出师襄阳,遇吉从中官刘元斌往会。会张献忠将至房县,嗣昌策其必窥渡郧滩,遣遇吉扼守槐树关,张一龙屯光化,贼遂不敢犯。十二月,献忠败于兴安,将走竹山、竹溪,遇吉复以嗣昌令至石花街、草店扼其要害,贼自是尽入蜀。遇吉乃从元斌驻荆门,专护献陵。明年与孙应元等大破罗汝才于丰邑坪。又明年与黄得功追破贼凤阳。已而旋师,败他贼李青山于寿张,追至东平,歼灭几尽,青山遂降。屡加太子少保、左都督。

  十五年冬,山西总兵官许定国有罪论死,以遇吉代之。至则汰老弱,缮甲仗,练勇敢,一军特精。明年十二月,李自成陷全陕,将犯山西。遇吉以沿河千余里,贼处处可渡,分兵扼其上流,以下流蒲坂属之巡抚蔡懋德,而请济师于朝。朝廷遣副将熊通以二千人来赴。十七年正月,遇吉令通防河。会平阳守将陈尚智已遣使迎贼,讽通还镇说降。遇吉叱之曰:“吾受国厚恩,宁从尔叛逆!且尔统兵二千,不能杀贼,反作说客邪!”立斩之,传首京师。至二月七日,太原陷,懋德死之。贼遂陷忻州,围代州。

  遇吉先在代遏其北犯,乃凭城固守,而潜出兵奋击。连数日,杀贼无算。会食尽援绝,退保宁武。贼亦踵至,大呼五日不降者屠其城。遇吉四面发大砲,杀贼万人,火药且尽,外围转急。或请甘言绐之,遇吉怒曰:“若辈何怯邪!今能胜,一军皆忠义。即不支,缚我予贼。”于是设伏城内,出弱卒诱贼入城,亟下闸杀数千人。贼用砲攻城,圮复完者再,伤其四骁将。自成惧,欲退。其将曰:“我众百倍于彼,但用十攻一,番进,蔑不胜矣。”自成从之。前队死,后复继。官军力尽,城遂陷。遇吉巷战,马蹶,徒步跳荡,手格杀数十人。身被矢如蝟,竟为贼执,大骂不屈。贼悬之高竿,丛射杀之,复脔其肉。城中士民感遇吉忠义,巷战杀贼,不可胜计。其舍中儿,先从遇吉出斗,死亡略尽。夫人刘氏素勇健,率妇女数十人据山巅公廨,登屋而射,每一矢毙一贼,贼不敢逼。纵火焚之,阖家尽死。

  自成集众计曰:“宁武虽破,吾将士死伤多。自此达京师,历大同、阳和、宣府、居庸,皆有重兵。倘尽如宁武,吾部下宁有孑遗哉!不如还秦休息,图后举。”刻期将遁,而大同总兵姜瓖降表至,自成大喜。方宴其使者,宣府总兵王承廕表亦至,自成益喜。遂决策长驱,历大同、宣府抵居庸。太监杜之秩、总兵唐通复开门延之,京师遂不守矣。贼每语人曰:“他镇复有一周总兵,吾安得至此。”福王时,赠太保,谥忠武,列祀旌忠祠。  黄得功,号虎山,开原卫人,其先自合肥徙。早孤,与母徐居。少负奇气,胆略过人。年十二,母酿酒熟,窃饮至尽。母责之,笑曰:“偿易耳。”时辽事急,得功持刀杂行伍中,出斩首二级,中赏率得白金五十两,归奉母,曰:“儿以偿酒也。”由是隶经略为亲军,累功至游击。

  崇祯九年,迁副总兵,分管京卫管。十一年以禁军从总督熊文灿击贼于舞阳,鏖光、固间,最。八月又从击贼马光玉于淅川之吴村、王家寨,大破之。诏加太子太师,署总兵衔。十三年从太监卢九德破贼于板石畈,贼革里眼等五营降。十四年以总兵与王宪分护凤阳、泗州陵,得功驻定远。张献忠攻桐城,挟营将廖应登至城下诱降。得功与刘良佐合兵击之于鲍家岭,贼败遁,追至潜山,擒斩贼将闯世王马武、三鹞子王兴国。三鹞子,献忠养子,最号骁勇者也。得功箭伤面,愈自奋,与贼转战十余日,所杀伤独多。明年移镇庐州。十七年封靖南伯。福王立江南,进封侯。旋命与刘良佐、刘泽清、高杰为四镇。

  初,督辅史可法虑杰跋扈难制,故置得功仪真,阴相牵制。适登莱总兵黄蜚将之任,蜚与得功同姓,称兄弟,移书请兵备非常。得功率骑三百由扬州往高邮迎之,杰副将胡茂桢驰报杰。杰素忌得功,又疑图己,乃伏精卒道中,邀击之。得功行至土桥,方作食,伏起,出不意,上马举铁鞭,飞矢雨集,马踣,腾他骑驰。有骁骑舞槊直前,得功大呼,反斗,挟其槊而抶之,人马皆糜。复杀数十人,跳入颓垣中,哮声如雷,追者不敢进,遂疾驰至大军,得免。方斗时,杰潜师捣仪真,得功兵颇伤,而所俱行三百骑皆殁。遂诉于朝,愿与杰决一死战。可法命监军万元吉和解之,不可。会得功有母丧,可法来吊,语之曰:“土桥之役,无智愚皆知杰不义。今将军以国故捐盛怒,而归曲于高,是将军收大名于天下也。”得功色稍和,终以所杀亡多为恨。可法令杰偿其马,复出千金为母赗。得功不得已,听之。明年,杰欲趋河南,规取中原。诏得功与刘良佐守邳、徐。杰死,得功还仪真。杰家并将士妻子尚留扬州,得功谋袭之。朝廷急遣卢九德谕止,得功遂移镇庐州。四月,左良玉东下,以请君侧为名,至九江,病死,军中立其子梦庚。命得功趋上江御之,驻师荻港。得功破梦庚于铜陵,解其围。命移家镇太平,一意办贼,论功加左柱国。

  时大清兵已渡江,知福王奔,分兵袭太平。得功方收兵屯芜湖,福王潜入其营。得功惊泣曰:“陛下死守京城,臣等犹可尽力,奈何听奸人言,仓卒到此!且臣方对敌,安能扈驾?”王曰:“非卿无可仗者。”得功泣曰:“愿效死。”得功战荻港时,伤臂几堕。衣葛衣,以帛络臂,佩刀坐小舟,督麾下八总兵结束前迎敌。而刘良佐已先归命,大呼岸上招降。得功怒叱曰:“汝乃降乎!”忽飞矢至,中其喉偏左。得功知不可为,掷刀拾所拔箭刺吭死。其妻闻之,亦自经。总兵翁之琪投江死,中军田雄遂挟福王降。

  得功粗猛不识文义。江南初立,王诏书指挥,多出群小。得功得诏纸或对使骂裂之。然忠义出天性,闻以国事相规诫者,辄屈己改不旋踵。北来太子之狱,得功抗疏争曰:“东宫未必假冒,先帝子即上子,未有了无证明,混然雷同者。臣恐在廷诸臣,谄徇者多,抗颜者少,即明白识认,亦不敢抗词取祸矣。”时太子真伪莫敢决,而得功忠愤不阿如此。得功每战,饮酒数斗,酒酣气益厉。喜持铁鞭战,鞭渍血沾手腕,以水濡之,久乃得脱,军中呼为黄闯子。始为偏裨,随大帅立功名,未尝一当大敌。及专镇封侯,不及一年余而南北转徙,主逃将溃,无所一用其力,束手就殪,与国俱亡而已。其军行纪律严,下无敢犯,所至人感其德。庐州、桐城、定远皆为立生祠。葬仪真方山母墓侧。

  赞曰:曹文诏等秉骁猛之资,所向摧败,皆所称万人敌也。大命既倾,良将颠蹶。三人者忠勇最著,死事亦最烈,故别著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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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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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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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六 曹文诏(弟文耀) 周遇吉 黄得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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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五

  马从聘(耿廕楼)张伯鲸宋玫(族叔应亨陈显际赵士骥等)范淑泰)高名衡(王汉)徐汧(杨廷枢)鹿善继(薛一鹗)  马从聘,字起莘,灵寿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授青州推官,擢御史。勋卫李宗城册封平秀吉逃归,从聘言其父言恭不当复督戎政,不从。出理两淮盐课,言近日泰山崩离,坼者里余,由开矿断地脉所致,当速罢,不报。奸人田应璧请掣卖没官余盐助大工,帝遣中官鲁保督之。从聘极陈欺罔状,不从。还朝,改按浙江,又按苏、松,请免增苏、松、常镇税课,亦不报。以久次擢太仆少卿,拜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失事夺俸。既而有捣巢功,未叙,引疾归。加兵部右侍郎。家居凡二十余年,终熹宗世不出。  崇祯十一年冬,大清破灵寿。从聘年八十有二矣,谓其三子曰:“吾得死所矣。”又曰:“吾大臣,义不可生,汝曹生无害也。”三子不从。从聘缢,三子皆缢。赠兵部尚书,谥介敏,官其一子。

  耿廕楼,从聘同邑人也,字旋极。天启中,任临淄知县。久旱,囚服暴烈日中,哭于坛,雨立澍。摄寿光,祷雨如临淄。崇祯中,入为兵部主事,调吏部,历员外郎,乞假归。城破,偕子参并死之。赠光禄少卿。

  张伯鲸,字绳海,江都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历知会稽、归安、鄞三县。天启中,大计,调补卢氏。  崇祯二年,稍迁户部主事,出督延、宁二镇军储。自黄甫川西抵宁夏千二百里,不产五谷,刍粟资内地。贺兰山沿黄河汉、唐二渠,东抵花马池,素沃野,亦荒芜甚。伯鲸疏陈其状,为通商惠工,转菽麦。又仿边商中盐意,立官市法以招之,军民称便。大盗起延绥,擢伯鲸兵备佥事,辖榆林中路。击破贺思贤,斩一座城、金翅鹏,败套寇于长乐堡。巡抚陈奇瑜上其功,诏进三阶,为右参政,仍视兵备事。

  七年春,奇瑜迁总督,遂擢伯鲸右佥都御史代之。督总兵王承恩等分道击破插汉部长及套寇于双山、鱼河二堡,斩首三百。明年,以拾遗论罢。寻论延绥功,诏起用,廕子锦衣千户。  十年秋,杨嗣昌议大举讨贼,遣户部一侍郎驻池州,专理兵食。帝命傅淑训。明年,淑训忧去,即家起伯鲸代之,如淑训官。又明年,熊文灿抚事败,嗣昌自出督师,移伯鲸襄阳。文灿之被逮也,言剿饷不至者六十余万,伯鲸坐贬秩。

  十五年,召为兵部左侍郎。明年,尚书冯元飙在告,伯鲸摄部事。召对万岁山,疾作,中官扶出,遂乞休。又明年,京城陷,微服遁还。福王立于南京,伯鲸家居不出。久之,扬州被围,与当事分城守。城破,自经死。  宋玫,字文玉,莱阳人。父继登,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历官陕西右参议。天启五年大计谪官。玫即以是年偕族叔应亨同举进士,玫授虞城知县,应亨得清丰。

  崇祯元年,玫兄琮亦举进士,知祥符,而玫以才调繁杞县,三人壤地相接,并有治声。应亨迁礼部主事,玫亦擢吏科给事中。尝疏论用人,谓:“陛下求治之心愈急,则浮薄喜事之人皆饰诡而钓奇;陛下破格之意愈殷,则巧言孔壬之徒皆乘机而斗捷。”众韪其言。时应亨已改吏部,累迁稽勋郎中,落职归。玫方除母丧,起故官,历刑科都给事中。请热审概行于天下。又言狱囚稽滞瘐死,与刑死几相半,宜有矜释。帝采纳之。迁太常少卿,历大理卿、工部右侍郎。玫父继登已久废,至是为浙江右参政。大学士周延儒客盛顺者,为浙江巡抚熊奋渭营内召,果擢南京户部侍郎,继登父子信之。

  十五年夏,廷推阁臣,顺为玫营推甚力。会诏令再推,玫与焉。帝已中流言,疑诸臣有私。比入对,玫冀得帝意,侃侃敷奏。帝发怒,叱退之,与吏部尚书李日宣等并下狱。日宣等遣戍,玫除名,顺乃惊窜。

  闰十一月,临清破,应亨与知县陈显际谋城守。应亨以城北庳薄,出千金建甕城,浃旬而毕。玫及邑人赵士骥亦出赀治守具。无何,大清兵薄城,城上火砲矢石并发,围乃解。明年二月复至,城遂破,玫、应亨、显际、士骥并死之。显际,真定人,士骥官中书舍人,并起家进士。玫、应亨有文名。  沈迅,亦莱阳人也。崇祯四年举进士,历知新城、蠡二县,与胶州张若骐同年友善。十一年行取入都。帝以吏部考选行私,亲策诸臣,迅、若骐并得刑部主事。两人大恚恨,结杨嗣昌,得改兵部。其年冬,畿辅被兵,迅请于广平、河间、定州、蠡县各设兵备一人。又请以天下僧人配尼姑,编入里甲,三丁抽一,可得兵数十万。他条奏甚多。章下兵部,嗣昌盛称迅言可用,乃命为兵科给事中。

  迅欲自结于帝,数言事,皆中旨。当是时,军兴方棘,廷臣言兵者即以为知兵,大者推督抚,小者兵备,一当事任,罪累立至。于是上下讳言兵,章奏无敢及者。迅极言其弊,乞敕廷臣五日内陈方略。帝即从其言。迅考选时为掌河南道御史王万象所抑,因事劾罢万象,势益张,与若骐尽把持山东事。会顺天府丞戴澳诬劾平远知县王凝命、嘉兴推官文德翼贪,迅上疏颂二人廉能,澳下吏削籍。迅累迁礼科都给事中。陈新甲主款,迅面斥其非,廷辨良久,又言:“杨嗣昌死有余戮,借久案以邀功,陈新甲负罪不遑,移边劳而录廕,非论功议罪法。”帝是其言。迅本由嗣昌进,随众诋毁,时论訾薄之。

  寻以保举高斗光为凤阳总督不当,谪国子博士,乞假归。及新甲诛,命追论兵科不纠发罪,吏部上迅名。帝曰:“迅御前驳议,朕犹识之,可复故官。”未赴而京师陷。迅家居,与弟迓设砦自卫。迓短小精悍,马上舞百斤铁椎。兄弟率里中壮士,捕剿土寇略尽。大清兵至,破砦,迅阖门死之。

  若骐劾黄道周以媚嗣昌。历职方郎中,新甲遣赴宁、锦督战,覆洪承畴等十余万军,独渡海逃还,论死系狱。李自成陷都城,出降。

  范淑泰,字通也,滋阳人。崇祯元年进士。授行人。五年冬,擢工科给事中。上疏陈刑狱繁多,乞敕刑官疏理,帝褒纳之。流贼犯河南,追论先任巡抚樊尚璟罪,劾总兵邓?淫掠状。时中官张彝宪言天下逋赋至一千七百余万,请遣科道官督征。帝大怒,责抚按回奏。淑泰言民贫盗起,逋赋难以督追,不从。给事中庄鰲献、章正宸建言下吏,抗疏救之。

  吏部张捷荐逆党吕纯如,淑泰极论其谬,并论大学士王应熊朋比行私,劾捷徇应熊意,用其私人王维章抚蜀。言:“维章官西宁,坐加征激变,落职闲住。捷朦胧启事,明肆奸欺。”帝责捷自陈。捷诋淑泰党同伐异,帝不问。时皇陵被毁,巡抚杨一鹏得罪。应熊以座主故,力庇之。淑泰发其停匿章奏状,帝亦不究。淑泰乃摭应熊纳贿数事上之,应熊损赀助陵工,淑泰又劾其召寇庇奸。帝责以挟私求胜,终不纳。

  十一年冬,上疏言:“今以措饷故,至搜括借助。即行之而得,再有兵事,能复行乎!治不规其可久,徒仓皇于补救之术,非所以为忠也。陛下方以清节风天下,而乃条叙百官金钱于多寡之间,是教之贪也。至借贷之说,尤不可行。京师根本重地,迩者物力困竭,富商大贾大半旋归。内不安,何以攘外!乞立寝其说。”又言:“强兵莫如行法。今之兵,索饷则强,赴敌则弱;杀良冒功则强,除暴救民则弱。请明示法令,诸将能用命杀贼者,立擢为大将,否则死无赦。毋以降级戴罪,徒为不切身之痛痒。”帝是其言。

  十五年迁吏科,典浙江乡试,事竣还家。十二月,大清兵围兗州,淑泰竭力固守。城破,死之。诏赠太仆少卿,官一子。

  高名衡,字仲平,沂州人。崇祯四年进士。除如皋知县,以才调兴化,征授御史。十二年出按河南。明年期满,留再巡一年。  十四年正月,李自成陷洛阳,乘胜遂围开封。巡抚李仙风时在河北,名衡集众守。周王恭枵发库金百万两,募死士杀贼,烝米屑麦,执爨以饷军,凡七昼夜。仙风驰还开封,副将陈永福背城而战,斩首二千。游击高谦夹击,斩首七百。贼解去。仙风既还,与名衡互讦奏。帝以陷福籓罪诏逮仙风,以襄阳兵备副使张克俭代。克俭已前死难,即擢名衡右佥都御史代之。以永福充总兵官都督佥事,镇守河南。

  当是时,贼连陷南阳、邓、汝十余州县,唐、徽二王遇害,名稀不能救。开封周邸图书文物之盛甲他籓,士大夫CV富,蓄积充牣。自成攻之不能克,然欲得而甘心焉。十二月杪,贼再围开封。永福射自成,中其左目,砲殪上天龙等。自成大怒,急攻之。开封故宋汴都,金帝南迁所重筑也,厚数丈,内坚致而疏外。贼用火药放迸,火发即外击,瓳飞鸣,贼骑皆糜烂,自成大惊。会杨文岳援兵亦至,乃解围去。西华、郾、襄、睢、陈、太康、商丘、宁陵、考城俱陷。

  十五年四月复至开封,围而不攻,欲坐困之。六月,帝诏释故尚书侯恂于狱,命督保定、山东、河北、湖北诸军务,并辖平贼等镇援剿官兵。拔知县苏京、王汉、王燮为御史。诏苏京监延、宁、甘、固军,趣孙传庭出关;王汉监平贼镇标楚、蜀军,同侯恂等急击;王燮监阳、怀东晋军,刻期渡河。总兵许定国以晋军次沁水,一夕溃去,宁武兵亦溃于怀庆,诏逮定国。七月,河上之兵溃。督师丁启睿、保督杨文岳合左良玉、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诸军,次于硃仙镇。良玉走还襄阳,诸军皆溃,启睿、文岳奔汝宁。诏山东总兵官刘泽清援开封。城中食尽,名衡、永福偕监司梁炳、苏壮、吴士讲,同知苏茂灼,通判彭士奇,推官黄澍等守益坚。泽清以兵来援,诸军并集河北硃家寨不敢进。泽清曰:“硃家寨去开封八里。我以兵五千南渡,依河而营,引水环之。以次结八营,直达大堤。筑甬道输河北之粟,以饷城中。贼兵已老,可一战走也。”诸军皆曰:“善。”乃以兵三千人先渡立营。贼攻之,战三昼夜,诸军无继者,甬道不就,泽清拔营归。日夜望传庭出关,不至。

  贼图开封者三,士马损伤多,积愤,誓必拔之。围半年,师老粮匮,欲决黄河灌之。以城中子女货宝,犹豫不决。闻秦师已东,恐诸镇兵夹击,欲变计。会有献计于巡按御史严云京者,请决河以灌贼。云京语名衡、澍,名衡、澍以为然。周王恭枵募民筑羊马墙,坚厚如高岸。贼营直傅大堤,河决贼可尽,城中无虞。我方凿硃家寨口,贼知,移营高阜,艨艟巨筏以待,而驱掠民夫数万反决马家口以灌城。九月癸未望,夜半,二口并决。天大雨连旬,黄流骤涨,声闻百里。丁夫荷锸者,随堤漂没十数万,贼亦沉万人。河入自北门,贯东南门以出,流入于涡水。名衡、永福乘小舟至城头,周王率其宫眷及宁乡诸郡王避水栖城楼,坐雨绝食者七日。王燮以舟迎王,王从城上泛舟出,名衡等皆出。茂灼、士奇久饿不能起,并溺死。贼浮舰入城,遗民俱尽,拔营而西。城初围时百万户,后饥疫死者十二三。汴梁佳丽甲中州,群盗心艳之,至是尽没于水。帝闻,痛悼。犹念诸臣拒守劳,命叙功。加名衡兵部右侍郎,名衡辞以疾。即擢王汉右佥都御史,代名衡巡抚河南。名衡归,未几,大清兵破沂州,名衡夫妇殉难。  王汉,字子房,掖县人。崇祯十年进士。除高平知县。调河内,擒巨寇天坛山刘二。又乘雪夜破妖僧智善。夜半渡河,破贼杨六郎。李自成围开封,汉然火金龙口柳林为疑兵,遣死士入贼中,声言:“诸镇兵来援,各数十万至矣。”贼闻则惊走。

  汉为人负气爱士。人有一长,嗟叹之不容口。僚属绅士陈民疾苦,或言己过,则瞿然下拜。用兵士卒同甘苦,人乐为之死。好用间,贼中虚实莫不知。攻天坛山贼,山陡绝,登者挽以布。汉持刀直上,人服其勇。时贼氛日炽,帝每临朝而叹汉前后破贼功,降旨优叙。  十五年春,以减俸行取入都,与苏京、王燮同召对,称旨。命三臣皆以试御史监军。汉监平贼镇标楚、蜀军,与督臣侯恂南援汴。

  时兵部奏援剿兵十万,十之四以属京、燮,属汉以其六。汉所监凡五万九千,然大半已溃散,兵部空名使之。汉乃请自立标营兵千人,骑二百,报可。乃简保营兵百余人,募邯郸、钜鹿壮士三百人,又取故治河内所练义兵及修武、济源素从征剿者五百人,及亲故子弟,合千人。八月朔夜半,袭贼范家滩,斩一红甲贼目。檄诸将合剿。自走襄阳,督左良玉兵救汴。至潼关,有诏汉巡按河南。时贼灌开封,汉闻,趣诸将自柳园夜半渡河,伏兵西岸。檄卜从善等夹攻之,斩首九十余级,遂入汴,大张旗鼓为疑兵。追贼至硃仙镇,连战皆捷。巡抚高名衡谢病,即擢汉右佥都御史代之。汉乃广间谍,收土豪,议屯田,谋所以图贼。

  无何,刘超反永城。超,永城人,跛而狡,为贵州总兵,坐罪免。上疏言兵计,陈新甲用为河南总兵。以私怨杀其乡官御史魏景琦一家三十余人,惧罪,遂据城反。汉上疏请讨,语泄,超得为备。明年正月,汉入永城,声言招抚,为贼所杀。参将陈治邦、游击连光耀父子皆战死。游击马魁负汉尸以出,面如生。诏赠兵部尚书,廕锦衣世百户,建祠致祭。既而超伏诛,传首九边。

  徐汧,字九一,长洲人。生未期而孤。稍长砥行,有时名,与同里杨廷枢相友善。廷枢,复社诸生所称维斗先生者也。天启五年,魏大中被逮过苏州,汧贷金资其行。周顺昌被逮,缇骑横索钱,汧与廷枢敛财经理之。当是时,汧、廷枢名闻天下。

  崇祯元年,汧成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三年,廷枢举应天乡试第一。中允黄道周以救钱龙锡贬官。倪元璐,道周同年生,请以己代谪,帝不允。汧上疏颂道周、元璐贤,且自请罢黜,帝诘责汧。汧曰:“推贤让能,荩臣所务;难进易退,儒者之风。间者陛下委任之意希注外廷,防察之权辄逮阍寺,默窥圣意,疑贰渐萌。万一士风日贱,宸向日移,明盛之时为忧方大。”帝不听。汧寻乞假归。还朝,迁右庶子,充日讲官。

  十四年奉使益王府,便道还家。当是时,复社诸生气甚盛,汧与廷枢、顾杲、华允诚等往复尤契。居久之,京师陷。福王召汧为少詹事。汧以国破君亡,臣子不当叨位,且痛宗社之丧亡,由朋党相倾,移书当事,劝以力破异同之见。既就职,陈时政七事,忄卷忄卷以化恩仇、去偏党为言。而安远侯柳祚昌疏攻汧,谓:“朝服谒潞王于京口,自恃东林巨魁,与复社杨廷枢、顾杲诸奸狼狈相倚。陛下定鼎金陵,彼为《讨金陵檄》,所云‘中原逐鹿,南国指马’是何语?乞置汧于理,除廷枢、杲名,其余徒党,容臣次第纠弹。”时国事方棘,事亦竟寝。汧移疾归。  明年,南京失守,苏、常相继下。汧慨然太息,作书戒二子,投虎丘新塘桥下死。郡人赴哭者数千人。时又有一人儒冠蓝衫而来,跃虎丘剑池中,土人怜而葬之,卒不知何人也。

  于是廷枢闻变,走避之邓尉山中。久之,四方弄兵者群起,廷枢负重名,咸指目廷枢。当事者执廷枢,好言慰之,廷枢嫚骂不已,杀之芦墟泗洲寺。首已堕,声从项中出,益厉。门人迮绍原购其尸葬焉。

  汧子枋,字昭法,举十五年乡试。枋依隐,有高行云。

  鹿善继,字伯顺,定兴人。祖久征,万历中进士,授息县知县。时诏天下度田,各署上中下壤,息独以下田报,曰:“度田以纾民,乃病民乎!”调襄垣,擢御史,以言事谪泽州判官,迁荥泽知县,未任而卒。父正,苦节自砺。县令某欲见之,方粪田,投锸而往。急人之难,倾其家不惜,远近称鹿太公。

  善继端方谨悫。由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内艰除,起故官。辽左饷中绝,廷臣数请发帑,不报。会广东进金花银,善继稽旧制,金花贮库,备各边应用。乃奏记尚书李汝华曰:“与其请不发之帑,何如留未进之金?”汝华然之。帝怒,夺善继俸一年,趣补进。善继持不可,以死争。乃夺汝华俸二月,降善继一级,调外。汝华惧,卒补银进。泰昌改元,复原官,典新饷。连疏请帑百万,不报。

  天启元年,辽阳陷,以才改兵部职方主事。大学士孙承宗理兵部事,推心任之。及阅视关门,以善继从。出督师,复表为赞画。布衣羸马,出入亭障间,延见将卒相劳苦,拓地四百里,收复城堡数十,承宗倚之若左右手。在关四年,累进员外郎、郎中。承宗谢事,善继亦告归。

  先是,杨、左之狱起,魏大中子学洢、左光斗弟光明,先后投鹿太公家。太公客之,与所善义士容城举人孙奇逢谋,持书走关门,告其难于承宗。承宗、善继谋借巡视蓟门,请入觐。奄党大哗,谓阁部将提兵清君侧,严旨阻之。狱益急,五日一追赃,搒掠甚酷。太公急募得数百金输之,而两人者则皆已毙矣。至是,善继归,而周顺昌之狱又起。顺昌,善继同年生,善继又为募得数百金,金入而顺昌又毙。奄党居近善继家,难家子弟仆从相望于道。太公曰:“吾不惧也。”崇祯元年,逆榼既诛,善继起尚宝卿,迁太常少卿,管光禄丞事,再请归。

  九年七月,大清兵攻定兴。善继家在江村,白太公请入捍城,太公许之。与里居知州薛一鹗等共守。守六日而城破,善继死。家人奔告太公,太公曰:“嗟乎,吾儿素以身许国,今果死,吾复何憾!”事闻,赠善继大理卿,谥忠节,敕有司建祠。子化麟,举天启元年乡试第一,伏阙讼父忠。逾年亦卒。  薛一鹗,字百当,由贡生为黄州通判。荆王姬诬他姬鸩世子,一鹗白其诬。奄人传太妃命,欲竟其狱,卒直之。迁兰州知州。州北有田没于番,吏派其赋于他户,后田复归,为卫卒所据,而民出赋三十年,一鹗核除其害。至是佐善继城守,遂同死。

  赞曰:士大夫致政里居,无封疆民社之责,可逊迹自全,非以必死为勇也。然而慷慨捐躯,冒白刃而不悔,湛宗覆族,君子哀之。岂非名义所在,有重于生者乎!气节凛然,要于自遂其志。其英风义烈,固不可泯没于宇宙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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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六十九 循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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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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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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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八

  马世龙(杨肇基)贺虎臣(子赞诚)沈有容张可大(弟可仕)鲁钦(子宗文)秦良玉龙在田

  马世龙,字苍元,宁夏人。由世职举武会试,历宣府游击。

  天启二年抉永平副总兵。署兵部孙承宗奇其才,荐授署都督佥事,充三屯营总兵官。承宗出镇,荐为山海总兵,俾领中部,调总兵王世钦、尤世禄分领南北二部。明年正月赐尚方剑,实授府衔。承宗为筑坛拜大将,代行授钺礼,军马钱谷尽属之。寻定分地,世龙居中,驻卫城,世钦南海,世禄北山,并受世龙节制,兵各万五千人。世龙感承宗知已,颇尽力,与承宗定计出守关外诸城。四年,偕巡抚喻安性及袁崇焕东巡广宁,又与崇焕、世钦航海抵盖套,相度形势而还。叙劳,加右都督。

  当是时,承宗统士马十余万,用将校数百人,岁费军储数百万。诸有求于承宗者,率因世龙,不得则大恚。而世龙貌伟,中实怯,忌承宗者多击世龙以撼之。承宗抗辩于朝曰:“人谓其贪淫朘削,臣敢以百口保其必无。”帝以承宗故,不问。

  五年九月,世龙误信降人刘伯漒言、遣前锋副将鲁之甲、参将李承先率师袭取耀州,败没。言官交章劾奏,严旨切责,令戴罪图功。时魏忠贤方以清君侧疑承宗,其党攻世龙者并及承宗。承宗不安其位去,以兵部尚书高第来代。职方主事徐日久者,先佐第挠辽事,及从第赞画,力攻世龙。世龙阴结忠贤,反削日久籍。其冬,世龙亦谢病去。

  崇祯元年,王在晋为尚书。世龙上疏极论其罪,有诏逮世龙,久不至。在晋罢,始诣狱。二年冬,都城戒严。刑部尚书乔允升荐世龙才,诏图功自赎。会祖大寿师溃,京师大震。承宗再起督师,以便宜遣世龙驰谕大寿听命。及满桂战死,遂令世龙代为总理,赐尚方剑,尽统诸镇援师。

  三年三月进左都督。时遵化、永平,迁安、滦州四城失守已三月。承宗、大寿隔关门,与世龙诸军声息断绝。帝急诏四方兵勤王,昌平尤世威、蓟镇杨肇基、保定曹鸣雷、山海宋伟、山西王国樑、固原杨麒、延绥吴自勉、临洮王承恩、宁夏尤世禄、甘肃杨嘉谟,所将皆诸边锐卒;内地则山东、河南、南都、湖广、浙江、江西、福建、四川诸军,亦先后至。并壁蓟门,观望不进。给事中张第元上言:“世龙在关数载,绩效无闻,非若卫、霍之俦,功名足以服人也。诸帅宿将,非世龙偏裨,欲驱策节制,谁能甘之。师老财匮,锐气日消,延及夏秋,将有不可言者。”帝以世龙方规进取,不纳其言。时大寿于五月十日薄滦州。明日,世龙等以师会。又明日复其城。十三日,游击靳国臣复迁安。明日,副将何可纲复永平。又二日,别将复遵化。阅五月,四城始复。论功,大寿最,世禄次之。世龙加太子少保,廕本卫世千户。八月复谢病归。

  六年五月,插汉虎墩兔合套寇犯宁夏,总兵贺虎臣战殁,诏起世龙代之。世龙生长宁夏,习其形势,大修战备。明年正月,二部入犯,遣参将卜应第大破之,斩首二百有奇。逾月,套寇犯贺兰山。世龙遣降丁潜入其营,馘其长撒儿甲,斩级如前。未几,插部大举入寇。世龙遣副将娄光先等分五道伏要害,而己中道待之,夹击,斩首八百有奇。巡抚王振奇亦斩三百余级。寇复犯河西玉泉宫,世龙复邀斩五百余。其年七月犯枣园堡,世龙又大败之,俘斩一千有奇。世龙半岁中屡奏大捷,威名震西塞。无何,卒于官,年四十余。后论功,赠太子太傅,世锦衣佥事,赐恤如制。

  杨肇基,沂州卫人。起家世职,积官至大同总兵。天启二年,妖贼徐鸿儒反山东,连陷郓、钜野、邹、滕、峄,众至数万。巡抚赵彦任都司杨国栋、廖栋檄所部练民兵,增诸要地守卒。时肇基方家居,彦因即家荐起之,为山东总兵官讨贼。未至,栋及国栋等攻邹,兵溃,游击张榜战死。彦方视师兗州,遇贼。肇基至,急迎战,而令国栋及栋夹击,大败之横河。时贼精锐聚邹、滕中道,肇基令游兵缀贼邹城,而以大军击贼黄阴、纪王城,大败贼,蹙而殪之峄山,遂围邹。国栋等亦先后收复郓、钜野、峄、滕诸县,又大破之于沙河。乃筑长围攻邹。围三月,贼食尽,其党出降,遂擒鸿儒。献俘,磔于市,贼平。肇基由署都督佥事进右都督,廕本卫世千户。寻代沈有容镇登、莱。改延绥,以击套寇功,进左都督,廕锦衣千户,屡加太子太保。崇祯元年移蓟镇西协。二年冬,大清兵克三屯营。肇基乘间收复,困守数月,卒全孤城。廕锦衣世千户。已,录恢复四城功,加太子太师,改廕锦衣佥事。明年卒官。子御蕃,见《徐从治传》。

  贺虎臣,保定人。天启初,历天津海防游击,登莱参将,移兗州。六年迁延绥副总兵。河套寇大举入犯,从帅杨肇基协击,大破之。加署都督佥事。崇祯二年,捕诛阶州叛卒周大旺等。擢总兵官,镇守宁夏。关中贼大起,王嘉胤陷清水营,杀游击李显宗,遂陷府谷。其党李老柴应之,啸聚三千余人,攻合水。总督杨鹤檄虎臣往讨,击之盘谷,俘馘六百有奇。已,击斩庆阳贼渠刘六。四年,神一元陷保安。延安告急,延绥抚镇皆东援陕西。巡抚练国事檄虎臣及副将李卑援剿。虎臣等遂进围保安,贼引河套数千骑挫虎臣军。会张应昌击败之,贼众弃城去。虎臣等前后获首功一千九百。明年,可天飞、郝临庵、刘道江、李都司再围合水。虎臣偕临洮曹文诏、甘肃杨嘉谟、固原杨麒合击,大破贼甘泉之虎兕凹,斩首七百有奇,贼大困。

  六年五月,插汉虎墩兔合套寇五万骑自清水、横城分道入。守备姚之夔等不能御,沙井驿副将史开先、临河堡参将张问政、岳家楼守备赵访皆溃逃。寇遂进薄灵州,虎臣急领千骑入守。旋尽勒城中兵出击,次大沙井。寇从汉伯堡突至,虎臣军未及布陈,且众寡不敌,遂战死。子赞挟五十骑突重围出。事闻,赠虎臣都督佥事,赐祭葬,世廕指挥佥事。寻录先后剿寇功,再赠都督同知,世廕锦衣副千户。

  赞,勇敢有父风。既承廕,寻举武进士。积官至京营副将。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薄京师,京军六大营分列城外,皆不敢战,或弃甲降。赞独率部卒迎击,中矢死。  弟诚,身长七尺,美须髯,为诸生,以忠义自许。兄诫袭副千户,早卒,无子,诚当袭,以让其弟诠。及贼陷保定,家人劝易衣遁。叱曰:“吾忠臣子,偷生而逃,何以见先将军地下!”遂偕妻女投井死。

  沈有容,字士弘,宣城入。佥事宠之孙也。幼走马击剑,好兵略。举万历七年武乡试。蓟辽总督梁梦龙见而异之,用为昌平千总。复受知总督张佳胤,调蓟镇东路,辖南兵后营。十二年秋,朵颜长昂以三千骑犯刘家口。有容夜半率健卒二十九人迎击,身中二矢,斩首六级,寇退乃还,由是知名。辽东巡抚顾养谦召隶麾下,俾练火器。十四年从李成梁出塞,抵可可毋林,斩馘多。明年再出,亦有功。成梁攻北关,有容陷阵,马再易再毙,卒拔其城。录功,世廕千户。迁都司佥书,守浮屠谷。  从宋应昌援朝鲜,乞归。日本封事坏,福建巡抚金学曾欲用奇捣其穴,起有容守浯屿、铜山。二十九年,倭掠诸寨,有容击败之。逾月,与铜山把总张万纪败倭彭山洋。倭据东番。有容守石湖,谋尽歼之,以二十一舟出海,遇风,存十四舟。过彭湖,与倭遇,格杀数人,纵火沈其六舟,斩首十五级,夺还男妇三百七十余人。倭遂去东番,海上息肩者十年。捷闻,文武将吏悉叙功,有容赉白金而已。

  三十二年七月,西洋红毛番长韦麻郎驾三大艘至彭湖,求互市,税使高寀召之也。有容白当事,自请往谕。见麻郎,指陈利害。麻郎悟,呼寀使者,索还所赂寀金,扬帆去。改佥书浙江都司。由浙江游击调天津,迁温处参将,罢归。四十四年,倭犯福建。巡抚黄承元请特设水师,起有容统之,擒倭东沙。寻招降巨寇袁进、李忠,散遣其众。

  泰昌元年,辽事棘,始设山东副总兵,驻登州,以命有容。天启改元,辽、沈相继覆。熊廷弼建三方布置之议,以陶朗先巡抚登、莱,而擢有容都督佥事,充总兵官,登、莱遂为重镇。八月,毛文龙有镇江之捷。诏有容统水师万,偕天津水师直抵镇江策应。有容叹曰:“率一旅之师,当方张之敌,吾知其不克济也。”无何,镇江果失,水师遂不进。明年,广宁覆,辽民走避诸岛,日望登师救援。朗先下令,敢渡一人者斩。有容争之,立命数十艘往,获济者数万人。时金、复、盖三卫俱空无人,有欲据守金州者。有容言金州孤悬海外,登州、皮岛俱远隔大洋,声援不及,不可守。迨文龙取金州,未几复失。四年,有容以年老乞骸骨,归,卒。赠都督同知,赐祭葬。  张可大,字观甫,应天人。世袭南京羽林左卫千户,举万历二十九年武会试,授建昌守备。迁浙江都司佥书,分守瓜洲、仪真,江洋大盗敛迹。税监鲁保死,淮抚李三才令可大录其赀。保家馈重贿,却不受。叶向高赴召过仪,见而异之,曰:“此不特良将,且良吏也。”迁刘河游击,改广东高肇参将。调浙江舟山。奉命征黎,与总兵王鸣鹤用黑番为导,捣其巢,黎乃灭。

  舟山,宋昌国城也,居海中,有七十二墺,为浙东要害。可大条上八议,皆硕画。倭犯五罩湖、白沙港、茶山,潭头,连败之,加副总兵。城久圮,可大与副使蔡献臣筑之,两月工竣。城内外田数千亩,海潮害稼。可大筑碶蓄淡水,遂为膏腴。民称曰:“张公碶”。天启元年以都指挥使掌南京锦衣卫。六年擢都督佥事,佥书南京右府。崇祯元年出为登莱总兵官。会议裁登、莱抚镇,乃命以总兵官视登州副总兵事,而巡抚遂罢不设。可大尽心海防,亲历巡视,图沿海地形、兵力强弱,为《海防图说》上之。二年冬,白莲贼余党围莱阳,可大击破之,焚其六砦,斩伪国公二人,围遂解。京师被兵,可大入卫,守西直、广宁诸门。明年,以勤王功,升都督同知。

  刘兴治反东江,遂奉诏还镇。已而四城并复,朝议复设登莱巡抚,以孙元化为之。元化率关外八千人至,强半皆辽人。可大虑有变,屡言于元化,不听。

  四年七月,录前守城功,进右都督。十月,佥书南京左府,兼督池河、浦口二军,登人泣留之。未行而孔有德反吴桥,东陷六城。可大急往剿,元化檄止之,不听。次莱州,遇元化,复为所阻,乃还镇。岁将晏,有德暮薄城。可大请击之,元化持抚议,不许。可大陈利害甚切,元化期明岁元日发兵合击。至期,元化兵不发。明日,合兵战城东,可大兵屡胜。元化部卒皆辽人,亲党多,无斗志。其将张焘先走,可大兵亦败。中军管维城,游击陈良谟,守备盛洛、姚士良皆战死。焘兵半降有德,遣归为内应。元化开门纳之,可大谏,不听。夜半贼至,城遂陷。可大时守水城,抚膺大恸。解所佩印付旗鼓,间道走济南上之。还家辞母,令弟可度、子鹿征奉母航海趋天津。而以佩剑付部将,尽斩诸婢妾,遂投缳死。事闻,赠特进荣禄大夫、太子少傅,谥庄节,赐祭葬,予世廕,建祠曰:“旌忠”。

  可大好学能诗,敦节行,有儒将风。为南京锦衣时,欧阳晖由刑部主事谪本卫知事,尝赋诗有“阴霾国事非”句,扬州知府刘鐸书之扇,赠一僧。恶鐸者谮之魏忠贤,晖、鐸俱被逮。可大约束旗尉,捐奉助之,卜室处其妻子。其尚义类如此。

  弟可仕,字文峙,以字行。隐居博学,尝辑明布衣诗一百卷。

  鲁钦,长清人。万历中,历山西副总兵。天启元年迁神机营左副将。寻擢署都督佥事,充保定总兵官。奢崇明、安邦彦并反,贵州总兵张彦方在围中,而总理杜文焕称病。明年十月用钦代文焕,命总川、忠、湖广汉土军刻期解围。未至,围已解,钦驰赴贵阳。三年正月,巡抚王三善大败于陆广,群苗宋万化、何中尉等蜂起。钦佐三善防剿,率诸将擒中尉、万化,遂进营红崖。红崖者,崇明败走处也。三善谋大举深入,钦及总兵官马炯、张彦方,诸道监司尹伸、岳具仰、向日升、杨世赏各以兵从,五战,斩首万八千,直抵大方。四年正月,三善败殁于内庄,钦等以残卒还。命戴罪办贼。

  都匀凯里土司者,运道咽喉也,邦彦结诸蛮困其城,长官杨世蔚不能守。总督蔡复一遣钦及总兵官刘超救之,拔贼岩头寨,遂移师克平茶。已而邦彦尽驱罗鬼,结四十营于斑鸠湾后寨,互二十余里,分犯普定。复一令钦与总兵官黄钺分道御之。钦率部将张云鹏、刘志敏、邓?等大败贼汪家冲。钺及参政陆梦龙、副使杨世赏亦大败贼蒋义寨。合追至河,斩首千五百余级。搜山,复斩六百余级。尹伸守普定,亦败贼兵,与大军会,共剪水外逆苗。邦彦势窘,渡河西奔。钦、钺督诸将穷追,梦龙等分驻三岔河岸为后劲。前锋云鹏、?等深入织金,先后斩首千余级。

  复一上其功,言:“钦廉勇。虽名总理,权力不当一偏裨。旧抚臣三善及诸监军,人人为大帅,内庄失律,钦不当独任大帅罪。臣至黔,以诸道监军兵尽属钦,每战身先士卒。钦败可原,胜足录。当免其戴罪,仍以功论。”从之。明年正月,钦等渡河还,中伏,败死者数千人。充为事官,立功自赎。

  自平越至兴隆、清平二卫,苗二百余寨盘踞其间,以长田之天保、阿秧为魁。邦彦初反,授二酋都督,使通下六卫声息。是年春,寇石阡、余庆。监军按察使来斯行啖阿秧,使图天保,阿秧反以情告。斯行乃诱斩阿秧,议讨天保,会以疾去。复一令贵阳同知周鸿图代为监军,阿秧弟阿买与天保请兵邦彦,复兄仇。复一以兵事属鸿图及钦,而遣参将胡从仪、杨明楷等佐之。钦等三道进,大战米墩山,生擒天保及阿买,先后斩贼魁五十四人,获首功二千三百五十,破焚百七十四寨。盛夏兴师,将士冒暑雨,冲岚瘴。剧寇尽除,土人谓二百年所未有。复一既奏功,未报而卒。监军御史傅宗龙复以为言,乃命钦总理如故,鸿图授平越知府。  六年三月,邦彦复大举入寇。钦御之河上,连战数日,杀伤相当。夜半,贼直逼钦垒。将十逃窜,钦遂自刎。诸营尽溃,贼势复张。

  钦勇敢善战,为西南大将之冠。庄烈帝嗣位,赠少保、左都督,世廕指挥佥事,赐祭葬,建祠曰:“旌忠”。  子宗文承廕。崇祯中,以蓟镇副总兵为总督吴阿衡中军。十一年冬,墙子岭失事,与阿衡并力战死。  秦良玉,忠州人,嫁石砫宣抚使马千乘。万历二十七年,千乘以三千人从征播州,良玉别统精卒五百裹粮自随,与副将周国柱扼贼邓坎。明年正月二日,贼乘官军宴,夜袭。良玉夫妇首击败之,追入贼境,连破金筑等七寨。已,偕酉阳诸军直取桑木关,大败贼众,为南川路战功第一。贼平,良玉不言功。其后,千乘为部民所讼,瘐死云阳狱,良玉代领其职。良玉为人饶胆智,善骑射,兼通词翰,仪度娴雅。而驭下严峻,每行军发令,戎伍肃然。所部号白杆兵,为远近所惮。  泰昌时,征其兵援辽。良玉遣兄邦屏、弟民屏先以数千人往。朝命赐良玉三品服,授邦屏都司佥书,民屏守备。天启元年,邦屏渡浑河战死,民屏突围出。良玉自统精卒三千赴之,所过秋毫无犯。诏加二品服,即予封诰。子祥麟授指挥使。良玉陈邦屏死状,请优恤。因言:“臣自征播以来,所建之功,不满谗妒口,贝锦高张,忠诚孰表。”帝优诏报之。兵部尚书张鹤鸣言:“浑河血战,首功数千,实石砫、酉阳二土司功。邦屏既殁,良玉即遣使入都,制冬衣一千五百,分给残卒,而身督精兵三千抵榆关。上急公家难,下复私门仇,气甚壮。宜录邦屏子,进民屏官。”乃赠邦屏都督佥事,锡世廕,与陈策等合祠;民屏进都司佥书。

  部议再征兵二千。良玉与民屏驰还,抵家甫一日,而奢崇明党樊龙反重庆,赍金帛结援。良玉斩其使,即发兵率民屏及邦屏子翼明、拱明溯流西上,度渝城,奄至重庆南坪关,扼贼归路。伏兵袭两河,焚其舟。分兵守忠州,驰檄夔州,令急防翟塘上下。贼出战,即败归。良玉上其状,擢民屏参将,翼明、拱明守备。”

  已而奢崇明围成都急,巡抚硃燮元檄良玉讨。时诸土司皆贪贼赂,逗遛不进。独良玉鼓行而西,收新都,长驱抵成都,贼遂解围去。良玉乃还军攻二郎关,民屏先登,已,克佛图关,复重庆。良玉初举兵,即以疏闻。命封夫人,锡诰命,至是复授都督佥事,充总兵官。命祥麟为宜慰使,民屏进副总兵,翼明、拱明进参将。良玉益感奋,先后攻克红崖墩、观音寺、青山墩诸大巢,蜀贼底定。复以援贵州功,数赉金币。

  三年六月,良玉上言:“臣率翼明、拱明提兵裹粮,累奏红崖墩诸捷。乃行间诸将,未睹贼面,攘臂夸张,及乎对垒,闻风先遁。败于贼者,唯恐人之胜;怯于贼者,唯恐人之强。如总兵李维新,渡河一战,败衄归营,反闭门拒臣,不容一见。以六尺躯须眉男子,忌一巾帼妇人,静夜思之,亦当愧死。”帝优诏报之,命文武大吏皆以礼待,不得疑忌。  是年,民屏从巡抚王三善抵陆广,兵败先遁。其冬,从战大方,屡捷。明年正月,退师。贼来袭,战死。二子佐明、祚明得脱,皆重伤。良玉请恤,赠都督同知,立祠赐祭,官二子。而是时翼明、拱明皆进官至副总兵。  崇祯三年,永平四城失守。良玉与翼明奉诏勤王,出家财济饷。庄烈帝优诏褒美,召见平台,赐良玉彩币羊酒,赋四诗旌其功。会四城复,乃命良玉归,而翼明驻近畿。明年筑大凌河城。翼明以万人护筑,城成,命撤兵还镇。七年,流贼陷河南,加翼明总兵官,督军赴讨。明年,邓?死,以所部皆蜀人,命翼明将之,连破贼于青崖河、吴家堰、袁家坪,扼贼走郧西路。翼明性恇怯,部将连败,不以实闻,革都督衔,贬二秩办贼。已,从卢象升逐贼谷城。贼走均州,翼明败之青石铺。贼入山自保,翼明攻破之。连破贼界山、三道河、花园沟,擒黑煞神、飞山虎。贼出没郧、襄间,抚治郧阳苗胙土遣使招降,翼明赞其事,为贼所绐,卒不绛。翼明、胙土皆被劾。已而贼犯襄阳,翼明连战得利,屯兵庙滩,以扼汉江之浅。而罗汝才、刘国能自深水以渡,遂大扰蕲、黄间。帝以郧、襄属邑尽残,罢胙土,切责翼明,寻亦被劾解官。而良玉自京师还,不复援剿,专办蜀贼。

  七年二月,贼陷夔州,围太平,良玉至乃走。十三年扼罗汝才于巫山。汝才犯夔州,良玉师至乃去。已,邀之马家寨,斩首六百,追败之留马垭,斩其魁东山虎。复合他将大败之谭家坪北山,又破之仙寺岭。良玉夺汝才大纛,擒其渠副塌天,贼势渐衰。

  当是时,督师杨嗣昌尽驱贼入川。川抚邵捷春提弱卒二万守重庆,所倚惟良玉及张令二军。绵州知州陆逊之罢官归,捷春使按营垒。见良玉军整,心异之。良玉为置酒。语逊之曰:“邵公不知兵。吾一妇人,受国恩,谊应死,独恨与邵公同死耳。”逊之问故,良玉曰:“邵公移我自近,去所驻重庆仅三四十里,而遣张令守黄泥洼,殊失地利。贼据归、巫万山巅,俯瞰吾营。铁骑建瓴下,张令必破。令破及我,我败尚能救重庆急乎?且督师以蜀为壑,无愚智知之。邵公不以此时争山夺险,令贼无敢即我,而坐以设防,此败道也。”逊之深然之。已而捷春移营大昌,监军万元吉亦进屯巫山,与相应援。其年十月,张献忠连破官军于观音岩、三黄岭,遂从上马渡过军。良玉偕张令急扼之竹箘坪,挫其锋。会令为贼所殪,良玉趋救不克,转斗复败,所部三万人略尽。乃单骑见捷春请曰:“事急矣,尽发吾溪峒卒,可得二万。我自廪其半,半饩之官,犹足办贼。”捷春见嗣昌与己左,而仓无见粮,谢其计不用。良玉乃叹息归。时摇、黄十三家贼横蜀中。有秦缵勋者,良玉族人也,为贼耳目,被擒,杀狱卒遁去。良玉捕执以献,无脱者。

  张献忠尽陷楚地,将复入蜀。良玉图全蜀形势上之巡抚陈士奇,请益兵守十三隘,士奇不能用。复上之巡按刘之勃,之勃许之,而无兵可发。十七年春,献忠遂长驱犯夔州。良玉驰援,众寡不敌,溃。及全蜀尽陷,良玉慷慨语其众曰:“吾兄弟二人皆死王事,吾以一孱妇蒙国恩二十年,今不幸至此,其敢以余年事逆贼哉!”悉召所部约曰:“有从贼者,族无赦!”乃分兵守四境。贼遍招土司,独无敢至石砫者。后献忠死,良玉竟以寿终。

  翼明既罢,崇祯十六年冬,起四川总兵官。道梗,命不达。而拱明值普名声之乱,与贼斗死,赠恤如制。

  龙在田,石屏州土官舍人也。天启二年,云南贼安效良、张世臣等为乱。在田与阿迷普名声、武定吾必奎等征讨,数有功,得为土守备。新平贼剽石屏,安效良攻沾益,在田俱破走之。巡抚闵洪学上其功,擢坐营都司。

  崇祯二年与必奎收复乌撒。八年,流贼犯凤阳,诏征云南土兵。在田率所部应诏,击贼湖广、河南,频有功,擢副总兵。总理卢象升檄讨襄阳贼,至则象升已奉诏勤王,命属熊文灿。十年三月击擒大盗郭三海。十一年九月大破贺一龙、李万庆于双沟,进都督同知。明年三月大破贼固始,斩首三千五百有奇。张献忠之叛也,文灿命在田驻谷城,遏贼东突。诸将多忌在田,谗言日兴。及文灿被逮,在田亦罢归,还至贵州,击平叛贼安陇壁。

  十五年夏,中原盗益炽。在田上疏曰:“臣以石屏世弁,因流氛震陵,奋激国难,捐赀募精卒九千五百,战象四,战马二千,入楚、豫破贼。贼不敢窥江北陵寝,滇兵有力焉。五载捷二十有八,忌口中阻,逼臣病归。自臣罢,亲籓辱,名城屡陷。臣妄谓讨寇必须南兵。盖诸将所统多乌合,遇寇即逃,乏饷即噪。滇兵万里长驱,家人父子同志,非若他军易溃也。且一岁中,秋冬气凉,贼得驰骋。春夏即入山避暑,养锐而出,故其气益盛。夫平原战既不胜,山蹊又莫敢撄,师老财殚,荡平何日。滇兵轻走远跳,善搜山。臣愿整万众,力扫秦、楚、豫、皖诸寇,不灭不止。望速给行粮,沿途接济。臣誓捐躯报国,言而不效,甘伏斧钅质。”帝壮之,下兵部议,寝不行。

  逾二载,乙酉八月,吾必奎叛。黔国公沐天波檄在田及宁州土知州禄永命协讨,击擒之。未几,沙定洲作乱,据云南府,在田不敢击。明年,定州攻在田不下,移攻宁州,寻陷嶍峨,在田走大理。又明年,孙可望等至贵州,在田说令攻定洲,定洲迄破灭。在田归,卒于家。

  赞曰:马世龙等值边陲多事,奋其勇略,著绩戎行,或捐躯力战,身膏原野,可谓无忝爪牙之任矣。夫摧锋陷敌,宿将犹难,而秦良玉一土舍妇人,提兵裹粮,崎岖转斗,其急公赴义有足多者。彼仗钺临戎,缩朒观望者,视此能无愧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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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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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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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九

  贺世贤(尤世功)童仲揆(陈策周敦吉等张神武等)罗一贯(刘渠祁秉忠)满桂(孙祖寿)赵率教(硃国彦)官惟贤(张奇化)何可纲黄龙李惟鸾金日观楚继功等

  贺世贤,榆林卫人。少为厮养,后从军,积功至沈阳游击,迁义州参将。万历四十六年七月,清河被围,副将邹储贤固守。城破,率亲丁鏖战城南,与参将张?俱死。部将二十人、兵民万余歼焉。世贤驻叆阳,闻变,疾驰出塞,得首功百五十有四级,进副总兵。

  明年,杨镐四路出师。世贤副李如柏出清河。刘綎深入中伏,劝如柏往救,不从,綎遂覆殁。寻擢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驻虎皮驿。铁岭被围,世贤驰援,城已破,邀获首功百余级。泰昌元年九月连战灰山、抚安堡,获首功二百有奇。当是时,四方宿将鳞集辽左,率缩朒不敢战,独世贤数角斗有功,同列多忌之。移镇沈阳。经略袁应泰下纳降令。广宁总兵李光荣疑世贤所纳多,以状闻。巡抚薛国用亦奏三可虑,兵部尚书崔景荣请拒勿纳,而置己纳于他所。然世贤所纳卒不可散,同列遂谤其有异志。

  天启元年三月,我大清以重兵薄沈阳。世贤及总兵尤世功掘堑浚壕,树大木为栅,列楯车火器木石,环城设兵,守城法甚具。大清先以数十骑来侦,世功兵蹑之,杀四人。世贤勇而轻,嗜酒。旦日饮酒,率亲丁千,出城逆击,期尽敌而反。大清兵佯败,世贤乘锐进。倏精骑四合,世贤战且却,抵西门,身被十四矢。城中闻世贤败,各鸟兽窜,而降丁复叛,断城外吊桥。或劝世贤走辽阳,曰:“吾为大将,不能存城,何面目见袁经略乎!”挥铁鞭驰突围中,击杀数人,中矢坠马而死。世功引兵援,亦战死。  世功亦榆林人。万历中,举武乡试,历沈阳游击。张承廕之败也,世功脱归,坐褫职。经略杨镐言其身负重伤,才堪策励,乃补武精营游击。镐四路出师,世功隶李如柏麾下,得全。寻以副总兵守沈阳。熊廷弼代镐,爱其才,与副将硃万良并倚任。廷弼罢,袁应泰代,议三路出师,用为总兵官。未行,而沈阳被兵,死于战。赠少保、左都督,增世廕三级,再廕指挥佥事,世袭,赐祭葬,建祠曰“愍忠”。

  世贤既殁,或疑其叛降,恤典故不及。四川副使车朴为讼冤,格众议不果。

  童仲揆,南京人。举武会试,历都指挥,掌四川都司。万历末,擢副总兵,督川兵援辽,与同官陈策并充援剿总兵官。熹宗初立,经略袁应泰招蒙古诸部,处之辽、沈二城。仲揆力谏,不听。

  明年,天启改元,应泰欲城清河、抚顺。议三路出师,用大将十人,各将兵万余,仲揆、策当其二。未行,而大清兵已逼沈阳。两人驰救,次浑河。游击周敦吉曰:“事急矣,请直抵沈阳,与城中兵夹击,可以成功。”已,闻沈阳陷,诸将皆愤曰:“我辈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为!”敦吉固请与石砫都司秦邦屏先渡河,营桥北,仲揆、策及副将戚金、参将张名世统浙兵三千营桥南。邦屏结阵未就,大清兵来攻,却复前者三,诸军遂败。敦吉、邦屏及参将吴文杰、守备雷安民等皆死。他将走入浙兵营,被围数匝。副将硃万良、姜弼不救,及围急始前,一战即败走。大清兵尽锐攻浙营。营中用火器,多杀伤。火药尽,短兵接,遂大溃。策先战死,仲揆将奔,金止之,乃还兵斗。力尽矢竭,挥刀杀十七人。大清兵万矢齐发,仲揆与金、名世及都司袁见龙、邓起龙等并死焉。万良既遁,经略将斩之,乞勚罪自效。及辽阳被攻,果陷阵死。  自辽左用兵,将士率望风奔溃,独此以万余人当数万众。虽力绌而覆,时咸壮之。事闻,赠策少保、左都督,增世廕三级,再廕本卫指挥佥事,世袭,赐祭葬,建祠曰:“愍忠”。仲揆赠都督同知,增世廕三级,祀祀。金、起龙赠都督佥事,增世廕三级,附祀。名世先有罪系狱,尚书薛三才荐其善火器,命从征立功。文杰亦先褫职。及死,并得复官,赠三级,增世廕二级。见龙等皆予赠廕,他副将至把总战死者百二十余人,赠廕有差。

  敦吉,先为四川永宁参将。永宁宣抚奢效忠卒,子崇明幼,其妻奢世统与妾奢世续争印,相攻者十余年。后崇明袭职,世续犹匿印不予。都司张神武与敦吉谋,尽掠其积聚子女,擒世续以归。其部目阎宗传怒,以求主母为名,大掠永宁、赤水、普市、麾尼,数百里成兵墟。事闻,敦吉、神武并论死。辽东告警,命敦吉从军自效,及是鏖战死,赠恤如制。

  神武,新建人。万历中举武会试第一。授四川都司佥书。既论死,辽左兵兴,用经略袁应泰荐,诏谕从征立功。神武率亲丁二百四十余,疾驰至广宁。会辽阳已失,巡抚薛国用固留之,不可,曰:“奉命守辽阳,非守广宁也。”曰:“辽阳殁矣,若何之?”曰:“将以歼敌。”曰:“二百人能歼敌乎?”曰:“不能,则死之。”前至辽河,遇逃卒十余万。神武以忠义激其帅,欲与还战,帅不从。乃独率所部渡河,抵首山,去辽阳十七里而军。将士不食已一日,遇大清兵,疾呼奋击,孤军无援,尽殁于阵。监军御史方震孺绘神武像,率将士罗拜,为文祭之。诏赠都督佥事,世廕千户,立祠祀之。

  又有杨宗业、梁仲善者,皆援辽总兵官。宗业历镇浙江、山西。杨镐四路败后,命提兵赴援,至是父子并战死。仲善亦战死辽阳城下。宗业赠都督同知,世廕千户;仲善赠都督佥事,增世廕三级。并从祠附祀。

  罗一贯,甘州卫人。以参将守西平堡。辽阳陷,西平地最冲,一贯悉力捍御。巡抚王化贞言于朝,加副总兵。时化贞驻广宁,经略熊廷弼驻右屯,总兵刘渠以二万人守镇武,祁秉忠以万人守闾阳,而一贯帅三千人守西平。已,定议,各缮隍坚垒,急则互相援,违者必诛。明年正月,大清兵西渡河,经抚戒勿轻战。兵渐近,参将黑云鹤出击。一贯止之,不从。明日,云鹤战败,奔还城,追兵歼焉。一贯凭城固拒,用砲击伤者无算。大清树旗招降,且遣使来说,一贯不从。又明日,骑益众,环城力攻。一贯流矢中目,不能战。火药矢石尽,乃北面再拜,曰:“臣力竭矣。”遂自刭。都司陈尚仁、王崇信亦死之。化贞知城未下,信游击孙得功语,尽发广宁兵。以得功及中军游击祖大寿为前锋,令会秉忠赴援,廷弼亦遣使督渠进战,遇大清兵于平阳。得功怀异志,欲引去。乃分兵为左右翼,稍却,推渠、秉忠前。渠等力战,颇有杀伤。得功及副将鲍承先走,后军见之亦奔,遂大溃。渠战死。秉忠被二刀三矢,家众扶上马,夺围出,创重,卒于途。副将刘征击杀十余人,乃死。大寿走觉华岛。得功遂降。越二日,广宁即破。事闻,赠一贯都督同知,世廕副千户;渠、秉忠少保,左都督,增世廕三级,再廕指挥佥事。皆赐祭葬,建祠并祀。

  一贯子俊杰承廕,崇祯中仕至宣府总兵官,免归。李自成犯甘州,城陷,死之。

  渠,京城巡捕营副将也,以御史杨鹤荐,擢总兵官,援剿辽东。辽阳被围,广宁总兵李光荣不能救,反断河桥截军民归路,总督文球劾罢之,即以渠代。西平告急,帅镇武兵往援,遂战殁。

  秉忠,陕西人。万历四十四年为永昌参将。银定、歹青以二千余骑人塞,秉忠提兵三百拒之,转战两昼夜。援军至,始遁。秉忠追还所掠人畜,边人颂之。擢凉州副总兵。经略袁应泰荐其智勇,令率私卒守蒲河。至则辽阳已破,命为援剿总兵官,驻防闾阳,援西平,竟死。

  自辽左军兴,总兵官阵亡者凡十有四人:抚顺则张承廕,四路出师则杜松、刘綎、王宣、赵梦麟,开原则马林,沈阳则贺世贤、尤世功,浑河则童仲揆、陈策,辽阳则杨宗业、梁仲善。是役,渠与秉忠继之。朝端恤典,俱极优崇。而偾军之将,若李如柏、麻承恩辈,竟有未膺显戮者。

  满桂,蒙古人,幼入中国,家宣府。稍长,便骑射。每从征,多斩馘。军令,获敌首一,予一官,否则赉白金五十。桂屡得金,不受职。年及壮,始为总旗。又十余年为百户。后屡迁潮河川守备。杨镐四路师败,荐小将知兵者数人,首及桂。移守黄土岭。为总督王象乾所知,进石塘路游击、喜峰口参将。

  天启二年,大学士孙承宗行边,桂入谒。壮其貌,与谈兵事,大奇之。及出镇山海,即擢副总兵,领中军事。承宗幕下,文武辐辏,独用桂。桂椎鲁甚,然忠勇绝伦,不好声色,与士卒同甘苦。

  明年,承宗议出关修复宁远。问谁可守者。马世龙荐孙谏及李承先,承宗皆不许。袁崇焕、茅元仪进曰:“满桂可。但为公中军,不敢请耳。”承宗曰;“既可,安问中军。”呼桂语之,慨然请行。世龙犹疑其不可,承宗不听。即日置酒,亲为之饯。桂至宁远,与崇焕协心城筑,屹然成重镇。语具《崇焕传》中。

  时蒙古部落驻牧宁远东鄙,辽民来归者悉遭劫掠,承宗患之。四年二月,遣桂及总兵尤世禄袭之大凌河。诸部号泣西窜,东鄙以宁。拱兔、炒花、宰赛诸部阳受款而阴怀反侧。桂善操纵,诸部咸服,岁省抚赏银不赀。初,城中郭外,一望丘墟。至是军民五万余家,屯种远至五十里。承宗上其功。诏擢都督佥事,加衔总兵。承宗乃令典后部,与前部赵率教相掎角。督饷郎中杨呈秀侵克军粮,副将徐涟激之变,围崇焕署。惮桂家卒勇猛,不敢犯,结队东走。桂与崇焕追斩首恶,抚余众而还。  六年正月,我大清以数万骑来攻,远迩大震,桂与崇焕死守。始攻西南城隅,发西洋红夷砲,伤攻者甚众。明日转攻南城,用火器拒却之,围解。帝大喜,擢都督同知,实授总兵官。再论功,加右都督,廕副千户,世袭。桂疏谢,并自叙前后功。优诏褒答,再进左都督。

  桂初与率教深相得。是役也,怒其不亲救,相责望。帝闻之,下敕戒勉。而崇焕复与桂不和,言其意气骄矜,谩骂僚属,恐坏封疆大计,乞移之别镇,以关外事权归率教。举朝皆知桂可用,虑同城或偾事,遂召还。督师王之臣力言桂不可去,而召命已下。又请用之关门。崇焕皆不纳。闰六月乃命以故秩佥书中军府事。未几,崇焕亦自悔,请仍用之臣言,帝可之,命桂挂印移镇关门,兼统关外四路及燕河、建昌诸军,赐尚方剑以重事权。

  七年五月,大清兵围锦州,分兵略宁远。桂遣兵救,被围笊篱山。桂与总兵尤世禄赴之,大战相当。遂入宁远城,与崇焕为守御计。俄大清兵进薄城下,桂率副将尤世威等出城迎,颇有杀伤,桂亦身被重创。捷闻,加太子太师,世廕锦衣佥事。及崇焕休去,之臣再督师,盛推桂才,请仍镇宁远。会蒙古炒花诸部离散,桂与之臣多收置之麾下。

  庄烈帝已嗣位,诏之臣毋蹈袁应泰、王化贞故辙,并责桂阿之臣意。桂遂请病乞休,不允。崇祯元年七月,言官交劾之臣,因及桂。之臣罢,桂亦召还府。适大同总兵渠家桢失事,命桂代之。大同久恃款弛备,插部西侵,顺义王遂入境大掠。家桢及巡抚张翼明论死,插部遂挟赏不去。桂至,遍阅八路七十二城堡,边备大修,军民恃以无恐。  明年冬十月,大清兵入近畿。十一月诏谕勤王。桂率五千骑入卫,次顺义,与宣府总兵侯世禄俱战败,遂趋都城。帝遣官慰劳,犒万金,令与世禄俱屯德胜门。无何,合战,世禄兵溃,桂独前斗。城上发大砲佐之,误伤桂军,桂亦负伤,令入休甕城。旋与袁崇焕、祖大寿并召见,桂解衣示创,帝深嘉叹。十二月朔复召见,下崇焕狱,赐桂酒馔,令总理关、宁将卒,营安定门外。

  桂骁勇敢战。所部降丁间扰民,桂不能问。副将申甫所统多市人,桂军凌之。夜发矢,惊其营,有死者。御史金声以闻,帝亦不问。及大寿军东溃,乃拜桂武经略,尽统入卫诸军,赐尚方剑,趣出师。桂曰:“敌劲援寡,未可轻战。”中使趣之急,不得已,督黑云龙、麻登云、孙祖寿诸大将,以十五日移营永定门外二里许,列栅以待。大清兵自良乡回,明日昧爽,以精骑四面蹙之。诸将不能支,大败,桂及祖寿战死,云龙、登云被执。帝闻,震悼,遣礼部侍郎徐光启致祭,赠少师,世廕锦衣佥事,袭升三级,赐祭葬,有司建祠。

  孙祖寿,字必之,昌平人。万历中举武乡试,授固关把总。天启二年历官署都督佥事,为蓟镇总兵官。

  孙承宗行边,议于蓟镇三协十二路分设三大将。以祖寿领西协,辖石匣、古北、曹家、墙子四路,驻遵化。而江应诏领东协,驻关门,辖山海关、一片石、燕河、建昌四路。马世龙领中协,驻三屯营,辖马兰、松棚、喜峰、太平四路。经略王在晋、总督王象乾佥谓:“永平设镇,本以卫山海。今移之三屯,则去山海四百里,于应援为疏。遵化去三屯止六十里,今并列两镇,于建牙为赘。请令世龙仍镇永平,以东协四路分隶世龙、应诏,而以中、西二协专隶之祖寿,仍镇三屯。”章下兵部,署事侍郎张经世议如其言,承宗坚执如初。乃命祖寿移镇遵化。七年,锦州告警,祖寿赴援,不敢战,被劾罢归。及是都城被兵,散家财,招回部曲,从满桂赴斗,竟死,赠恤如制。

  祖寿初守固关,遘危疾,妻张氏割臂以疗,绝饮食者七日。祖寿生,而张氏旋死,遂终身不近妇人。为大帅,部将以五百金遗其子于家,却不受。他日来省,赐之卮酒曰:“却金一事,善体吾心,否则法不汝宥也。”其秉义执节如此。

  赵率教,陕西人。万历中,历官延绥参将,屡著战功。已,劾罢。辽事急,诏废将蓄家丁者赴军前立功。率教受知于经略袁应泰,擢副总兵,典中军事。

  天启元年,辽阳破,率教潜逃,罪当死,幸免。明年,王化贞弃广宁,关外诸城尽空。率教请于经略王在晋,愿收复前屯卫城,率家丁三十八人以往。蒙古据其地,不敢进,抵中前所而止。其年,游击鲁之甲以枢辅孙承宗令,救难民六千口,至前屯,尽驱蒙古于郊外。率教乃得入,编次难民为兵,缮雉堞,谨斥堠,军府由是粗立。既而承宗令裨将阵练以川、湖土兵来助,前屯守始固。而率教所招流亡至五六万。择其壮者从军,悉加训练。余给牛种,大兴屯田,身自督课,至手足胼胝。承宗出关阅视,大喜,以己所乘舆赠之。

  蒙古虎墩兔素为总督王象乾所抚。其部下抽扣儿者,善为盗,率教捕斩四人。招抚佥事万有孚与率教有隙,遂以故败款事诉之象乾。象乾告兵部尚书董汉儒,将斩之,赖承宗贻书汉儒,得不死。

  时承宗分关内外为五部。以马世龙、王世钦、尤世禄领中、左、右部,而令率教与副将孙谏领前、后部,部各万五千人。率教仍驻前屯。四年九月,承宗暴其功于朝。擢署都督佥事,加衔总兵。五年冬,承宗去,高第来代,诸将多所更置。率教善事第,第亦委信之。

  六年二月,蒙古以宁远被围,乘间入犯平川、三山堡。率教御之,斩首百余级,夺马二百匹,追至高台堡乃还。捷闻,帝大喜,立擢都督同知,实授总兵官,代杨麒镇山海关。寻论功,再进右都督,世廕本卫副千户。时满桂守宁远,亦有盛名,与率教深相得。及宁远被围,率教遣一都司、四守备东援。桂恶其稽缓,拒不纳,以袁崇焕言,乃令入。既解围,率教欲分功。桂不许,且责其不亲援,两人遂有隙。中朝闻之,下敕戒谕。而桂又与崇焕不和。乃召还桂,令率教尽统关内外兵,移镇宁远。

  七年正月,大清兵南征朝鲜。率教督兵抵三岔河为牵制,卒无功。三月,崇焕议修筑锦州、大凌河、中左所三城,渐图恢复。率教移镇锦州护工,再加左都督。五月,大清兵围锦州,率教与中官纪用、副将左辅、硃梅等婴城固守。发大砲,颇多击伤。相持二十四日,围始解。时桂亦著功宁远,因称“宁、锦大捷”。魏忠贤等蒙重赏。率教加太子少傅,廕锦衣千户,世袭。

  崇祯元年八月移镇永平,兼辖蓟镇八路。逾月,挂平辽将军印,再移至关门。明年,大清兵由大安口南下。率教驰援,三昼夜抵三屯营。总兵硃国彦不令入,遂策马而西。十一月四日战于遵化,中流矢阵亡,一军尽殁。帝闻痛悼,赐恤典,立祠奉祀。

  率教为将廉勇,待士有恩,勤身奉公,劳而不懈,与满桂并称良将。二人既殁,益无能办东事者。

  国彦以崇祯二年四月为蓟镇中协总兵官,驻三屯营。十一月六日,大清兵临城,副将硃来同等挈家潜遁。国彦愤,榜诸人性名于通衢。以所积俸银五百余、衣服器具尽给部卒。具冠带西向稽首,偕妻张氏投缳死。

  官惟贤,万历未,为甘肃裴家营守备。天启二年以都司佥书署镇番参将事,历宣府游击、延绥西路参将,仍移镇番。五年春,河套、松山诸部入犯,惟贤偕参将丁孟科大败之,斩首二百四十余级。明年春,班记刺麻台吉复纠松山银定、歹成及矮木素、三儿台吉,以三千骑来犯。惟贤再败之,获首功二百有奇。三儿台吉被创死。进惟贤副总兵。其冬,银定等以三儿之死挟愤图报,益纠河套土巴台吉等分道入掠。惟贤及镇将徐永寿等亦分道拒之,共获首功百有六十。七年春,银定、宾兔、矮木素、班记刺麻合土卖火力赤等由黑水河入。惟贤及西路副将陈洪范大破之,斩首百八十余级。当是时,西部频寇边,惟贤屡挫其锋。其秋,王之臣督师辽东,乞惟贤赴关门。  明年,崇祯改元,惟贤至,用为山海北路副总兵。二年冬,京师有警。惟贤入卫,总理马世龙令急援宝坻、漷县。明年正月九日,大清兵自抚宁向山海。翼日,至凤凰店,离关三十里列三营。惟贤与参将陈维翰等设两营以待,合战,互有杀伤。已,大清兵返抚宁,世龙令惟贤率维翰及游击张奇化、李居正、王世选、王成等往袭遵化。至城西波罗湾,城中兵出击,前锋殊死战。大清兵收入城,后队乘势进攻,城上矢石如雨。寻复遣兵出战,惟贤陷阵,中箭死,士卒杀伤者三百余人,奇化亦战殁。

  何可纲,辽东人。天启中,以守备典袁崇焕宁远道中军,廉勇善抚士卒。六年,宁远被围,佐崇焕捍御有功,进都司佥书。明年再被兵,复坚守。迁参将,署宁远副将事。崇祯元年,巡抚毕自肃令典中军。及崇焕再出镇,复以副将领中军事,靖十三营之变。崇焕欲更置大将,上言:“臣昔为巡抚,定议关外止设一总兵。其时魏忠贤窃柄,崔呈秀欲用其私党,增设三四人,以致权势相衡,臂指不运。乃止留宁远及前锋二人,而臂指之不运犹故也。臣以为宁远一路,断宜并归前锋。总兵驻关内者,挂平辽将军印,辖山、石二路,而以前屯隶之。驻关外者,挂征辽前锋将军印,辖宁远一卫,而以锦州隶之。蓟辽总兵赵率教久习辽事,宜与山海麻登云相易,挂平辽将军印。关外总兵旧有硃梅、祖大寿。梅已解任,宜并归大寿,驻锦州,而以臣中军何可纲专防宁远。可纲仁而有勇,廉而能勤,事至善谋,其才不在臣下。臣向所建竖,实可纲力,请加都督佥事,仍典臣中军。则一镇之费虽裁,一镇之用仍在。臣妄谓五年奏凯者,仗此三人之力,用而不效,请治臣罪。”帝悉从之。可纲佐崇焕更定军制,岁省饷百二十万有奇。以春秋二防功,进职右都督。

  二年冬,京师被兵,与大寿从崇焕入卫,数有功。崇焕下吏,乃随大寿东溃,复与归朝。明年正月,永平、滦州失守,可纲战古冶乡及双望,颇有斩获。四月,枢辅孙承宗令可纲督诸将营双望诸山,以缀永平之师。令大寿诸军直趋滦州。滦州既复,大清兵弃永平去,可纲遂入其城。论功,加太子太保、左都督。已而锦州被围,可纲督诸将赴救,立功邮马山,复进秩。四年筑城大凌河,命可纲偕大寿护版筑。八月甫竣工,大清以十万众来攻,可纲等坚守不下。久之,粮尽援绝。大寿及诸将皆欲降,独可纲不从,令二人掖出城外杀之,可纲颜色不变,亦不发一言,含笑而死。

  黄龙,辽东人。初以小校从复锦州,积功至参将。崇祯三年从大军复滦州,功第一,迁副总兵。寻论功进秩三等,为都督佥事,世廕副千户。登莱巡抚孙元化以刘兴治乱东江,请龙往镇。兵部尚书梁廷栋亦荐龙为总兵官,与元化恢复四卫,从之。

  先是,毛文龙死,袁崇焕分其兵二万八千为四协,命副将陈继盛,参将刘兴治、毛承祚、徐敷奏主之。后改为两协,继盛领东协,兴治摄西协。语详《崇焕传》。兴治凶狡好乱,与继盛不相能。其兄参将兴祚阵亡,继盛误听谍报,谓未死。兴治愤,择日为兴祚治丧,诸将咸吊。继盛至,伏兵执之,并执理饷经历刘应鹤等十一人。袖出一书,宣于众,诡言此继盛诬兴祚诈死,及以谋叛诬陷己者,遂杀继盛及应鹤等。又伪为岛中商民奏一通,请优恤兴祚,而令兴治镇东江。举朝大骇,以海外未遑诘也。兴冶与诸弟兄放舟长山岛,大肆杀掠。岛去登州四十里。时登莱总兵官张可大赴援永平,帝用廷栋言,趣可大还登州,授副将周文郁大将印,令抚定兴冶。会永平已复,兴治稍戢,返东江。龙莅皮岛受事,兴治犹桀骜如故。四年三月复作乱,杖其弟兴基,杀参将沈世魁家众。世魁率其党夜袭杀兴治,乱乃定。

  游击耿仲明之党李梅者,通洋事觉,龙系之狱。仲明弟都司仲裕在龙军,谋作乱。十月率部卒假索饷名围龙署,拥至演武场,折股去耳鼻,将杀之。诸将为救免。未几,龙捕斩仲裕,疏请正仲明罪。会元化劾龙克饷致兵哗,帝命充为事官,而核仲明主使状。仲明遂偕孔有德反,以五年正月陷登州,招岛中诸将。旅顺副将陈有时、广鹿岛副将毛承禄皆往从之。龙急遣尚可喜、金声桓等抚定诸岛,而躬巡其地,慰商民,诛叛党,纵火焚其舟。贼党高成友者据旅顺,断关宁、天津援师。龙令游击李维鸾偕可喜等击走之,即移驻其地,援始通。其冬,有德等欲弃登州走入海,龙遣副将龚正祥率舟师四千邀之庙岛。飓风破舟,正祥陷贼中。后居登州,谋为内应,事露被杀。初,龙驻旅顺大治兵。贼拘龙母妻及子以胁之,龙不顾。

  六年二月,有德、仲明屡为巡抚硃大典所败,航海遁去。龙度有德等必遁,遁必经旅顺,邀击之。有德几获而逸。斩贼魁李九成子应元,生擒毛承禄、苏有功、陈光福及其党高志祥等十六人,获首级一千有奇,夺还妇女无算,献俘于朝。帝大喜,磔承禄等,传首九边,复龙官。承禄,文龙族家子也。

  有德等大愤,欲报龙。会贼舟泊鸭绿江,龙尽发水师剿之。七月,有德等侦知旅顺空虚,遂引大清兵来袭。龙数战皆败,火药矢石俱尽,语部将谭应华曰:“敌众我寡,今夕城必破。若速持吾印送登州,不能赴,即投诸海可也。”应华出,龙率惟鸾等力战。围急,知不能脱,自刭死。惟鸾及诸将项祚临、樊化龙、张大禄、尚可义俱死之。事闻,赠龙左都督,赐祭葬,予世廕,建祠曰:“显忠”。惟鸾等附祀。以副总兵沈世魁代龙为总兵官。  世魁本市侩,其女有殊色,为毛文龙小妻。世魁倚势横行岛中,至是为大帅。七年二月,广鹿岛副将尚可喜降于我大清,岛中势益孤。十年,朝鲜告急,世魁移师皮岛为声援。有德等来袭,世魁战败,率舟师走石城,副将金日观阵殁。登莱总兵陈洪范来援,不战而走。世魁亦阵亡,士卒死伤者万余。从子副将志科集溃卒至长城岛,欲得世魁敕印。监军副使黄孙茂不予,志科怒杀之,并杀理饷通判邵启。副将白登庸遂率所部降大清。诸岛虽有残卒,不能成军,朝廷亦不置大帅,以登莱总兵遥领之而已。明年夏,杨嗣昌决策尽徙其兵民宁、锦,而诸岛一空。  金日观,不知何许人。天启五年以将才授守备,效力关门。擢镇标中军游击,加参将行蓟镇东路游击事,专领南兵。崇祯初,加副总兵,守马兰峪。三年正月,大清兵破京东列城。兵部侍郎刘之纶遣部将吴应龙等结营毛山,规取罗文谷关。师败,日观遣二将驰援,亦败殁。大清兵乘胜据府君、玉皇二山,进攻马兰城甚急。日观坚守,亲然大砲。砲炸,焚头目手足,意气不衰。乞援于总理马世龙。令参将王世选等赴救,兵乃退。寻复以二千余骑来攻,日观偕世选等死守不下。朝廷奖其功,骤加都督同知。四月,与副将谢尚政、曹文诏等攻复大安城,遂偕诸军复遵化。录功,进左都督。时总兵邓?辖马兰、松棚二路,日观应受节制。以?衔都督同知,不屑为之下。总督曹文衡劾日观器小易盈,恃功骄纵,帝特戒饬而已。久之,移莱州副总兵。十年春,大清兵攻朝鲜,命从登莱总兵陈洪范往救,驻师皮岛。大清遣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先攻铁山。四月分兵攻皮岛,水陆夹攻。副将白登庸先遁,洪范亦避走石城。登庸寻帅所部降。日观偕诸将楚继功等相持七昼夜,力不支,阵殁,岛城随破。赠特进光禄大夫、太子太师,世廕锦衣副千户,建祠。继功等赠恤有差。  赞曰:古人有言,彼且为我死,故我得与之俱生。故死封疆之臣,君子重之。观辽左诸帅,委身许国,见危不避,可谓得死所者与!于时优恤之典非不甚渥,然而无救于危亡者,庙算不定,偾事者不诛,文墨议论之徒从而挠之,徒激劝忠义无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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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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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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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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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七

  艾万年李卑汤九州(杨正芳杨世恩)陈于王(程龙等)侯良柱(子天锡)张令(汪之凤)猛如虎(刘光祚等)虎大威孙应元姜名武王来聘等邓祖禹尤世威王世钦等侯世禄子拱极刘国能李万庆

  艾万年,米脂人。由武学生从军,积功至神木参将。崇祯四年从曹文诏复河曲。点灯子入山西,万年从文诏连败之桑落镇、花地窊、雾露山。都司王世虎、守备姚进忠战死。贼退屯石楼之康家山,西距河三十里。绥德知州周士奇、守备孙守法伏兵含峪,渡河袭杀之。五年从参政樊一蘅讨平不沾泥。山西告警,隶文诏东讨,与李卑一月奏五捷。又与贺人龙败八大王、扫地王兵。明年,贼将东遁,连破之延家山、亢义村、贾寨村,擢副总兵。

  初,山西既中贼,其土寇亦乘间起,三关王刚、孝义通天柱、临县王之臣皆残破城邑。后见贼衰,相继归顺,然阴结党不散。巡抚戴君恩新视事,谋诛之。七年正月迎春,召王刚宴,杀之,并杀通天柱于他所,而万年亦捕杀王豹五与其党领兵王,生擒翻山动,姬关锁、掌世王,献俘京师,晋中巨盗略靖。豹五即之臣也。有议君恩杀降者,给事中张第元力言诸贼蹂躏之惨,请录万年功。万年适遘疾告归,寻加署都督佥事。

  八年二月,上疏言:  臣仗剑从戎七载,复府谷,解孤山围,救清水、黄甫、木瓜十一营堡。转战高山,设伏河曲,有马镇、虎头岩、石台山、西川之捷。战平阳、汾州、太原,复临县及?虒亭驿。大小数十战,精力尽耗。与臣共事者李卑,溘先朝露。臣病势奄奄,犹力战冀北。又抚剿王刚、豹五、领兵王、通天柱,解散贼一万三千有奇。蒙恩许臣养病,而督臣洪承畴檄又至,臣不敢不力疾上道。但念灭贼之法,不外剿抚,今剿抚俱未合机宜,臣不得不极言。

  夫剿贼不患贼多,患贼走。盖叠嶂重峦,皆其渊薮,兵未至而贼先逃,所以难灭,其故则兵寡也。当事非不知兵寡,因糗粮不足,为苟且计,日引月长,以至于今,虽多措饷,多设兵,而已不可救矣。宜合计贼众多寡,用兵若干,饷若干,度其足用,然后审察地利,用正用奇,用伏用间,或击首尾,或冲左右,有不即时殄灭者,臣不信也。

  次则行坚壁清野之法,困贼于死地,然后可言抚。盖群贼携妻挈子,无城栅,无辎重,暮楚朝秦,传食中土,以剽掠为生。诚令附近村屯移入城郭,储精兵火器以待之,贼衣食易尽,生理一绝,鸟惊鼠窜。然后选精锐,据要害以击之;或体陛下好生之心,诛厥渠魁,宥其协从,不伤仁,不损威,乃抚剿良策。

  帝深嘉之,下所司议行,然卒不能用其策也。  寻授孤山副总兵,戍平凉。当是时,总督洪承畴迫六月灭贼之期,急进战。诸将见贼众兵寡,咸自揣不敌,而势不可止。万年及副将刘成功、柳国镇,游击王锡命合兵三千,以六月十四日至宁州之襄乐,遇贼大战,斩首数百。伏兵骤起,围之数重。万年、国镇力战不支,皆战殁。成功、锡命负重伤归。士卒死者千余人。事闻,赠恤如制。

  李卑,字侍平,榆林人。由千总擢守备。天启初,总督王象乾设蓟镇车营五,以卑为都司佥书,统西协后车营。迁山海关游击,坐事罢归。

  崇祯二年,陕西巡抚刘广生议讨延庆回贼,三道进兵,命卑与游击伍维籓等由西路入。卑简精骑二百,追击两昼夜,行四百里抵保安宁塞,连破之,共获首功一千有奇。旋起延安参将。时群盗蜂起,延发尤甚,卑连败之富家湾、松树屯。四年,神一元陷保安,卑与宁夏总兵贺虎臣守延安,贼不敢犯。寻擢孤山副总兵。谭雄陷安塞,据其城,卑与王承恩击降雄,戮之,斩首五百三十余级。五年春,混天猴陷宜君、鄜州,其夏攻合水。卑及参将马科追至甘泉山。七月破之延水关,斩首六百二余级。其地东限黄河,贼溺死者无算,科部卒斩混天猴以献。初,卑及游击吴国俊等斩贼魁三人于甘泉桥子沟,寻剿贼固原,斩其魁薛仁贵等三人。

  时陕西贼多流入山西。诏卑及贺人龙各率部卒千,隶总督张宗衡麾下。会王自用陷辽州,闻官兵至,弃城走。六年春,诸军入城,多杀良民冒功,卑独严戢其下无所扰。已,败贼阳城之郎家山,又与艾万年连败之南独泉土河村,复败之芃塸村。贼入济源山中,巡抚许鼎臣檄卑、万年合剿,卑破之天井关。七月,临洮总兵曹文诏改大同,命卑代署其事,协讨河北贼,加都督佥事,数有功。其冬,贼尽走河南,命卑援剿。七年春,败贼内乡,驰至光化,与楚兵败贼莲花坪、白沟坪,实授临洮总兵官,讨贼湖广,贼多聚郧、襄,总理卢象升方倚卑办贼,六月卒于官。

  卑善持纪律,所至军民安堵。为人有器度,当仓猝,镇静如常。赠右都督,赐祭葬。

  汤九州,石埭人。崇祯时,为昌平副总兵。六年夏,流贼大扰河北、畿南。命九州协剿,与左良玉等屡破贼兵,贼悉渡河而南。其冬,大败过天星于吴城镇,斩首四百二十级。追贼闯天王等五华集,又败之,斩首六百四十余级。七年击贼嵩县之潭头,斩首三百二十级。贼驻商、雒,谋再入山西。左良玉迎击于商南,九州遣部将赵柱、周尔敬逆之雒南。贼至商州返。已,复侵阌乡。九州病,遣部将凌元机、胡良翰等搜山,悉败殁。九州寻赴援山西。未几,以河南剿贼功,加署都督佥事。八年春,被劾褫官,从军自效。洪承畴入关,以吴村、瓦屋为商南贼走内乡、淅川要地,令九州偕良玉扼之。寻移驻洛阳。九年二月,贼走登封石阳关,与伊、嵩贼合。九州期良玉夹击,良玉半道归。九州以孤军千二百人由嵩县深入。贼屡败,穷追四十余里,误入深崖。遇贼数万,据险攻围。九州势不敌,夜移营,为贼所乘,遂战殁。从孙文琼伏阙三上书请恤,不报。文琼后亦殉难。

  时有杨正芳者,天启间以小校从军,屡剿贵州贼,积功至副总兵。叙桃红坝功,加署都督同知。崇祯三年击破定番叛苗。七年,贼陷当阳,正芳以镇筸兵败贼班鸠滩,复其城。湖广巡抚唐晖以献陵、惠籓为重,令正芳及总兵许成名专护荆州、承天。正芳连奏金沙铺、莲花坪、白沟坪、官田、石门山之捷。陈奇瑜出师郧阳,正芳偕成名、邓?从竹山、竹溪、白河分道进,皆大获。至十月,正芳督筸兵千余援雒南,战败,及部将张上选皆死焉,一军尽殁。赠太子少师、左都督,世廕指挥同知,再廕一子守备,赐祭葬,有司建祠。

  又有杨世恩者,崇祯时,历官湖广副总兵。七年春,败贼竹溪。大雨,山水骤发,贼多漂溺死,余溃走。世恩疾击,斩镇山虎等四十余人。已,追贼石河口,连战康家坪、蚋溪,功最。八年冬,败贼孝感。九年春,祖宽大破贼滁州。世恩从卢象升驰至,复大破之。十年春,与秦翼明破刘国能于细石岭,获其魁新来虎。贼陷随州,责戴罪自赎。十二年冬,督师杨嗣昌令守宜城。会贼罗汝才、惠登相分屯兴山、远安,夷陵告急。嗣昌檄世恩及荆门守将罗安邦赴救。至洋坪猴儿洞,道险甚,嗣昌再檄召还,而安邦由祚峪,世恩由重阳坪已两道深入,期至马良坪合兵。汝才、登相围之香油坪,嗣昌连发数道兵往援,皆以道远不能进。世恩等被困久,突围走黄连坪,绝地无水,士饥渴甚。贼至,两军尽覆,世恩、安邦并死。

  陈于王,字丹衷,吴县人。世为苏州卫千户。既袭职,两举武乡试,授奇兵营守备。以捕获海盗功,迁都司佥书,守崇明蛇山。盗王一爵等乱海滨,于王率战船数十击之羊山,持刀跌入其舟,生擒一爵,歼其党殆尽。上官交荐,遂知名。天启初,经略熊廷弼用为标下参将。代者至,余于王酒暴卒。其子诉于王毒杀之,逮系久不释。

  崇祯二年,京师有警。巡抚曹文衡贳其罪,署前锋游击,将兵勤王。既至,兵事已解,遂南还。久之,巡抚张国维用为中军守备。九年,贼入江北,围庐州,陷和州。国维遣于王守六合,守备蒋若来守江浦。贼方围江浦,若来急入与知县李维?越固守。贼登城,若来拒却之。缒下角贼,矢著其颊,左臂伤,裹血还战,贼乃退。六合无城,若来与于王掎角捍贼,二邑赖以全。贼犯宿松,于王弟国计偕指挥包文达等以二千人往救。文达败殁,于王骤马入,拔其弟而出。

  十年正月,贼分犯江浦、六合及安庆。国维遣部将张载赓等援安庆,而以新募兵二千令副将程龙及于王、若来分戍二邑。已而贼不至,国维议赴安庆,城太湖,乃提龙等三将兵西上。三月,贼犯太湖,副将潘可大将安庆兵九百,龙等三将将吴中兵三千六百,御之酆家店。贼先犯可大营,龙等至,夹击之,贼多死。夜复至,中伏,亦败去。监军史可法欲退扼要害,诸将不从,掘堑守二十四日。罗汝才、刘国能等七营数万众齐至,围数重。诸将突击,颇有杀伤。可法偕副将许自强驰救,扼于贼,鸣大砲遥为声援,诸将亦呼噪突围。会天雨,甲重不得出。明日日中,贼四面入,将士短兵接战。可大战死,龙引火自焚死。于王手执大刀,左右杀贼,伤重力竭,北面叩头自刎死,阅十日面色如生。若来服圉人衣以免。同死者,武举詹兆鹏首触石死。陆王猷杀贼过当,贼脔分其肉死。莫是骅、唐世龙及千户王定远皆力战死。百户王弘猷为贼所执,锯齿断足,骂不绝声死。士卒脱者仅千余人。事闻,赠于王昭勇将军、指挥使,世廕副千户。余赠廕有差。

  侯良柱,字朝石,永宁卫人。天启初,累官四川副总兵。讨奢崇明父子,复遵义城。又与参议赵邦清招降奢寅党安銮。六年五月代李维新为四川总兵官,镇永宁。时崇明败奔水西,与安邦彦合,贵州兵数讨不克。

  崇祯二年,总督硃燮元遣贵州总兵许成名复赤水卫,崇明、邦彦以十余万众来争。成名还永宁,贼追之锐甚。良柱偕监军副使刘可训出战小却,成名等来援,贼乃据五峰山桃红坝。越数日,良柱乘贼不备,与副将邓?等侵早雾迫之,贼大溃。成名闻山上呼噪声亦出。贼奔鹅项岭,径长而狭,人马不能容。良柱、?军至,贼复大败,死者数万人。崇明、邦彦与邦彦党伪都督莫德并授首,俘其党杨作等数千人。积年巨寇平,时称西南奇捷。  四川巡抚张论上其功不及黔将。成名等怒,言邦彦、德乃己部将赵国玺所斩,且崇明犹未死。燮元信之,奏于朝。兵部不能决,赏久不行。御史孙征兰言:“讯俘囚阿痴、杨作等,咸云邦彦即时授首,灼然非黔兵力。”帝即命献俘告庙,传首九边。川中抚按及御史毛羽健皆讼良柱、可训功,诋燮元。燮元疏辩且求去,赏遂格不行。良柱怨燮元,不为用,至与相讦奏,解职侯勘。久之,御史刘宗祥列上功状。七年八月,始录前功,进良柱左都督,世廕锦衣指挥佥事;成名等亦优叙。未几,复为四川总兵官。

  八年夏,总督洪承畴大举讨贼,令良柱扼贼入川路。战凤县三江口,斩首三百七十有奇。明年冬,贼犯汉中,瑞王遣使乞师。良柱督兵援,与他将同却贼。十年四月,川中地震者七,地鸣者一,占主兵。贼果入犯,陷南江、通江。帝切责良柱及巡抚王维章。时良柱驻广元,尽召诸地兵九千有奇,分防扼险,止余二千人。贼知其势弱,五月复寇川北。维章告急于朝。会贼转掠他所,良柱乃撤还守隘兵,专守广元。维章以为非计,上章言之。十月,李自成、过天星、混天星等陷宁羌,分三道入寇。良柱急拒战于绵州,众寡不敌,阵亡。贼直逼成都,维章方守保宁,反在外,连失三十余州县。帝大怒,命逮二人下诏狱,犹未知良柱死。狱成,维章遣戍,追夺良柱官。

  十三年,良柱子指挥天锡伏阙言:“臣与贼不共戴天。愿捐赀缮甲,选募劲旅及臣父旧将,自当一队,与贼血战,下雪父耻,上报国恩。”帝深嘉之,命授游击,赴嗣昌军立功。已,嗣昌言天锡所将亲丁二百六十人及召募精卒五六百人皆剽悍敢战。帝益嘉之,再增一秩。

  张令,永宁宣抚司人。天启元年,奢崇明反,令为伪总兵,从攻成都。令虽为贼用,非其志。崇明败归永宁,令结宋武等乘间擒其伪丞相何若海,率众以降。崇明怒,杀令一家,夷其先墓。巡抚硃燮元言令等为国忘家,请优擢示劝,命与武并授参将。后屡从大军征讨,频有功,加副总兵,仍视参将事,后实授建武游击。崇祯中,屡迁副总兵,镇川北。七年,流贼入犯,总兵张尔奇以令为先锋,副将陈一龙、武声华为左右翼,拒之员山。令追至龙潭,一龙等不至,面中三矢,斩贼百余级而还。贼犯略阳,令又击败之,扼保宁、汉中诸要害,秦贼不敢犯。十年冬,李自成等陷四川三十余州县,总兵侯良柱阵亡,令获免。杨嗣昌之督师也,张献忠等悉奔兴安,为令所扼,不得入汉中,乃转寇夔州。十三年二月大败玛瑙山,走岔溪千江河,令复与副将方国安大破之。令时年七十余,马上用五石弩,中必洞胸,军中号“神弩将”。  献忠转入柯家坪,其地乱峰错峙,箐深道险。令率众追及之,分其下为五,鼓勇争利。贼众官军寡,国安为后拒,他道逸去。令独深入,被围,居绝阪中,屡射贼营,应弦毙者甚众。水远士渴,赖天雨以济,围终不解。襄阳监军佥事张克俭言于总督郑崇俭曰:“张令健将,奈何弃之!”急令参将张应元、汪之凤从八台山进,总兵贺人龙从满月嶆进。三月八日,应元等先至。令方与贼斗,呼声动山谷。应元等应之,内外夹击,贼乃败去。令与贼万余相持十三日,所杀伤过当,其卒仅五千耳。时巡抚邵捷春驻重庆,遣守黄泥洼,倚令及秦良玉为左右手。后捷春移大昌,以令守竹箘坪,防贼逸。九月,献忠兵大至。令力战,中矢死,军遂败。

  之凤既解柯家坪围,后与应元同守夔州之土地岭,部卒多新募。献忠尽锐来攻,之凤、应元力战。贼分兵从后山下,突入其营。应元突围出。之凤走他道免,山行道渴,饮斗水卧,血凝臆而死。逾月,令亦战死。军中失二将,为夺气。

  猛如虎,本塞外降人,家榆林,积功至游击。崇祯五年,击邢红狼于高平,解其围。明年败贼寿阳黑山,覆姬关锁军。已,从曹文诏追贼西偃、碧霞村,斩混世王。与颇希牧逐贼寿阳东。又与陈国威、马杰破来远寨。从文诏大破贼范村。国威以步卒三百夜劫贼红山岭,如虎、杰及虎大威、和应诏击杀九条龙。寻以巡抚许鼎臣命,由文水入山剿贼。又与大威、应诏、杰由皋落山剿东犯之贼,并有功。贼流入畿南,山西警渐息,如虎仍隶鼎臣。七年剿贼沁源,馘五条龙。

  如虎骁勇善战,与虎大威齐名。戴君恩、吴甡相继为巡抚,并委任之。以功进参将。其年冬,贼在河南,欲乘冰北渡,如虎、大威扼之河滨。八年二月与大威、国威斩剧贼高加计。山西贼尽平,用甡荐加副总兵。其冬以防河功,加署都督佥事。连岁防河及援剿河南贼,劳绩甚著。十一年冬,京师有警,如虎督兵勤王。明年四月擢蓟镇中协总兵官。

  十三年坐事落职,发边方立功。督师杨嗣昌请于朝,令从入蜀。十一月,监军万元吉大飨将士于保宁。以诸军进止不一,擢如虎为正总统,张应元副之,率军趋绵州。分遣诸将屯要害。而元吉自间道走射洪,扼蓬溪以待贼。贼方屯安岳界,侦官军且至,宵遁,抵内江。如虎简骁骑追之。元吉、应元营安岳城下,以扼其归路。十二月,张献忠陷泸州,其地三面阻江,惟立石站可北走。元吉以贼居绝地,将遣大兵南捣其老巢,而伏兵旁塞玉蟾寺,蹙贼北窜永川,逆而击之,可尽殄。永川知县已先遁,城中止丞簿一二人。如虎觅向导不可得,夜宿西关空舍。及抵立石,贼已先渡南溪返走。关中将贺人龙军隔水不击,贼遂越成都,走汉川、德阳,渡绵河入巴州。

  明年正月,嗣昌亲统舟师下云阳,檄诸将陆追贼,诸军乃尽蹑贼後。贼折而东返,归路悉空,不可复遏。如虎所将止六百骑,余皆左良玉部兵,骄悍不可制,所过肆焚掠,惟参将刘士杰勇敢思立功。诸军从良玉,多优闲不战。改隶如虎,驰逐山谷风雪中,咸怨望。谣曰:“想杀我左镇,跑杀我猛镇。”时贺人龙兵已大噪西归,所恃止如虎,元吉深忧之。贼自巴州至开县,官军追之,遇诸黄陵城。日晡雨作,诸将疲乏,请诘朝战。士杰奋曰:“四旬逐贼,今始及之。舍弗击,我不能也。”执戈先,如虎激诸军继之。士杰所当,辄摧陷。献忠登高望官军,见无後继,密抽壮骑潜行箐谷中,乘高大呼驰下。良玉兵先溃,士杰及游击郭开、如虎子先捷并战死。如虎率亲兵力战,部将挟上马,溃围出,旗纛军符尽失。乃收残卒从嗣昌下荆州。及嗣昌死,率所部扼德安、黄州。会疽发背,不能战,退屯承天,寻移驻南阳。

  十一月,李自成覆傅宗龙兵,乘势来攻。如虎与刘光祚凭城固守,用计杀贼精卒数千。已而城破,如虎持短兵巷战,大呼冲击,血盈袍袖。过唐府门,北面叩头谢上恩,自称力竭,为贼揕死。光祚及分守参议艾毓初、南阳知县姚运熙并死之,唐王亦遇害。

  光祚,字鸿其,榆林卫人。初为诸生,弃去。承祖廕,历官延绥游击。崇祯三年奉诏勤王,与何可纲等战滦州有功,迁汾州参将。五年与游击王尚义败贼张有义于临县。贼还兵犯之,军尽覆,光祚仅以身免。被征,未行,偕诸将复临县,诏除其罪。六年,贼犯石楼,光祚分三道击,大败之,斩隔沟飞、扑天虎等六人,获首功三百七十。又数败贼于临县、永宁。扑天飞等诈降,光祚设伏斩之。已,击败贼魏家湾、黑茶山。七年剿败王刚余党,斩四百余级,加署都督佥事,为山西副总兵。败贼崞县,复其城。八年,贼渠贺宗汉号活地草者,见其党刘浩然、高加计破灭,伪乞降。光祚伏兵斩之。晋中群盗皆尽,乃移光祚于宣府。久之,命率兵援剿河南。十一年连败贼白果园、襄城。已,擢保定总兵官,仍协讨河南贼。其冬,畿辅有警,驰还镇。大清兵薄保定,以光祚坚守,不攻而去。光祚寻从总督孙传庭南下。明年二月,大清兵还至浑河,值水涨,辎重难渡,诸将王朴、曹变蛟等相顾不敢击,光祚恇怯尤甚。视师大学士刘宇亮劾之,诏即军前正法。光祚适报武清捷,宇亮乃系之武清狱,而拜疏请宽。帝怒罢宇亮,论光祚死。十四年,大学士范复粹录囚,力言光祚才武,命充为事官,戴罪办贼。光祚举废将尤翟文等,帝亦从之。

  当是时,贼已陷河南、襄阳,中原郡县大抵残破。光祚士马无几,督师丁启睿尤怯,光祚虽少有克捷,而贼势转盛。及傅宗龙败殁于项城,南阳震恐。光祚适经其地,唐王邀与共守,城陷遂死。

  虎大威,榆林人。本塞外降卒,勇敢娴将略,从军有功,累官山西参将。崇祯三年冬,从总兵尤世禄击王嘉胤于河曲,力战被伤。五年从总督张宗衡剿贼临川、潞安、阳城、沁水,连胜之。明年从巡抚许鼎臣击贼介休,歼其魁九条龙。时贼去山西,遁据辉林、武陟山中,约二万余。鼎臣令曹文诏自黎城入,大威、猛如虎诸将自皋落山入,贼屡败。寻移大威守平阳。七年,巡抚吴甡至,察诸将中惟大威、如虎沈毅可属兵事,委任之。其冬与如虎扼贼渡河。高加计据岢岚,四出剽掠。明年三月,二将追至忻、代山中。加计马上舞三十斤长梃突阵,大威射杀之,追斩其众五百人,余党悉平。甡荐二人忠勇,进大威副总兵。其冬以扼贼功,加署都督佥事。

  九年八月,畿辅被兵,率师入援。明年春,命援剿陕西贼,遂代王忠为山西总兵官。上疏言诸将讨贼,零级不可取,生口不可贪,封域不可限。帝采纳之。十一年诏兵部甄别诸大将,大威以称职增秩。其年冬,京师戒严。命总督卢象升统大威及宣府总兵杨国柱、大同总兵王朴入卫。寻从象升转战至钜鹿贾庄,被围数匝,象升死焉,大威等溃围出。督师刘宇亮、总督孙传庭皆言大威、国柱敢勇,身入重围,视他将异,乞令立功自赎。大威亦上章请罪。帝不从,卒解其任。寻令从军办贼。

  十四年正月,李自成围开封。总督杨文岳遣大威及副将张德昌先率五千人渡河。会贼已解围去,乃会河南巡抚李仙风于偃师,以兵少未敢击贼。待文岳军至,与贼战鸣皋,大破之,又与监军道任栋挫贼平峪。七月,自成及张献忠、罗汝才攻邓州,大威从文岳击破之,斩首千余级。陕西总督傅宗龙出关讨贼,文岳、大威会之。九月次新蔡,抵孟家庄。将战,秦帅贺人龙军先溃,大威军亦溃,遂奔沈丘。贼连陷河南邓、许,再围开封。大威从文岳援之,贼引去。明年二月,师次郾城。督师丁启睿、总兵左良玉方与贼鏖战,文岳督大威及冯大栋、张鹏翼等合击,贼大败。相持十一昼夜,俘斩数千。贼遂东陷陈州、归德,已,复围开封。七月朔,启睿、文岳、大威及良玉、杨德政、方国安之师毕会。启睿欲急击,良玉不从,先走。大威诸军亦走。帝大怒,立诛德政,黜谴启睿诸人。大威时奔汝宁,出攻贼寨,中砲死,乃免其罪。

  大威为偏裨,最有声。及为大帅,值贼势益张,所将止数千人,不能大有所挫。然身经数十战,卒死王事,论者贤之。

  孙应元,不知何许人。历官京营参将,督勇卫营。勇卫营即腾骧、武骧四卫也,其先隶御马监,专牧马。庄烈帝锐意修武备,简应元及黄得功、周遇吉等训练,遂成劲旅。崇祯九年秋,从张凤翼军畿辅,有功,进副总兵。再以功增秩一等。明年,河南贼炽,应元、得功慷慨请行。帝壮之。发卒万人,监以中官刘元斌、卢九德,戒毋扰民。诸将奉命,军行肃然。十二月大破贼郑州,再破之密县,先后斩首千七百。明年正月大破之舞阳、光山、固始。四日三捷,斩首二千九百有奇,贼乃谋犯江北。元斌、九德南趋颍州,护凤陵,密遣应元、得功督骑兵扼贼前。自南而北,破之方家集。贼遂由固始走商城。录功,加都督佥事。已,复破之新野,又大破之遂平。熊文灿方主抚不战。而贼惮应元等,多降,降者亦不遽叛。文灿以此擅抚贼功。已而京师有警,召应元等还,贼遂无所忌。帝初闻禁军屡破贼,大喜,累加应元都督同知,赐银币蟒服,至是论功,遂进左都督,加衔总兵官,世廕锦衣副千户。

  十二年五月,张献忠、罗汝才复叛,仍命元斌、九德监应元、得功军南征。应元等驰至南阳。会马光玉屯淅川之吴村,伪乞抚,规渡汉江应献忠。淅川知县郭守邦说降其党许可变、胡可受。可变即贼改世王,可受则安世王也。可变夜至,处之东关。可受为光玉所持,约未定。应元、得功趋内乡掩其背,令副将周遇吉等分道别击之。文灿所遣陈洪范亦至。八月至小黄河口,参将马文豸等力战,可受败,呼曰:“始与许王约降者我也,今归命。”遇吉驻马受之。应元、得功遂进兵王家寨。贼分屯南北两山,用木石塞道。应元率文豸战其南,得功率副将林报国战其北,河南兵又扼华阳关,贼遂大败,光玉遁免。元斌至军,檄除可变、可受罪,授以官,报先后首功三千人。

  及杨嗣昌督师襄阳,令元斌、应元戍荆门,护献陵。十三年七月与副将王允成、王之纶、监军佥事孔贞会等大破罗汝才于丰邑坪,斩首二千三百,生擒五百有奇。混世王、小秦王皆降。时称荆楚第一功。十五年春,击贼罗山,力战。孤军无援,遂阵殁。赠恤如制。

  应元善战,在行间多与黄得功偕。应元死,得功勋益显,故其名尤震于世。

  姜名武,字我扬,保德州人。举天启二年武会试,授大同威远守备。崇祯初,迁大水峪游击。筑杏山城有功,迁宣府西城参将,击斩大盗王科。移守宣府右卫,擢通州副总兵。护诸陵有功,以故官典保定总督杨文岳中军,兼忠勇营团练事。

  十五年,李自成围开封急,名武从文岳往援。时诸军壁硃仙镇者十余万,左良玉最强。一夕,其军大噪,突诸营,诸营惊溃。其军遂乘乱掠诸营马骡以去,于是诸营悉奔,独名武一军坚壁不动。侵晨,贼大至,督麾下血战。杀数百人,力竭被执,大骂,为贼磔死。赠特进荣禄大夫、右都督,廕外卫世袭总旗。其子援王来聘、甄奇杰例,乃议赠特进光禄大夫、左都督,世袭锦衣百户。疏上,逾月而都城陷,不果行。

  来聘,京师人。崇祯四年,中武会试。时帝锐意重武,举子运百斤大刀者止来聘及徐彦琦二人,而彦琦不与选。帝下考官及监试御史狱,悉贬兵部郎二十二人。遣词臣倪元璐等覆阅,取百人,视文榜例,分三甲传胪锡宴,以前三十卷进呈,钦定一甲三人,来聘居首,即授副总兵。武榜有状元,自来聘始也。来聘既拜命,泫然流涕曰:“上重武若此,欲吾侪效命疆场尔,不捐躯杀贼,何以报上恩!”明年,孔有德据登州叛,官军攻之久不下。又明年二月以火药轰城,城坏。将士踊入,辄为贼击退。来聘复先登,中伤而死。天子惜之,赠廕有加。奇杰亦官副总兵,隶杨文岳麾下,从击贼河南,战死。

  先是,又有邓祖禹者,蕲水人,举万历四十七年武会试,授沈阳守备。尝出战,中矢死,夜半复苏,创甚告归。崇祯初,起宣府游击,入卫京师。副将申甫军殁,祖禹力战卢沟桥,擢涿州参将。疏请召对,不许。入朝上书,声甚厉,为御史所纠下狱,然帝颇采其言。久之赦出,为辰沅参将,擒苗酋飞天王、张五保,斩首千五百级,夷其巢。擢副总兵,辖德安、黄州。攻贼土壁山,尽掩所获为己有。当事将劾之,请剿寇自赎。乃令援应城,将七百人入城。贼大至,围数重。祖禹突围保西城外,贼复围之,军败被执。贼说降,怒骂不屈。贼言之再三,复骂曰:“若此,须换却心肝。”贼笑曰:“换不难。”遂剖心剜肝而死。

  尤世威,榆林卫人。与兄世功、弟世禄并勇敢知名。天启中,世威积官建昌营参将,调守墙子路。七年迁山海中部副总兵。宁远告警,从大帅满桂赴援,力战城东有功,增秩受赐。崇祯二年擢总兵官,镇守居庸、昌平。其冬,京师戒严,命提兵五千防顺义。俄命还镇,防护诸陵。四年代宋伟为山海总兵官,积资至左都督。七年命偕宁远总兵官吴襄驰援宣府。坐拥兵不进,褫职论戍。未行,会流贼躏河南,诏世威充为事官,与副将张外嘉统关门铁骑五千往剿。

  明年正月,贼陷凤阳。世威以二千五百骑赴之,抵亳州。会总督洪承畴出关讨贼,次信阳,命世威趋汝州。甫二日,承畴亦至。时贼见河南兵盛,悉奔入关中。承畴将入关征讨,乃大会诸将,令分防汝、雒诸要害。以世威部下皆劲旅,令与参将徐来朝分驻永宁、卢氏山中,以扼雒南兰草川、硃阳关之险。戒之曰:“灵、陕,贼所出入,汝勿懈!”及承畴既入关,贼避之而南,复由蓝田走卢氏。扼于世威,仍入商、雒山中。来朝所部三千人不肯入山,大噪。贼至,来朝逃,一军尽殁。世威军暴露久,大疫,与贼战失利。世威及游击刘肇基、罗岱俱负重伤,军大溃。贼遂越卢氏,走永宁。事闻,命解任侯勘。十年,宣大总督卢象升言:“世威善抚士卒,晓军机,徒以数千客旅久戍荒山,疾作失利。今当用兵时,弃之可惜。”乃命赴象升军自效。及象升战殁,自免归。  十五年以廷臣荐,命与弟世禄赴京候调。召对中左门,复告归。明年十月,李自成陷西安,传檄榆林招降。总兵官王定惧,率所部精兵弃城走。时巡抚张凤翼未至,城中士马单弱,人心汹汹。布政使都任亟集副将惠显、参将刘廷杰等与里居将帅世威及王世钦、王世国、侯世禄、侯拱极、王学书、故延绥总兵李昌龄议城守。众推世威为主帅。无何,贼十万众陷延安,下绥德,复遣使说降。廷杰大呼曰:“长安虽破,三边如故。贼皆中州子弟,杀其父兄而驱之战,必非所愿。榆林天下劲兵,一战夺其气,然后约宁夏、固原为三师迭进,贼可平也。”众然其言,乃歃血誓师,简卒乘,缮甲仗,各出私财佐军。守具未备,贼已抵城下。  延杰募死士,乞师套部。师将至,贼分兵却之,攻城甚力。官军力战,杀贼无算。贼益众来攻,起飞楼逼城中,矢石交至,世威等战益厉。守七昼夜,贼乃穴城,置大砲轰之,城遂破。世威等犹督众巷战,妇人竖子亦发屋瓦击贼,贼尸相枕藉。既而力不支,任死之,侯世禄父子及学书俱不屈死。贼怒廷杰勾套部,磔之,至死骂不绝口。世威、世钦、世国、昌龄并被执,缚至西安。自成坐秦王府欲降之,四人不屈膝。自成曰:“诸公皆名将,助我平天下,取封侯,可乎?”众骂曰:“汝驿卒,敢大言侮我!”自成笑,前解其缚,世钦唾曰:“驿卒毋近前,污将军衣!”自成怒,皆杀之。时显亦被执,大骂贼。贼惜其勇,系至神木,服毒死。  王世钦,大将威子,历山海左部总兵官,谢病去。崇祯八年,洪承畴起之家,击李自成有功,即谢归。十六年召对中左门,未及用而归,遂死于贼。世国,威弟,保定总兵官继子,由柳沟总兵官罢归。甫数日,竟拒贼以死。  世威弟世禄,为宁夏总兵官,累著战功,至是与世威同死。世威从弟翟文为靖边营副将。尝从洪承畴败闯贼于凤翔之官亭,斩首七百余级。至是,率敢死士出南门奋击,杀伤甚众,中矢死。

  又有尤岱者,由步卒起家,至山海铁骑营参将,数有功。忤上官,弃职归,守水西门,城陷自杀。

  廷杰既死,其父副使彝鼎闻之不哭,曰:“吾有子矣。”其弟廷夔收兄尸,亦自投阁死。

  昌龄,字玉川,镇番卫人。为延绥总兵官,数有功,以刚直罢,徙居榆林。贼至,或劝之去,昌龄曰:“贼至而遁,非勇也。见难而避,非义也。”起偕世威等同守城,卒同死。

  侯世禄,榆林人。由世职累官凉州副总兵。辽事亟,诏擢总兵官,提兵赴援。世禄勇敢精悍,为经略熊廷弼所知。及袁应泰代廷弼,亦倚任之。天启元年,应泰议复抚顺、清河。以世禄及姜弼、梁仲善各将兵一万驻清河。未行,辽阳破,仲善阵亡,世禄、弼俱负重伤,溃围出。世禄以伤重,命立功自效。寻用为固原总兵官。六年以军政拾遗罢。明年,宁、锦告警,命率家丁赴关听调。旋命出守前屯,甫至,令以故官镇山海。崇祯元年,移镇宣府。明年冬,京师戒严,率师入卫。兵再溃,世禄被创。部卒剽民间,奔还镇。事闻,当重坐,以勤王先至,减死戍边。九年八月,京师被兵。率子弟从军,叙功免戍,还籍。廷臣多推荐,卒不复用。十六年,李自成围榆林,世禄与子拱极固守新添门。城陷,父子被执,俱不屈死。

  拱极历官参将,常从总兵尤世禄破贼河曲有功。九年冬,任山海总兵官,寻谢病归。后以廷臣荐,应诏入都,与王洪、王世钦、尤世威召对中左门,未用遣归。卒与父同死。

  刘国能,延安人。始与李自成、张献忠辈同为盗,自号闯塌天。崇祯三年大乱陕西。已,渡河而东,寇山西,转掠畿南、河北。六年冬,入河南,遂由内乡、淅川犯湖广郧、襄,破数县。明年正月入四川,陷夔州。折而东,入郧阳境,为总督陈奇瑜所蹙。走汉南,同困车箱峡。已得出,复大乱陕西,再入河南,躏江北。官军逼之,与整齐王屯商、雒山间。九年复偕闯王、蝎子塊等由郧、襄趋兴安、汉中,总督洪承畴奔命不暇。寻南走荆、襄,与总兵秦翼明数战。其冬,与蝎子塊等十七营窥潼关,巡抚孙传庭扼之,引而南。明年闻马光玉等将犯蕲、黄,率众会之,直趋江北。官军数道邀击,乃不敢东。还走黄陂,入木兰山,转寇河南,败参将李春贵兵,将迫开封。诏诸将发兵援,乃南走黄、麻。  当是时,总理熊文灿新至,贼惮之。见其下招降令,颇有欲归正者。国能先与张献忠有隙,虑为所并,後又与左良玉战败,乃以十一年正月四日率先就抚于随州,顿首文灿前曰:“愚民陷不义且十载,赖公湔洗更生。愿悉众入军籍,身隶麾下尽死力。”文灿大喜,慰抚之,署为守备,令隶良玉军。国能受约束,无异志。已而张献忠、罗汝才亦降,皆据邑自固。独国能从军征剿,数有功。明年二月从良玉勤王。有诏,还讨贼,奖励之。命兵部授官,录其部下将士,曰:“献忠能立功,视此。”遂授国能副总兵。四月,良玉会师南阳,击李万庆。国能分击,贼溃奔,遂招万庆降。其秋,献忠、汝才并反。文灿遣国能率万庆兵会讨,遂并守郧阳。既而李自成扰河南,复移守叶县。  初,国能为盗时,与自成、汝才辈结为兄弟。及国能归正,自成辈深恨之。十四年九月围其城,四面力攻,国能不能支,城遂陷,被执。贼犹好谓之曰:“若,我故人也,何不降?”国能瞋目骂曰:“我初与若同为贼,今则王臣也,何故降贼!”遂杀之。事闻,赠左都督,特进荣禄大夫,建祠。  李万庆,延安人。崇祯初,与张献忠、罗汝才等并反,贼中所称射塌天者是也。起陕西,蔓山西、畿南、河北,渡河残河南,出没湖广、四川,还趋郧阳,入兴安,困于车箱峡。出险,益大肆。八年春,贼七十二营会荥阳,议分兵随所向,令万庆及许可变助马进忠、横天王西当陕兵。已而诸路之贼尽萃于陕,总督洪承畴弥岁不能定,益恣,出没于河南、湖广,凡十五家。

  迨十一年春,国能、献忠降,万庆等大噪而去,改称十三家,势颇衰。而文灿拥兵德安,不敢击,万庆等复大振。李自成向关中,万庆及马光玉、马进忠、罗汝才、惠登相、贺一龙、蔺养成、顺天王、顺义王九家最著。八月,进忠、光玉大挫于潼关。九月,郧、襄贼又大败于双沟,汝才率九营走均州,万庆率三营走光、固。十一月,汝才亦降,自成又大败关内,势益衰,惟万庆、光玉、一龙、顺天王最劲。而万庆得马士秀、杜应金所劫左良玉贿,富且强,营麻城,徙信阳。

  十二年正月战败,徙应山、德安。会光玉、进忠等皆大败,进忠惧而降,而顺天王已死。一龙、养成伏深山,登相远掠秦、蜀,万庆势益孤。文灿檄良玉击之唐县姚梁,分三营肄贼,逐入三山,裨将王修政趋利战死。文灿收二营卒,令良玉蹙之内乡。万庆等在赤眉城四平冈,依山结垒请降。良玉虑其诈,谋之文灿,益调诸将陈永福、罗岱、金声桓之兵会于贾宋,大剿万庆及光玉、可变。副将国能亦至,由张家林、七里河分击,贼大奔。良玉遣国能以二十骑往侦,且谕万庆降。万庆驰见,输情国能,遂执许州叛党于汝虎以降,处内乡城下者四千人。士秀、应金见进忠、万庆降而惧,复来归。有刘喜才者,夜取顺义王首以献,余党推可变为主,与胡可受皆降。自是群盗大衰。至五月,献忠复叛,汝才率其党九营应之,复大炽。而万庆、进忠以徒众既散,无二心。万庆愿从征自效,比国能给饷。遂授为副总兵,与国能守郧阳。献忠等方大乱蜀中,郧境得无事。

  十四年,献忠突陷襄阳,郧守如故。明年正月,总督汪乔年讨贼,以万庆从。至襄城,军溃,入城。贼攻围之,固守五日。城陷,乔年死,万庆亦不屈死。事闻,赠都督同知、荣禄大夫,立祠襄城。

  赞曰:明至末季,流寇蔓延,国势坐困,虽有奋威御敌之臣,而兵孱饷绌,徒使贼乘其敝,溃陷相属,无救乱亡。如艾万年等之捐躯尽节,其可悲者矣。此非其勇不具,略不娴也。兵力耗顿,加以统驭失宜,应援不及,求无败衄,得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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