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破浣溪沙·手卷真珠上玉钩

论诗五首·其二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摊破浣溪沙·手卷真珠上玉钩

五代李璟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隔岸观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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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黄几复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想见 一作:想得)

伯牙鼓琴 / 伯牙绝弦

摊破浣溪沙·手卷真珠上玉钩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伯牙鼓琴 / 伯牙绝弦

未知佚名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

闻风而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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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诗五首·其二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宿建德江

伯牙鼓琴 / 伯牙绝弦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

宿建德江

唐代孟浩然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闻风而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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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破浣溪沙·手卷真珠上玉钩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列传第一百三十三-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三 周起元缪昌期周顺昌(子茂兰硃祖文颜佩韦等)周宗建(蒋英)黄尊素李应升万燝(丁乾学等) 周起元,字仲先,海澄人。万历二十八年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历,

列传第一百三十五-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五 刘綎(乔一琦)李应祥(童元镇)陈璘(吴广)邓子龙马孔英 刘綎,字省吾,都督显子。勇敢有父风,用廕为指挥使。 万历初,从显讨九丝蛮。先登,擒其酋阿大。

列传第一百三十三

  周起元缪昌期周顺昌(子茂兰硃祖文颜佩韦等)周宗建(蒋英)黄尊素李应升万燝(丁乾学等)  周起元,字仲先,海澄人。万历二十八年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历知浮梁、南昌,以廉惠称。  行取入都,注湖广道御史。方候命,值京察。御史刘国缙疑郑继芳假书出起元及李邦华、李炳恭、徐缙芳、徐良彦手,遂目为“五鬼”,继芳且入之疏中。起元愤,上章自明。居二年,御史命始下。  会太仆少卿徐兆魁以攻东林为御史钱春所劾,起元亦疏劾之。奸人刘世学者,诚意伯刘荩臣从祖也,疏诋顾宪成,起元愤,力斥其谬。荩臣遂讦起元,益诋宪成。起元再疏极论,其同官翟凤翀、余懋衡、徐良彦、魏云中、李邦华、王时熙、潘之祥亦交章论列。且下令捕世学,世学遂遁去。吏部侍郎方从哲由中旨起官,起元力言不可,并刺给事中亓诗教、周永春,吏部侍郎李养正、郭士望等。吏部尚书赵焕出云中、时熙于外,起元劾其背旨擅权,坐停俸。焕去,郑继之代,又出之祥及张键。起元亦抗疏纠驳,因言张光房等五人不当摈之部曹。与党人牴牾,忌者益众。  寻巡按陕西,风采甚著。卒以东林故,出为广西参议,分守右江道。柳州大饥,群盗蜂起,起元单骑招剧贼,而振恤饥民甚至。移四川副使,未上。会辽阳破,廷议通州重地,宜设监司,乃命起元以参政莅之。  天启三年入为太仆少卿。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十府。公廉爱民,丝粟无所取。遇大水,百方拯恤,民忘其困。织造中官李实素贪横,妄增定额,恣诛求。苏州同知杨姜署府事,实恶其不屈,摭他事劾之。起元至,即为姜辨冤,且上去蠹七事,语多侵实。实欲姜行属吏礼,再疏诬逮之。起元再疏雪姜,更切直。魏忠贤庇实,取严旨责起元,令速上姜贪劣状。起元益颂姜廉谨,诋实诬毁,因引罪乞罢。忠贤大怒,矫旨斥姜为民。起元复劾实贪恣不法数事,而为姜求宽。实以此敛威,而忠贤遂衔起元不置。分守参政硃童蒙者,先为兵科都给事中,以攻邹元标讲学外迁,失志狂暴,每行道辄鞭扑数十人,血肉狼籍。起元欲纠之,童蒙遂称病去,起元乃列其贪虐状以闻。忠贤遂矫旨削起元籍,擢童蒙京卿。  六年二月,忠贤欲杀高攀龙、周顺昌、缪昌期、黄尊素、李应升、周宗建六人,取实空印疏,令其党李永贞、李朝钦诬起元为巡抚时乾没帑金十余万,日与攀龙辈往来讲学,因行居间。矫旨逮起元,至则顺昌等已毙狱中。许显纯酷榜掠,竟如实疏,悬赃十万。罄赀不足,亲故多破其家。九月毙之狱中,吴士民及其乡人无不垂涕者。  庄烈帝嗣位,赠兵部右侍郎,官一子。福王时,追谥忠惠。  缪昌期,字当时,江阴人。为诸生有盛名,举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改庶吉士,年五十有二矣。有同年生忌之,扬言为于玉立所荐,自是有东林之目。  张差梃击事,刘廷元倡言疯癫,刘光复和之,疏诋发讦者,谓不当诧之为奇货,居之为元功。昌期愤,语朝士曰:“奸徒狙击青宫,此何等事,乃以‘疯癫’二字庇天下乱臣贼子,以‘奇货元功’四字没天下忠臣义士哉!”廷元辈闻其语,深疾之。给事中刘文炳劾大学士吴道南,遂阴诋昌期。时方授检讨,文炳再疏显攻,昌期即移疾去。既而京察,廷元辈复思中之,学士刘一燝力持乃免。  天启元年还朝。一燝以次辅当国。其冬,首辅叶向高至。小人间一燝于向高,谓欲沮其来,向高不悦。会给事中孙杰承魏忠贤指,劾一燝及周嘉谟,忠贤遽传旨允放。昌期急诣向高,力言二人顾命重臣,不可轻逐,内传不可奉。向高怫然曰:“上所传,何敢不奉?”昌期曰:“公,三朝老臣。始至之日,以去就力争,必可得也。若一传而放两大臣,异日天子手滑,不复可止矣。”向高默然。昌期因备言一燝质直无他肠,向高意少解。会顾大章亦为向高言之,一燝乃得善去。两人故向高门下士也。  昌期寻迁左赞善,进谕德。杨涟劾忠贤疏上,昌期适过向高。向高曰:“杨君此疏太率易。其人于上前时有匡正。鸟飞入宫,上乘梯手攫之,其人挽衣不得上。有小珰赐绯者,叱曰:‘此非汝分,虽赐不得衣也。’其强直如此。是疏行,安得此小心谨慎之人在上左右?”昌期愕然曰:“谁为此言以误公?可斩也。”向高色变,昌期徐起去。语闻于涟,涟怒。向高亦内惭,密具揭,请帝允忠贤辞,忠贤大愠。会有言涟疏乃昌期代草者,忠贤遂深怒不可解。及向高去,韩爌秉政,忠贤逐赵南星、高攀龙、魏大中及涟、光斗,爌皆具揭恳留。忠贤及其党谓昌期实左右之。而昌期于诸人去国,率送之郊外,执手太息,由是忠贤益恨。昌期知势不可留,具疏乞假,遂落职闲住。  五年春,以汪文言狱词连及,削职提问。忠贤恨不置。明年二月复于他疏责昌期已削籍犹冠盖延宾,令缇骑逮问。逾月,复入之李实疏中,下诏狱。昌期慷慨对簿,词气不挠,竟坐赃三千,五毒备至。四月晦,毙于狱。  庄烈帝即位,赠詹事兼侍读学士,录其一子,诏并予谥。而是时,姚希孟以词臣持物论,雅不善左光斗、周宗建,力尼之,遂并昌期及周起元、李应升、黄尊素、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皆不获谥。福王时,始谥文贞。  周顺昌,字景文,吴县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授福州推官。捕治税监高寀爪牙,不少贷。寀激民变,劫辱巡抚袁一骥,质其二子,并质副使吕纯如。或议以顺昌代,顺昌不可,纯如以此衔顺昌。擢吏部稽勋主事。天启中,历文选员外郎,署选事。力杜请寄,抑侥幸,清操皭然。乞假归。  顺昌为人刚方贞介,疾恶如仇。巡抚周起元忤魏忠贤削籍,顺昌为文送之,指斥无所讳。魏大中被逮,道吴门,顺昌出饯,与同卧起者三日,许以女聘大中孙。旂尉屡趣行,顺昌瞋目曰:“若不知世间有不畏死男子耶?归语忠贤,我故吏部郎周顺昌也。”因戟手呼忠贤名,骂不绝口。旂尉归,以告忠贤。御史倪文焕者,忠贤义子也,诬劾同官夏之令,致之死。顺昌尝语人,他日倪御史当偿夏御史命。文焕大恚,遂承忠贤指,劾顺昌与罪人婚,且诬以赃贿,忠贤即矫旨削夺。先所忤副使吕纯如,顺昌同郡人,以京卿家居,挟前恨,数谮于织造中官李实及巡抚毛一鹭。已,实追论周起元,遂诬顺昌请嘱,有所乾没,与起元等并逮。  顺昌好为德于乡,有冤抑及郡中大利害,辄为所司陈说,以故士民德顺昌甚。及闻逮者至,众咸愤怒,号冤者塞道。至开读日,不期而集者数万人,咸执香为周吏部乞命。诸生文震亨、杨廷枢、王节、刘羽翰等前谒一鹭及巡按御史徐吉,请以民情上闻。旗尉厉声骂曰:“东厂逮人,鼠辈敢尔!”大呼:“囚安在?”手掷锒铛于地,声琅然。众益愤,曰:“始吾以为天子命,乃东厂耶!”蜂拥大呼,势如山崩。旂尉东西窜,众纵横殴击,毙一人,余负重伤,逾垣走。一鹭、吉不能语。知府寇慎、知县陈文瑞素得民,曲为解谕,众始散。顺昌乃自诣吏。又三日北行,一鹭飞章告变,东厂刺事者言吴人尽反,谋断水道,劫漕舟,忠贤大惧。已而一鹭言缚得倡乱者颜佩韦、马杰、沈扬、杨念如、周文元等,乱已定,忠贤乃安。然自是缇骑不出国门矣。  顺昌至京师,下诏狱。许显纯锻炼,坐赃三千,五日一酷掠,每掠治,必大骂忠贤。显纯椎落其齿,自起问曰:“复能骂魏上公否?”顺昌噀血唾其面,骂益厉。遂于夜中潜毙之。时六年六月十有七日也。  明年,庄烈帝即位,文焕伏诛,实下吏,一鹭、吉坐建忠贤祠,纯如坐颂珰,并丽逆案。顺昌赠太常卿,官其一子。给事中瞿式耜讼诸臣冤,称顺昌及杨涟、魏大中清忠尤著,诏谥忠介。  长子茂兰,字子佩,刺血书疏,诣阙诉冤,诏以所赠官推及其祖父。茂兰更上疏,请给三世诰命,建祠赐额。帝悉报可,且命先后惨死诸臣,咸视此例。茂兰好学砥行,不就廕叙。国变后,隐居不出,以寿终。  诸生硃祖文者,都督先之孙。当顺昌被逮,间行诣都,为纳饘粥、汤药。及征赃令急,奔走称贷诸公间。顺昌榇归,祖文哀恸发病死。  佩韦等皆市人,文元则顺昌舆隶也,论大辟。临刑,五人延颈就刃,语寇慎曰:“公好官,知我等好义,非乱也。”监司张孝流涕而斩之。吴人感其义,合葬之虎丘傍,题曰:“五人之墓”。其地即一鹭所建忠贤普惠祠址也。  周宗建,字季侯,吴江人,尚书用曾孙也。万历四十一年进士。除武康知县,调繁仁和,有异政,入为御史。  天启元年,为顾存仁、王世贞、陶望龄、顾宪成请谥,追论万历朝小人,历数钱梦皋、康丕扬、亓诗教、赵兴邦乱政罪,并诋李三才、王图。时辽事方棘,上疏责备辅臣。无何,沈阳破,宗建责当事大臣益急,因请破格用人,召还熊廷弼。已,论兵部尚书崔景荣不当信奸人刘保,辅臣刘一燝不当抑言路,因刺右通政林材、光禄卿李本固。材、本固移疾去。魏大中劾王德完庇杨镐、李如桢,宗建为德完力攻大中,其持论数与东林左。会是岁冬,奉圣夫人客氏既出宫复入,宗建首抗疏极谏,中言:“天子成言,有同儿戏。法宫禁地,仅类民家。圣朝举动有乖,内外防闲尽废。此辈一叨隆恩,便思逾分,狎溺无纪,渐成骄恣,衅孽日萌,后患难杜。王圣、硃娥、陆令萱之覆辙,可为殷鉴。”忤旨,诘责。清议由此重之。  明年,广宁失。廷臣多庇王化贞,欲甚熊廷弼罪。宗建不平,为剖两人罪案,颇右廷弼,诸庇化贞者乃深疾宗建。京师久旱,五月雨雹。宗建谓阴盛阳衰之征,历陈四事:一专讥大学士沈纮;一请宽建言废黜诸臣;一言廷弼已有定案,不当因此罗织朝士,阴刺兵部尚书张鹤鸣、给事中郭巩;一则专攻魏进忠,略言:“近日政事,外廷啧啧,咸谓奥窔之中,莫可测识,谕旨之下,有物凭焉。如魏进忠者,目不识一丁,而陛下假之嚬笑,日与相亲。一切用人行政,堕于其说,东西易向而不知,邪正颠倒而不觉。况内廷之借端,与外廷之投合,互相扶同。离间之渐将起于蝇营,谗构之衅必生于长舌。其为隐祸,可胜言哉!”进忠者,魏忠贤故名也。时方结客氏为对食,廷臣多阴附之,其势渐炽,见宗建疏,衔次骨,未发也。邹元标建首善书院,宗建实司其事。元标罢,宗建乞与俱罢,不从。巡视光禄,与给事中罗尚忠力剔奸弊,节省为多。寻请核上供器物,中官怒,取旨诘责。宗建等再疏力持,中人滋不悦。  给事中郭巩者,先以劾廷弼被谪。廷弼败,复官,遂深结进忠。知进忠最恶宗建,乃疏诋廷弼,因诋朝廷之荐廷弼者,而宗建与焉。其锋锐甚,南京御史涂世业和之,诋宗建误廷弼,且误封疆。宗建愤,疏驳世业,语侵巩,抉其结纳忠贤事。巩亦愤,上疏数千言,诋宗建益力,并及刘一燝、邹元标、周嘉谟、杨涟、周朝瑞、毛士龙、方震孺、江秉谦、熊德阳辈数十人,悉指为廷弼逆党。宗建益愤,抗疏力驳其谬,且曰:“李维翰、杨镐、袁应泰、王化贞,皆坏封疆之人也;亓诗教力主催战,赵兴邦贿卖边臣,皆误封疆之人也;其他荐维翰、荐镐、荐应泰、化贞者,亦误封疆之人也。巩胡不一击之,而独苛求廷弼,且诋荐廷弼者为逆党哉?”当是时,忠贤势益盛。宗建虑内外合谋,其祸将大,三年二月遂抗疏直攻忠贤,略言:  臣于去岁指名劾奏,进忠无一日忘臣。于是乘私人郭巩入都,嗾以倾臣,并倾诸异己者。巩乃创为“新幽大幽”之说,把持察典,编廷臣数十人姓名为一册,思一网中之。又为匿名书,罗织五十余人,投之道左,给事中则刘弘化为首,次及周朝瑞、熊德阳辈若而人,御史则方震孺为首,次及江秉谦辈若而人,而臣亦其中一人也。既欲罗诸臣,以快报复之私,更欲独中臣,以释进忠之恨。是察典不出于朝廷,乃巩及进忠之察典也。幸直道在人,巩说不行,始别借廷弼,欲一阱陷之。  巩又因臣论及王安,笑臣有何瓜葛。陛下亦知安之所以死乎?身首异处,肉饱乌鸢,骨投黄犬,古今未有之惨也。巩即心昵进忠,何至背公灭理,且牵连刘一燝、周嘉谟、杨涟、毛士龙辈,谓尽安党。请陛下穷究安死果出何人倾害,则此事即进忠一大罪案。巩之媚进忠,即此可为证据矣。  先朝汪直、刘瑾,虽皆枭獍,幸言路清明,臣僚隔绝,故非久即败。今权珰报复,反借言官以伸;言官声势,反借权珰以重。数月以来,熊德阳、江秉谦、侯震旸、王纪、满朝荐斥矣,邹元标、冯从吾罢矣,文震孟、郑鄤逐矣,近且扼孙慎行、盛以弘,而绝其揆路。摘瓜抱蔓,正人重足。举朝各爱一死,无敢明犯其锋者。臣若尚顾微躯,不为入告,将内有进忠为之指挥,旁有客氏为之羽翼,外有刘朝辈为典兵示威,而又有巩辈蚁附蝇集,内外交通,驱除善类,天下事尚忍言哉!疏入,进忠益怒。率刘朝等环泣帝前,乞自髡以激帝怒。乃令宗建陈交通实状,将加重谴,宗建回奏益侃直。进忠议廷杖之,阁臣力争,乃止,夺俸。  会给事中刘弘化、御史方大任等交章助宗建攻进忠、巩,巩复力诋诸人。诏下诸疏平议,廷臣为两解之。乃严旨切责,夺巩、宗建俸三月。是时,刘朝典内操,遂谋行边。廷臣微闻之,莫敢言。宗建曰:“巩自谓未尝通内,今诚能出片纸遏朝,吾请为洗交结之名。”巩噤不敢发。宗建乃抗疏极谏,历陈三不可、九害。会朝与进忠有隙,事亦中寝。其冬出按湖广,以忧归。  五年三月,大学士冯铨衔御史张慎言尝论己,属其门生曹钦程诬劾,而以宗建为首,并及李应升、黄尊素。忠贤遂矫诏削籍,下抚按追赃。明年以所司具狱缓,遣缇骑逮治。俄入之李实疏中,下诏狱毒讯。许显纯厉声骂曰:“复能詈魏上公一丁不识乎!”竟坐纳廷弼贿万三千,毙之狱。  宗建既死,征赃益急。其所亲副使蒋英代之输,亦坐削籍。忠贤败,诏赠宗建太仆寺卿,官其一子。福王时,追谥忠毅。  蒋英,嘉善人。举进士,历知松溪、漳浦、宜兴。天启时,由南京验封郎中,出为福建副使,遂遭珰祸。忠贤败,以故官分巡苏、松,坐事贬秩。未行而宜兴民变,上官以英先治宜兴,得民心,檄之抚治。宜兴非英所辖,辞不得,则单骑往谕,惩豪家僮客数人,令乱民自献其首恶,乱遂定。宜兴故多豪家,修撰陈于泰、编修陈于鼎兄弟尤横,遂激民变,群执兵鼓噪,势汹汹。赖英,事旋定。而周延儒方枋国,与陈氏有连,衔英,再贬两秩,遂归。  巩,迁安人。以附忠贤,骤迁至兵部侍郎。庄烈帝定逆案,削籍论配。我大清拔迁安,巩遁去,后诣阙自言拒聘,上所撰《却聘书》。兵部尚书梁廷栋论之,下狱坐死。巡抚杨嗣昌为讼冤,得遣戍。  黄尊素,字真长,余姚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除宁国推官,精敏强执。  天启二年,擢御史,谒假归。明年冬还朝,疏请召还余懋衡、曹于汴、刘宗周、周洪谟、王纪、邹元标、冯从吾,而劾尚书赵秉忠、侍郎牛应元、通政丁启睿顽钝。秉忠、应元俱引去。山东妖贼既平,余党复煽,巡抚王惟俭不能抚驭,尊素疏论之,因言:“巡抚本内外兼用,今尽用京卿,不若扬历外服者之练习。”又数陈边事,力诋大将马世龙,忤枢辅孙承宗意。时帝在位数年,未尝一召见大臣。尊素请复便殿召对故事,面决大政,否则讲筵之暇,令大臣面商可否。帝不能用。  四年二月,大风扬沙,昼晦,天鼓鸣,如是者十日。三月朔,京师地震三,乾清宫尤甚。适帝体违和,人情惶惧。尊素力陈时政十失,末言:“陛下厌薄言官,人怀忌讳,遂有剽窃皮毛,莫犯中扃者。今阿保重于赵娆,禁旅近于唐末,萧墙之忧惨于敌国。廷无谋幄,边无折冲,当国者昧安危之机,误国者护耻败之局。不于此进贤退不肖,而疾刚方正直之士如仇仇,陛下独不为社稷计乎?”疏入,魏忠贤大怒,谋廷杖之。韩爌力救,乃夺俸一年。  既而杨涟劾忠贤,被旨谯让。尊素愤,抗疏继之,略言:“天下有政归近幸,威福旁移,而世界清明者乎?天下有中外汹汹,无不欲食其肉,而可置之左右者乎?陛下必以为曲谨可用,不知不小曲谨,不大无忌;必以为惟吾驾驭,不知不可驾驭,则不可收拾矣。陛下登极以来,公卿台谏累累罢归,致在位者无固志。不于此称孤立,乃以去一近侍为孤立耶?今忠贤不法状,廷臣已发露无余,陛下若不早断,彼形见势穷,复何顾忌。忠贤必不肯收其已纵之缰,而净涤其肠胃;忠贤之私人,必不肯回其已往之棹,而默消其冰山。始犹与士大夫为仇,继将以至尊为注。柴栅既固,毒螫谁何?不惟台谏折之不足,即干戈取之亦难矣。”忠贤得疏愈恨。  万燝既廷杖,又欲杖御史林汝翥,诸言官诣阁争之。小珰数百人拥入阁中,攘臂肆骂,诸阁臣俯首不敢语。尊素厉声曰:“内阁丝纶地,即司礼非奉诏不敢至,若辈无礼至此!”乃稍稍散去。无何,燝以创重卒。尊素上言:“律例,非叛逆十恶无死法。今以披肝沥胆之忠臣,竟殒于磨牙砺齿之凶竖。此辈必欣欣相告,吾侪借天子威柄,可鞭笞百僚。后世有秉董狐笔,继硃子《纲目》者,书曰‘某月某日,郎中万燝以言事廷杖死’,岂不上累圣德哉!进廷杖之说者,必曰祖制,不知二正之世,王振、刘瑾为之;世祖、神宗之朝,张璁、严嵩、张居正为之。奸人欲有所逞,惮忠臣义士掣其肘,必借廷杖以快其私,使人主蒙拒谏之名,己受乘权之实,而仁贤且有抱蔓之形。于是乎为所欲为,莫有顾忌,而祸即移之国家。燝今已矣,辱士杀士,渐不可开。乞复故官,破格赐恤,俾遗孤得扶榇还乡,燝死且不朽。”疏入,益忤忠贤意。  八月,河南进玉玺。忠贤欲侈其事,命由大明门进,行受玺礼,百僚表贺。尊素上言:“昔宋哲宗得玺,蔡确等竞言祥瑞,改年元符,宋祚卒不竞。本朝弘治时,陕西献玉玺,止令取进,给赏五金。此祖宗故事,宜从。”事获中止。五年春,遣视陕西茶马。甫出都,逆党曹钦程劾其专击善类,助高攀龙、魏大中虐焰,遂削籍。  尊素謇谔敢言,尤有深识远虑。初入台,邹元标实援之,即进规曰:“都门非讲学地,徐文贞已丛议于前矣。”元标不能用。杨涟将击忠贤,魏大中以告,尊素曰:“除君侧者,必有内援。杨公有之乎?一不中,吾侪无噍类矣。”万?景死,尊素讽涟去,涟不从,卒及于祸。大中将劾魏广微,尊素曰:“广微,小人之包羞者也,攻之急,则挺而走险矣。”大中不从,广微益合于忠贤,以兴大难。  是时,东林盈朝,自以乡里分朋党。江西章允儒、陈良训与大中有隙,而大中欲驳尚书南师仲恤典,秦人亦多不悦。尊素急言于大中,止之。最后,山西尹同皋、潘云翼欲用其座主郭尚友为山西巡抚,大中以尚友数问遗朝贵,执不可。尊素引杜征南数遗洛中贵要为言,大中卒不可,议用谢应祥,难端遂作。  汪文言初下狱,忠贤即欲罗织诸人。已,知为尊素所解,恨甚。其党亦以尊素多智虑,欲杀之。会吴中讹言尊素欲效杨一清诛刘瑾,用李实为张永,授以秘计。忠贤大惧,遣刺事者至吴中凡四辈。侍郎乌程沈演家居,奏记忠贤曰:“事有迹矣。”于是日遣使谯诃实,取其空印白疏,入尊素等七人姓名,遂被逮。使者至苏州,适城中击杀逮周顺昌旗尉,其城外人并击逮尊素者。逮者失驾帖,不敢至。尊素闻,即囚服诣吏,自投诏狱。许显纯、崔应元搒掠备至,勒赃二千八百,五日一追比。已,知狱卒将害己,叩首谢君父,赋诗一章,遂死,时六年闰六月朔日也,年四十三。崇祯初,赠太仆卿,任一子。福王时,追谥忠端。  李应升,字仲达,江阴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授南康推官。出无辜十九人于死,置大猾数人重辟。士民服其公廉,为之谣曰:“前林后李,清和无比。”林谓晋江林学曾,卒官南京户部侍郎,以清慎著称者也。九江、南康间有柯、陈二大族,相传陈友谅苗裔,负固强梗,尝拒捕,有司议兵之。应升单骑往谕,皆叩头听命,出所匿罪人,一方以定。  天启二年,征授御史,谒假归。明年秋,还朝。时天子暗弱,庶政怠弛。应升上疏曰:“方今辽土沦没,黔、蜀用兵,红夷之焰未息,西部之赏日增;逃兵肆掠于畿辅,穷民待尽于催科。逗遛习惯,大将畏敌而不敢前;法纪陵夷,骄兵鼓噪而弗能问。在在增官,日日会议;覆疏衍为故套,严旨等若空言。陛下不先振竦精神,发皇志气,群臣孰肯任怨以破情面之世界者?祖宗有早午晚三朝,犹时御便殿咨访时政。愿俯纳臣言,奋然力行,天下事尚可为也。”报闻。  顷之,复陈时政,略曰:“今天下敝坏极矣,在君臣奋兴而力图之。陛下振纪纲,则片纸若霆;大臣捐私曲,则千里运掌;台谏任纠弹,则百司饮冰。今动议增官,为人营窟,纷纭迁徙,名实乖张。自登、莱增巡抚,而侵冒百余万;增招练监军,而侵冒又十余万。边关内地,将领如蚁,剥军侵饟,又不知几十万。增置总督,何补塞垣;增置京堂,何裨政事。枢贰添注矣,孰慷慨以行边;司空添注矣,孰拮据以储备;大将添注矣,只工媒孽而纵逋逃;礼、兵司属添注二三十人矣,谁储边才而精典礼。滥开边俸,捷径燃灰,则吏治日坏;白衣攘臂,邪人入幕,则奸弁充斥。臣请断自圣心,一切报罢。”又言:“今事下部曹,十九寝阁,宜重申国典,明正将领之罪。锦衣旗尉,半归权要,宜遣官巡视,如京营之制。卫官袭职,比试不严,宜申明旧章,无使幸进将校蚕食。逃军不招,私募乞儿,半分其饟,宜力为创惩。穷民敲扑,号哭满庭,奸吏侵渔,福堂安坐,宜严其法制。”时不能用。俄劾南京都御史王永光庇部郎范得志,颠倒公论,永光寻自引去。  四年正月,疏陈外番、内盗及小人三患,讥切近习,魏忠贤恶之。已,复疏陈民隐,言有十害宜急除,五反宜急去,帝为戒饬所司。京师一日地三震,疏请保护圣躬,速停内操。忠贤领东厂,好用立枷,有重三百斤者,不数日即死,先后死者六七十人。应升极言宜罢,忠贤大恨。应升知忠贤必祸国,密草疏列其十六罪,将上,为兄所知,攘其疏毁之,怏怏而止。  杨涟劾忠贤,得严旨,应升愤,即抗疏继之。中言:“从来奄人之祸,其始莫不有小忠小信以固结主心,根株既深,毒手乃肆。今陛下明知其罪,曲赐包容。彼缓则图自全之计,急则作走险之谋。萧墙之间,能无隐祸?故忠贤一日不去,则陛下一日不安。臣为陛下计,莫如听忠贤引退,以全其命;为忠贤计,亦莫若早自引决,以乞帷盖之恩。不然恶稔贯盈,他日欲保首领,不可得矣。”又曰:“君侧不清,安用彼相。一时宠利有尽,千秋青史难欺。不欲为刘健、谢迁者,并不能为东阳。倘画策投欢,不几与焦芳同传耶?”  时魏广微方深结忠贤,为之谋主,知应升讥己,大恨。万燝之死也,应升极言廷杖不可再,士气不可折,讥切忠贤辈甚至。已,代高攀龙草疏劾崔呈秀。呈秀窘,昏夜款门,长跪乞哀,应升正色固拒,含怒而去。十月朔,帝庙享颁历,广微后至,为魏大中等所纠。广微恚,辨疏诋言者。应升复抗疏论之,且曰:“广微父允贞为言官,得罪辅臣以去,声施至今。广微奈何比言官路马,斥为此辈?夫不与此辈为伍者,必别与一辈为缘。乞陛下戒谕广微,退读父书,保其家声,毋倚三窟,与言官为难,他日庶可见乃父地下。”广微益怒,谋之忠贤,将镌秩。首辅韩爌力救,乃夺禄一年。其月,赵南星等悉被逐,朝事大变。  明年三月,工部主事曹钦程劾应升护法东林,遂削籍。忠贤恨未已。六年三月,假李实劾周起元疏,入应升名。遂逮下诏狱,酷掠,坐赃三千。寻于闰六月二日毙之,年甫三十四。崇祯初,赠太仆卿,录一子。福王时,追谥忠毅。  万燝,字暗夫,南昌人,兵部侍郎恭孙也。少好学,砥砺名行。举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尝疏论刑狱干和。  天启初元,兵事棘,工部需才,调燝工部营缮主事。督治九门垣墉,市铜江南,皆勤于其职。迁虞衡员外郎,司鼓铸。时庆陵大工未竣,费不赀。燝知内府废铜山积,可发以助铸,移牒内官监言之。魏忠贤怒,不发,燝遂具疏以请。忠贤益怒,假中旨诘责。燝旋进屯田郎中,督陵务。  其时,忠贤益肆,廷臣杨涟等交击,率被严旨。燝愤,抗章极论,略言:“人主有政权,有利权,不可委臣下,况刑余寺人哉?忠贤性狡而贪,胆粗而大,口衔天宪,手握王爵,所好生羽毛,所恶成疮痏。廕子弟,则一世再世;赉厮养,则千金万金。毒痡士庶,毙百余人;威加搢绅,空十数署。一切生杀予夺之权尽为忠贤所窃,陛下犹不觉悟乎?且忠贤固供事先帝者也,陛下之宠忠贤,亦以忠贤曾供事先帝也。乃于先帝陵工,略不厝念。臣尝屡请铜,靳不肯予。间过香山碧云寺,见忠贤自营坟墓,其规制弘敞,拟于陵寝。前列生祠,又前建佛宇,璇题耀日,珠网悬星,费金钱几百万。为己坟墓则如此,为先帝陵寝则如彼,可胜诛哉!今忠贤已尽窃陛下权,致内廷外朝止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尚可一日留左右耶?”疏入,忠贤大怒,矫旨廷杖一百,斥为民。执政言官论救,皆不听。  当是时,忠贤恶廷臣交章劾己,无所发忿,思借燝立威。乃命群奄至燝邸,摔而殴之,比至阙下,气息才属。杖已,绝而复苏。群奄更肆蹴踏,越四日即卒,时四年七月七日也。  忠贤恨犹不置,罗织其罪,诬以赃贿三百。燝廉吏,破产乃竣。崇祯初,赠光禄卿,官其一子。福王时,谥忠贞。  燝杖死未几,巡城御史福清林汝翥尝笞内侍曹进、傅国兴,忠贤矫旨杖汝翥如燝。汝翥惧,逃之遵化,自归于巡抚邓渼。渼以闻,卒杖之。汝翥起家乡举,知沛县,徐鸿儒攻沛甚急,坚守不下,由此擢御史。崇祯时,仕至浙江副使。汝翥虽受杖,幸不死。而是时,丁乾学、夏之令、吴裕中、刘鐸、吴怀贤、苏继欧、张汶诸人,皆忤忠贤致死。  乾学,浙江山阴人,寄籍京师,官检讨。天启四年,偕给事中郝土膏典试江西,发策刺忠贤。忠贤怒,矫旨镌三秩,复除其名。已,使人诈为校尉往逮,挫辱之,竟愤郁而卒。崇祯初,赠侍读学士。  之令,光山人。知攸、歙二县,征授御史。尝疏论边事,力诋毛文龙不足恃。忠贤庇文龙,传旨削之令籍,阁臣救免。及巡皇城,内使冯忠等犯法,劾治之,益为忠贤所衔,崔呈秀亦以事衔之。遂属御史卓迈劾之令党比熊廷弼,有诏削夺。顷之,御史倪文焕复劾之令计陷文龙,几误疆事。遂逮下诏狱,坐赃拷死。  裕中,江夏人。为顺德知县,征授御史。大学士丁绍轼陷熊廷弼死,裕中有疏诋绍轼。忠贤传旨诘裕中为廷弼姻戚,代之报仇,廷杖一百,创重卒。崇祯初,赐赠廕。  鐸,庐陵人。由刑部郎中为扬州知府。愤忠贤乱政,作诗书僧扇,有“阴霾国事非”句,侦者得之,闻于忠贤。倪文焕者,扬州人也,素衔鐸,遂嗾忠贤逮治之。鐸雅善忠贤子良卿,事获解,许还故官。良卿从容问鐸:“曩锦衣往逮,索金几何?”曰:“三千金耳。”良卿令锦衣还之。其人怒,日夜伺鐸隙,言鐸系狱时,与囚方震孺同谋居间,遂再下狱。会鐸家人有夜醮者,参将张体乾诬鐸咒诅忠贤,刑部尚书薛贞坐以大辟。忠贤诛,贞、体乾并抵罪,鐸赠太仆少卿。  怀贤,休宁人。由国子监生授内阁中书舍人。同官傅应升者,忠贤甥也,怀贤遇之无加礼,应升恨之。杨涟劾忠贤疏出,怀贤书其上曰:“宜如韩魏公治任守忠故事,即时遣戍。”又与工部主事吴昌期书,有“事极必反,反正不远”语。忠贤侦知之,大怒曰:“何物小吏,亦敢谤我!”遂矫旨下诏狱,坐以结纳汪文言,为左光斗、魏大中鹰犬,拷掠死。崇祯初,赠工部主事。  继欧,许州人。历知元氏、真定、柏乡,入为吏部稽勋主事,累迁考功郎中。将调文选,中旨谓为杨涟私党,削籍归。时缇骑四出,同里副使孙织锦素附忠贤,遣人怵继欧曰:“逮者至矣。”继欧自经死。崇祯初,赠太常寺卿。  汶,邯郸人。尚书国彦曾孙也。由廕叙为后军都督府经历。尝被酒诋忠贤,下狱拷掠死。亦获赠恤。  赞曰:自古阉宦之甘心善类者,莫甚于汉、唐之季,然皆仓卒一时,为自救计耳。魏忠贤之杀诸人也,扬毒焰以快其私,肆无忌惮。盖主荒政粃之余,公道沦亡,人心败坏,凶气参会,群邪翕谋,故搢绅之祸烈于前古。诸人之受祸也,酷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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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六-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六 梅之焕刘策(徐缙芳陈一元)李若星耿如杞(胡士容)颜继祖(王应豸等)李继贞方震孺徐从治(谢琏余大成等 梅之焕,字彬父,麻城人,侍郎国桢从子也。年十四

列传第一百三十四-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四 满朝荐江秉谦侯震旸倪思辉硃钦相王心一王允成李希孔毛士龙 满朝荐,字震东,麻阳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授咸宁知县,有廉能声。税监梁永纵其下劫诸生橐,朝,

列传第一百三十三-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三 周起元缪昌期周顺昌(子茂兰硃祖文颜佩韦等)周宗建(蒋英)黄尊素李应升万燝(丁乾学等) 周起元,字仲先,海澄人。万历二十八年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历

列传第一百三十四

  满朝荐江秉谦侯震旸倪思辉硃钦相王心一王允成李希孔毛士龙  满朝荐,字震东,麻阳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授咸宁知县,有廉能声。税监梁永纵其下劫诸生橐,朝荐捕治之。永怒,劾其擅刑税役,诏镌一官。大学士沈鲤等论救,不听。会巡抚顾其志极论永贪残状,乃复朝荐官,夺俸一岁。无何,永遣人蛊巡按御史余懋衡。事觉,朝荐捕获其人。永惧,率众擐甲入县庭。吏卒早为备,无所掠而去。城中数夜惊,言永反,或谓永宜自明,永遂下教,自白不反状,然蓄甲者数百。而朝荐助懋衡操之急,诸恶党多亡去。朝荐追之渭南,颇有所格伤。永惧,使使系书发中,入都讼朝荐劫上供物,杀数人,投尸河中。帝震怒,立遣使逮治,时三十五年七月也。既至,下诏狱搒掠,遂长系。中外论救,自大学士硃赓以下,百十疏。最后,四十一年秋,万寿节将届,用大学士叶向高请,乃与王邦才、卞孔时并释归。  光宗立,起南京刑部郎中,再迁尚宝卿。天启二年,辽东地尽失,海内多故,而廷臣方植党逞浮议。朝荐深虑之,疏陈时事十可忧、七可怪,语极危切。寻进太仆少卿,复上疏曰:  比者,风霾曀晦,星月昼见,太白经天,四月雹,六月冰,山东地震,畿内霪潦,天地之变极矣。四川则奢崇明叛,贵州则安邦彦叛,山东则徐鸿儒乱,民人之变极矣。而朝廷政令乃颠倒日甚。  一乞骸耳,周嘉谟、刘一燝,顾命之元老,以中谗去;孙慎行,守礼之宗伯,以封典去;王纪,执法如山之司寇,以平反去;皆漠不顾惜。独忄卷忄卷于三十疏劾之沈纮,即去而犹加异数焉。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建言耳,倪思辉、硃钦相等之削籍,已重箝口之嗟;周朝瑞、惠世扬等之拂衣,又中一网之计。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边策耳,西部索百万之赀,边臣犹虑其未饱;健儿乞锱铢之饷,度支尚谓其过奢。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弃城耳,多年议确之犯或以庇厚而缓求,旬日矜疑之辈反以妒深而苛督。祖宗朝有是颠倒乎?一缉奸耳,正罪自有常律,平反原无滥条。辽阳之祸,起于袁应泰之大纳降人,降人尽占居民妇女,故辽民发愤,招敌攻城。事发仓卒,未闻有何人献送之说也。广宁之变,起于王化贞之误信西部,取饷金以啖插而不给卒伍,以故人心离散。敌兵过河,又不闻西部策应,遂至手足无措,抱头鼠窜。亦事发仓卒,未闻有何人献送之说也。深求奸细,不过为化贞卸罪地耳。王纪不欲杀人媚人,反致削籍。祖宗朝有是颠倒乎?若夫阁臣之职,在主持清议。今章疏有妒才坏政者,非惟不斥也,轻则两可,重则竟行其言矣。有殛奸报国者,非惟不纳也,轻则见让,重则递加黜罚矣。尤有恨者,沈纮贿卢受得进,及受败,又交通跋扈之奄以树威。振、瑾偾裂之祸,皆纮作俑,而放流不加。他若戚畹,岂不当检,何至以阉寺之谗,毙其三仆?三宫分有常尊,何至以倾国之昵,僭逼母仪。此皆颠倒之甚者也。顾成于陛下者什之一二,成于当事大臣者十之八九。臣诚不忍见神州陆沈,祈陛下终览臣疏,与阁部大臣更弦易辙,悉轨祖宗旧章,臣即从逢、干于地下,犹生之年。  既奏,魏忠贤激帝怒,降旨切责,褫职为民。大学士向高申救甚力,帝不纳。已,忠贤党撰《东林同志录》,朝荐与焉,竟不复用。崇祯二年荐起故官,未上卒。  江秉谦,字兆豫,歙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除鄞县知县。用廉能征,拟授御史。久不得命,以葬亲归。光宗立,命始下,入台,侃侃言事。  天启元年,首陈君臣虚己奉公之道,规切甚至。户部尚书李汝华建议兴屯,请专遣御史,三年课绩,所垦足抵年例饷银,即擢京卿。秉谦力驳其谬,因言汝华尸素,宜亟罢。汝华疏辨,秉谦再劾之。  沈阳既失,朝士多思熊廷弼,而给事中郭巩独论廷弼丧师误国,请并罪阁臣刘一燝。秉谦愤,力颂廷弼保守危疆功,且曰:“今廷弼勘覆已明,议者犹以一人私情没天下公论,宁坏朝廷封疆,不忘胸中畛域。”章下廷议。会辽阳复失,廷弼旋起经略。巩坐妄议夺官,遂与秉谦为仇。廷弼既镇山海,议遣使宣谕朝鲜发兵牵制。副使梁之垣请行,廷弼喜,请付二十万金为军赀。兵部尚书张鹤鸣不予,秉谦抗疏争。鹤鸣怒,力诋秉谦朋党。秉谦疏辨,帝不罪。  鹤鸣既抑廷弼,专庇巡抚王化贞,朝士多附会之。帝以经、抚不和,诏廷臣议。秉谦言:“陛下再起廷弼,委以重寄,曰‘疆场事不从中制’。乃数月以来,廷弼不得措手足,呼号日闻,辨驳踵至。执为词者曰‘经、抚不和,化贞主战,廷弼主守耳,夫廷弼非专言守,谓守定而后可战也。化贞锐意战,即战胜,可无事守乎?万一不胜,又将何以守?此中利害,夫人知之。乃一则无言不从,一则无策不弃。岂真不明于战守之说,但从化贞、廷弼起见耳。陛下既命廷弼节制三方,则三方之进战退守当一一听其指挥。乃化贞欲进,则使廷弼从之进,欲退,则使廷弼随之退。化贞倏进倏退,则使廷弼进不知所以战,退不知所以守。是化贞有节制廷弼之权,而廷弼未尝有节制三方之权也。故今日之事,非经、抚不和,乃好恶经、抚者不和;非战守之议论不合,乃左右经、抚者之议论不合。请专责廷弼,实图战守。”末讥首辅叶向高两可含糊,势必两可掣肘,安能责成功。语极切至。  后朝议方撤廷弼,而化贞已弃广宁遁。秉谦益愤,以职方郎耿如杞附和鹤鸣,力助化贞排廷弼,致封疆丧失,连疏攻之。并援世宗戮丁汝夔故事,乞亟置鹤鸣于法。帝以鹤鸣方行边,不当轻诋,夺秉谦俸半岁,如杞不问。秉谦复上疏言:“鹤鸣一入中枢,初不过卤莽而无远识,既乃至凶狠而动杀机。明知西部间谍俱虚,战守参差难合,乃顾自欺以欺朝廷。何处有机会?而曰机会可乘。何日渡河?而曰渡河必胜。既欲驱经略以出关,而不肯付经略以节制,既欲置廷弼于广宁,而未尝移化贞于何地。破坏封疆之罪,可置弗问哉?且化贞先弃地先逃,犹曰功罪相半。即此一言,纵寸斩鹤鸣,不足赎其欺君误国罪,乃犹敢哆口定他入罪案耶!”当是时,大学士沈纮潜结中官刘朝、乳媪客氏,募兵入禁中,兴内操。给事中惠世扬、周朝瑞等十二人再疏力攻,秉谦与焉,并诋朝及客氏。内外胥怨,遂假劾鹤鸣疏,出秉谦于外。无何,郭巩召还,交通魏忠贤,力沮秉谦。是冬,皇子生,言官被谪者悉召还,独秉谦不与。家居四年,闻忠贤益乱政,忧愤卒。  居数月,忠贤党御史卓迈追劾秉谦保护廷弼,遂削籍。崇祯初,复官。  侯震旸,字得一,嘉定人。祖尧封,监察御史。忤大学士张居正,外转。累官至福建右参政,有廉直声。震旸举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授行人。  天启初,擢吏科给事中。是时,保姆奉圣夫人客氏方擅宠,与魏忠贤及大学士沈纮相表里,势焰张甚。既遣出宫,熹宗思念流涕,至日旰不御食,遂宣谕复入。震旸疏言:“宫闱禁地,奸珰群小睥睨其侧,内外钩连,借丛炀灶,有不忍言者。王圣宠而煽江京、李闰之奸,赵娆宠而构曹节、皇甫之变。幺么里妇,何堪数昵至尊哉?”不省。  会辽事棘,经略熊廷弼、巡抚王化贞相牴牾,兵部尚书张鹤鸣右化贞,议者遂欲移廷弼,与化贞画地任事。震旸逆知其必败,疏言:“事势至此,陛下宜遣问经臣。果能加意训练,则进止迟速不从中制,虽撤抚臣,一以付之,无不可者。如不然,则督其条晰陈奏,以听吏议,摭拾残局,专任化贞。此一说也。不则移廷弼密云,而出本兵为经略。鹤鸣素慷慨自命,与其事败同罪,不若挺身报国。此又一说也。不则遂以经略授化贞,择沈深有谋者代任巡抚,以资后劲。此又一说也。不则直移廷弼于登、莱,终其三方布置之策,与化贞相犄角。此又一说也。若复迁延犹豫,必偾国事。”疏上,方有旨集议,而大清兵已破广宁矣。化贞、廷弼相率入关门,犹数奉温旨,责以戴罪立功。  震旸大愤懑,再疏言:“臣言不幸验矣,为今日计,论法不论情。河西未坏以前,举朝所惜者,什七在化贞,今不能为化贞惜也。河西既坏以后,举朝所宽者什九在廷弼,今亦不能为廷弼宽也。策抚臣者,谓宜责令还赴广宁,联属西部。然而廥库已竭,其能赤手效包胥乎?策经臣者,谓宜仍责守关。然所谓守者,将如廷弼前议三十万兵数十万饷,以图后效乎?抑止令率残卒出关外,姑示不杀乎?凡此无一可者。及今不定逃臣之律,残疆其奚赖焉?”其后治失事罪,盖略如震旸疏云。  已,遂劾大学士沈纮结纳奉圣夫人及诸中官为朋党,具发其构杀故监王安状。忠贤即日传旨谪震旸。震旸陛辞,复上田赋、河渠二议。以逐臣不当建议,再镌二级以归。  震旸在垣八月,章奏凡数十上。崇祯初,召复故官,震旸已前卒。因其子主事峒曾请,特赠太常少卿。  方震旸之论客氏也,给事中祁门倪思辉、临川硃钦相疏继之。帝大恚,并贬三官。大学士刘一燝、尚书周嘉谟等交章论救,皆不纳。御史吴县王心一言之尤切,帝怒,贬官如之。心一同官龙溪马鸣起复抗疏谏,且言客氏六不可留。帝议加重谴,用一燝等言,夺俸一年。  先是,元年正月,客氏未出宫,诏给土田二十顷,为护坟香火赀。又诏魏进忠侍卫有功,待陵工告竣,并行叙录。心一抗疏言:“陛下眷念二人,加给土田,明示优录,恐东征将士闻而解体。况梓宫未殡,先念保姆之香火,陵工未成,强入奄侍之勤劳,于理为不顺,于情为失宜。”不报。至是,与思辉、钦相并贬,廷臣请召还者十余疏。皇子生,诏思辉、钦相、心一、鸣起并复故官。  钦相寻擢太仆少卿。杨涟既劾魏忠贤,钦相亦抗疏极论。五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讨贼杨六、蔡三、钟六等有功。旋以忤忠贤,除名。思辉,崇祯时终南京督储尚书,心一终刑部侍郎,鸣起终南京右都御史。  王允成,字述文,泽州人。万历中举于乡,除获鹿知县。以治行异等,征授南京御史。时甲科势重,乙科多卑下之。允成体貌魁梧,才气飙发,欲凌甲科出其上,首疏论辽左失事诸臣,请正刑辟。  熹宗即位,廷臣方争论“梃击”、“移宫”事,而帝降两谕罪选侍,因言移宫后相安状。大学士方从哲封还上谕。允成陈保治十事,中言:“张差闯宫,说者谓疯癫。青宫岂发疯之地?庞保、刘成岂并疯之人?言念及此,可为寒心。今郑氏四十年之恩威犹在,卵翼心腹寔繁有徒,陛下当思所以防之。比者,圣谕多从中出,当,则开炀灶之端;不当,而臣下争执,必成反汗之势,孰若事无大小,尽归内阁。至元辅方从哲,屡劾不去。陛下于选侍移宫后,发一敕谕,不过如常人表明心迹耳,从哲辄封还。夫封后之命,都督之命,贬谪周朝瑞之命,何皆不封还?司马昭之心,路人知之矣。”姚宗文阅视辽左,与熊廷弼相失,归而鼓同列攻之。允成恶其奸,再疏论列。  天启元年,疏请恤先朝直臣,列杨天民等三十六人以上,帝纳之。俄陈任辅弼、择经略、慎中枢、专大帅、更戎政、严赏罚数事,末言:“方今最可虑者,陛下孤立禁中。先朝怙权恃宠诸奄,与今日左右近习,互相忌嫉,恐乘机肆毒,彼此相戕。夫防护禁庭,责在内阁及司礼。务令潜消默化,俾圣躬与皇弟,并得高枕无忧,斯为根本至计。”时韪其言。  已,劾刑部尚书黄克缵倡言保护选侍,贻误贾继春,又曲庇盗宝内侍,至辨御史焦源溥纲常一疏,刺谬特甚。已,极论内降及留中之害,末复规切阁部大臣。忤旨,停俸。给事中毛士龙劾府丞邵辅忠,允成亦偕同官李希孔斥辅忠。已,极言纲纪废弛,请戒姑息、破因循,指斥时事甚悉。  当是时,中贵刘朝、魏进忠与乳媪客氏相倚为奸。允成抗疏历数其罪,略言:“内廷顾命之珰,犬食其余,不蒙帷盖之泽;外廷顾命之老,中旨趣出,立见田里之收。以小马为驰骋之赀,谁启盘于游田之渐;以大臣为释忿之地,谁启咈其耇长之心。刘朝辈初亦不预外事,自沈纮、邵辅忠导之,遂恣肆无忌。浸假而王心一、倪思辉、硃钦相斥矣,浸假而司空用陪推矣,浸假而中旨用考官矣。是易置大臣之权在二竖也。近者弄权愈甚,逐大臣如振落,王纪、满朝荐并削职为编氓。是驱除大臣之权在二竖也。科臣迁改,自有定叙,给假推升,往例皆然。乃恶周朝瑞之正直,忽有不许推用之旨。是转迁百官之权在二竖也。秦籓以小宗继大宗,诸子不得封郡王,祖制昭然。乃部科争之不获,相继而去。是进退诸籓之权在二竖也。招权纳贿,作福作威;二竖弄权于外,客氏主谋于中。王振、刘瑾之祸将复见今日。”疏入,进忠辈切齿。允成复特疏论秦府滥恩之谬,帝终不省。  三年六月,允成又劾进忠,进忠益恨。明年,赵南星为吏部,知允成贤,调之于北。未几,南星被逐,御史张讷劾南星调允成非法,遂除名。后给事中陈维新复劾允成贪险,诏抚按提问,坐以赃私。庄烈帝嗣位,以允成尝请保护皇弟,识其名,召复故官。未几卒。  当天启初,东林方盛,其主张联络者,率在言路。允成居南,与北相应和,时贵多畏其锋。然谔谔敢言,屡犯近幸,其风采足重云。  李希孔,字子铸,三水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授中书舍人,擢南京御史。给事中姚宗文阅辽东军,排经略熊廷弼,希孔连疏劾之。已,又纠宗文阻抑考选,以“令旨”二字抗言缴还,遏先帝非常之德。泰昌元年冬,陈时政七事。天启改元,与允成劾邵辅忠。已,请宥言官倪思辉、硃钦相、王心一。三年上《折邪议》,以定两朝实录,疏言:  昔郑氏谋危国本,而左袒之者,莫彰著于三王并封之事。今秉笔者不谓非也,且推其功,至与陈平、狄仁杰并。此其说不可解也。当时并封未有旨,辅臣王锡爵盖先有密疏请也。迨旨下礼部,而王如坚、硃维京、涂一臻、王学曾、岳元声、顾允成、于孔兼等苦口力争,又共责让锡爵于朝房。于是锡爵始知大义之不可违,而天下之不我予,随上疏检举,而封事停也。假令如坚等不死争,不责让,将并封之事遂以定,而子以母贵之说,且徐邀定策国老之勋。而乃饰之曰:“旋命旋引咎,事遂以止。”嗟乎,此可为锡爵讳乎哉!且闻锡爵语人曰:“王给事中遗悔否?”以故事关国本,诸臣稿项黄馘,终锡爵世不复起。不知前代之安刘、复唐者,谁厄王陵,使之不见天日乎?曾剪除张柬之、桓彦范等五人,而令赍志以没乎?臣所以折邪议者,一也。  其次,莫彰于张差闯宫之事。而秉笔者犹谓无罪也,且轻其事,而列王大臣、贯高事为辞。此其说又不可解也。王大臣之徒手而闯至乾清宫门也,冯保怨旧辅高拱,置刃其袖,挟使供之,非实事也。张差之梃,谁授之而谁使之乎?贯高身无完肤,而词不及张敖,故汉高得释敖不问。可与张差之事,造谋主使口招历历者比乎?昔宽处之以全伦,今直笔之以存实,以戒后,自两不相妨,而奈之何欲讳之?且讳之以为君父隐,可也;为乱贼辈隐,则何为?臣所以折邪议者,二也。  至封后遗诏,自古未有帝崩立后者。此不过贵妃私人谋假母后之尊,以弭罪状。故称遗诏,以要必行。奈何犹称先志,重诬神祖,而阴为阿附传封者开一面也?臣所以折邪议者,三也。  帝之令德考终,自不宜谓因药致崩,被不美之名。而当时在内视病者,乌可于积劳积虚之后,投攻克之剂。群议汹汹,方蓄疑虑变之深,而遽值先帝升遐,又适有下药之事,安得不痛之恨之,疾首顿足而深望之?乃讨奸者愤激而甚其词,庇奸者借题以逸其罚。君父何人,臣子可以侥幸而尝试乎?臣所以折邪议者,四也。  先帝之继神庙弃群臣也,两月之内,鼎湖再号。陛下孑然一身,怙恃无托,宫禁深閟,狐鼠实繁,其于杜渐防微,自不得不倍加严慎。即不然,而以新天子俨然避正殿,让一先朝宫嫔,万世而下谓如何国体。此杨涟等诸臣所以权衡轻重,亟以移宫请也。宫已移矣,涟等之心事毕矣,本未尝居以为功,何至反以为罪而禁锢之、摈逐之,是诚何心?即选侍久侍先帝,生育公主,诸臣未必不力请于陛下,加之恩礼。今陛下既安,选侍又未尝不安,有何冤抑,而汲汲皇皇为无病之沈吟?臣所以折邪议者,五也。  抑犹有未尽者。神祖与先帝所以处父子骨肉之际,仁义孝慈,本无可以置喙。即当年母爱子抱,外议喧哗,然虽有城社媒孽之奸,卒不以易祖训立长之序,则愈足见神祖之明圣,与先帝之大孝。何足讳、何必讳,又何可讳?若谓言及郑氏之过,便伤神祖之明,则我朝仁庙监国危疑,何尝为成祖之累。而当时史臣直勒之汗青,并未闻有嫌疑之避也。何独至今而立此一说,巧为奸人脱卸,使昔日不能置之罪,今日不容著之书,何可训也!今史局开,公道明,而坐视奸辈阴谋,辨言乱义,将令三纲紊,九法灭,天下止知有私交,而不知有君父。乞特敕纂修诸臣,据事直书,无疑无隐,则继述大孝过于武、周,而世道人心攸赖之矣。  诏付史馆参酌,然其后卒不能改也。已,又请出客氏于外,请诛崔文升。忌者甚众,指为东林党。未几,卒官,故不与珰祸。  毛士龙,字伯高,宜兴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授杭州推官。熹宗即位,擢刑科给事中,首劾姚宗文阅视乖张。杨涟去国,抗疏请留。天启改元正月疏论“三案”,力言孙慎行、陆梦龙、陆大受、何士晋、马德沣、王之寀、杨涟等有功社稷,而魏浚辈丑正害直之罪。帝是之。  李选侍之移宫也,其内竖刘朝、田诏、刘进忠等五人,以盗赀下刑部狱。尚书黄克缵庇之,数称其冤。帝不从,论死。是年五月,王安罢,魏进忠用事。诏等进重赂,令其下李文盛等上疏鸣冤,进忠即传旨贷死。大学士刘一燝等执奏者再。旨下刑科,士龙抄参者三,旨几中寝。克缵乃陈其冤状,而请付之热审。进忠不从,传旨立释。士龙愤,劾克缵阿旨骫法,不可为大臣,且数朝等罪甚悉。由是进忠及诸奄衔士龙次骨。进忠广开告密,诬天津废将陈天爵交通李承芳,逮其一家五十余人,下诏狱。士龙即劾锦衣骆思恭及诬告者罪。进忠憾张后抑己,诬为死囚孙二所出,布散流言。士龙请究治妖言奸党并主使逆徒,进忠益憾。  至九月,士龙劾顺天府丞邵辅忠奸贪,希孔、允成亦劾之,辅忠大惧。朝等因诱以超擢,令攻士龙。辅忠遂讦士龙官杭州时盗库纳妓,进忠从中下其疏。尚书周嘉谟等言两人所讦,风闻,请宽贷。进忠不从,削士龙籍,辅忠落职闲住。进忠后易名忠贤,显盗国柄,恨士龙未已。四年冬,令其私人张讷劾之,再命削籍。明年三月入之汪文言狱词,谓纳李三才贿三千,谋起南京吏部,下抚按提讯追赃,遣戍平阳卫。已而辅忠起用,骤迁兵部侍郎。六年十二月,御史刘徽复摭辅忠前奏,劾士龙纳访犯万金,下法司逮治。士龙知忠贤必杀己,夜中逾墙遁,其妾不知也,谓有司杀之,被发号泣于道,有司无如之何。士龙乃潜至家,载妻子浮太湖以免。  庄烈帝嗣位,忠贤伏诛。朝士为士龙称冤,诏尽赦其罪。士龙始诣阙谢恩,且陈被陷之故。帝怜之,命复官致仕,竟不召用。至崇祯十四年,里人周延儒再相,始起漕储副使,督苏、松诸郡粮。明年冬,入为太仆少卿。又明年春,擢左佥都御史。时左都御史李邦华、副都御史惠世扬皆未至,士龙独掌院事。帝尝语辅臣:“往例御史巡方,类微服访民间。近高牙大纛,气凌巡抚,且公署前后皆通窦纳贿,每奉使,富可敌国,宜重惩。”士龙闻,劾逮福建巡按李嗣京。十月谢病归。国变后卒。  赞曰:满朝荐,健令也,出死力以抗凶锋,幽深牢而弗悔。及跻言路,益发愤时事,庶几强立不反者欤。江秉谦、侯震旸之论经抚,李希孔之论“三案”,皆切中事理。王允成直攻刘朝、魏进忠,而不与杨、左、周、黄诸人同难。毛士龙顾以谲免。盖忠贤杀人皆成于附阉邪党,彼其甘心善类,授之刃而假手焉且加功者,罪直浮于忠贤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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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二

  杨涟左光斗(弟光先)魏大中(子学洢学濂)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弟大韶)王之寀  杨涟,字文孺,应山人。为人磊落负奇节。万历三十五年成进士,除常熟知县。举廉吏第一,擢户科给事中,转兵科右给事中。  四十八年,神宗疾,不食且半月,皇太子未得见。涟偕诸给事、御史走谒大学士方从哲,御史左光斗趣从哲问安。从哲曰:“帝讳疾。即问左右,不敢传。”涟曰:“昔文潞公问宋仁宗疾,内侍不肯言。潞公曰:‘天子起居,汝曹不令宰相知,将毋有他志,速下中书行法。’公诚日三问,不必见,亦不必上知,第令宫中知廷臣在,事自济。公更当宿阁中。”曰:“无故事。”涟曰:“潞公不诃史志聪,此何时,尚问故事耶?”越二日,从哲始率廷臣入问。及帝疾亟,太子尚踌躇宫门外。涟、光斗遣人语东宫伴读王安:“帝疾甚,不召太子,非帝意。当力请入侍,尝药视膳,薄暮始还。”太子深纳之。  无何,神宗崩。八月丙午朔,光宗嗣位。越四日,不豫。都人喧言郑贵妃进美姬八人,又使中官崔文升投以利剂,帝一昼夜三四十起。而是时,贵妃据乾清宫,与帝所宠李选侍相结,贵妃为选侍请皇后封,选侍亦请封贵妃为皇太后。帝外家王、郭二戚畹,遍谒朝士,泣朔宫禁危状,谓:“帝疾必不起,文升药故也,非误也。郑、李交甚固,包藏祸心。”廷臣闻其语,忧甚。而帝果趣礼部封贵妃为皇太后。涟、光斗乃倡言于朝,共诘责郑养性,令贵妃移宫,贵妃即移慈宁。涟遂劾崔文升用药无状,请推问之。且曰:“外廷流言,谓陛下兴居无节,侍御蛊惑。必文升藉口以掩其用药之奸,文升之党煽布以预杜外廷之口。既损圣躬,又亏圣德,罪不容死。至贵妃封号,尤乖典常。尊以嫡母,若大行皇后何?尊以生母,若本生太后何?请亟寝前命。”疏上,越三日丁卯,帝召见大臣,并及涟,且宣锦衣官校。众谓涟疏忤旨,必廷杖,嘱从哲为解。从哲劝涟引罪,涟抗声曰:“死即死耳,涟何罪?”及入,帝温言久之,数目涟,语外廷毋信流言。遂逐文升,停封太后命。再召大臣皆及涟。  涟自以小臣预顾命感激,誓以死报。九月乙亥朔,昧爽,帝崩。廷臣趋入,诸大臣周嘉谟、张问达、李汝华等虑皇长子无嫡母、生母,势孤孑甚,欲共托之李选侍。涟曰:“天子宁可托妇人?且选侍昨于先帝召对群臣时,强上入,复推之出,是岂可托幼主者?请亟见储皇,即呼万岁,拥出乾清,暂居慈庆。”语未毕,大学士方从哲、刘一燝、韩爌至,涟趣诸大臣共趋乾清宫。阍人持梃不容入,涟大骂:“奴才!皇帝召我等。今已晏驾,若曹不听入,欲何为!”阍人却,乃入临。群臣呼万岁,请于初六日登极,而奉驾至文华殿,受群臣嵩呼。驾甫至中宫,内竖从寝阁出,大呼:“拉少主何往?主年少畏人!”有揽衣欲夺还者。涟格而诃之曰:“殿下群臣之主,四海九州莫非臣子,复畏何人!”乃拥至文华殿。礼毕,奉驾入慈庆宫。当是时,李选侍居乾清。一燝奏曰:“殿下暂居此,俟选侍出宫讫,乃归乾清宫。”群臣遂退议登极期,语纷纷未定,有请改初三者,有请于即日午时者。涟曰:“今海宇清晏,内无嫡庶之嫌。父死之谓何?含敛未毕,衮冕临朝,非礼也。”或言登极则人心安,涟曰:“安与不安,不在登极早暮。处之得宜,即朝委裘何害?”议定,出过文华殿。太仆少卿徐养量、御史左光斗至,责涟误大事,唾其面曰:“事脱不济,汝死,肉足食乎!”涟为竦然。乃与光斗从周嘉谟于朝房,言选侍无恩德,必不可同居。  明日,嘉谟、光斗各上疏请选侍移宫。初四日得俞旨。而选侍听李进忠计,必欲皇长子同居,恶光斗疏中“武氏”语,议召皇长子,加光斗重谴。涟遇内竖于麟趾门,内竖备言状。涟正色曰:“殿下在东宫为太子,今则为皇帝,选侍安得召?且上已十六岁,他日即不奈选侍何,若曹置身何地?”怒目视之,其人退。给事中惠世扬、御史张泼入东宫门,骇相告曰:“选侍欲垂帘处光斗,汝等何得晏然?”涟曰:“无之。”出皇极门,九卿科道议上公疏,未决。  初五日传闻欲缓移宫期。涟及诸大臣毕集慈庆宫门外,涟语从哲趣之。从哲曰:“迟亦无害。”涟曰:“昨以皇长子就太子宫犹可,明日为天子,乃反居太子宫以避宫人乎?即两宫圣母如在,夫死亦当从子。选侍何人,敢欺藐如此!”时中官往来如织,或言选侍亦顾命中人。涟斥之曰:“诸臣受顾命于先帝,先帝自欲先顾其子,何尝先顾其嬖媵?请选侍于九庙前质之,若曹岂食李家禄者?能杀我则已,否则,今日不移死不去。”一燝、嘉谟助之,词色俱厉,声彻御前。皇长子使使宣谕,乃退。复抗疏言:“选侍阳托保护之名,阴图专擅之实,宫必不可不移。臣言之在今日,殿下行之在今日,诸大臣赞决之,亦惟今日。”其日,选侍遂移宫,居仁寿殿。明日庚辰,熹宗即位。自光宗崩,至是凡六日。涟与一燝、嘉谟定宫府危疑,言官惟光斗助之,余悉听涟指。涟须发尽白,帝亦数称忠臣,未几,迁兵科都给事中。御史冯三元等极诋熊廷弼,涟疏谕其事,独持平。旋劾兵部尚书黄嘉善八大罪,嘉善罢去。  当选侍之移宫也,涟即言于诸大臣曰:“选侍不移宫,非所以尊天子。既移宫,又当有以安选侍。是在诸公调护,无使中官取快私仇。”既而诸奄果为流言。御史贾继春遂上书内阁,谓不当于新君御极之初,首劝主上以违忤先帝,逼逐庶母,表里交构,罗织不休,俾先帝玉体未寒,遂不能保一姬女。盖是时,选侍宫奴刘逊、刘朝、田诏等以盗宝系狱,词连选侍父。诸奄计无所出,则妄言选侍投缳,皇八妹入井,以荧惑朝士。继春藉其言,首发难。于是光斗上疏述移宫事。而帝降谕言选侍气殴圣母,及要挟传封皇后,与即日欲垂帘听政语,又言:“今奉养李氏于哕鸾宫,尊敬不敢怠。”大学士从哲封还上谕。帝复降谕言选侍过恶,而自白赡养优厚,俾廷臣知。未几,哕鸾宫灾。帝谕内阁,言选侍暨皇八妹无恙。而是时,给事中周朝瑞谓继春生事,继春与相诋諆,乃复上书内阁,有:“伶仃之皇八妹,入井谁怜;孀寡之未亡人,雉经莫诉”语。朝瑞与辨驳者再。涟恐继春说遂滋,亦上《敬述移宫始末疏》,且言:“选侍自裁,皇八妹入井,蜚语何自,臣安敢无言。臣宁使今日忤选侍,无宁使移宫不速,不幸而成女后独览文书、称制垂帘之事。”帝优诏褒涟志安社稷,复降谕备述宫掖情事。继春及其党益忌涟,诋涟结王安,图封拜。涟不胜愤,冬十二月抗章乞去,即出城候命。帝复褒其忠直而许之归。天启元年春,继春按江西还,抵家,见帝诸谕,乃具疏陈上书之实。帝切责,罢其官。涟、继春先后去,移宫论始息。  天启二年起涟礼科都给事中,旋擢太常少卿。明年冬,拜左佥都御史。又明年春,进左副都御史。而是时魏忠贤已用事,群小附之,惮众正盈朝,不敢大肆。涟益与赵南星、左光斗、魏大中辈激扬讽议,务植善类,抑憸邪。忠贤及其党衔次骨,遂兴汪文言狱,将罗织诸人。事虽获解,然正人势日危。其年六月,涟遂抗疏劾忠贤,列其二十四大罪,言:  高皇帝定令,内官不许干预外事,只供掖廷洒扫,违者法无赦。圣明在御,乃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如东厂太监魏忠贤者。敢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  忠贤本市井无赖,中年净身,夤入内地,初犹谬为小忠、小信以幸恩,继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祖制,以拟旨专责阁臣。自忠贤擅权,多出传奉,或径自内批,坏祖宗二百余年之政体,大罪一。  刘一燝、周嘉谟,顾命大臣也,忠贤令孙杰论去。急于翦己之忌,不容陛下不改父之臣,大罪二。  先帝宾天,实有隐恨,孙慎行、邹元标以公义发愤,忠贤悉排去之。顾于党护选侍之沈纮,曲意绸缪,终加蟒玉。亲乱贼而仇忠义,大罪三。  王纪、钟羽正先年功在国本。及纪为司寇,执法如山;羽正为司空,清修如鹤。忠贤构党斥逐,必不容盛时有正色立朝之直臣,大罪四。  国家最重无如枚卜。忠贤一手握定,力阻首推之孙慎行、盛以弘,更为他辞以锢其出。岂真欲门生宰相乎?大罪五。  爵人于朝,莫重廷推。去岁南太宰、北少宰皆用陪推,致一时名贤不安其位。颠倒铨政,掉弄机权,大罪六。  圣政初新,正资忠直。乃满朝荐、文震孟、熊德阳、江秉谦、徐大相、毛士龙、侯震旸等,抗论稍忤,立行贬黜,屡经恩典,竟阻赐环。长安谓天子之怒易解,忠贤之怒难调,大罪七。  然犹曰外廷臣子也。去岁南郊之日,传闻宫中有一贵人,以德性贞静,荷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托言急病,置之死地。是陛下不能保其贵幸矣,大罪八。  犹曰无名封也。裕妃以有妊传封,中外方为庆幸。忠贤恶其不附己,矫旨勒令自尽。是陛下不能保其妃嫔矣,大罪九。  犹曰在妃嫔也。中宫有庆,已经成男,乃忽焉告殒,传闻忠贤与奉圣夫人实有谋焉。是陛下且不能保其子矣,大罪十。  先帝青宫四十年,所与护持孤危者惟王安耳。即陛下仓卒受命,拥卫防维,安亦不可谓无劳。忠贤以私忿,矫旨杀于南苑。是不但仇王安,而实敢仇先帝之老奴,况其他内臣无罪而擅杀擅逐者,又不知几千百也,大罪十一。  今日奖赏,明日祠额,要挟无穷,王言屡亵。近又于河间毁人居屋,起建牌坊,镂凤雕龙,干云插汉,又不止茔地僭拟陵寝而已,大罪十二。  今日廕中书,明日廕锦衣。金吾之堂口皆乳臭,诰敕之馆目不识丁。如魏良弼、魏良材、魏良卿、魏希孔及其甥傅应星等,滥袭恩廕,亵越朝常,大罪十三。  用立枷之法,戚畹家人骈首毕命,意欲诬陷国戚,动摇中宫。若非阁臣力持,言官纠正,椒房之戚,又兴大狱矣,大罪十四。  良乡生员章士魁,坐争煤窑,托言开矿而致之死。假令盗长陵一抔土,何以处之?赵高鹿可为马,忠贤煤可为矿,大罪十五。  王思敬等牧地细事,责在有司。忠贤乃幽置槛阱,恣意搒掠,视士命如草菅,大罪十六。  给事中周士朴执纠织监。忠贤竟停其升迁,使吏部不得专铨除,言官不敢司封驳,大罪十七。  北镇抚刘侨不肯杀人媚人,忠贤以不善锻炼,遂致削籍。示大明之律令可以不守,而忠贤之律令不敢不遵,大罪十八。  给事中魏大中遵旨莅任,忽传旨诘责。及大中回奏,台省交章,又再亵王言。毋论玩言官于股掌,而煌煌天语,朝夕纷更,大罪十九。  东厂之设,原以缉奸。自忠贤受事,日以快私仇、行倾陷为事。纵野子傅应星、陈居恭、傅继教辈,投匦设阱。片语稍违,驾帖立下,势必兴同文馆狱而后已,大罪二十。  边警未息,内外戒严,东厂访缉何事?前奸细韩宗功潜入长安,实主忠贤司房之邸,事露始去。假令天不悔祸,宗功事成,未知九庙生灵安顿何地,大罪二十一。  祖制,不蓄内兵,原有深意。忠贤与奸相沈纮创立内操,薮匿奸宄,安知无大盗、刺客为敌国窥伺者潜入其中。一旦变生肘腋,可为深虑,大罪二十二。  忠贤进香涿州,警跸传呼,清尘垫道,人以为大驾出幸。及其归也,改驾四马,羽幢青盖,夹护环遮,俨然乘舆矣。其间入幕效谋,叩马献策者,实繁有徒。忠贤此时自视为何如人哉?大罪二十三。  夫宠极则骄,恩多成怨。闻今春忠贤走马御前,陛下射杀其马,贷以不死。忠贤不自伏罪,进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堤防,介介不释。从来乱臣贼子,只争一念,放肆遂至不可收拾,奈何养虎兕于肘腋间乎!此又寸脔忠贤,不足尽其辜者,大罪二十四。  凡此逆迹,昭然在人耳目。乃内廷畏祸而不敢言,外廷结舌而莫敢奏。间或奸状败露,则又有奉圣夫人为之弥缝。甚至无耻之徒,攀附枝叶,依托门墙,更相表里,迭为呼应。积威所劫,致掖廷之中,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都城之内,亦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即如前日,忠贤已往涿州,一切政务必星夜驰请,待其既旋,诏旨始下。天颜咫尺,忽慢至此,陛下之威灵尚尊于忠贤否邪?陛下春秋鼎盛,生杀予夺,岂不可以自主?何为受制幺纻小丑,令中外大小惴惴莫必其命?伏乞大奋雷霆,集文武勋戚,敕刑部严讯,以正国法,并出奉圣夫人于外,用消隐忧,臣死且不朽。  忠贤初闻疏,惧甚。其党王体乾及客氏力为保持,遂令魏广微调旨切责涟。先是,涟疏就欲早朝面奏。值次日免朝,恐再宿机泄,遂于会极门上之,忠贤乃得为计。涟愈愤,拟对仗复劾之,忠贤诇知,遏帝不御朝者三日。及帝出,群阉数百人衷甲夹陛立,敕左班官不得奏事,涟乃止。  自是,忠贤日谋杀涟。至十月,吏部尚书赵南星既逐,廷推代者,涟注籍不与。忠贤矫旨责涟大不敬,无人臣礼,偕吏部侍郎陈于廷、佥都御史左光斗并削籍。忠贤恨不已,再兴汪文言狱,将罗织杀涟。五年,其党大理丞徐大化劾涟、光斗党同伐异,招权纳贿,命逮文言下狱鞫之。许显纯严鞫文言,使引涟纳熊廷弼贿。文言仰天大呼曰:“世岂有贪赃杨大洪哉!”至死不承。大洪者,涟别字也。显纯乃自为狱词,坐涟赃二万,遂逮涟。士民数万人拥道攀号,所历村市,悉焚香建醮,祈祐涟生还。比下诏狱,显纯酷法拷讯,体无完肤。其年七月遂于夜中毙之,年五十四。  涟素贫,产入官不及千金。母妻止宿谯楼,二子至乞食以养。征赃令急,乡人竞出赀助之,下至卖菜佣亦为输助。其节义感人如此。崇祯初,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谥忠烈,官其一子。  左光斗,字遗直,桐城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除中书舍人。选授御史,巡视中城。捕治吏部豪恶吏,获假印七十余,假官一百余人,辇下震悚。  出理屯田,言:“北人不知水利,一年而地荒,二年而民徙,三年而地与民尽矣。今欲使旱不为灾,涝不为害,惟有兴水利一法。”因条上三因十四议:曰因天之时,因地之利,因人之情;曰议浚川,议疏渠,议引流,议设坝,议建闸,议设陂,议相地,议筑塘,议招徠,议择人,议择将,议兵屯,议力田设科,议富民拜爵。其法犁然具备,诏悉允行。水利大兴,北人始知艺稻。邹元标尝曰:“三十年前,都人不知稻草何物,今所在皆稻,种水田利也。”阉人刘朝称东宫令旨,索戚畹废庄。光斗不启封还之,曰:“尺土皆殿下有,今日安敢私受。”阉人愤而去。  光宗崩,李选侍据乾清宫,迫皇长子封皇后。光斗上言:“内廷有乾清宫,犹外廷有皇极殿,惟天子御天得居之,惟皇后配天得共居之。其他妃嫔虽以次进御,不得恒居,非但避嫌,亦以别尊卑也。选侍既非嫡母,又非生母,俨然尊居正宫,而殿下乃退处慈庆,不得守几筵,行大礼,名分谓何?选侍事先皇无脱簪戒旦之德,于殿下无拊摩养育之恩,此其人,岂可以托圣躬者?且殿下春秋十六龄矣,内辅以忠直老成,外辅以公孤卿贰,何虑乏人,尚须乳哺而襁负之哉?况睿哲初开,正宜不见可欲,何必托于妇人女子之手?及今不早断决,将借抚养之名,行专制之实。武氏之祸再见于今,将来有不忍言者。”时选侍欲专大权,廷臣笺奏,令先进乾清,然后进慈庆。得光斗笺,大怒,将加严谴。数遣使宣召光斗,光斗曰:“我天子法官也,非天子召不赴。若辈何为者?”选侍益怒,邀熹宗至乾清议之。熹宗不肯往,使使取其笺视之,心以为善,趣择日移宫,光斗乃免。当是时,宫府危疑,人情危惧,光斗与杨涟协心建议,排阉奴,扶冲主,宸极获正,两人力为多。由是朝野并称为“杨左”。  未几,御史贾继春上书内阁,言帝不当薄待庶母。光斗闻之,即上言:“先帝宴驾,大臣从乾清宫奉皇上出居慈庆宫,臣等以为不宜避选侍。故臣于初二日具《慎守典礼肃清宫禁》一疏,宫中震怒,祸几不测。赖皇上保全,发臣疏于内阁。初五日,阁臣具揭再催,奉旨移宫。至初六日,皇上登极,驾还乾清。宫禁肃然,内外宁谧。夫皇上既当还宫,则选侍之当移,其理明白易晓。惟是移宫以后,自宜存大体,捐小过。若复株连蔓引,使宫闱不安,即于国体有损。乞立诛盗宝宫奴刘逊等,而尽宽其余。”帝乃宣谕百官,备述选侍凌虐圣母诸状。及召见,又言:“朕与选侍有仇。”继春用是得罪去。  时廷臣议改元。或议削泰昌弗纪,或议去万历四十八年,即以今年为泰昌,或议以明年为泰昌,后年为天启。光斗力排其说,请从今年八月以前为万历,以后为泰昌,议遂定。孙如游由中旨入阁,抗疏请斥之。出督畿辅学政,力杜请寄,识鉴如神。  天启初,廷议起用熊廷弼,罪言官魏应嘉等。光斗独抗疏争之,言廷弼才优而量不宏,昔以守辽则有余,今以复辽则不足。已而廷弼竟败。三年秋,疏请召还文震孟、满朝荐、毛士龙、徐大相等,并乞召继春及范济世。济世亦论“移宫”事与光斗异者,疏上不纳。其年擢大理丞,进少卿。  明年二月拜左佥都御史。是时,韩爌、赵南星、高攀龙、杨涟、郑三俊、李邦华、魏大中诸人咸居要地,光斗与相得,务为危言核论,甄别流品,正人咸赖之,而忌者浸不能容。光斗与给事中阮大铖同里,招之入京,会吏科都给事中缺,当迁者,首周士朴,次大铖,次大中。大铖邀中旨,勒士朴不迁,以为己地。赵南星恶之,欲例转大铖,大铖疑光斗发其谋,恨甚。熊明遇、徐良彦皆欲得佥都御史,而南星引光斗为之,两人亦恨光斗。江西人又以他故衔大中,遂共嗾给事中傅櫆劾光斗、大中与汪文言比而为奸。光斗疏辨,且诋櫆结东厂理刑傅继教为昆弟。櫆恚,再疏讦光斗。光斗乞罢,事得解。  杨涟劾魏忠贤,光斗与其谋,又与攀龙共发崔呈秀赃私,忠贤暨其党咸怒。及忠贤逐南星、攀龙、大中,次将及涟、光斗。光斗愤甚,草奏劾忠贤及魏广微三十二斩罪,拟十一月二日上之,先遣妻子南还。忠贤诇知,先二日假会推事与涟俱削籍。群小恨不已,复构文言狱,入光斗名,遣使往逮。父老子弟拥马首号哭,声震原野,缇骑亦为雪涕。至则下诏狱酷讯。许显纯诬以受杨镐、熊廷弼贿,涟等初不承,已而恐以不承为酷刑所毙,冀下法司,得少缓死为后图。诸人俱自诬服,光斗坐赃二万。忠贤乃矫旨,仍令显纯五日一追比,不下法司,诸人始悔失计。容城孙奇逢者,节侠士也,与定兴鹿正以光斗有德于畿辅,倡议醵金,诸生争应之。得金数千,谋代输,缓其狱,而光斗与涟已同日为狱卒所毙,时五年七月二十有六日也,年五十一。  光斗既死,赃犹未竟。忠贤令抚按严追,系其群从十四人。长兄光霁坐累死,母以哭子死。都御史周应秋犹以所司承追不力,疏趣之,由是诸人家族尽破。及忠贤定《三朝要典》,“移宫”一案以涟、光斗为罪魁,议开棺僇尸。有解之者,乃免。忠贤既诛,赠光斗右都御史,录其一子。已,再赠太子少保。福王时,追谥忠毅。  弟光先,由乡举官御史,巡按浙江。任满,既出境,许都反东阳。光先闻变疾返,讨平之。福王既立,马士英荐阮大铖,光先争不可。后大铖得志,逮光先。乱亟道阻,光先间行走徽岭。缇骑索不得,乃止。  魏大中,字孔时,嘉善人。自为诸生,读书砥行,从高攀龙受业。家酷贫,意豁如也。举于乡,家人易新衣冠,怒而毁之。第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官行人。数奉使,秋毫无所扰。  天启元年,擢工科给事中。杨镐、李如桢既论大辟,以佥都御史王德完言,大学士韩爌遽拟旨减死。大中愤,抗疏力争,诋德完晚节不振,尽丧典型,语并侵爌。帝为诘责大中,而德完恚甚,言曩不举李三才为大中所怒。两人互诋讦,疏屡上,爌亦引咎辞位。御史周宗建、徐扬先、张捷、徐景濂、温皋谟,给事中硃钦相右德完,交章论大中,久而后定。  明年偕同官周朝瑞等两疏劾大学士沈纮,语侵魏进忠、客氏。及议“红丸”事,力请诛方从哲、崔文升、李可灼,且追论郑国泰倾害东宫罪。持议峻切,大为邪党所仄目。太常少卿王绍徽素与东林为难,营求巡抚,大中恶其人,特疏请斥绍徽,绍徽卒自引去。再迁礼科左给事中。是时恤典冒滥,每大臣卒,其子弟夤缘要路以请,无不如志。大中素疾之,一切裁以典制。  四年迁吏科都给事中。大中居官不以家自随,二苍头给爨而已,入朝则键其户,寂无一人。有外吏以苞苴至,举发之,自是无敢及大中门者。吏部尚书赵南星知其贤,事多咨访。朝士不能得南星意,率怨大中。而是时牴排东林者多屏废,方恨南星辈次骨。东林中,又各以地分左右。大中尝驳苏松巡抚王象恒恤典,山东人居言路者咸怒。及驳浙江巡抚刘一焜,江西人亦大怒。给事中章允儒,江西人也,性尤忮,嗾其同官傅櫆假汪文言发难。  文言者,歙人。初为县吏,智巧任术,负侠气。于玉立遣入京刺事,输赀为监生,用计破齐、楚、浙三党。察东宫伴读王安贤而知书,倾心结纳,与谈当世流品。光、熹之际,外廷倚刘一燝,而安居中以次行诸善政,文言交关力为多。魏忠贤既杀安,府丞邵辅忠遂劾文言,褫其监生。既出都,复逮下吏,得末减。益游公卿间,舆马尝填溢户外。大学士叶向高用为内阁中书,大中及韩爌、赵南星、杨涟、左光斗与往来,颇有迹。  会给事中阮大铖与光斗、大中有隙,遂与允儒定计,嘱櫆劾文言,并劾大中貌陋心险,色取行违,与光斗等交通文言,肆为奸利。疏入,忠贤大喜,立下文言诏狱。大中时方迁吏科,上疏力辩,诏许履任。御史袁化中、给事中甄淑等相继为大中、光斗辨。大学士叶向高以举用文言,亦引罪求罢。狱方急,御史黄尊素语镇抚刘侨曰:“文言无足惜,不可使搢绅祸由此起。”侨颔之,狱辞无所连。文言廷杖褫职,牵及者获免。大中乃遵旨履任。明日,鸿胪报名面恩,忠贤忽矫旨责大中互讦未竣,不得赴新任。故事,鸿胪报名状无批谕旨者,举朝骇愕。櫆亦言中旨不宜旁出,大中乃复视事。  未几,杨涟疏劾忠贤,大中亦率同官上言:“从古君侧之奸,非遂能祸人国也。有忠臣不惜其身以告之君,而其君不悟,乃至于不可救。今忠贤擅威福,结党与,首杀王安以树威于内,继逐刘一燝、周嘉谟、王纪以树威于外,近且毙三戚畹家人以树威于三宫。深结保姆客氏,伺陛下起居;广布傅应星、陈居恭、傅继教辈,通朝中声息。人怨于下,天怒于上,故涟不惜粉身碎首为陛下陈。今忠贤种种罪状,陛下悉引为亲裁,代之任咎。恐忠贤所以得温旨,即出忠贤手,而涟之疏,陛下且未及省览也。陛下贵为天子,致三宫列嫔尽寄性命于忠贤、客氏,能不寒心?陛下谓宫禁严密,外廷安知,枚乘有言‘欲人弗知,莫若弗为’,未有为其事而他人不知者。又谓左右屏而圣躬将孤立。夫陛下一身,大小臣工所拥卫,何藉于忠贤?若忠贤、客氏一日不去,恐禁廷左右悉忠贤、客氏之人,非陛下之人,陛下真孤立于上耳。”忠贤得疏大怒,矫旨切让,尚未有以罪也。大学士魏广微结纳忠贤,表里为奸,大中每欲纠之。会孟冬时享,广微偃蹇后至,大中遂抗疏劾之。广微愠,益与忠贤合。忠贤势益张,以廷臣交攻,阳示敛戢,且曲从诸所奏请,而阴伺其隙。迨吏部推谢应祥巡抚山西,广微遂嗾所亲陈九畴劾大中出应祥门,推举不公,贬三秩,出之外,尽逐诸正人吏部尚书赵南星等,天下大权一归于忠贤。  明年,逆党梁梦环复劾文言,再下诏狱。镇抚许显纯自削牍以上,南星、涟、光斗、大中及李若星、毛士龙、袁化中、缪昌期、邹维琏、邓渼、卢化鰲、钱士晋、夏之令、王之寀、徐良彦、熊明遇、周朝瑞、黄龙光、顾大章、李三才、惠世扬、施天德、黄正宾辈,无所不牵引,而以涟、光斗、大中、化中、朝瑞、大章为受杨镐、熊廷弼贿,大中坐三千,矫旨俱逮下诏狱。乡人闻大中逮去,号泣送者数千人。比入镇抚司,显纯酷刑拷讯,血肉狼籍。其年七月,狱卒受指,与涟、光斗同夕毙之,故迟数日始报。大中尸溃败,至不可识。庄烈帝嗣位,忠贤被诛,广微、櫆、九畴、梦环并丽逆案。大中赠太常卿,谥忠节,录其一子。  长子学洢,字子敬。为诸生,好学工文,有至性。大中被逮,学洢号恸欲随行。大中曰:“父子俱碎,无为也。”乃微服间行,刺探起居。既抵都,逻卒四布,变姓名匿旅舍,昼伏夜出,称贷以完父赃。赃未竟,而大中毙,学洢恸几绝。扶榇归,晨夕号泣,遂病。家人以浆进,辄麾去,曰:“诏狱中,谁半夜进一浆者?”竟号泣死。崇祯初,有司以状闻,诏旌为孝子。  次子学濂,有盛名。举崇祯十六年进士。擢庶吉士。明年,李自成逼京师,与同官吴尔壎慷慨有所论建,大学士范景文以闻。庄烈帝特召见两人,将任用之。无何,京师陷,不能死,受贼户部司务职,颓其家声。既而自惭,赋绝命词二章,缢死。去帝殉社稷时四十日矣。  文言之再下诏狱也,显纯迫令引涟等。文言备受五毒,不承,显纯乃手作文言供状。文言垂死,张目大呼曰:“尔莫妄书,异时吾当与面质。”显纯遂即日毙之。涟、大中等逮至,无可质者,赃悬坐而已。诸所诬赵南星、缪昌期辈,亦并令抚按追赃。衣冠之祸,由此遍天下。始熊廷弼论死久,帝以孙承宗请,有诏待以不死。刑部尚书乔允升等遂欲因朝审宽其罪,大中力持不可。及忠贤杀大中,乃坐以纳廷弼贿云。  周朝瑞,字思永,临清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授中书舍人。  光宗嗣位,擢吏科给事中,疏请收录先朝遗直。俄陈慎初三要,曰信仁贤,广德泽,远邪佞。因请留上供金花银,以佐军兴。词多斥中贵。中贵皆恶之,激帝怒,贬秩调外,时列谏垣甫四日也。未出都而熹宗立,诏复故官。疏请容纳直言,又陈考选诸弊。日讲将举,进君臣交警之规。帝并褒纳。贾继春之请安李选侍也,朝瑞力驳之,与继春往复者数四。  天启元年再迁礼科左给事中。时辽事方棘,朝瑞请于阁臣中推通晓兵事者二人专司其事,而以职方郎一人专理机宜,给事中二人专主封驳,帝可之。雄县知县王纳谏为阉人所诬,中旨镌秩。给事中毛士龙以纠驳阉人,为府丞邵辅忠所陷,中旨除名。朝瑞并抗疏论列。十二月辛巳,日上有一物覆压,忽大风扬沙,天尽赤,都人骇愕,所司不以闻。朝瑞请帝修省,而严敕内外臣工,毋斗争误国,更诘责所司不奏报之罪,帝纳之。时帝践祚岁余,未尝亲政,权多旁落,朝瑞请帝躬览万机。帝降旨,言政委阁臣,祖宗旧制不可紊,然其时政权故不在阁也。  明年二月,广宁失,诏停经筵日讲。朝瑞等上言:“此果出圣意,辅臣当引义争。如辅臣阿中涓意,则其过滋大。且主上冲龄,志意未定,独赖朝讲不辍,诸臣得一觐天颜,共白指鹿之奸。今常朝已渐传免,倘并讲筵废之,九阍既隔,无谒见时,司马门之报格不入,吕大防之贬不及知,国家大事去矣。”会礼部亦以为言,乃命日讲如故。  已,偕诸给事御史惠世扬、左光斗等极论大学士沈纮结中官练兵,为肘腋之贼。纮疏辨。朝瑞等尽发其贿交魏进忠、卢受、刘朝、客氏,而末复侵其私人邵辅忠、徐大化。语过激,夺疏首世扬俸。大化尝承要人指,力攻熊廷弼,朝瑞恶之。无何,王化贞弃广宁逃,大化又请立诛廷弼。朝瑞以廷弼才可用,请令带罪守山海,疏四上,并抑不行。大化遂力诋朝瑞,朝瑞愤,亦丑诋大化,所司为两解之。朝瑞方擢太仆少卿,而大化为魏忠贤腹心,必欲杀朝瑞,窜其名汪文言狱中,与杨涟等五人并逮下镇抚狱,坐妄议“移宫”及受廷弼贿万金。五日再讯,搒掠备至,竟毙之狱。崇祯初,赠大理卿,予一子官。福王时,谥忠毅。  袁化中,字民谐,武定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历知内黄、泾阳,有善政。  泰昌元年擢御史。时熹宗冲龄践阼,上无母后,宫府危疑。化中上疏劾辅臣方从哲,报闻。天启元年二月,疏陈时事可忧者八:曰宫禁渐弛,曰言路渐轻,曰法纪渐替,曰贿赂渐章,曰边疆渐坏,曰职掌渐失,曰宦官渐盛,曰人心渐离。语皆剀切。出按宣、大,以忧归。服除,起掌河南道。  杨涟劾魏忠贤,化中亦率同官上疏曰:“忠贤障日蔽月,逞威作福,视大臣如奴隶,斥言官若孤雏,杀内廷外廷如草菅。朝野共危,神人胥愤,特陛下未之知,故忠贤犹有畏心。今涟已侃词入告矣,陛下念潜邸微劳,或贷忠贤以不死。而忠贤实自惧一死,惧死之念深,将挺而走险,骑虎难下,臣恐其横逞之毒不在搢绅,而即在陛下。陛下试思,深宫之内,可使多疑多惧之人日侍左右,而不为防制哉?”疏入,忠贤大恨。  锦衣陈居恭者,忠贤爪牙也,为涟所论及,亦攻忠贤自解。化中特疏劾之,落其职。毛文龙献俘十二人,而稚儿童女居其八。化中力请释之,因言文龙叙功之滥。忠贤素庇文龙,益不悦。崔呈秀按淮、扬,赃私狼籍,回道考核,化中据实上之,崔呈秀大恨。会谢应祥廷推被讦,化中与其事,呈秀遂嗾忠贤贬化中秩,调之外。已,窜入汪文言狱词中,逮下诏狱。呈秀令许显纯坐以杨镐、熊廷弼贿六千,酷刑拷掠,于狱中毙之。崇祯初,赠太仆卿,官其一子。福王时,追谥忠愍。  顾大章,字伯钦,常熟人。父云程,南京太常卿。大章与弟大韶,孪生子也。大章举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授泉州推官,乞改常州教授。父丧除,值朝中朋党角立,正士日摧。大章慨然曰:“昔贾彪不入‘顾’‘厨’之目,卒西行以解其难。余向与东林疏,可以彪自况也。”乃入都,补国子博士。与朝士通往来,阴察其交关肯綮,清流赖之。  稍迁刑部主事。以奉使归。还朝,天启已改元,进员外郎。尚书王纪令署山东司事。司辖辇毂,最难任。自辽阳失,五城及京营巡捕日以逻奸细为事,稍有踪迹,率论死。绝无左验者二百余人,所司莫敢谳,多徙官去,囚未死者仅四之一。大章言于纪曰:“以一身易五十人命且甘之,矧一官乎!”即日会谳,系三人,余悉移大理释放。纪大嗟服。佟卜年之狱,纪用大章言拟流卜年,未上而纪斥。侍郎杨东明署事,欲置之大辟,大章力争,卒拟流。忤旨,诘责,竟论卜年辟,瘐死狱中。  魏忠贤欲借刘一?献株累刘一燝,大章力辨其非,忠贤大恨。卜年、一?献事具《纪》、《一燝传》中。熊廷弼、王化贞之下吏也,法司诸属二十八人共谳,多有议宽廷弼者。大章因援“议能”、“议劳”例,言化贞宜诛,廷弼宜论戍。然二人卒坐死。大章亦迁兵部去,无异议也。会王纪劾罢徐大化,又疏刺客氏,其党疑纪疏出大章手,恨之。大化令所亲御史杨维垣讦大章妄倡“八议”,鬻大狱,大章疏辨。维垣四疏力攻,言纳廷弼贿四万,且列其鬻狱数事,反覆诋讦不休。大章危甚,赖座主叶向高保持之,下所司验问,都御史孙玮等白其诬。帝以大章渎辨,稍夺其俸,大章遂引归。  五年起官。历礼部郎中,陕西副使。大化已起大理丞,与维垣为忠贤鹰犬,因假汪文言狱连及大章,逮下镇抚拷掠,坐赃四万。及杨涟等五人既死,群小聚谋,谓诸人潜毙于狱,无以厌人心,宜付法司定罪,明诏天下。乃移大章刑部狱,由是涟等惨死状外人始闻。比对簿,大章词气不挠。刑部尚书李养正等一如镇抚原词,以“移宫”事牵合封疆,坐六人大辟。爰书既上,忠贤大喜,矫诏布告四方,仍移大章镇抚。大章慨然曰:“吾安可再入此狱!”呼酒与大韶诀,趣和药饮之,不死,投缳而卒。崇祯初,赠太仆卿,官其一子。福王时,追谥裕愍。  初,大章等被逮,秘狱中忽生黄芝,光彩远映。及六人毕入,适成六瓣,或以为祥。大章叹曰:“芝,瑞物也,而辱于此,吾辈其有幸乎?”已而果然。  大韶,字仲恭,老于诸生。通经史百家及内典,于《诗》、《礼》、《仪礼》、《周官》多所发明,他辨驳者复数万言。尝以为宋、元以来述者之事备,学者但当诵而不述,将死,始缮所笺《诗》、《礼》、《庄子》,曰《炳烛斋随笔》云。  王之寀,字心一,朝邑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除清苑知县,迁刑部主事。  四十三年五月初四日酉刻,有不知姓名男子,持枣木梃入慈庆宫门,击伤守门内侍李鉴。至前殿檐下,为内侍韩本用等所执,付东华门守卫指挥硃雄等收之。慈庆宫者,皇太子所居宫也。明日,皇太子奏闻,帝命法司按问。巡皇城御史刘廷元鞫奏:“犯名张差,蓟州人。止称吃斋讨封,语无伦次。按其迹,若涉疯癫,稽其貌,实系黠猾。请下法司严讯。”时东宫虽久定,帝待之薄。中外疑郑贵妃与其弟国泰谋危太子,顾未得事端,而方从哲辈亦颇关通戚畹以自固。差被执,举朝惊骇,廷元以疯癫奏。刑部山东司郎中胡士相偕员外郎赵会桢、劳永嘉共讯,一如廷元指。言:“差积柴草,为人所烧,气愤发癫。于四月内诉冤入京,遇不知名男子二人,绐令执梃作冤状。乃由东华门入,直至慈庆宫门。按律当斩,加等立决。”稿定未上。山东司主治京师事,署印侍郎张问达以属之。而士相、永嘉与廷元皆浙人,士相又廷元姻也,疯癫具狱,之寀心疑其非。  是月十一日,之寀值提牢散饭狱中,末至差,私诘其实。初言“告状”,复言“凉死罢,已无用”。之寀令置饭差前:“吐实与饭,否则饿死。”麾左右出,留二吏扶问之。始言:“小名张五儿。有马三舅、李外父令随不知姓名一老公,说事成与汝地几亩。比至京,入不知街道大宅子。一老公饭我云:‘汝先冲一遭,遇人辄打死,死了我们救汝。’畀我枣木棍,导我由后宰门直至宫门上,击门者堕地。老公多,遂被执。”之寀备揭其语,因问达以闻。且言差不癫不狂,有心有胆。乞缚凶犯于文华殿前朝审,或敕九卿科道三法司会问。疏入未下,大理丞王士昌、行人司正陆大受、户部主事张庭、给事中姚永济等连上疏趣之。而大受疏有“奸戚”二字,帝恶之,与之寀疏俱不报。廷元复请速检诸疏,下法司讯断。御史过庭训言祸生肘腋,宜亟翦,亦俱不报。庭训遂移文蓟州踪迹之。知州戚延龄具言其致癫始末,言:“贵妃遣珰建佛寺,珰置陶造甓,居民多鬻薪获利者。差卖田贸薪往市于珰,土人忌之,焚其薪。差讼于珰,为所责,不胜愤,持梃欲告御状。”于是原问诸臣据为口实矣。  二十一日,刑部会十三司司官胡士相、陆梦龙、邹绍光、曾曰唯、赵会祯、劳永嘉、王之寀、吴养源、曾之可、柯文、罗光鼎、曾道唯、刘继礼、吴孟登、岳骏声、唐嗣美、马德沣、硃瑞凤等再审。差供:“马三舅名三道,李外父名守才,不知姓名老公乃修铁瓦殿之庞保,不知街道宅子乃住朝外大宅之刘成。二人令我打上宫门,打得小爷,吃有,著有。”小爷者,内监所称皇太子者也。又言:“有姊夫孔道同谋,凡五人。”于是刑部行蓟州道,提马三道等,疏请法司提庞保、刘成对鞫,而给事中何士晋与从哲等亦俱以为言。帝乃谕究主使,会法司拟罪。是日,刑部据蓟州回文以上。已,复谕严刑鞫审,速正典刑。时中外籍籍,语多侵国泰,国泰出揭自白。士晋复疏攻国泰,语具《士晋传》。  先是,百户王曰乾上变,言奸人孔学等为巫蛊,将不利于皇太子,词已连刘成。成与保皆贵妃宫中内侍也。至是,复涉成。帝心动,谕贵妃善为计。贵妃窘,乞哀皇太子,自明无它;帝亦数慰谕,俾太子白之廷臣。太子亦以事连贵妃,大惧,乃缘帝及贵妃意,期速结。二十八日,帝亲御慈宁宫,皇太子侍御座右,三皇孙雁行立左阶下。召大学士方从哲、吴道南暨文武诸臣入,责以离间父子,谕令磔张差、庞保、刘成,无他及。因执太子手曰:“此儿极孝,我极爱惜。”既又手约太子体,谕曰:“自襁褓养成丈夫,使我有别意,何不早更置?且福王已之国,去此数千里,自非宣召,能翼而至乎?”因命内侍引三皇孙至石级上,令诸臣熟视,曰:“朕诸孙俱长成,更何说?”顾问皇太子有何语,与诸臣悉言无隐。皇太子具言:“疯癫之人宜速决,毋株连。”又责诸臣云:“我父子何等亲爱,而外廷议论纷如,尔等为无君之臣,使我为不孝之子。”帝又谓诸臣曰:“尔等听皇太子语否?”复连声重申之。诸臣跪听,叩头出,遂命法司决差。明日磔于市。又明日,司礼监会廷臣鞫保、成于文华门。时已无左证,保、成展转不承。会太子传谕轻拟,廷臣乃散去。越十余日,刑部议流马三道、李守才、孔道。帝从之,而毙保、成于内廷。其事遂止。  当是时,帝不见群臣二十有五年矣,以之寀发保、成事,特一出以释群臣疑,且调剂贵妃、太子。念其事似有迹,故不遽罪之寀也。四十五年京察,给事中徐绍吉、御史韩浚用拾遗劾之寀贪,遂削其籍。  天启初,廷臣多为之讼冤,召复故官。二年二月上《复仇疏》,曰:  《礼》,君父之仇,不共戴天。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曩李选侍气殴圣母,陛下再三播告中外,停其贵妃之封,圣母在天之灵必有心安而目瞑者。此复仇一大义也。  乃先帝一生遭逢多难,弥留之际,饮恨以崩。试问:李可灼之误用药,引进者谁?崔文升之故用药,主使者谁?恐方从哲之罪不在可灼、文升下。此先帝大仇未复者,一也。  张差持梃犯宫,安危止在呼吸。此乾坤何等时,乃刘廷元曲盖奸谋,以疯癫具狱矣。胡士相等改注口语,以卖薪成招矣。其后复谳,差供同谋举事,内外设伏多人。守才、三道亦供结党连谋,而士相辈悉抹去之。当时有内应,有外援。一夫作难,九庙震惊,何物凶徒,敢肆行不道乃尔!缘外戚郑国泰私结刘廷元、刘光复、姚宗文辈,珠玉金钱充满其室。言官结舌,莫敢谁何,遂无复顾惮,睥睨神器耳。国泰虽死,罪不容诛。法当开棺戮尸,夷其族,赭其宫,而至今犹未议及。此先帝大仇未复者,二也。  总之,用药之术,即梃击之谋。击不中而促之药,是文升之药惨于张差之梃也。张差之前,从无张差;刘成之后,岂乏刘成?臣见陛下之孤立于上矣。  又言:  郎中胡士相等,主疯癫者也。堂官张问达,调停疯癫者也。寺臣王士昌疏忠而心佞,评无只字,讼多溢词。堂官张问达语转而意圆,先允疯癫,后宽奸宄。劳永嘉、岳骏声等同恶相济。张差招有“三十六头儿”,则胡士相阁笔;招有“东边一起干事”,则岳骏声言波及无辜;招有“红封票,高真人”,则劳永嘉言不及究红封教。今高一奎见监蓟州,系镇朔卫人。盖高一奎,主持红封教者也;马三道,管给红票者也;庞保、刘成,供给红封教多人撒棍者也。诸奸增减会审公单,大逆不道。  疏入,帝不问,而先主疯癫者恨次骨。  未几,之寀迁尚宝少卿。逾年,迁太仆少卿,寻转本寺卿。廷元及岳骏声、曾道唯以之寀侵己,先后疏辨。之寀亦连疏力折,并发诸人前议差狱时,分金红庙中,及居间主名甚悉。事虽不行,诸人益疾之。  四年秋,拜刑部右侍郎。明年二月,魏忠贤势大张,其党杨维垣首翻“梃击”之案,力诋之寀,坐除名。俄入之汪文言狱中,下抚按提问。岳骏声复讦之,且言其逼取郑国泰二万金,有诏追治。及修《三朝要典》,其“梃击”事以之寀为罪首。府尹刘志选复重劾之,遂逮下诏狱,坐赃八千,之寀竟瘐死。崇祯初,复官,赐恤。  自“梃击”之议起,而“红丸”、“移宫”二事继之。两党是非争胜,祸患相寻,迄明亡而后已。  赞曰:国之将亡也,先自戕其善类,而水旱盗贼乘之。故祸乱之端,士君子恒先被其毒。异哉,明之所称“三案”者!举朝士大夫喋喋不去口,而元恶大憝因用以剪除善类,卒致杨、左诸人身填牢户,与东汉季年若蹈一辙。国安得不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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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三-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三 周起元缪昌期周顺昌(子茂兰硃祖文颜佩韦等)周宗建(蒋英)黄尊素李应升万燝(丁乾学等) 周起元,字仲先,海澄人。万历二十八年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历

列传第一百三十一-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一 赵南星邹元标孙慎行(盛以弘)高攀龙冯从吾 赵南星,字梦白,高邑人。万历二年进士。除汝宁推官。治行廉平,稍迁户部主事。张居正寝疾,朝士群祷,南星与顾,

列传第一百三十二-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二 杨涟左光斗(弟光先)魏大中(子学洢学濂)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弟大韶)王之寀 杨涟,字文孺,应山人。为人磊落负奇节。万历三十五年成进士,除常熟知县。

列传第一百三十一

  赵南星邹元标孙慎行(盛以弘)高攀龙冯从吾  赵南星,字梦白,高邑人。万历二年进士。除汝宁推官。治行廉平,稍迁户部主事。张居正寝疾,朝士群祷,南星与顾宪成、姜士昌戒弗往。居正殁,调吏部考功。引疾归。  起历文选员外郎。疏陈天下四大害,言:“杨巍乞休,左都御史吴时来谋代之,忌户部尚书宋纟熏声望,连疏排挤。副都御史詹仰庇力谋吏、兵二部侍郎。大臣如此,何以责小臣,是谓干进之害。礼部尚书沈鲤、侍郎张位、谕德吴中行、南京太仆卿沈思孝相继自免,独南京礼部侍郎赵用贤在,词臣黄洪宪辈每阴谗之,言官唐尧钦、孙愈贤、蔡系周复显为诋诬。众正不容,宵人得志,是谓倾危之害。州县长吏选授太轻,部寺之官计日而取郡守,不问才行。而抚按论人赃私有据,不曰未甚,则曰任浅,概止降调,其意以为惜才,不知此乃惜不才也。吏治日污,民生日瘁,是谓州县之害。乡官之权大于守令,横行无忌,莫敢谁何。如渭南知县张栋,治行无双,裁抑乡官,被谗不获行取,是谓乡官之害。四害不除,天下不可得治。”疏出,朝论韪之。而中所抨击悉时相所庇,于是给事中李春开起而驳之。其疏先下,南星几获谴。给事中王继光、史孟麟、万自约,部曹姜士昌、吴正志并助南星诋春开,且发时来、仰庇、洪宪谗谄状。春开气沮,然南星卒以病归。再起,历考功郎中。  二十一年大计京官,与尚书孙鑨秉公澄汰。首黜所亲都给事中王三余及钅龙甥文选员外郎吕廕昌,他附丽政府及大学士赵志皋弟皆不免,政府大不堪。给事中刘道隆因劾吏部议留拾遗庶僚非法。得旨,南星等专权植党,贬三官。俄因李世达等疏救,斥南星为民。后论救者悉被谴,鑨亦去位,一时善类几空。事具鑨传。  南星里居,名益高,与邹元标、顾宪成,海内拟之“三君”。中外论荐者百十疏,卒不起。  光宗立,起太常少卿。俄改右通政,进太常卿,至则擢工部右侍郎。居数月,拜左都御史,慨然以整齐天下为任。天启三年大计京官,以故给事中亓诗教、赵兴邦、官应震、吴亮嗣先朝结党乱政,议黜之,吏科都给事中魏应嘉力持不可。南星著《四凶论》,卒与考功郎程正己置四人不谨。他所澄汰,一如为考功时。浙江巡按张素养荐部内人材,及姚宗文、邵辅忠、刘廷元,南星劾其谬,素养坐夺俸。先是,巡方者有提荐之例,南星已奏止之;而陕西高弘图、山西徐扬先、宣大李思启、河东刘大受,复踵行如故,南星并劾奏之,巡方者始知畏法。  寻代张问达为吏部尚书。当是时,人务奔竞,苞苴恣行,言路横尤甚。每文选郎出,辄邀之半道,为人求官,不得则加以恶声,或逐之去。选郎即公正无如何,尚书亦太息而已。南星素疾其弊,锐意澄清,独行己志,政府及中贵亦不得有所干请,诸人惮其刚严不敢犯。有给事为赀郎求盐运司,即注赀郎王府,而出给事于外。知县石三畏素贪,夤缘将行取,南星亦置之王府。时进士无为王官者,南星不恤也。  魏忠贤雅重之,尝于帝前称其任事。一日,遣娣子傅应星介一中书贽见,南星麾之去。尝并坐弘政门,选通政司参议,正色语忠贤曰:“主上冲龄,我辈内外臣子宜各努力为善。”忠贤默然,怒形于色。大学士魏广微,南星友允贞子也,素以通家子畜之。广微入内阁,尝三至南星门,拒勿见。又尝叹曰:“见泉无子。”见泉,允贞别号也。广微恨刺骨,与忠贤比而龁南星。  东林势盛,众正盈朝。南星益搜举遗佚,布之庶位。高攀龙、杨涟、左光斗秉宪;李腾芳、陈于廷佐铨;魏大中、袁化中长科道;郑三俊、李邦华、孙居相、饶伸、王之寀辈悉置卿贰。而四司之属,邹维琏、夏嘉遇、张光前、程国祥、刘廷谏亦皆民誉。中外忻忻望治,而小人侧目,滋欲去南星。给事中傅櫆以维琏改吏部己不与闻,首假汪文言发难,劾南星紊旧制,植私人。维琏引去,南星奏留之,小人愈恨。会涟劾忠贤疏上,宫府益水火。南星遂杜门乞休,不许。  攀龙之劾崔呈秀也,南星议戍之。呈秀窘,夜走忠贤邸,叩头乞哀,言:“不去南星及攀龙、涟等,我两人未知死所。”忠贤大以为然,遂与定谋。会山西缺巡抚,河南布政使郭尚友求之。南星以太常卿谢应祥有清望,首列以请。既得旨,而御史陈九畴受广微指,言应祥尝知嘉善,大中出其门,大中以师故,谋于文选郎嘉遇而用之,徇私当斥。大中、嘉遇疏辩,语侵九畴,九畴再疏力诋,并下部议。南星、攀龙极言应祥以人望推举,大中、嘉遇无私,九畴妄言不可听。忠贤大怒,矫旨黜大中、嘉遇,并黜九畴,而责南星等朋谋结党。南星遽引罪求去,忠贤复矫旨切责,放归。明日,攀龙亦引去。给事中沈惟炳论救,亦出之外。俄以会推忤忠贤意,并斥于廷、涟、光斗、化中,引南星所摈徐兆魁、乔应甲、王绍徽等置要地。小人竞进,天下大柄尽归忠贤矣。  忠贤及其党恶南星甚,每矫敕谕,必目为元凶。于是御史张讷劾南星十大罪,并劾维琏、国祥、嘉遇及王允成。得旨,并削籍。令再奏南星私党,讷复列上邦华及孙鼎相等十四人,并贬黜。自是为南星摈弃者,无不拔擢,其素所推奖者,率遭奇祸。诸干进速化之徒,一击南星,辄遂所欲。而石三畏亦起为御史,疏攻南星及李三才、顾宪成、孙丕扬、王图等十五人。死者皆削夺,缙绅祸益烈。寻以汪文言狱词连及南星,下抚按提问。适郭尚友巡抚保定,而巡按马逢皋亦憾南星,乃相与庭辱之。笞其子清衡及外孙王钟庞,系之狱,坐南星赃万五千。南星家素贫,亲故捐助,始获竣。卒戍南星代州,清衡庄浪,钟庞永昌。嫡母冯氏、生母李氏,并哀恸而卒。子生七龄,惊怖死。南星抵戍所,处之怡然。  庄烈帝登极,有诏赦还。巡抚牟志夔,忠贤党也,故迟遣之,竟卒于戍所。崇祯初,赠太子太保,谥忠毅。櫆、呈秀、广微、九畴、兆魁、应甲、绍徽、讷、三畏、尚友、志夔,俱名丽逆案,为世大僇焉。  邹元标,字尔瞻,吉水人。九岁通《五经》。泰和胡直,嘉靖中进士,官至福建按察使,师欧阳德、罗洪先,得王守仁之传。元标弱冠从直游,即有志为学。举万历五年进士。观政刑部。  张居正夺情,元标抗疏切谏。且曰:“陛下以居正有利社稷耶?居正才虽可为,学术则偏;志虽欲为,自用太甚。其设施乖张者,如州县入学,限以十五六人,有司希指,更损其数。是进贤未广也。诸道决囚,亦有定额,所司惧罚,数必取盈。是断刑太滥也。大臣持禄苟容,小臣畏罪缄默,有今日陈言而明日获谴者。是言路未通也。黄河泛滥为灾,民有驾蒿为巢、啜水为餐者,而有司不以闻。是民隐未周也。其他用刻深之吏,沮豪杰之材,又不可枚数矣。伏读敕谕‘朕学尚未成,志尚未定,先生既去,前功尽隳’,陛下言及此,宗社无疆之福也。虽然,弼成圣学,辅翼圣志者,未可谓在廷无人也。且幸而居正丁艰,犹可挽留;脱不幸遂捐馆舍,陛下之学将终不成,志将终不定耶?臣观居正疏言‘世有非常之人,然后办非常之事’,若以奔丧为常事而不屑为者,不知人惟尽此五常之道,然后谓之人。今有人于此,亲生而不顾,亲死而不奔,犹自号于世曰我非常人也,世不以为丧心,则以为禽彘,可谓之非常人哉?”疏就,怀之入朝,适廷杖吴中行等。元标俟杖毕,取疏授中官,绐曰:“此乞假疏也。”及入,居正大怒,亦廷杖八十,谪戍都匀卫。卫在万山中,夷獠与居,元标处之怡然。益究心理学,学以大进。巡按御中承居正指,将害元标。行次镇远,一夕,御史暴死。  元标谪居六年,居正殁,召拜吏科给事中。首陈培圣德、亲臣工、肃宪纪、崇儒行、饬抚臣五事。寻劾罢礼部尚书徐学谟、南京户部尚书张士佩。  徐学谟者,嘉定县人。嘉靖中,为荆州知府。景恭王之籓德安,欲夺荆州城北沙市地。学谟力抗不予,为王所劾,下抚按逮问,改官。荆州人德之,称沙市为“徐市”。居正素与厚。万历中,累迁右副都御史,抚治郧阳。居正归葬父,学谟事之谨,召为刑部侍郎。越二年,擢礼部尚书。自弘治后,礼部长非翰林不授,惟席书以言“大礼”故,由他曹迁;万士和不由翰林,然先历其部侍郎。学谟径拜尚书,廷臣以居正故,莫敢言。居正卒,学谟急缔姻于大学士申时行以自固。及奉命择寿宫,通政参议梁子琦劾其始结居正,继附时行,诏为夺子琦俸。元标复劾之,遂令致仕归。  慈宁宫灾,元标复上时政六事,中言:“臣曩进无欲之训,陛下试自省,果无欲耶?寡欲耶?语云:‘欲人勿闻,莫若勿为。’陛下诚宜翻然自省,加意培养。”当是时,帝方壮龄,留意声色游宴,谓元标刺己,怒甚,降旨谯责。首辅时行以元标己门生,而劾罢其姻学谟,亦心憾,遂谪南京刑部照磨。就迁兵部主事。召改吏部,进员外郎,以病免。起补验封。陈吏治十事,民瘼八事,疏几万言。文选缺员外郎,尚书宋纟熏请用元标,久不获命,纟熏连疏趣之。给事中杨文焕、御史何选亦以为言。帝怒,诘责纟熏,谪文焕、选于外,而调元标南京。刑部尚书石星论救,亦被谯让。元标居南京三年,移疾归。久之,起本部郎中,不赴。旋遭母忧,里居讲学,从游者日众,名高天下。中外疏荐遗佚,凡数十百上,莫不以元标为首。卒不用。家食垂三十年。  光宗立,召拜大理卿。未至,进刑部右侍郎。天启元年四月还朝,首进和衷之说,言:“今日国事,皆二十年诸臣酝酿所成。往者不以进贤让能为事,日锢贤逐能,而言事者又不降心平气,专务分门立户。臣谓今日急务,惟朝臣和衷而已。朝臣和,天地之和自应。向之论人论事者,各怀偏见,偏生迷,迷生执,执而为我,不复知有人,祸且移于国。今与诸臣约,论一人当惟公惟平,毋轻摇笔端,论一事当惩前虑后,毋轻试耳食,以天下万世之心,衡天下万世之人与事,则议论公,而国家自享安静和平之福。”因荐涂宗浚、李邦华等十八人。帝优诏褒纳。居二日,复陈拔茅阐幽、理财振武数事,及保泰四规。且请召用叶茂才、赵南星、高攀龙、刘宗周、丁元荐,而恤录罗大纮、雒于仁等十五人。帝亦褒纳。  初,元标立朝,以方严见惮,晚节务为和易。或议其逊初仕时,元标笑曰:“大臣与言官异。风裁踔绝,言官事也。大臣非大利害,即当护持国体,可如少年悻动耶?”时朋党方盛,元标心恶之,思矫其弊,故其所荐引不专一途。尝欲举用李三才,因言路不与,元标即中止。王德完讥其首鼠,元标亦不较。南京御史王允成等以两人不和,请帝谕解。元标言:“臣与德完初无纤芥,此必有人交构其间。臣尝语朝士曰:‘方今上在冲岁,敌在门庭,只有同心共济。倘复党同伐异,在国则不忠,在家则不孝。世自有无偏无党之路,奈何从室内起戈矛耶?’”帝嗣位已久,而先朝废死诸臣犹未赠恤,元标再陈阐幽之典,言益恳切。  其年十二月改吏部左侍郎。未到官,拜左都御史。明年,典外察,去留惟公。御史潘汝桢、过庭训雅有物议,及庭训秩满,汝桢注考溢美。元标疏论之,两人并引疾去。已,言丁已京察不公,专禁锢异己,请收录章家祯、丁元荐、史记事、沈正宗等二十二人。由是诸臣多获昭雪。又言:“明诏收召遗佚,而诸老臣所处犹是三十年前应得之官,宜添注三品崇秩,昭陛下褒尊耆旧至意。”帝纳其言。于是两京太常、太仆、光禄三卿各增二员。  孙慎行之论“红丸”也,元标亦上疏曰:“乾坤所以不毁者,惟此纲常;纲常所以植立者,恃此信史。臣去年舟过南中,南中士大夫争言先帝猝然而崩,大事未明,难以传信。臣初不谓然。及既入都,为人言先帝盛德,宜速登信史。诸臣曰:‘言及先帝弥留大事,令人阁笔,谁敢领此?’臣始有疑于前日之言。元辅方从哲不伸讨贼之义,反行赏奸之典,即谓无其心,何以自解于世?且从哲秉政七年,未闻建树何事,但闻马上一日三趣战,丧我十万师徒。讯问谁秉国成,而使先帝震惊,奸人闯宫,豺狼当路,憸邪乱政?从哲何词以对?从来惩戒乱贼,全在信史。失今不成,安所底止。”时刑部尚书黄克缵希内廷意,群小和之,而从哲世居京师,党附者众,崔文升党复弥缝于内,格慎行与众议,皆不得伸。未几,慎行及王纪偕逐,元标疏救,不听。  元标自还朝以来,不为危言激论,与物无猜。然小人以其东林也,犹忌之。给事中硃童蒙、郭允厚、郭兴治虑明年京察不利己,潜谋驱逐。会元标与冯从吾建首善书院,集同志讲学,童蒙首请禁之。元标疏辨求去,帝已慰留,允厚复疏劾,语尤妄诞。而魏忠贤方窃柄,传旨谓宋室之亡由于讲学,将加严谴。叶向高力辨,且乞同去,乃得温旨。兴治及允厚复交章力攻,兴治至比之山东妖贼。元标连疏请益力,诏加太子少保,乘传归。陛辞,上《老臣去国情深疏》,历陈军国大计,而以寡欲进规,人为传诵。四年,卒于家。明年,御史张讷请毁天下讲坛,力诋元标,忠贤遂矫旨削夺。崇祯初,赠太子太保、吏部尚书,谥忠介。  童蒙等既劾元标,遂得罪清议,寻以年例外迁。及忠贤得志,三人并召还。岁余,允厚至户部尚书、太子太保。童蒙至右副都御史,巡抚延绥,母死不持服,为忠贤建生祠。兴治亦加至太仆卿。忠贤败,三人并丽逆案云。  孙慎行,字闻斯,武进人。幼习闻外祖唐顺之绪论,即嗜学。万历二十三年举进士第三人,授编修,累官左庶子。数请假里居,键户息交,覃精理学。当事请见,率不纳。有以政事询者,不答。  四十一年五月,由少詹事擢礼部右侍郎,署部事。当是时,郊庙大享诸礼,帝二十余年不躬亲,东宫辍讲至八年,皇长孙九龄未就外傅,瑞王二十三未婚,楚宗人久锢未释,代王废长立幼,久不更正,臣僚章奏一切留中,福府庄田取盈四万顷,慎行并切谏。已,念东宫开讲,皇孙出阁,系宗社安危,疏至七八上。代王废长子鼎渭,立爱子鼎莎,李廷机为侍郎时主之,其后,群臣争者百余疏,帝皆不省。慎行屡疏争,乃获更置。楚宗人击杀巡抚赵可怀,为首六人论死,复锢英憔等二十三人于高墙,禁蕴钫等二十三人于远地。慎行力白其非叛,诸人由此获释。皇太子储位虽定,福王尚留京师,须庄田四万顷乃行,宵小多窥伺。廷臣请之国者愈众,帝愈迟之。慎行疏十余上,不见省。最后,贵妃复请帝留王庆太后七旬寿节,群议益籍籍。慎行乃合文武诸臣伏阙力请,大学士叶向高亦争之强。帝不得已,许明年季春之国,群情始安。韩敬科场之议,慎行拟黜敬。而家居时素讲学东林,敬党尤忌之。会吏部缺侍郎,廷议改右侍郎李鋕于左,而以慎行为右,命俱未下。御史过廷训因言鋕未履任,何复推慎行,给事中亓诗教和之。慎行遂四疏乞归,出城候命,帝乃许之。已而京察,御史韩浚等以趣福王之国,谓慎行邀功,列之拾遗疏中。帝察其无罪,获免。  熹宗立,召拜礼部尚书。初,光宗大渐,鸿胪寺丞李可灼以红铅丸药进。俄帝崩,廷臣交章劾之。大学士方从哲拟旨令引疾归,赉以金币。天启元年四月,慎行还朝,上疏曰:  先帝骤崩,虽云夙疾,实缘医人用药不审。阅邸报,知李可灼红丸乃首辅方从哲所进。夫可灼官非太医,红丸不知何药,乃敢突然以进。昔许悼公饮世子药而卒,世子即自杀,《春秋》犹书之为弑。然则从哲宜何居?速引剑自裁以谢先帝,义之上也;合门席稿以待司寇,义之次也;乃悍然不顾,至举朝共攻可灼,仅令回籍调理,岂不以己实荐之,恐与同罪与?臣以为从哲纵无弑之心,却有弑之事;欲辞弑之名,难免弑之实。实录中即欲为君父讳,不敢不直书方从哲连进药二丸,须臾帝崩,恐百口无能为天下后世解也。  然从哲之罪实不止此。先是则有皇贵妃欲为皇后事,古未有天子既崩而立后者。倘非礼官执奏,言路力持,几何不遗祸宗社哉!继此则有谥皇祖为恭皇帝事。历考晋、隋、周、宋,其末世亡国之君率谥曰“恭”,而以加之我皇祖,岂真不学无术?实乃咒诅君国,等于亡王,其设心谓何?后此则有选侍垂帘听政事。刘逊、李进忠幺么小竖,何遂胆大扬言。说者谓二竖早以金宝输从哲家,若非九卿、台谏力请移宫,选侍一日得志,陛下几无驻足所。闻尔时从哲濡迟不进,科臣趣之,则云迟数日无害。任妇寺之纵横,忍君父之杌陧,为大臣者宜尔乎?臣在礼言礼,其罪恶逆天,万无可生之路。若其他督战误国,罔上行私,纵情蔑法,干犯天下之名义,酿成国家之祸患者,臣不能悉数也。陛下宜急讨此贼,雪不共之仇!毋询近习,近习皆从哲所攀援也;毋拘忌讳,忌讳即从哲所布置也。并急诛李可灼,以泄神人之愤。  时朝野方恶从哲,慎行论虽过刻,然争韪其言。顾近习多为从哲地,帝乃报曰:“旧辅素忠慎,可灼进药本先帝意。卿言虽忠爱,事属传闻。并进封移宫事,当日九卿、台谏官亲见者,当据实会奏,用释群疑。”于是从哲疏辨。刑部尚书黄克缵右从哲,亦曲为辨。慎行复疏折之,曰:“由前则过信可灼,有轻进药之罪,由后则曲庇可灼,有不讨贼之罪,两者均无辞乎弑也。从哲谓移宫有揭,但诸臣之请在初二,从哲之请在初五。尔时章疏入乾清不入慈庆者已三日,国政几于中断,非他辅臣访知,与群臣力请,其害可胜言哉!伏读圣谕‘辅臣义在体国,为朕分忧。今似此景象,何不代朕传谕一言,屏息纷扰,君臣大义安在?’又云‘朕凌虐不堪,昼夜涕泣六七日。’夫从哲为顾命元臣,使少肯义形于色,何至令至尊忧危如此!惟阿妇寺之意多,戴圣明之意少,故敢于凌皇祖,悖皇考,而欺陛下也。”末复力言克缵之谬。章并下廷议。既而议上,惟可灼下吏戍边,从哲置不问。  山东巡抚奏,五月中,日中月星并见。慎行以为大异,疏请修省,语极危切。秦王谊漶由旁枝进封,其四子法不当封郡王,厚贿近幸,遂得温旨。慎行坚不奉诏,三疏力争,不得。七月谢病去。  其冬,廷推阁臣,以慎行为首,吏部侍郎盛以弘次之。魏忠贤抑不用,用顾秉谦、硃国祯、硃延禧、魏广微,朝论大骇。叶向高连疏请用两人,竟不得命。已,忠贤大炽,议修《三朝要典》,“红丸”之案以慎行为罪魁。其党张讷遂上疏力诋,有诏削夺。未几,刘志选复两疏追劾,诏抚按提问,遣戍宁夏。未行,庄烈帝嗣位,以赦免。  崇祯元年,命以故官协理詹事府,力辞不就。慎行操行峻洁,为一时搢绅冠。朝士数推毂入阁,吏部尚书王永光力排之,迄不获用。八年廷推阁臣,屡不称旨,最后以慎行及刘宗周、林釬名上,帝即召之。慎行已得疾,甫入都,卒。赠太子太保,谥文介。  盛以弘,字子宽,潼关卫人。父讷,字敏叔。讷父德,世职指挥也,讨洛南盗战死。讷号泣请于当事,水浆不入口者数日,为发兵讨斩之。久之,举隆庆五年进士。由庶吉士累官吏部右侍郎。与尚书陈有年、左侍郎赵参鲁共厘铨政。母忧归,以笃孝闻。卒,赠礼部尚书。天启初,谥文定。  以弘,万历二十六年进士。由庶吉士累官礼部尚书。天启三年谢病归。魏忠贤乱政,落其职。崇祯初,起故官,协理詹事府,卒官。明世,卫所世职用儒业显者,讷父子而已。  高攀龙,字存之,无锡人。少读书,辄有志程硃之学。举万历十七年进士,授行人。四川佥事张世则进所著《大学初义》,诋程、硃章句,请颁天下。攀龙抗疏力驳其谬,其书遂不行。  侍郎赵用贤、都御史李世达被讦去位,朝论多咎大学士王锡爵。攀龙上疏曰:  近见朝宁之上,善类摈斥一空。大臣则孙鑨、李世达、赵用贤去矣,小臣则赵南星、陈泰来、顾允成、薛敷教、张纳陛、于孔兼、贾岩斥矣。迩者李祯、曾乾亨复不安其位而乞去矣,选郎孟化鲤又以推用言官张栋,空署而逐矣。  夫天地生才甚难,国家需才甚亟,废斥如此,后将焉继。致使正人扼腕,曲士弹冠,世道人心何可胜慨!且今陛下朝讲久辍,廷臣不获望见颜色。天言传布,虽曰圣裁,隐伏之中,莫测所以。故中外群言,不曰:“辅臣欲除不附己”,则曰“近侍不利用正人”。陛下深居九重,亦曾有以诸臣贤否陈于左右;而陛下于诸臣,亦尝一思其得罪之故乎?果以为皆由圣怒,则诸臣自孟化鲤而外,未闻忤旨,何以皆罢斥?即使批鳞逆耳,如董基等,陛下已尝收录,何独于诸臣不然?臣恐陛下有祛邪之果断,而左右反借以行媢嫉之私;陛下有容言之盛心,而臣工反遗以拒谏诤之诮。传之四海,垂诸史册,为圣德累不小。  辅臣王锡爵等,迹其自待,若愈于张居正、申时行,察其用心,何以异于五十步笑百步?即如诸臣罢斥,果以为当然,则是非邪正,恒人能辨,何忍坐视至尊之过举,得毋内泄其私愤,而利于斥逐之尽乎?末力诋郑材、杨应宿谗谄宜黜。应宿亦疏讦攀龙,语极妄诞。疏并下部院,议请薄罚两臣,稍示惩创。帝不许,镌应宿二秩,谪攀龙揭阳添注典史。御史吴弘济等论救,并获谴。攀龙之官七月,以事归。寻遭亲丧,遂不出,家居垂三十年。言者屡荐,帝悉不省。  熹宗立,起光禄丞。天启元年进少卿。明年四月,疏劾戚畹郑养性,言:“张差梃击实养性父国泰主谋。今人言籍籍,咸疑养性交关奸宄,别怀异谋,积疑不解,当思善全之术。至刘保谋逆,中官卢受主之,刘于简狱词具在。受本郑氏私人,而李如桢一家交关郑氏,计陷名将,失地丧师。于简原供,明言李永芳约如桢内应。若崔文升素为郑氏腹心,知先帝症虚,故用泄药,罪在不赦。陛下仅行斥逐,而文升犹潜住都城。宜勒养性还故里,急正如桢、文升典刑,用章国法。”疏入,责攀龙多言,然卒遣养性还籍。  孙慎行以“红丸”事攻旧辅方从哲,下廷议。攀龙引《春秋》首恶之诛,归狱从哲。给事中王志道为从哲解,攀龙遗书切责之。寻改太常少卿,疏陈务学之要,因言:“从哲之罪非止红丸,其最大者在交结郑国泰。国泰父子所以谋危先帝者不一,始以张差之梃,继以美姝之进,终以文升之药,而从哲实左右之。力扶其为郑氏者,力锄其不为郑氏者;一时人心若狂,但知郑氏,不知东宫。此贼臣也,讨贼则为陛下之孝。而说者乃曰‘为先帝隐讳则为孝’,此大乱之道也。陛下念圣母则宣选侍之罪,念皇考则隆选侍之恩,仁之至义之尽也,而说者乃曰‘为圣母隐讳则为孝’。明如圣谕,目为假托;忠如杨涟,谤为居功。人臣避居功,甘居罪,君父有急,袖手旁观,此大乱之道也。惑于其说,孝也不知其为孝,不孝也以为大孝;忠也不知其为忠,不忠也以为大忠。忠孝皆可变乱,何事不可妄为?故从哲、养性不容不讨,奈何犹令居辇毂下!”时从哲辈奥援甚固,摘疏中“不孝”语激帝怒,将加严谴。叶向高力救,乃夺禄一年。旋改大理少卿。邹元标建书院,攀龙与焉。元标被攻,攀龙请与同罢,诏留之。进太仆卿,擢刑部右侍郎。  四年八月,拜左都御史。杨涟等群击魏忠贤,势已不两立。及向高去国,魏广微日导忠贤为恶,而攀龙为赵南星门生,并居要地。御史崔呈秀按淮、扬还,攀龙发其秽状,南星议戍之。呈秀窘,急走忠贤所,乞为义儿,遂摭谢应祥事,谓攀龙党南星。严旨诘责,攀龙遽引罪去。顷之,南京御史游凤翔出为知府,讦攀龙挟私排挤。诏复凤翔故官,削攀龙籍。呈秀憾不已,必欲杀之,窜名李实劾周起元疏中,遣缇骑往逮。攀龙晨谒宋儒杨龟山祠,以文告之。归与二门生一弟饮后园池上,闻周顺昌已就逮,笑曰:“吾视死如归,今果然矣。”入与夫人语,如平时。出,书二纸告二孙曰:“明日以付官校。”因遣之出,扃户。移时诸子排户入,一灯荧然,则已衣冠自沈于池矣。发所封纸,乃遗表也,云:“臣虽削夺,旧为大臣,大臣受辱则辱国。谨北向叩头,从屈平之遗则。”复别门人华允诚书云:“一生学问,至此亦少得力。”时年六十五。远近闻其死,莫不伤之。  呈秀憾犹未释,矫诏下其子世儒吏。刑部坐世儒不能防闲其父,谪为徒。崇祯初,赠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谥忠宪,授世儒官。  初,海内学者率宗王守仁,攀龙心非之。与顾宪成同讲学东林书院,以静为主。操履笃实,粹然一出于正,为一时儒者之宗。海内士大夫,识与不识,称高、顾无异词。攀龙削官之秋,诏毁东林书院。庄烈帝嗣位,学者更修复之。  冯从吾,字仲好,长安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御史。巡视中城,阉人修刺谒,拒却之。礼科都给事中胡汝宁倾邪狡猾,累劾不去。从吾发其奸,遂调外。时当大计,从吾严逻侦,苞苴绝迹。  二十年正月,抗章言:“陛下郊庙不亲,朝讲不御,章奏留中不发。试观戊子以前,四裔效顺,海不扬波;己丑以后,南倭告警,北寇渝盟,天变人妖,叠出累告。励精之效如彼,怠斁之患如此。近颂敕谕,谓圣体违和,欲借此自掩,不知鼓钟于宫,声闻于外。陛下每夕必饮,每饮必醉,每醉必怒。左右一言稍违,辄毙杖下,外庭无不知者。天下后世,其可欺乎!愿陛下勿以天变为不足畏,勿以人言为不足恤,勿以目前晏安为可恃,勿以将来危乱为可忽,宗社幸甚。”帝大怒,欲廷杖之。会仁圣太后寿辰,阁臣力解得免。寻告归,起巡长芦盐政。洁己惠商,奸宄敛迹。既还朝,适帝以军政大黜两京言官。从吾亦削籍,犹以前疏故也。  从吾生而纯悫,长志濂、洛之学,受业许孚远。罢官归,杜门谢客,取先正格言,体验身心,造诣益邃。家居二十五年。光宗践阼,起尚宝卿,进太仆少卿,并以兄丧未赴。俄改大理。  天启二年擢左佥都御史。甫两月,进左副都御史。廷议“三安”,从吾言:“李可灼以至尊尝试,而许其引疾,当国何心!至梃击之狱,与发奸诸臣为难者,即奸人也。”由是群小恶之。  已,与邹元标共建首善书院,集同志讲学其中,给事中硃童蒙遂疏诋之。从吾言:“宋之不竞,以禁讲学故,非以讲学故也。我二祖表章《六经》,天子经筵,皇太子出阁,皆讲学也。臣子以此望君,而己则不为,可乎?先臣守仁,当兵事倥偬,不废讲学,卒成大功。此臣等所以不恤毁誉,而为此也。”因再称疾求罢,帝温诏慰留。而给事中郭允厚、郭兴治复相继诋元标甚力。从吾又上言:“臣壮岁登朝,即与杨起元、孟化鲤、陶望龄辈立讲学会,自臣告归乃废。京师讲学,昔已有之,何至今日遂为诟厉?”因再疏引归。  四年春,起南京右都御史,累辞未上,召拜工部尚书。会赵南星、高攀龙相继去国,连疏力辞,予致仕。明年秋,魏忠贤党张讷疏诋从吾,削籍。乡人王绍徽素衔从吾,及为吏部,使乔应甲抚陕,捃摭百方,无所得。乃毁书院,曳先圣像,掷之城隅。从吾不胜愤悒,得疾卒。崇祯初,复官,赠太子太保,谥恭定。  赞曰:赵南星诸人,持名检,励风节,严气正性,侃侃立朝,天下望之如泰山乔岳。《诗》有之,“邦之司直”,其斯人谓欤?权枉盈廷,谴谪相继,“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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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四-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四 满朝荐江秉谦侯震旸倪思辉硃钦相王心一王允成李希孔毛士龙 满朝荐,字震东,麻阳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授咸宁知县,有廉能声。税监梁永纵其下劫诸生橐,朝

列传第一百二十九-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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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一-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一 赵南星邹元标孙慎行(盛以弘)高攀龙冯从吾 赵南星,字梦白,高邑人。万历二年进士。除汝宁推官。治行廉平,稍迁户部主事。张居正寝疾,朝士群祷,南星与顾

列传第一百二十九

  周嘉谟张问达(陆梦龙傅梅)汪应蛟)王纪(杨东明孙玮钟羽正陈道亨(子弘绪)  周嘉谟,字明卿,汉川人。隆庆五年进士。除户部主事,历韶州知府。  万历十年迁四川副使,分巡泸州。穷治大猾杨腾霄,置之死。建武所兵燔总兵官沈思学廨,单车谕定之。寻抚白草番。督兵邛州、灌县,皆有方略。居五年,进按察使,移疾归。久之,起故官。榷税中官邱乘云播虐,逮系相属。嘉谟檄所司拒绝,而搒杀奸民助虐者,乘云为戢。  就迁左布政使。擢右副都御史,巡抚云南。陇川宣抚多安民叛,入缅,据蛮湾。嘉谟讨擒之,立其弟安靖而还。进兵部右侍郎,巡抚如故。黔国公沐昌祚侵民田八千余顷,嘉谟劾治之,复劾其孙启元罪状。久之,改督两广军务兼巡抚广东。满考,加右都御史。广西土酋引交址兵内犯,官军拒退之,嘉谟为增兵置戍。南海、三水、高要、四会、高明诸邑大水,坏圩岸,留赎锾筑之。  迁南京户部尚书,寻召拜工部尚书。孝定后丧,内廷宣索不赀。嘉谟言丧礼有中制,不当信左右言,妄耗国帑,不纳。俄改吏部尚书。  四十八年七月,神宗崩。八月丙午朔,光宗即位。郑贵妃据乾清宫,且邀封皇太后。嘉谟从言官杨涟、左光斗等言,以大义责贵妃从子养性,示以利害。贵妃乃移慈宁宫,封后事亦寝。外廷皆言贵妃进侍姬八人,致帝得疾。二十六日,嘉谟因召见,以寡欲进规,帝注视久之,令皇长子谕外廷:“传闻不可信。”诸臣乃退。二十九日,帝疾大渐,嘉谟偕大学士方从哲、刘一燝、韩爌等受顾命。其夕,帝崩。质明,九月乙亥朔,光宗遗诏皇长子嗣位,而李选侍专制宫中,势颇张,廷臣虑不测。既入临,请见皇长子,呼万岁,奉至文华殿受朝,送居慈庆宫。嘉谟奏言:“殿下之身,社稷是托,出入不宜轻脱。大小殓,朝暮临,须臣等至乃发。”皇长子颔之。诸大臣定议:皇长子以九月六日即位。选侍居乾清自如,且欲挟皇长子同居。嘉谟亟草疏率廷臣请移宫,光斗、涟继之。五日,选侍始移哕鸾宫。时大故频仍,国势杌陧,首辅从哲首鼠两端,一燝、爌又新秉政,嘉谟正色立朝,力持大议,中外倚以为重。神宗末,齐、楚、浙三党为政,黜陟之权,吏部不能主。及嘉谟秉铨,惟才是任。光、熹相继践祚,嘉谟大起废籍,耆硕满朝。向称三党之魁及朋奸乱政者,亦渐自引去,中朝为清。已,极陈吏治敝坏,请责成抚、按、监司。上官注考,率用四六俪语,多失实,嘉谟请以六事定官评:一曰守,二曰才,三曰心,四曰政,五曰年,六曰貌。各注其实,毋饰虚词。帝称善,行之。  天启元年,御史贾继春得罪,其同官张慎言、高弘图疏救,帝欲并罪之。嘉谟等力为解,乃夺慎言、弘图俸而止。硃钦相、倪思辉被谪,嘉谟亦申救。给事中霍维华希魏忠贤指劾王安,置之死。嘉谟恶之,出维华于外。忠贤怒,嗾给事中孙杰劾嘉谟受刘一燝属为安报仇,且以用袁应泰、佟卜年等为嘉谟罪。嘉谟求退,忠贤矫旨许之。大学士叶向高等请留嘉谟竣大计事,不听。明年,广宁陷,嘉谟忧愤,驰疏劾兵部尚书张鹤鸣主战误国罪。五年秋,忠贤党周维持复劾嘉谟曲庇王安,遂削籍。  崇祯元年,荐起南京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明年,卒官,年八十四。赠少保。  张问达,字德允,泾阳人。万历十一年进士。历知高平、潍二县,有惠政。征授刑科给事中。宁夏用兵,请尽蠲全陕逋赋,从之。父丧除,起故官,历工科左给事中。帝方营建两宫,中官利乾没,复兴他役,问达力请停止,不纳。俄陈矿税之害,言:“阉尹一朝衔命,辄敢纠弹郡守,甚且纠抚按重臣。而孙朝所携程守训、陈保辈,至箠杀命吏,毁室庐,掘坟墓。不一按问,若万方怨恫何!”典试山东,疏陈道中饥馑流离状,请亟罢天下矿税,皆不报。已,巡视厂库。故事,令商人办内府器物,佥名以进,谓之佥商。而诸高赀者率贿近幸求免,帝辄许之。问达两疏争执,又极论守训罪,并寝不行。进礼科都给事中。劾晋江李贽邪说惑众,逮死狱中。贽事具《耿定向传》。  三十年十月,星变,复请尽罢矿税。时比年日食皆在四月,问达以纯阳之月其变尤大,先后疏请修省,语极危切,帝终不纳。寻迁太常少卿,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所部水灾,数请蠲贷。帝方营三殿,采木楚中,计费四百二十万有奇,问达多方拮据,民免重困。久之,召拜刑部右侍郎,署部事兼署都察院事。  四十三年五月,谳问张差梃击事。问达从员外郎陆梦龙言,令十三司会讯,词连郑贵妃宫监庞保、刘成。中外籍籍,疑贵妃弟国泰为之。问达等奏上差狱。帝见保、成名,留疏不下。寻召方从哲、吴道南及问达等于慈宁宫,命并磔二人。甫还宫,帝意复变,乃先戮差,令九卿三法司会讯保、成于文华门。保、成供原姓名曰郑进、刘登云,而不承罪。方鞫时,东宫传谕曰:“张差情实风癫,误入宫门,击伤内侍,罪不赦。后招保、成系内官,欲谋害本宫。彼何益,当以仇诬,从轻拟罪。”问达等以鞫审未尽,上疏曰:“奸人闯宫,事关宗社。今差已死,二囚易抵饰。文华门尊严之地,臣等不敢刑讯,何由得情?二囚偏词,何足为据?差虽死,所供词故在,其同谋马三道等亦皆有词在案,孰得而灭之?况慈宁召对,面谕并决。煌煌天语,通国共闻。若不付之外庭,会官严鞫,安肯输情?既不输情,安从正法?祖宗二百年来,未有罪囚不付法司,辄令拟罪者。且二人系内臣。法行自近,陛下尤当严其衔辔,而置之重辟。奈何任彼展辨,不与天下共弃之也。”帝以二囚涉郑氏,付外庭,议益滋,乃潜毙之于内,言皆以创重身死。而马三道等五人,命予轻比坐流配。其事遂止。是年解都察院事。久之,迁户部尚书,督仓场。寻兼署刑部,拜左都御史。光宗疾大渐,同受顾命。  天启元年冬,代周嘉谟为吏部尚书。连掌内外大计,悉叶公论。当是时,万历中建言诖误获谴诸臣弃林下久,死者已过半。问达等定议:以廷杖、系狱、遣戍者为一等,赠官廕子;贬窜、削籍者为一等,但赠官。获恤者七十五人。  会孙慎行、邹元标追论“红丸”,力攻方从哲。诏廷臣集议,与议者百十余人。问达既集众议,乃会户部尚书汪应蛟等上疏曰:  按慎行奏,首罪李可灼进红丸。可灼先见从哲,臣等初未知。及奉召进乾清宫,候于丹墀,从哲与臣等共言李可灼进药,俱慎重未决。俄宣臣等至宫内跪御前,先帝自言“朕躬虚弱”,语及寿宫,并谕辅陛下为尧、舜,因问“可灼安在”。可灼趋入,和药以进,少顷又进。圣躬安舒就寝。此进药始末,从哲及文武诸臣所共见者。是时群情仓惶,凄然共切,弑逆二字,何可忍言。在诸臣固谅从哲无是心,即慎行疏中亦已相谅。若可灼轻易进药,非但从哲未能止,臣与众人亦未能止,臣等均有罪焉。及御史王安舜等疏论可灼,从哲自应重拟,乃先止罚俸,继令养疾,则失之太轻。今不重罪可灼,何以慰先帝而服中外之心?宜提付法司,正以刑辟。若崔文升妄投凉药,罪亦当诛。请并下法司,与可灼并按。从哲则应如其自请,削去官阶,为法任咎,此亦大臣引罪之道宜然,而非臣等所敢议也。  至选侍欲垂帘听政,群臣初入临,阍者阻不容入,群臣排闼而进。哭临毕,奉圣躬至文华殿,行朝谒嵩呼礼,复奉驾还慈庆宫。因议新主登极,选侍不当复居乾清。九卿即公疏请移,言官继之,从哲始具揭奏请,选侍遂即日移宫。然舆论犹憾从哲之奏,不毅然为百僚倡。倘非诸臣共挟大义,连章急趋,则乾清何地,犹然混居,令得假窃魁柄,将如陛下登极还宫何!  疏入,帝谓从哲心迹自明,不当轻议,止逮可灼下吏。文升已安置南京,弗问。  问达历更大任,“梃击”、“红丸”、“移宫”三大案并经其手。持议平允,不激不随。先以秩满,加太子太保,至是乞休,疏十三上。诏加少保,乘传归。  五年,魏忠贤擅国。御史周维持劾问达力引王之寀植党乱政,遂削夺。御史牟志夔复诬问达赃私,请下吏按问。命捐赀十万助军兴。顷之,问达卒。以巡抚张维枢言,免其半,问达家遂破。崇祯初,赠太保,予一子官。维持、志夔咸名挂逆案。  陆梦龙,字君启,会稽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授刑部主事,进员外郎。  张差狱起,引凡向宫殿射箭、放弹、投砖石等律当以斩。狱具,提牢主事王之寀奏差口词甚悉,乞敕会问,大理丞王士昌亦上疏趣之。时梦龙以典试广东杜门,主事邢台傅梅过之曰:“人情庇奸,而甘心储皇。吾虽恤刑山右,当上疏极论,君能共事乎?”梦龙曰:“张公遇我厚,遽上疏,若张公何?当力争之耳。”乃偕见问达。时郎中胡士相等不欲再鞫,趣问达具疏请旨,以疏入必留中,其事可遂寝。梦龙得其情,止勿复请。众曰:“提马三爷、李外父辈,非得旨不可。”梦龙曰:“堂堂法司,不能捕一编氓,须天子诏耶?差所供,必当讯实。”问达以为然。  明日,会讯,士相、永嘉、会祯、梦龙、梅、之寀及邹绍先凡七人,惟之寀、梅与梦龙合。将讯,众咸嗫嚅。梦龙呼刑具三,无应者,击案大呼,始具。差长身骈胁,睨视傲语,无风癫状。梦龙呼纸笔,命画所从入路。梅问:“汝何由识路?”差言:“我蓟州人,非有导者,安得入?”问:“导者谁?”曰:“大老公庞公,小老公刘公。”且曰:“豢我三年矣,予我金银壶各一。”梦龙曰:“何为?”曰:“打小爷。”于是士相立推坐起曰:“此不可问矣。”遂罢讯。梦龙必欲得内竖名。越数日,问达再令十三司会审,差供逆谋及庞保、刘成名,一无所隐。士相主笔,踌躇不敢下,郎中马德沣趣之,永嘉复以为难。梦龙咈然曰:“陆员外不肯匿,谁敢匿?”狱乃具。给事中何士晋遂疏诋郑国泰。帝于是毙保、成于内,而弃差市,梅虑其潜易,躬请监刑。当是时,自梦龙、之寀、梅、德沣外,鲜不为郑氏地者。已而之寀、德沣悉被罪,梅以京察罢官。梦龙赖问达力获免,由郎中历副使。  天启四年,贵州贼未靖,总督蔡复一荐梦龙知兵,改右参政,监军讨贼,安邦彦犯普定。梦龙偕总兵黄钺以三千人御之。晓行大雾中,直前薄贼,贼大败。三山苗叛,思州告急。梦龙夜遣中军吴家相进捣贼巢,挝苗鼓,声振山谷,苗大奔溃,焚其巢而还。寻改湖广监军,迁广东按察使。上官建忠贤祠,列梦龙名,亟遣使铲去之。  崇祯元年大计,忠贤党犹用事,镌二级调任。三年起副使,以故官分巡东兗道。盗起曹、濮间,讨斩其魁,余众悉降。迁右参政,守固原。梦龙慷慨好谈兵,以廓清群盗自负。七年夏,贼来犯,击却之。闰八月,贼陷隆德,杀知县费彦芳,遂围静海州。梦龙率游击贺奇勋、都司石崇德御之,抵老虎沟。贼初不满千,已而大至。梦龙所将止三百余人,被围数重,贼矢石如雨,突围不得出。二将抱梦龙泣,梦龙挥之曰:“何作此妇孺态!”大呼奋击,手馘数人,与二将俱战死。事闻,赠太仆卿。  而傅梅,崇祯中历台州知府,解职归。十五年冬,捐金佐知府吉孔嘉守城。城破殉难,赠太常少卿。  汪应蛟,字潜夫,婺源人。万历二年进士。授南京兵部主事,历南京礼部郎中。给由入都,值吏部侍郎陆光祖与御史江东之等相讦,应蛟不直光祖,抗疏劾之,于政府多所讥切。  累迁山西按察使。治兵易州,陈矿使王虎贪恣状,不报。朝鲜再用兵,移应蛟天津。及天津巡抚万世德经略朝鲜,即擢应蛟右佥都御史代之,屡上兵食事宜,扼险列屯,军声甚振。税使王朝死,帝将遣代。应蛟疏请止之,忤旨,切责。朝鲜事宁,移抚保定。岁旱蝗,振恤甚力。已,极言畿民困敝,请尽罢矿税。会奸人柳胜秋等妄言括畿辅税可得银十有三万,应蛟三疏力争,然仅得减半而已。三十年春,帝命停矿税,俄中止。应蛟复力争,不纳。  应蛟在天津,见葛沽、白塘诸田尽为污莱,询之土人,咸言斥卤不可耕。应蛟念地无水则碱,得水则润,若营作水田,当必有利。乃募民垦田五千亩,为水田者十之四,亩收至四五石,田利大兴。及移保定,乃上疏曰:“天津屯兵四千,费饷六万,俱敛诸民间。留兵则民告病,恤民则军不给,计惟屯田可以足食。今荒土连封,蒿莱弥望,若开渠置堰,规以为田,可七千顷,顷得谷三百石。近镇年例,可以兼资,非独天津之饷足取给也。”因条画垦田丁夫及税额多寡以请,得旨允行。  已,请广兴水利。略言:“臣境内诸川,易水可以溉金台,滹水可以溉恒山,溏水可以溉中山,滏水可以溉襄国,漳水来自鄴下,西门豹尝用之,瀛海当诸河下流,视江南泽国不异。其他山下之泉,地中之水,所在而有,咸得引以溉田。请通渠筑防,量发军夫,一准南方水田之法行之。所部六府,可得田数万顷,岁益谷千万石,畿民从此饶给,无旱潦之患。即不幸漕河有梗,亦可改折于南,取籴于北。”工部尚书杨一魁亟称其议,帝亦报许,后卒不能行。召为工部右侍郎,未上,予告去。已,进兵部左侍郎,以养亲不出。亲没,竟不召。  光宗立,起南京户部尚书,天启元年改北部。东西方用兵,骤加赋数百万。应蛟在道,驰疏言:“汉高帝称萧何之功曰:‘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吾不如萧何。’夫给馈饷而先以抚百姓,故能兴汉灭楚,如运诸掌也。今国家多难,经费不支,势不得缓催科,然弗爱养民力,而徒竭其脂膏,财殚氓穷,变乱必起,安得不预为计?”因列上爱养十八事,帝嘉纳焉。熊廷弼建三方布置之策,需饷千二百万,应蛟力阻之。廷议“红丸”事,请置崔文升、李可灼于法,而斥方从哲为编氓。  应蛟为人,亮直有守,视国如家。谨出纳,杜虚耗,国计赖之。帝保母客氏求墓地逾制,应蛟持不予,遂见忤。会有言其老不任事者,力乞骸骨。诏加太子少保,驰传归。陛辞,疏陈圣学,引宋儒语,以宦官、宫妾为戒。久之,卒于家。应蛟学主诚敬,其出处辞受一轨于义。里居,谢绝尘事,常衣缊枲。  王纪,字惟理,芮城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授池州推官。入为祠祭主事,历仪制郎中。秉礼持正,时望蔚然。二十九年,帝将册立东宫,数迁延不决,纪抗疏极论。其冬,礼成,擢光禄少卿,引疾去。  四十一年,自太常少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诸府。连岁水旱,纪设法救荒甚备。税监张晔请征恩诏已蠲诸税,纪两疏力争,晔竟取中旨行之。纪劾晔抗违诏书,沮格成命,皆不报。居四年,部内大治,迁户部右侍郎,总督漕运兼巡抚凤阳诸府。岁大凶,振救如畿辅。光宗立,召拜户部尚书,督仓场。  天启二年,代黄克缵为刑部尚书。时方会议“红丸”事,纪偕侍郎杨东明署议,言:“方从哲知有贵妃,不知有君父。李可灼进药驾崩,反慰以恩谕,赉之银币,国典安在?不逮可灼,无以服天下;不逮崔文升,无以服可灼;不削夺从哲官阶禄廕,无以泄天地神人之愤。”议出,群情甚竦。  主事徐大化者,素无赖,日走魏忠贤门,构陷善类,又显劾给事中周朝瑞、惠世扬。纪愤甚,劾大化溺职状,因言:“大化诚为朝廷击贼,则大臣中有交结权珰,诛锄正士,如宋蔡京者,何不登弹文,而与正人日寻水火。”其言大臣,指大学士沈纮也。大化由此罢去,而纮及忠贤深憾之。御史杨维垣与大化有连,且素附纮,遂助纮诋纪,言纪所劾大臣无主名,请令指实。纪遂直攻纮,言:“纮与京,生不同时,而事实相类。其结纳魏忠贤,与京之契合童贯同也;乞哀董羽宸,与京之恳款陈瓘同也;要盟死友邵辅忠、孙杰,与京之固结吴居厚同也;逐顾命元臣刘一燝、周嘉谟,与安置吕大防、苏轼同也;斥逐言官江秉谦、熊德阳、侯震旸,与贬谪安常民、任伯雨同也。至于贿交妇寺,窃弄威权,中旨频传而上不悟,朝柄阴握而下不知,此又京迷国罔上,百世合符者。”客、魏闻之怒,为纮泣诉帝前。帝谓纪烦言,加谯责焉。  初,李维翰、熊廷弼、王化贞下吏,纪皆置之重辟。而与都御史、大理卿上廷弼、化贞爰书,微露两人有可矜状,而言不测特恩,非法官所敢轻议。有千总杜茂者,赍登莱巡抚陶郎先千金,行募兵,金尽而兵未募,不敢归,返蓟州僧舍,为逻者所获,词连佟卜年。卜年,辽阳人,举进士,历知南皮、河间,迁夔州同知,未行,经略廷弼荐为登莱监军佥事。逻者搒掠。茂言尝客于卜年河间署中三月,与言谋叛,因挟其二仆往通李永芳。行边尚书张鹤鸣以闻。鹤鸣故与廷弼有隙,欲藉卜年以甚其罪。朝士皆知卜年冤,莫敢言。及镇抚既成狱,移刑部,纪疑之,以问诸曹郎。员外郎顾大章曰:“茂既与二仆往来三千里,乃拷讯垂毙,终不知二仆姓名,其诬服何疑,卜年虽非间谍,然实佟养真族子,流三千里可也。”纪议从之。逻者又获奸细刘一?献,忠贤疑刘一燝昆弟,欲立诛一谳与卜年,因一谳以株连一燝。纪皆执不可。纮遂劾纪护廷弼,缓卜年等狱,为二大罪。帝责纪陈状,遂斥为民。以侍郎杨东明署部事,坐卜年流二千里。狱三上三却。给事中成明枢、张鹏云、沈惟炳,卜年同年生也,为发愤,摭他事连劾东明。卜年获长系,瘐死,而东明遂引疾去。  纪既斥,大学士叶向高、何宗彦、史继偕论救,皆不听。后阉党罗织善类,纪先卒,乃免。崇祯元年复官,赠少保,廕一子,谥庄毅。  杨东明,字启修,虞城人。官给事中。请定国本,出阁豫教,早朝勤政,酌宋应昌、李如松功罪之平。上《河南饥民图》,荐寺丞钟化民往振。掌吏科,协孙丕扬主大计。后以劾沈思孝,思孝与相诋,贬三官为陕西布政司照磨。里居二十六年。光宗立,起太常少卿。天启中,累迁刑部右侍郎。既归,遂卒。崇祯初,赠刑部尚书。  孙玮,字纯玉,渭南人。万历五年进士。授行人,擢兵科给事中。劾中官魏朝及东厂办事官郑如金罪,如金坐下诏狱。二人皆冯保心腹也。  初,张居正以刑部侍郎同安洪朝选轻辽王罪,衔之。后劳堪巡抚福建,希居正意,讽同安知县金枝捃摭朝选事,堪飞章奏之。命未下,捕置之狱,绝其饭食三日,死,禁勿殓,尸腐狱中。堪寻召为左副都御史,未至京而居正卒。朝选子都察院检校竞诉冤阙下,堪复飞书抵冯保,削竞籍,廷杖遣归。至是,玮白发其事,并及堪诸贪虐状,堪免官。未几,朝选妻诉冤,邱橓亦为讼,竞复援胡?贾、王宗载事,请与堪俱死,乃遣堪戍。当是时,厂卫承冯保余威,滥受民讼;抚按访察奸猾,多累无辜;有司断狱,往往罪外加罚;帝好用立枷,重三百余斤,犯者立死。玮皆极陈其害。诏立枷如故,余从玮言。以母病,不候命擅归,坐谪桃源主簿。久之,历迁太常卿。  三十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保定。朝鲜用兵,置军天津,月饷六万,悉派之民间。先任巡抚汪应蛟役军大治水田,以所入充饷。玮踵行之,田益垦,遂免加派,岁比不登,旱蝗、大水相继,玮多方振救,帝亦时出内帑佐之。所条荒政,率报允。畿辅矿使倍他省,矿已竭而搜凿不已,至岁责民赔纳。玮累疏陈其害,且列天津税使马堂六大罪,皆不省。  就进兵部侍郎,召为右都御史,督仓场。进户部尚书,督仓场如故。大僚多缺,命署戎政。已,又兼署兵部。玮言:“陛下以累累三印悉畀之臣,岂真国无人耶?臣所知大僚则有吕坤、刘元震、汪应蛟,庶僚则有邹元标、孟一脉、赵南星、姜士昌、刘九经,台谏则有王德完、冯从吾辈,皆德立行修,足备任使。苟更阅数年,陛下即欲用之,不可得矣。”弗听。  都御史自温纯去后,八年不置代。至四十年十二月,外计期迫,始命玮以兵部尚书掌左都御史事。玮素负时望,方欲振风纪,而是时朋党势成,言路大横。会南畿巡按御史荆养乔与提学御史熊廷弼相讦,玮议廷弼解职候勘。廷弼党官应震、吴亮嗣辈遂连章攻玮。玮累疏乞休,帝皆慰留。无何,吏部以年例出两御史于外,不关都察院。玮以失职,求去益力,疏十余上。明年七月稽首文华门,出郭候命。至十月,始予告归。  天启改元,起南京吏部尚书,改兵部,参赞机务。三年,召拜刑部尚书。囚系众,狱舍至不能容,玮请近畿者就州县分系。内使王文进杀人,下司礼议罪,其余党付法司。玮言一狱不可分两地,请并文进下吏,不听。其冬,以吏部尚书再掌左都御史事,累以老疾辞,不允。明年秋,疾笃,上疏曰:“今者天灾迭见,民不聊生。内而城社可忧,外而牖户未固。法纪凌迟,人心瓦解。陛下欲图治平,莫如固结人心;欲固结人心,莫如登用善类。旧辅臣刘一燝,宪臣邹元标,尚书周嘉谟、王纪、孙慎行、盛以弘、钟羽正等,侍郎曹于汴,词臣文震孟,科臣侯震旸,台臣江秉谦,寺臣满朝荐,部臣徐大相,并老成蹇谔,跧伏草野,良可叹惜。倘蒙简擢,必能昭德塞违,为陛下收拾人心。尤望寡欲以保圣躬,勤学以进主德,优容以广言路,明断以揽大权。臣遘疾危笃,报主无期,敢竭微忱,用当尸谏。”遂卒,赠太子太保。魏忠贤用事,陕西巡抚乔应甲劾玮素党李三才、赵南星,不当叨冒恩恤。诏追诰命,夺其廕。崇祯初,复之。后谥庄毅。  钟羽正,字叔濂,益都人。万历八年进士。除滑县知县。甫弱冠,多惠政,征授礼科给事中。疏言朝讲不宜辍,张鲸不宜赦,不报。  迁工科左给事中,出视宣府边务。哈剌慎老把都诸部挟增市赏二十七万有奇,羽正建议裁之。与参政王象乾詟以利害,莫敢动。兵部左侍郎许守谦先抚宣府,以贿闻,羽正劾去之。又劾罢副总兵张充实等,而悉置诸侵盗军资者于理。  还为吏科都给事中。劾礼部侍郎韩世能,蓟辽总督蹇达,大理少卿杨四知、洪声远不职,四知、声远坐贬谪。时当朝觐,请禁馈遗,言:“臣罪莫大于贪。然使内臣贪而外臣不应,外臣贪而内臣不援,则尚相顾畏莫敢肆。今内以外为府藏,外以内为窟穴,交通赂遗,比周为奸,欲仕路清、世运泰,不可得也。”帝善其言,敕所司禁之。且命阁部大臣公事议于朝房,毋私邸接宾客。吏部推孟一脉应天府丞,蔡时鼎江西提学,副以吕兴周、马犹龙。帝恶一脉、时鼎尝建言,皆用副者。羽正率同列上言:“陛下不用一脉、时鼎,中外谓建白之臣,不惟一时见斥,而且复进无阶,销忠直之气,结谏诤之舌,非国家福。”疏入,忤旨,夺俸有差。  二十年正月,偕同官李献可等请皇长子出阁豫教。帝怒,谪献可官。羽正以己实主议,请与同谪,竟斥为民。杜门读书,士大夫往来其地,率辞不见。林居几三十年。光宗立,起太仆少卿。未至,进本寺卿。  天启二年,吏部将用为左副都御史,羽正辞曰:“冯公从吾佥院已久,吾后入先之,是长竞也。西台何地,可以是风有位乎?”乃受佥都御史而让从吾为副。甫入署,即言:“方从哲进药议谥,封后移宫,无谋鲜断,似佞似欺,宜免其官秩,使为法受过。沈纮结内援,招权贿,宜遄决其去。”群小多不悦。熊廷弼、王化贞之狱,众议纷呶。羽正言:“向者开原、铁岭之罪不明,致失辽阳;辽阳之罪不明,致失广宁。朝廷疆土,堪几番败坏!”由是二人皆坐大辟。会硃童蒙以讲学击邹元标及从吾,羽正言书院之设,实为京师首善劝,不当议禁,因自劾乞休。顷之,代从吾为左副都御史,俄改户部右侍郎,督仓场。  明年春,拜工部尚书。故事,奄人冬衣隔岁一给。是夏六月,群奄千余人请预给,蜂拥入署,碎公座,殴掾吏,肆骂而去。盖忌羽正者嗾奄使发难也。羽正疏闻,因求罢。诏司礼太监杖谪群奄,而谕羽正出视事。羽正求去益坚,因言:“今帑藏殚虚,九边壮士日夜荷戈寝甲,弗获一饱;庆陵工卒负重乘高,暴炎风赤日中,求佣钱不得;而独内官请乞,朝至夕从。此辈闻之,其谁不含愤?臣奉职不称,义当罢黜。”复三疏自引归。  逾年,逆党霍维华追理三案,言羽正委身门户,遂削夺。崇祯初,复官。久之,卒。赠太子太保。  陈道亨,字孟起,新建人。万历十四年进士。除刑部主事,历南京吏部郎中。同里邓以赞、衷贞吉亦官南都,人号“江右三清”。遭母丧,家毁于火,僦屋以居。穷冬无帏,妻御葛裳,与子拾遗薪爇以御寒,或有赠遗,拒弗受。由湖广参政迁山东按察使、右布政使,转福建为左,所至不私一钱。以右副都御史提督操江。光宗立,进工部右侍郎,总督河道。  天启二年,妖贼徐鸿儒作乱。道亨守济宁,扼诸要害,以卫漕舟。事平,增俸赐银币。寻拜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杨涟等群击魏忠贤,被谯责。道亨愤,偕九卿上言:“高皇帝定令,内臣止供扫除,不得典兵预政。陛下徒念忠贤微劳,举魁柄授之,恣所欲为,举朝忠谏皆不纳。何重视宦竖轻天下士大夫至此?”疏入,不纳。道亨遂连疏求去,诏许乘传归。逾年卒。  道亨贞亮有守。自参政至尚书,不以家累自随,一苍头执爨而已。崇祯初,赠太子少保,谥清襄。  子弘绪,字士业。为晋州知州,以文名。  赞曰:光、熹之际,朝廷多故,又承神宗颓废之余,政体怠弛,六曹罔修厥职。周嘉谟、张问达诸人,恳恳奉公,《诗》所称“不懈于位”者,盖庶几焉。汪应蛟持国计,谨出纳,水田之议,凿凿可见施行。孙玮请登用善类,钟羽正请禁馈遗,韪哉,救时之良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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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二-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二 杨涟左光斗(弟光先)魏大中(子学洢学濂)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弟大韶)王之寀 杨涟,字文孺,应山人。为人磊落负奇节。万历三十五年成进士,除常熟知县。

列传第一百三十-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 陈邦瞻毕懋康(兄懋良)萧近高白瑜程绍翟凤翀(郭尚宾)洪文衡(何乔远)陈伯友(李成名)董应举林材硃吾弼(林秉汉)张光前 陈邦瞻,字德远,高安人。万历二,

列传第一百二十九-明史

列传第一百二十九 周嘉谟张问达(陆梦龙傅梅)汪应蛟)王纪(杨东明孙玮钟羽正陈道亨(子弘绪) 周嘉谟,字明卿,汉川人。隆庆五年进士。除户部主事,历韶州知府。 万历十年迁

列传第一百三十

  陈邦瞻毕懋康(兄懋良)萧近高白瑜程绍翟凤翀(郭尚宾)洪文衡(何乔远)陈伯友(李成名)董应举林材硃吾弼(林秉汉)张光前  陈邦瞻,字德远,高安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授南京大理寺评事。历南京吏部郎中,出为浙江参政。进福建按察使,迁右布政使。改补河南,分理彰德诸府。开水田千顷,建滏阳书院,集诸生讲习。士民祠祀之。就改左布政使,以右副都御史巡抚陕西。  上林土官黄德勋弟德隆及子祚允叛德勋,投田州土酋岑茂仁。茂仁纳之,袭破上林,杀德勋,掠妻子金帛。守臣问状,诡言德勋病亡,乞以祚允继。邦瞻请讨于朝。会光宗嗣位,即擢邦瞻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广东,遂移师讨擒之。海寇林莘老啸聚万余人侵掠海滨,邦瞻扼之,不得逞。澳夷筑室青州,奸民与通,时侵内地,邦瞻燔其巢。召拜工部右侍郎。未上,改兵部,进左。  天启二年五月疏陈四事,中言:“客氏既出复入,乃陛下过举。辅臣不封还内降,引义固争,致罪谪言者,再蹈拒谏之失,其何解于人言?”疏入,忤旨谯让。寻兼户、工二部侍郎,专理军需。明年卒官,诏赠尚书。  邦瞻好学,敦风节。服官三十年,吏议不及。  毕懋康,字孟侯,歙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以中书舍人授御史。言内阁不当专用词臣,边臣失律者宜重按,部郎田大年、贺盛瑞,中书舍人丁元荐以忤权要废,当雪,疏留中。视盐长芦。  畿辅多河渠,湮废不治。懋康言:“保定清河,其源发于满城,抵清苑而南十里,则汤家口为上闸,又十里则清杨为下闸,顺流东下,直抵天津。旁近易、安诸州,新安、雄、完、唐、庆都诸县,并通舟楫仰其利。二闸创自永乐初,日久颓圮,急宜修复,岁漕临、德二仓二十万石饷保定、易州、紫荆诸军,足使士卒宿饱。往者,密云、昌平故不通漕,万历初,总督刘应节、杨兆疏潮、白二河,陵泉诸水,漕粟以饷二镇,二镇之军赖之。此可仿而行也。”诏从之。巡按陕西,疏陈边政十事,劾罢副总兵王学书等七人。请建宗学如郡县学制,报可。改按山东,擢顺天府丞,以忧去。天启四年起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  懋康雅负器局,扬历中外,与族兄懋良并有清誉,称“二毕”。  懋良,字师皋。先懋康举进士。由万载知县擢南京吏部主事。历副使,至左布政使,俱在福建。振饥民,减加派,抚降海寇,以善绩称。懋康为巡抚之岁,懋良亦自顺天府尹擢户部右侍郎,督仓场。魏忠贤以懋康为赵南星所引,欲去之。御史王际逵劾其附丽邪党,遂削籍。而懋良亦以不附忠贤,为御史张讷所论,落职闲住。兄弟相继去国,士论更以为荣。  崇祯初,起懋康南京通政使。越二年,召拜兵部右侍郎,寻罢。而懋良亦起兵部左侍郎。会京师戒严,尚书张凤翔以下皆获罪,懋良得原,致仕去。懋康再起南京户部右侍郎,督粮储。旋引疾归。兄弟皆卒于家。  萧近高,字抑之,庐陵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授中书舍人。擢礼科给事中。甫拜官,即上疏言罢矿税、释系囚、起废弃三事,明诏已颁,不可中止。帝怒,夺俸一年。顷之,论江西税使潘相擅刑宗人罪,不报。既而停矿分税之诏下,相失利,擅移驻景德镇,请专理窑务。帝即可之,近高复力争。后江西抚按并劾相,相以为近高主之,疏诋甚力。近高疏辨,复劾相。疏虽不行,相不久自引去。  屡迁刑科都给事中。知县满朝荐、诸生王大义等皆忤中使,系狱三年。近高请释之,不报。辽东税使高淮激民变,近高劾其罪,请撤还,帝不纳。又以淮诬奏逮同知王邦才、参将李获阳,近高复论救。会廷臣多劾淮者,帝不得已征还,而邦才等系如故。无何,极陈言路不通、耳目壅蔽之患。未几,又言王锡爵密揭行私,宜止勿召;硃赓被弹六十余疏,不当更留。皆不报。故事,六科都给事中内外递转。人情轻外,率规避,近高自请外补。吏部侍郎杨时乔请亟许以成其美。乃用为浙江右参政,进按察使。以病归。起浙江左布政使。所至以清操闻。  泰昌元年召为太仆卿。廷议“红丸”之案,近高言崔文升、李可灼当斩,方从哲当勒还故里,张差谋逆有据,不可蔽以疯癫。历工部左、右侍郎。天启二年冬,引疾去。御史黄尊素因言近高暨侍郎余懋衡、曹于汴、饶伸,太仆少卿刘弘谟、刘宗周并辞荣养志,清风袭人,亟宜褒崇,风励有位。诏许召还。五年冬,起南京兵部,添注左侍郎。力辞,不允。时魏忠贤势张,诸正人屏斥已尽。近高不欲出,迁延久之。给事中薛国观劾其玩命,遂落职。崇祯初,乃复。卒于家。  白瑜,字绍明,永平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选庶吉士,授兵科给事中。帝既册立东宫,上太后徽号,瑜请推广孝慈,以敦俭、持廉、惜人才、省冤狱四事进,皆引《祖训》及先朝事以规时政,辞甚切。三十年,京师旱,陕西河南黄河竭。礼官请修省,瑜言:“修省宜行实政。今逐臣久锢,累臣久羁,一蒙矜释,即可感格天心。”末言矿税之害。皆不报。  累迁工科都给事中。帝于射场营乾德台,瑜抗疏力谏,又再疏请斥中官王朝、陈永寿,帝不能无憾。会瑜论治河当专任,遂责其剿拾陈言,谪广西布政使照磨。以疾归。光宗立,起光禄少卿,三迁太常卿。给事中倪思辉、硃钦相,御史王心一以直言被谪,瑜抗疏论救。  天启二年,由通政使拜刑部右侍郎,署部事。郑贵妃兄子养性奉诏还籍,逗遛不去,其家奴张应登讦其通塞外。永宁伯王天瑞者,显皇后弟也,以后故衔郑氏,遂偕其弟锦衣天麟交章劾养性不轨。瑜以郑氏得罪先朝,而交通事实诬,乃会都御史赵南星、大理卿陈于廷等谳上其狱,请抵奴诬告罪,勒养性居远方。制可。明年进左侍郎。卒官。赠尚书。  程绍,字公业,德州人。祖瑶,江西右布政使。绍举万历十七年进士。除汝宁推官,征授户科给事中。巡视京营。副将佟养正等五人行贿求迁,皆劾置于理。帝遣使采矿河南,绍两疏言宜罢,皆不报。  再迁吏科左给事中。会大计京官,御史许闻造讦户部侍郎张养蒙等,语侵吏部侍郎裴应章。绍言闻造挟吏部以避计典,且附会阁臣张位,闻造乃贬边方。主事赵世德考察贬官,廷议征杨应龙,兵部举世德知兵,绍驳止之。又劾文选郎杨守峻,守峻自引去。饶州通判沈榜贬官,夤缘税监潘相得留,绍极言非法。山西税使张忠以夏县知县韩薰忤己,奏调之僻地,绍又争之,帝怒,斥为民。以沈一贯救,诏镌一秩,出之外。给事中李应策、御史李炳等争之,帝益怒,并薰斥为民,而夺应策等俸。绍家居二十年。光宗即位,起太常少卿。  天启四年,历右副都御史,巡抚河南。宗室居仪封者为盗窟,绍列上其状,废徙高墙。临漳民耕地漳滨,得玉玺,龙纽龟形,方四寸,厚三寸,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以献绍。绍闻之于朝,略言:“秦玺不足征久矣。今玺出,适在臣疆,既不当复埋地下,又不合私秘人间。欲遣官恭进阙廷,迹涉贡媚。且至尊所宝,在德不在玺,故先驰奏闻,候命进止。昔王孙圉不宝玉珩,齐威王不宝照乘,前史美之。陛下尊贤爱士,野无留良。尚有一代名贤,如邹元标、冯从吾、王纪、周嘉谟、盛以弘、孙慎行、钟羽正、余懋衡、曹于汴等皆忧国奉公,白首魁艾。其他词林台谏一锢不起者,并皇国祯祥,盛朝珍宝。臣不能汲致明廷,徒献符贡瑞,臣窃羞之。愿陛下惟贤是宝。在朝之忠直,勿事虚拘;在野之老成,亟图登进。彼区区秦玺之真伪,又安足计哉。”魏忠贤方斥逐耆硕,见之不悦。后忠贤势益张,绍遂引疾归。  崇祯六年,荐起工部右侍郎。越二年,以年老,四疏乞休去。卒,赠本部尚书。  翟凤翀,字凌元,益都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历知吴桥、任丘,有治声,征授御史。疏荐钟羽正、赵南星、邹元标等,因言:“宋季邪谄之徒,终日请禁伪学,信口诋諆。近年号讲学者,不幸类此。”出按辽东。宰赛、暖兔二十四营环开原而居,岁为边患。宰赛尤桀骜,数败官军,杀守将,因挟边吏增赏。庆云参将陈洪范所统止羸卒二千,又恇怯不任战。凤翀奏请益兵,易置健将,开原始有备。又请所在建常平仓,括赎锾,节公费,易粟备荒。帝善其议,命推行于诸边。故辽阳参将吴希汉失律听勘,以内援二十年不决,且谋复官,凤翀一讯成狱,置之大辟,边人快之。  帝因“梃击”之变,召见廷臣于慈宁宫。大学士方从哲、吴道南无所言,御史刘光复方发口,遽得罪。凤翀上言:“陛下召对廷臣,天威开霁,千载一时。辅臣宜举朝端大政,如皇太子、皇长孙讲学,福府庄田鹾引,大僚空虚,考选沉阁,以及中旨频降,边警时闻,水旱盗贼之相仍,流移饥殍之载道,一一缕奏于前,乃缄默不言,致光复以失仪获罪。光复一日未释,辅臣未可晏然也。”忤旨,切责。山东大饥,以凤翀疏,遣御史过庭训赍十六万金振之。  中官吕贵假奸民奏,留督浙江织造。冉登提督九门,诬奏市民殴门卒,下兵马指挥欧相之吏。邢洪辱御史凌汉翀于朝,给事中郭尚宾等劾之,帝释洪不问。汉翀为废将凌应登所殴,洪复曲庇应登。凤翀抗疏极论贵、登、洪三人罪,且曰:“大臣造膝无从,小臣叩阍无路。宦寺浸用,政令多违,实开群小假借之端,成太阿倒持之势。”帝大怒,谪山西按察使经历。而是时,尚宾亦上疏极言:“比来拟旨不由内阁,托以亲裁。言官稍涉同类,辄云党附,将使大臣不肯尽言,小臣不敢抗论,天下事尚可为哉?乞陛下明诏阁臣,封还内降,容纳直谏,以保治安。”忤旨,谪江西布政使检校。阁臣及言官论救,皆不纳。帝于章疏多不省,故廷臣直谏者久不被谴。至是二人同日谪官,时称“二谏”。  凤翀既谪,三迁。天启初,为南京光禄少卿。四年,以大理少卿进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魏忠贤党御史卓迈、汪若极连章论之,遂削籍。崇祯二年起兵部右侍郎,寻出抚天津。以疾归。卒,赠兵部尚书。  尚宾,字朝谔,南海人,凤翀同年进士。自吉安推官授刑科给事中。遇事辄谏诤,尤愤中官之横。尝因事论税使李凤、高寀、潘相,颇称敢言。已,竟谪官。光宗时乃复起,累官刑部右侍郎,亦以不附忠贤削籍。崇祯初,为兵部右侍郎。卒,赠尚书。  洪文衡,字平仲,歙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帝将封皇长子为王,偕同官贾岩合疏争。寻改礼部。与郎中何乔远善,乔远坐诖误被谪,文衡已迁考功主事,竟引病归。  起补南京工部,历郎中。力按旧章,杜中贵横索,节冗费为多。官工部九年,进光禄少卿。改太常,督四夷馆。中外竞请起废,帝率报寝。久之,乃特起顾宪成。宪成已辞疾,忌者犹惮其进用,御史徐兆魁首疏力攻之。文衡虑帝惑兆魁言,抗章申雪,因言:“今两都九列,强半无人,仁贤空虚,识者浩叹。所堪选择而使者,只此起废一途。今宪成尚在田间,已婴罗罔,俾圣心愈疑。连茹无望,贻祸贤者,流毒国家,实兆魁一疏塞之矣。”寻进大理少卿。以忧去。  泰昌元年起太常卿。光宗既崩,议升祔。文衡请祧睿宗,曰:“此肃宗一时崇奉之情,不合古谊。且睿宗尝为武宗臣矣,一旦加诸其上,礼既不合,情亦未安。当时臣子过于将顺,因循至今。夫情隆于一时,礼垂于万世,更定之举正在今时。”疏格不行。未几卒,赠工部右侍郎。  文衡天性孝友。居丧,断酒肉不处内者三年。生平不妄取一介。  乔远,字稚孝,晋江人。万历十四年进士。除刑部主事,历礼部仪制郎中。神宗欲封皇长子为王,乔远力争不可。同官陈泰来等言事被谪,抗疏救之。石星主封倭,而朝鲜使臣金晬泣言李如松、沈惟敬之误,致国人束手受刃者六万余人。乔远即以闻,因进累朝驭倭故事,帝颇心动。而星坚持己说,疏竟不行。坐累谪广西布政使经历,以事归。里居二十余年,中外交荐,不起。  光宗立,召为光禄少卿,移太仆。王化贞驻兵广宁,主战。乔远画守御策,力言不宜轻举。无何,广宁竟弃。天启二年进左通政。邹元标建首善书院,硃童蒙等劾之,乔远言:“书院上梁文实出臣手,义当并罢。”语侵童蒙。进光禄卿、通政使。五疏引疾,以户部右侍郎致仕。崇祯二年,起南京工部右侍郎。给事中卢兆龙劾其衰庸,自引去。  乔远博览,好著书。尝辑明十三朝遗事为《名山藏》,又纂《闽书》百五十卷,颇行于世,然援据多舛云。  陈伯友,字仲恬,济宁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授行人。擢刑科给事中。甫拜命,即罢河南巡抚李思孝。俄论邹之麟科场弊宜勘;奄竖辱驸马冉兴让,宜置之法;楚宗英憔、蕴钫,良吏满朝荐、王邦才等宜释。已,又言:“陛下清明之心,不幸中年为利所惑,皇皇焉若不足,以致财匮民艰,家成彻骨之贫,人抱伤心之痛。今天下所以杌陧倾危而不可救药者,此也。”又言:“李廷机去国,操纵不出上裁。至外而抚按,内而庶僚,去留无所断决。士大夫意见分岐,议论各异,陛下漫无批答。曷若尽付外廷公议,于以平曲直、定国是乎?”帝皆不省。熊廷弼为荆养乔所讦,伯友与李成名等力主行勘。  既又陈时政四事,言:“拟旨必由内阁。昨科臣曾六德之处分,阁臣叶向高之典试,悉由内降。而福王之国之旨,亦于他疏批行。非独亵天言,抑且贻阴祸。法者天下所共,黔国公沐昌祚请令其孙启元代镇,已非法矣。乃抚按据法请勘,而以内批免之,疑中有隐情。御史吕图南改提学,此争为贤,彼争为不肖,盍息两家戈矛,共图军国大计?福王久应之国,今春催请不下数百疏,何以忽易期?”疏亦留中。寻以艰去。及服除,廷议多排东林,遂不出。  至四十六年,以年例,即家除河南副使。天启四年,屡迁太常寺卿,治少卿事。杨涟劾魏忠贤,伯友亦偕卿胡世赏等抗疏极论。明年十二月,御史张枢劾其倚附东林,遂削夺。庄烈帝即位,诏复官,未及用而卒。  成名,字寰知,太原卫人。祖应时,南京户部员外郎,以清白著。成名举万历三十二年进士,授中书舍人。擢吏科给事中。疏陈铨政失平,语侵尚书赵焕。俄请释累臣满朝荐,言朝荐不释则诸珰日肆,国家患无已。吏部侍郎方从哲,中旨起官,成名抗疏劾之,并及其子恣横状。从哲求去,帝不许。是时,党人日攻东林,成名遂移疾归。  家居五年,起山东副使。天启初,迁湖广参政,入为太仆少卿。四年春,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魏忠贤以成名为赵南星所用,因所属给由,犯御讳,除其名。为巡抚止八月,士民祠祀焉。崇祯改元,召拜户部右侍郎,以左侍郎专理边饷。京师戒严,改兵部。帝召对平台,区画兵事甚悉。数月而罢,卒于家。  董应举,字崇相,闽县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除广州教授。与税监李凤争学傍?需地,凤舍人驰骑文庙前,絷其马,用是有名。  迁南京国子博士,再迁南京吏部主事。召为文选主事。历考功郎中,告归。起南京大理丞。四十六年闰四月,日中黑子相斗。五月朔,有黑日掩日,日无光。时辽东抚顺已失,应举言:“日生黑眚,乃强敌侵凌之征。亟宜勤政修备,以消祸变。”因条上方略。帝置不省。  天启改元,再迁太常少卿,督四夷馆。二年春,陈急务数事,极言天下兵耗民离,疆宇日蹙,由主威不立,国法不行所致。帝以为应举知兵,令专任较射演武。  已,上言保卫神京在设险营屯。遂擢应举太仆卿兼河南道御史,经理天津至山海屯务。应举以责太重,陈十难十利,帝悉敕所司从之。乃分处辽人万三千余户于顺天、永平、河间、保定,诏书褒美。遂用公帑六千买民田十二万余亩,合闲田凡十八万亩,广募耕者,畀工廪、田器、牛种,浚渠筑防,教之艺稻,农舍、仓廨、场圃、舟车毕具,费二万六千,而所收黍麦谷五万五千余石。廷臣多论其功,就进右副都御史。天津葛沽故有水陆兵二千,应举奏令屯田,以所入充岁饷,屯利益兴。  五年六月,朝议以屯务既成,当广鼓铸。乃改应举工部右侍郎,专领钱务,开局荆州。寻议给两淮盐课为铸本,命兼户部侍郎,并理盐政。应举至扬州,疏请厘正盐规,议商人补行积引,增输银视正引之半,为部议所格。应举方奏析,而巡盐御史陆世科恶其侵官,劾之,魏忠贤传旨诘让,御史徐扬先遂希指再劾,落职闲住。崇祯初,复官。  应举好学善文。其居官,慷慨任事;在家,好兴利捍患。比没,海滨人祠祀之。  林材,字谨任,闽县人。万历十一年进士。授舒城知县。擢工科给事中。吏部推郑洛戎政尚书,起张九一贵州巡抚,材极言两人不当用,九一遂罢。王锡爵赴召,材疏论,并及赵志皋、张位。再请建储豫教,又争三王并封之谬。  屡迁吏科都给事中。劾罢南京尚书郝杰、徐元泰。经略宋应昌惑沈惟敬,力请封贡,材乞斩应昌、惟敬,不报。志皋、位拟旨失当,材抗疏驳之。二十二年夏六月,西华门灾,材偕同官上言,切指时政缺失。帝愠甚,以方修省不罪。吏部推顾养谨总理河道,材论止之。兵部将大叙平壤功,材力诋石星罔上,星乃不敢滥叙。其冬,复率同官言成宪不当为祭酒,冯梦祯不当为詹事,刘元震不当为吏部侍郎。帝积前怒,言材屡借言事诬谤大臣,今复暗伤善类,乃贬三官,余停俸一岁。会御史崔景荣等论救,再贬程乡典史。材遂归里不出。  光宗即位,始起尚宝丞,再迁太仆少卿。还朝未几,即乞归。天启中,起南京通政使,卒。崇祯初,赠右都御史。  硃吾弼,字谐卿,高安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授宁国推官。征授南京御史。  大学士赵志皋弟学仕为南京工部主事,以赃败。南京刑部因志皋故,轻其罪,议调饶州通判。吾弼疏论,竟谪戍之。奏请建国本,简阁臣,补言官,罢矿税,不报。山西巡抚魏允贞为税使孙朝所讦,吾弼乞治朝欺罔罪。广东税使李凤乾没,奸人王遇桂请税江南田契,吾弼皆疏论其罪。时无赖子蜂起言利,廷臣辄连章力争,帝虽不尽从,亦未尝不容其切直。雷震皇陵,吾弼请帝廷见大臣,讲求祖宗典制,次第举行,与天下更始。寻复言:“陛下孝敬疏于郊庙,惕厉弛于朝讲;土木盛宫苑,榛芜遍殿廷,群小横中外,正士困囹圄;闾阎以矿税竭,邮传以输輓疲,流亡以水旱增,郡县以征求困;草泽生心,衣冠丧气;公卿不能补牍,台谏无从引裾。不可不深察而改图也。”末言礼部侍郎郭正域疾恶严,居己峻,不可以楚事弃。  先是,楚假王议起,首辅沈一贯阴左右王,以正域请行勘,嗾其党钱梦皋阜辈逐之去。举朝无敢留正域及言楚事者,吾弼独抗章申理,而御史林秉汉以楚宗人戕杀巡抚,亦请详勘。且言:“王既非假,何惮于勘?”吾弼、秉汉遂为一贯等所恶。会梦皋京察将黜,遂讦秉汉为正域鹰犬,语侵沈鲤、杨时乔、温纯。秉汉坐贬贵州按察司检校,而梦皋得留。郎中刘元珍论之,反获谴。吾弼复疏直元珍,请黜梦皋,因力诋一贯,亦忤旨,停俸一年,遂移疾去。居三年,起南京光禄少卿,召为大理右丞。齐、楚、浙三党用事,吾弼复辞疾归。熹宗立,召还。屡迁南京太仆卿。天启五年为御史吴裕中劾罢。  秉汉,字伯昭,长泰人。按广东,亦再疏劾李凤。既谪,寻移疾归,卒于家。天启中,赠太仆少卿。  张光前,字尔荷,泽州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授蒲圻知县,补安肃。甫四月,擢吏部验封主事。历文选员外郎、稽勋郎中。乞假去。  天启四年,赵南星为尚书,起为文选郎中。甫视事,魏忠贤欲逐南星,假廷推谢应祥事矫旨切责。南星时与推应祥者,员外郎夏嘉遇,非光前也。光前抗疏争之,曰:“南星人品事业昭灼人耳目,忽奉严旨责以不公忠,臣窃惑之。选郎,诸曹领袖,尚书臂指,南星所甄别进退,臣实佐之。功罪与共,乞先赐罢斥。”亦被旨切责。未几,以推乔允升等代南星,忤忠贤意,削侍郎陈于廷及杨涟、左光斗籍。光前又抗疏曰:“会推尚书,于廷主议,臣执笔,谨席稿待罪。”遂贬三秩,调外任。  光前操行清严,峻却请谒。知县石三畏赃私狼籍,得奥援,将授台谏,光前出之为王官,其党咸侧目。明年,光前兄右布政使光缙治兵遵化,为奄党门克新所劾,亦削籍。兄弟并以忤奄去,见称于世。崇祯元年,起光禄少卿,不赴。三年,起太常。已,进大理少卿。累疏乞休,及家而卒。  赞曰:朝政弛,则士大夫腾空言而少实用。若陈邦瞻、毕懋康、翟凤翀、董应举,尚思有所建立,惜不逢明作之朝,故所表见止此耳。萧近高、洪文衡诸人皆以清素自矢,白瑜论郑氏狱能持平,固卿贰之铮铮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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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三十一-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一 赵南星邹元标孙慎行(盛以弘)高攀龙冯从吾 赵南星,字梦白,高邑人。万历二年进士。除汝宁推官。治行廉平,稍迁户部主事。张居正寝疾,朝士群祷,南星与顾

列传第一百二十八-明史

列传第一百二十八 叶向高刘一燝(兄一焜一煜)韩爌硃国祚(硃国祯)何宗彦孙如游(孙嘉绩) 叶向高,字进卿,福清人。父朝荣,养利知州。向高甫妊,母避倭难,生道旁败厕中。,

列传第一百三十-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 陈邦瞻毕懋康(兄懋良)萧近高白瑜程绍翟凤翀(郭尚宾)洪文衡(何乔远)陈伯友(李成名)董应举林材硃吾弼(林秉汉)张光前 陈邦瞻,字德远,高安人。万历二

列传第一百二十八

  叶向高刘一燝(兄一焜一煜)韩爌硃国祚(硃国祯)何宗彦孙如游(孙嘉绩)  叶向高,字进卿,福清人。父朝荣,养利知州。向高甫妊,母避倭难,生道旁败厕中。数濒死,辄有神相之。举万历十一年进士,授庶吉士,进编修。迁南京国子司业,改左中允,仍视司业事。二十六年,召为左庶子,充皇长子侍班官。矿税横行,向高上疏,引东汉西邸聚钱事为鉴,不报。寻擢南京礼部右侍郎。久之,改吏部。再陈矿税之害,又请罢辽东税监高淮,语皆切至。妖书狱兴,移书沈一贯力谏。一贯不悦,以故滞南京九年。后一贯罢,沈鲤亦去,硃赓独当国。帝命增阁臣。三十五年五月,擢向高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王锡爵、于慎行、李廷机并命。十一月,向高入朝,慎行已先卒,锡爵坚辞不出。明年,首辅赓亦卒,次辅廷机以人言久杜门,向高遂独相。  当是时,帝在位日久,倦勤,朝事多废弛,大僚或空署,士大夫推择迁转之命往往不下,上下乖隔甚。廷臣部党势渐成,而中官榷税、开矿,大为民害。帝又宠郑贵妃,福王不肯之国。向高用宿望居相位,忧国奉公,每事执争效忠荩。帝心重向高,体貌优厚,然其言大抵格不用,所救正十二三而已。东宫辍讲者五年,廷臣屡请不得命。三十七年二月,向高择吉以请,亦不报。自是岁春秋必恳请,帝皆不纳。贵妃王氏,太子生母也,薨四日不发丧。向高以为言,乃发丧。而礼官上其仪注,稽五日不行。向高复争之,疏乃下。福王府第成,工部以之国请,向高拟旨上。帝不发,改明春。及期迫,向高请先饬仪卫舟车,帝不纳。四十一年春,廷臣交章请,复谕改明春。已,忽传旨,庄田非四万顷不行,廷臣大骇。向高因进曰:“田四万顷,必不能足,之国且无日,明旨又不信于天下矣。且王疏引祖制,而祖制无有是事。曩惟世宗时景王有之。景王久不之国,皇考在裕邸,危疑不安,此何可效也?”帝报曰:“庄田自有成例,且今大分已定,何猜?”向高因疏谢,言:“皇考时,名位虽未正,然讲读不辍,情意通。今东宫辍讲八年,且不奉天颜久,而福王一日两见,以故不能无疑。惟坚守明春期,而无以庄田藉口,天下疑自释。”帝报福王无一日两见事。  向高有裁断,善处大事。锦衣百户王曰乾者,京师奸人也,与孔学、赵宗舜、赵思圣等相讦告。刑官谳未竟,曰乾乃入皇城放砲上疏。刑官大惊,将拟曰乾死罪。曰乾遂讦奏郑妃内侍姜严山与学等及妖人王三诏用厌胜术诅咒皇太后、皇太子死,拥立福王。帝震怒,绕殿行半日,曰:“此大变事,宰相何无言?”内侍即跪上向高奏。奏言:“此事大类往年妖书,然妖书匿名难诘,今两造具在,一讯即情得。陛下当静处之,稍张皇,则中外大扰。至其词牵引贵妃、福王,尤可痛恨。臣与九卿所见皆同,敢以闻。”帝读竟太息曰:“吾父子兄弟全矣。”明日,向高又言:“曰乾疏不宜发。发则上惊圣母,下惊东宫,贵妃、福王皆不安。宜留中,而别谕法司治诸奸人罪,且速定明春之国期,以息群喙,则天下帖然无事。”帝尽用其言,太子、福王得相安。贵妃终不欲福王之国,言明年冬太后七十寿,王宜留庆贺。帝令内阁宣谕。向高留上谕弗宣,请今冬预行庆寿礼,如期之国。帝遣中使至向高私邸,必欲下前谕。向高言:“外廷喧传陛下欲假贺寿名留福王,约千人伏阙请。今果有此谕,人情益疑駴,将信王曰乾妖言,朝端必不静。圣母闻之,亦必不乐。且潞王圣母爱子,亦居外籓,何忄卷忄卷福王为?”因封还手谕。帝不得已从之,福王乃之国。  向高尝上疏言:“今天下必乱必危之道,盖有数端,而灾伤寇盗物怪人妖不与焉。廊庙空虚,一也。上下否隔,二也。士大夫好胜喜争,三也。多藏厚积,必有悖出之衅,四也。风声气习日趋日下,莫可挽回,五也。非陛下奋然振作,简任老成,布列朝署,取积年废弛政事一举新之,恐宗社之忧,不在敌国外患,而即在庙堂之上也。”其言绝痛切。帝知其忠爱,不能行。  初,向高入阁。未几,陈用人理财策,力请补缺官,罢矿税。见帝不能从,乃陈上下乖离之病。两疏乞罢,帝不允。向高自独相,即请增阁臣,帝不听。及吏部尚书孙丕扬以荐贤不用求去,向高特疏请留,亦不报,遂引疾。屡谕,乃出视事。已,又言:“臣屡求去,辄蒙恩谕留。顾臣不在一身去留,而在国家治乱。今天下所在灾伤死亡,畿辅、中州、齐鲁流移载道,加中外空虚,人才俱尽。罪不在他人,臣何可不去。且陛下用臣,则当行其言。今章奏不发,大僚不补,起废不行,臣微诚不能上达,留何益?诚用臣言,不徒縻臣身,臣溘先朝露,有余幸矣。”帝不省。京师大水,四方多奏水旱。向高又言:“自阁臣至九卿台省,曹署皆空,南都九卿亦止存其二。天下方面大吏,去秋至今,未尝用一人。陛下万事不理,以为天下长如此,臣恐祸端一发,不可收也。”帝亦不省。四十年春,向高以历代帝王享国四十年以上者,自三代迄今止十君,劝帝力行新政。因复以用人行政请,亦不报。向高志不行,无月不求去,帝辄优旨勉留。向高复言:“臣进退可置不问,而百僚必不可尽空,台谏必不可尽废,诸方巡按必不可不代。中外离心,辇毂肘腋间,怨声愤盈,祸机不测,而陛下务与臣下隔绝。帷幄不得关其忠,六曹不得举其职,举天下无一可信之人,而自以为神明之妙用,臣恐自古圣帝明王无此法也。”  先是,向高疾,阁中无人,章奏就其家拟旨者一月。及是,向高坚卧益久,即家拟旨如前,论者以为非体,向高亦自言其非,坚乞去。帝卒不命他相,遣鸿胪官慰留。至帝万寿节,始起视事。其后,向高主癸丑会试,章奏皆送闱中,尤异事云。帝考选科道七十余人,命久不下。向高恳请数十疏,越二年乃下。言官既多,攻击纷起。帝心厌之,章悉留中。向高请尽付所司,定其去留。因言:“大臣者,小臣之纲。今六卿止赵焕一人,而都御史十年不补,弹压无人,人心何由戢?”帝但责言官妄言,而大僚迄不补。向高请增置阁臣,章至百余上,帝始用方从哲、吴道南。向高疏谢,因引退,优诏不允。  四十二年二月,皇太后崩。三月,福王之国。向高乞归益数,章十余上。至八月,允其去。向高以三载考绩,进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叙延绥战功,加少保兼太子太保,改户部尚书、武英殿;一品三载满,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改吏部尚书、建极殿。至是,命加少师兼太子太师,赐白金百,彩币四,表里大红坐蟒一袭,遣行人护归。  向高在相位,务调剂群情,辑和异同。然其时党论已大起,御史郑继芳力攻给事中王元翰,左右两人者相角。向高请尽下诸疏,敕部院评曲直,罪其论议颠倒者一二人,以警其余,帝不报。诸臣既无所见得失,益树党相攻。未几,又争李三才之事,党势乃成。无锡顾宪成家居,讲学东林书院,朝士争慕与游。三才被攻,宪成贻书向高暨尚书孙丕扬,讼其贤。会辛亥京察,攻三才者刘国缙以他过挂察典,乔应甲亦用年例出外,其党大哗。向高以大体持之,察典得无挠,而两党之争遂不可解。及后,齐、楚、浙党人攻东林殆尽。浸寻至天启时,王绍徽等撰所谓《东林点将录》,令魏忠贤按氏名逐朝士。以向高尝右东林,指目为党魁云。  向高归六年,光宗立,特诏召还。未几,熹宗立,复赐敕趣之。屡辞,不得命。天启元年十月还朝,复为首辅。言:“臣事皇祖八年,章奏必发臣拟。即上意所欲行,亦遣中使传谕。事有不可,臣力争,皇祖多曲听,不欲中出一旨。陛下虚怀恭己,信任辅臣,然间有宣传滋疑议。宜慎重纶音,凡事令臣等拟上。”帝优旨报闻。旋纳向高请,发帑金二百万,为东西用兵之需。  熹宗初政,群贤满朝,天下欣欣望治。然帝本冲年,不能辨忠佞。魏忠贤、客氏渐窃威福,构杀太监王安,以次逐吏部尚书周嘉谟及言官倪思辉等。大学士刘一燝亦力求去。向高言:“客氏出复入,而一燝顾命大臣不得比保姆,致使人揣摩于奥穾不可知之地,其渐当防。”忠贤见向高疏刺己,恨甚。既而刑部尚书王纪削籍,礼部尚书孙慎行、都御史邹元标先后被攻致仕去。向高争不得,因请与元标同罢。帝不听,而忠贤益恨向高。  向高为人光明忠厚,有德量,好扶植善类。再入相,事冲主,不能謇直如神宗时,然犹数有匡救。给事中章允儒请减上供袍服。奄人激帝怒,命廷杖。向高论救者再,乃夺俸一年。御史帅众指斥宫禁,奄人请帝出之外,以向高救免。给事中傅櫆救王纪,将贬谪,亦以向高言仅夺俸。纪既罢去,御史吴甡、王祚昌荐之,部议以故官召。忠贤怒,将重谴文选郎,向高亦救免。给事中陈良训疏讥权奄,忠贤摘其疏中“国运将终”语,命下诏狱,穷治主使。向高以去就争,乃夺俸而止。熊廷弼、王化贞论死,言官劝帝速决。向高请俟法司覆奏,帝从之。有请括天下布政司、府、州、县库藏尽输京师者,向高言:“郡邑藏已竭,籓库稍余。倘尽括之,猝有如山东白莲教之乱,何以应之?”帝皆不纳。  忠贤既默恨向高,而其时朝士与忠贤抗者率倚向高。忠贤乃时毛举细故,责向高以困之。向高数求去。四年四月,给事中傅櫆劾左光斗、魏大中交通汪文言,招权纳贿,命下文言诏狱。向高言:“文言内阁办事,实臣具题。光斗等交文言事暖昧,臣用文言显然。乞陛下止罪臣,而稍宽其他,以消缙绅之祸。”因力求速罢。当是时,忠贤欲大逞,惮众正盈朝,伺隙动。得櫆疏喜甚,欲藉是罗织东林,终惮向高旧臣,并光斗等不罪,止罪文言。然东林祸自此起。  至六月,杨涟上疏劾忠贤二十四大罪。向高谓事且决裂,深以为非。廷臣相继抗章至数十上,或劝向高下其事,可决胜也。向高念忠贤未易除,阁臣从中挽回,犹冀无大祸。乃具奏称忠贤勤劳。朝廷宠待厚,盛满难居,宜解事权,听归私第,保全终始。忠贤不悦,矫帝旨叙己功勤,累百余言。向高骇曰:“此非奄人所能,必有代为草者。”探之,则徐大化也。忠贤虽愤,犹以外廷势盛,未敢加害。其党有导以兴大狱者,忠贤意遂决。于是工部郎中万燝以劾忠贤廷杖,向高力救,不从,死杖下。无何,御史林汝翥亦以忤奄命廷杖。汝翥惧,投遵化巡抚所。或言汝翥向高甥也,群奄围其邸大噪。向高以时事不可为,乞归已二十余疏,至是请益力。乃命加太傅,遣行人护归,所给赐视彝典有加。寻听辞太傅,有司月给米五石,舆夫八。  向高既罢去,韩爌、硃国祯相继为首辅,未久皆罢。居政府者皆小人,清流无所依倚。忠贤首诬杀涟,光斗等次第戮辱,贬削朝士之异己者,善类为一空云。熹宗崩,向高亦以是月卒,年六十有九。崇祯初,赠太师,谥文忠。  刘一燝,字季晦,南昌人。父曰材,嘉靖中进士,陕西左布政使。万历十六年,一燝与兄一焜、一煜并举于乡。越七年,又与一煜并举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  一焜为考功郎,掌京察。大学士沈一贯欲庇其私人钱梦皋、钟兆斗等,属一燝为请。一燝谢不可,梦皋等竟以中旨留,由是忤一贯意。寻历祭酒,詹事,掌翰林院事。四十五年春,京察,党人用事,谋逐孙承宗、缪昌期等,一燝力保持得免。故事,掌院无满岁不迁者,一景居四年,始迁礼部右侍郎,教习庶吉士。光宗即位,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偕何宗彦、韩爌并命。时内阁止方从哲一人。  万历末年,神宗欲用史继偕、沈纮。两人方在籍,帝命召之。未及至,帝复命宗彦、一燝、爌。明日,复命硃国祚及旧辅叶向高。而宗彦、国祚、向高亦皆在籍,惟一燝、爌入直。甫拜命,帝已得疾,一燝偕诸臣召见乾清宫。明日九月朔,帝崩。诸臣入临毕,一燝诘群奄:“皇长子当柩前即位,今不在,何也?”群奄东西走,不对。东宫伴读王安前曰:“为李选侍所匿耳。”一燝大声言:“谁敢匿新天子者?”安曰:“徐之,公等慎勿退。”遂趋入白选侍。选侍颔之,复中悔,挽皇长子裾。安直前拥抱,疾趋出。一燝见之,急趋前呼万岁,捧皇长子左手,英国公张惟贤捧右手,掖升辇。及门,宫中厉声呼:“哥儿却还!”使使追蹑者三辈。一燝傍辇疾行,翼升文华殿,先即东宫位,群臣叩头呼万岁。  事稍定,选侍犹趋还乾清。时选侍居乾清。一燝曰:“乾清不可居,殿下宜暂居慈庆。”皇长子心惮选侍,然之。一燝语安曰:“主上冲年,无母后。外庭有事,吾受过;宫中起居,公等不得辞责。”明日,周嘉谟及左光斗疏请移宫。时首辅从哲徘徊其间,已,又欲缓移宫。一燝曰:“本朝故事,仁圣,嫡母也,移慈庆;慈圣,生母也,移慈宁。今何日,可姑缓耶?”初五日,偕同官请即日降旨,踔立宫门以俟。选侍不得已,移哕鸾宫,天子复还乾清,事始大定。帝既践阼,从哲被劾在告,一燝遂当国,与爌相得甚欢。念内廷惟王安力卫新天子,乃引与共事。安亦倾心向之。所奏请,无不从。发内帑,抑近侍,搜遗逸,旧德宿齿布满九列,中外欣欣望治焉。  明年,天启改元,沈阳失。廷臣多请复用熊廷弼。一燝亦言:“廷弼守辽一载,残疆宴然,不知何故翦除。及下廷议,又皆畏惧,不敢异同。嗣后军国大事,陛下当毅然主持,赖诸臣洗心涤虑,悉破雷同附和,其忧国奉公。”帝优旨褒答。寻有诏尽谪前排廷弼者姚宗文等官。言路多怨一燝。一燝尝言:“任天下事者,惟六官。言路张,则六官无实政。善治天下者,俾六官任事,言路得绳其愆,言官陈事,政府得裁其是,则天下治。”于是一切条奏悉下部议,有不经者,诏格之。  初,选侍将移宫,其内竖李进忠、刘朝、田诏等盗内府秘藏,过乾清门仆,金宝堕地。帝怒,悉下法司,案治甚急。群奄惧,构蜚语,言帝薄先朝妃嫔,致选侍移宫日,跣足投井,以摇惑外廷。御史贾继春遂上安选侍书。刑部尚书黄克缵、给事中李春晔、御史王业浩辈张大其辞,欲脱盗奄罪。帝恶继春妄言,且疑其有党,将严谴之。一燝谓天子新即位,辄疑臣下朋党,异时奸人乘间,士大夫必受其祸。乃具疏开帝意,为继春解,而反覆言朋党无实。继春得削籍去。御史张慎言、高弘图疏救继春,帝欲并罪,亦以一燝言而止。帝憾选侍甚,必欲诛盗奄。王安为司礼,亦恶之。诸奄百方救,卒不得。久而帝渐忘前事,安亦为魏忠贤排死,诸奄乃厚贿忠贤为地,而上疏辨冤。帝果免朝、诏死,下其疏法司。一燝执奏,诏等议诛久,无可雪,疏直下部,前无此制。帝不得已,下其疏于阁。一燝复言:“此疏外不由通政司,内不由会极门,例不当拟旨,谨封还原疏。”由是忠贤辈大恨,朝等亦竟免死,益任用。  定陵工成,忠贤欲以为功。一燝援故事,内臣非司礼掌印及提督陵工不得滥廕,止拟加恩三等。诸言官论客氏被谪者,一燝皆疏救,又请出客氏于外。及言官交章论沈纮,纮疑一燝主之,与忠贤、客氏等比,而齮一燝。一燝持大体,不徇言路意。言路颇怨。又密窥魏、客等渐用事,一燝势孤,是年四月,候补御史刘重庆遂力诋一燝不可用。帝怒谪重庆。一燝再论救,不听。而职方郎中余大成、御史安伸、给事中韦蕃、霍维华交章劾一燝。帝不问。既而维华外转,其同官孙杰疑一燝属嘉谟为之,上疏力攻一燝。一燝疏辨求罢。帝已慰留,给事中侯震旸、御史陈九畴复劾之,并刺其结纳王安。于是一燝四疏乞归,忠贤从中主之,传旨允其去。  先是,从哲去,帝数称一燝为首辅,一燝不敢当,虚位俟叶向高。及向高至,入谗言,谓一燝尼己。至是,知其无他,力称一燝有翼卫功,不可去。帝复慰留,一燝坚卧不起。二年三月,疏十二上,乃令乘传归。既归,兵部尚书张鹤鸣兴奸细杜茂、刘一?献狱,欲指一?献为一燝族,株连之。刑部尚书王纪不可,遂被斥去,而一燝得白。鹤鸣,一燝向所推毂者也。已而忠贤大炽,矫旨责一燝误用廷弼,削官,追夺诰命,勒令养马。崇祯改元,诏复官,遣官存问。一燝在位,累加少傅、太子太傅、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八年卒,赠少师。福王时,追谥文端。  一焜,字元丙。万历二十年进士。授行人。历考功郎中,佐侍郎杨时乔典京察,尽斥执政私人。已,改文选,迁太常少卿,以忧去。久之,由故官擢右佥都御史,巡抚浙江。帝遣中官曹奉建镇海寺于普陀山。一焜偕巡按李邦华争不可,不听。织造中官刘成卒,一焜屡疏请勿遣代。已得请,会命中官吕贵护成遗装,奸人遂请留贵督织造,疏直达禁中。一焜与邦华极论其罪,帝卒命贵代之。一焜复疏争,不报。贵既任,条行十事,多侵扰。一焜疏驳,且禁治其爪牙,贵为敛威。一焜以暇筑龛山海塘千二百丈,浚复余杭南湖,民赖其利。御史沈珣诬讦其赃私,一焜自引去。卒,赠工部右侍郎。  一煜,兵部郎中。  韩爌,字象云,蒲州人。万历二十年进士。选庶吉士。进编修,历少詹事,充东宫讲官。四十五年,擢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久之,命教习庶吉士。  泰昌元年八月,光宗嗣位,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未几,光宗疾大渐,与方从哲、刘一燝同受顾命。时宫府危疑,爌竭诚翼卫,中外倚以为重。大帅李如柏、如桢兄弟有罪,当逮治,中旨宽之。爌与一燝执奏,逮如律。以登极恩,加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从哲去,一燝当国,爌协心佐理。  天启元年正月,两人以帝为皇孙时,未尝出阁读书,请于十二日即开经筵,自后日讲不辍,从之。辽阳失,都城震惊。爌、一燝以人情偷玩,拟御札戒励百官,共图实效,帝纳之。廷臣以兵饷大绌,合词请发帑,爌、一燝亦以为言,诏发百万两。大婚礼成,加少保、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廕一子尚宝司丞。未几,以贵州平苗功,加少傅、太子太傅、建极殿大学士。帝封乳母客氏为奉圣夫人,大婚成,当出外,仍留之宫中。御史毕佐周切谏,六科、十三道复连署争,皆不纳。爌、一燝引祖制为言,乃命俟梓宫发引,择日出宫。  二年四月,礼部尚书孙慎行劾方从哲用李可灼红丸药,罪同弑逆,廷议纷然。一燝已去位,爌特疏白其事,曰:  先帝以去年八月朔践阼。臣及一燝以二十四日入阁。适鸿胪寺官李可灼云有仙丹欲进。从哲愕然,出所具问安揭,有“进药十分宜慎”语。臣等深以为然,即谕之去。二十七日召见群臣,先帝自言不用药已二十余日。至二十九日遇两内臣,言帝疾已大渐,有鸿胪寺官李可灼来思善门进药。从哲及臣等皆言彼称仙丹,便不敢信。是日仍召见。诸臣问安毕,先帝即顾皇上,命臣等辅佐为尧、舜。又语及寿宫,臣等以先帝山陵封,则云:“是朕寿宫。”因问有鸿胪官进药。从哲奏云:“李可灼自谓仙丹,臣等未敢信。”先帝即命传宣。臣等出,移时可灼至,同入诊视,言病源及治法甚合。先帝喜,命速进。臣等复出,令与诸医商榷。一燝语臣,其乡两人用此,损益参半。诸臣相视,实未敢明言宜否。须臾,先帝趣和药,臣等复同入。可灼调以进,先帝喜曰:“忠臣,忠臣。”臣等出,少顷,中使传圣体服药后暖润舒畅,思进饮膳,诸臣欢跃而退。比申末,可灼出云:“圣上恐药力不继,欲再进一丸。”诸医言不宜骤。乃传趣益急,因再进讫。臣等问再服复何状,答言平善如初。此本日情事也。次日,臣等趋朝,而先帝已于卯刻上宾矣,痛哉!  方先帝召见群臣时,被衮凭几,俨然顾命。皇上焦颜侍侧,臣等环跪彷徨,操药而前,吁天以祷。臣子际此,憾不身代。凡今所谓宜慎宜止者,岂不虑于心,实未出于口,抑且不以萌诸心。念先帝临御虽止旬月,恩膏实被九垓。为臣子者宜何如颂扬,何如纪述。乃礼臣忠愤之激谈,与远迩惊疑之纷议,不知谓当时若何情景,而进药始末实止如此。若不据实详剖,直举非命之凶称,加诸考终之令主,恐先帝在天之灵不无恫怨,皇上终天之念何以为怀。乞涣发纶音,布告中外,俾议法者勿以小疑成大疑,编摹者勿以信史为谤史。  文震孟建言获谴,论救甚力。三年,以山东平妖贼功,加少师、太子太师。时叶向高当国,爌次之。及杨涟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忠贤颇惧,求援于爌。爌不应,忠贤深衔之。既向高罢,爌为首辅,每事持正,为善类所倚。然向高有智术,笼络群奄,爌惟廉直自持,势不能敌。而同官魏广微又深结忠贤,  遍引邪党。其冬,忠贤假会推事逐赵南星、高攀龙,爌急率硃国祯等上言:“陛下一日去两大臣,臣民失望。且中旨径宣,不复到阁,而攀龙一疏,经臣等拟上者,又复更易,大骇听闻,有伤国体。”忠贤益不悦,传旨切责。未几,又逐杨涟、左光斗、陈于廷,朝政大变,忠贤势益张。  故事,阁中秉笔止首辅一人。广微欲分其柄,嘱忠贤传旨,谕爌同寅协恭,而责次辅毋伴食。爌惶惧,即抗疏乞休。略言:“臣备位纶扉,咎愆日积。如诘戎宜先营卫,而观兵禁掖,无能纾宵旰忧。忠直尚稽召还,而榜掠朝堂,无能回震霆怒。后先诸臣之罢斥,谕旨中出之纷更,不能先时深念,有调剂之方,又不能临事执持,为封还之戆。皆臣罪之大者。皇上释此不问,责臣以协恭,责同官以协赞。同官奉诏以从事,臣欲补过无由矣。乞亟褫臣官,为佐理溺职之戒。”得旨:“卿亲承顾命,当竭忠尽职。乃归非于上,退有后言。今复悻悻求去,可驰驿还籍。”诸辅臣请如故事,加以体貌,不报。爌疏谢,有“左右前后务近端良,重纶綍以重仕途,肃纪纲以肃朝宁”语。忠贤及其党益恨。爌去,硃国祯为首辅。李蕃攻去之,顾秉谦代其位。公卿庶僚,皆忠贤私人矣。  五年七月,逆党李鲁生劾爌,削籍除名。又假他事坐赃二千,毙其家人于狱。爌鬻田宅,贷亲故以偿,乃栖止先墓上。  庄烈帝登极,复故官。崇祯元年,言者争请召用,为逆党杨维垣等所扼,但赐敕存问,官其一子。至五月,始遣行人召之。十二月还朝,复为首辅。帝御文华后殿阅章奏,召爌等,谕以拟旨务消异同,开诚和衷,期于至当。爌等顿首谢,退言:“上所谕甚善,而密勿政机,诸臣参互拟议,不必显言分合。至臣等晨夕入直,势不能报谢宾客。商政事者,宜相见于朝房,而一切禁私邸交际。”帝即谕百僚遵行。  二年正月,大学士刘鸿训以张庆臻敕书事被重谴,爌疏救,不听。温体仁讦钱谦益,御史任赞化亦疏讦体仁。帝召见廷臣,体仁力诋赞化及御史毛羽健为谦益死党。帝怒,切责赞化。爌请宽赞化以安体仁。帝因谓:“进言者不忧国而植党,自名东林,于朝事何补?”爌退,具揭言:“人臣不可以党事君,人君亦不可以党疑臣。但当论其才品臧否,职业修废,而黜陟之。若戈矛妄起于朝堂,畛域横分于宫府,非国之福也。”又率同官力救赞化,不纳。皇长子生,请尽蠲天下积逋,报可。  时大治忠贤党,爌与李标、钱龙锡主之。列上二百六十二人,罪分六等,名曰“钦定逆案”,颁行天下。言者争击吏部尚书王永光,南京礼部主事王永吉言之尤力。帝怒,将罪之。爌等言永吉不宥,永光必不安,乃止夺俸一年。工部尚书张凤翔奏厂、库积弊。帝怒,召对廷臣诘责。巡视科道王都、高赉明二人力辨,帝命锦衣官执之,爌、标、龙锡并救解。而是日永光以羽健疏劾,请帝究主使者。爌退,申救都等,因言永光不宜请究言官。帝不纳,然羽健卒获免。  初,熊廷弼既死,传首九边,尸不得归葬。至是,其子诣阙疏请。爌等因言:“廷弼之死,由逆奄欲杀杨涟、魏大中,诬以行贿,因尽杀涟等,复悬坐廷弼赃银十七万,刑及妻孥,冤之甚者。”帝乃许收葬。  时辽事急,朝议汰各镇兵。又以兵科给事中刘懋疏,议裁驿卒。帝以问爌,爌言:“汰兵止当清占冒及增设冗兵尔。冲地额兵不可汰也。驿传疲累,当责按臣核减,以苏民困,其所节省,仍还之民。”帝然之。御史高捷、史褷以罪免,永光力引之。都御史曹于汴持不可,永光再疏争。爌言,故事当听都察院咨用。帝方眷永光,不从。九月,以将行庆典,请停秋决,亦不从。  时逆案虽定,永光及袁弘勋、捷、褷辈日为翻案计。至十月,大清兵入畿甸,都城戒严。初,袁崇焕入朝,尝与钱龙锡语边事。龙锡,东林党魁也,永光等谋因崇焕兴大狱,可尽倾东林。倡言大清兵之入,由崇焕杀毛文龙所致。捷遂首攻龙锡,逐之。明年正月,中书舍人加尚宝卿原抱奇故由输赀进,亦劾爌主款误国,招寇欺君,郡邑残破,宗社阽危,不能设一策,拔一人,坐视成败,以人国侥幸,宜与龙锡并斥。其言主款者,以爌,崇焕座主也。帝重去爌,贬抱奇秩。无何,左庶子丁进以迁擢愆期怨爌,亦劾之,而工部主事李逢申劾疏继上。爌即三疏引疾。诏赐白金彩币,驰驿遣行人护归,悉如彝典。进、逢申并爌会试所举士也。爌先后作相,老成慎重。引正人,抑邪党,天下称其贤,独尝庇王永光云。十七年春,李自成陷蒲州,迫爌出见,不从。贼执其孙以胁。?广止一孙,乃出见,贼释其孙。爌归,愤郁而卒,年八十矣。  硃国祚,字兆隆,秀水人。万历十一年进士第一。授修撰。进洗马,为皇长子侍班官,寻进谕德。日本陷朝鲜,石星惑沈惟敬言,力主封贡。国祚面诘星:“此我乡曲无赖,因缘为奸利耳,公独不计辱国乎?”星不能用。二十六年,超擢礼部右侍郎。湖广税监陈奉横甚。国祚贻书巡按御史曹楷,令发其状。帝怒,几逮楷,奉亦因此撤去。尚书余继登卒,国祚摄部事。  时皇长子储位未定,冠婚逾期,国祚屡疏谏。戚臣郑国泰请先冠婚,后册立。国祚抗疏言:“本朝外戚不得与政事。册立大典,非国泰所宜言。况先册立,后冠婚,其仪仗、冠服之制,祝醮、敕戒之辞,升降、坐立之位,朝贺拜舞之节,因名制分,因分制礼,甚严且辨。一失其序,名分大乖。违累朝祖制,背皇上明纶,犯天下清议,皆此言也。”又言:“册立之事,理不可缓。初谓小臣激聒,故迟之。后群臣勿言,则曰待嫡。及中官久无所出,则曰皇长子体弱,须其强。今又待两宫落成矣。自三殿灾,朝廷大政令率御文华殿。三礼之行,在殿不在宫。顷岁趣办珠宝,户部所进,视陛下大婚数倍之。远近疑陛下借珠宝之未备,以迟典礼。且诏旨采办珠宝,额二千四百万,而天下赋税之额乃止四百万。即不充国用,不给边需,犹当六年乃足。必待取盈而后举大礼,几无时矣。”已,又言:“太祖、成祖、仁宗,即位初,即建储贰。宣宗、英宗册为皇太子时,止二岁,宪宗、孝宗止六岁,陛下亦以六岁。未闻年十九而不册立者。”国祚摄尚书近二年,争国本至数十疏,储位卒定。  陕西狄道山崩,其南涌小山五,国祚请修省。社稷坛枯树生烟,复陈安人心、收人望、通下情、清滥狱四事。云南巡抚陈用宾进土物,国祚劾之。寻转左侍郎,改吏部。御史汤兆京劾其纵酒逾检,帝不问,国祚遂引疾归。  光宗即位,以国祚尝侍潜邸,特旨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机务。天启元年六月还朝。寻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国祚素行清慎,事持大体,称长者。明年会试,故事,总裁止用内阁一人,是科用何宗彦及国祚,有讥其中旨特用者。国祚既竣事,即求罢,优诏不允。都御史邹元标侍经筵而踬,帝遣中使问状。国祚进曰:“元标在先朝直言受杖,故步履犹艰。”帝为之改容。刑部尚书王纪为魏忠贤所逐,国祚合疏救,复具私揭争之。纪为礼部侍郎时,尝以事忤国祚者也。  三年,进少保、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改武英殿。十三疏乞休,诏加少傅兼太子太傅,乘传归。明年卒。赠太傅,谥文恪。从子大启,文选郎中,终刑部左侍郎。  同时硃国祯,字文宁,乌程人。万历十七年进士。累官祭酒,谢病归,久不出。天启元年,擢礼部右侍郎,未上。三年正月,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顾秉谦、硃延禧、魏广微并命。阁中已有叶向高、韩爌、何宗彦、硃国祚、史继偕,又骤增四人,直房几不容坐。六月,国祯还朝,秉谦、延禧以列名在后,谦居其次。改文渊阁大学士,累加少保兼太子太保。魏忠贤窃国柄,国祯佐向高,多所调护。四年夏,杨涟劾忠贤,廷臣多劝向高出疏,至有诟者。向高愠甚,国祯请容之。及向高密奏忤忠贤,决计去,谓国祯曰:“我去,蒲州更非其敌,公亦当早归。”蒲州谓爌也。向高罢,爌为首辅,爌罢,国祯为首辅。广微与忠贤表里为奸,视国祯蔑如。其冬为逆党李蕃所劾,三疏引疾。忠贤谓其党曰:“此老亦邪人,但不作恶,可令善去。”乃加少傅,赐银币,廕子中书舍人,遣行人送归,月廪、舆夫皆如制。崇祯五年卒。赠太傅,谥文肃。  何宗彦,字君美。其父由金谿客随州,遂家焉。宗彦举万历二十三年进士。累官詹事。四十二年迁礼部右侍郎,署部事。福王之国河南,请求无已。宗彦上疏,言可虑者有六,帝不听。又屡疏请东宫讲学,皇孙就傅,及瑞、惠、桂三王婚礼。太子生母王贵妃薨,不置守坟内官,又不置坟户赡地,宗彦力争之。梃击事起,宗彦因言:“天下疑陛下薄太子久。太子处积轻之势,致慈庆宫门止守以耄年二内侍,中门则寂无一人。乞亟下张差廷讯,凡青宫诸典礼,悉允臣部施行,宗社幸甚。”不报。寻转左侍郎,署部如故。四十四年冬,隆德殿灾,宗彦请通下情,修废政,补旷官。明年,皇长孙年十三,未就傅,宗彦再疏力言。自是频岁恳请,帝终不纳。四十六年六月,京师地震。上修省三事。时帝不视朝已三十载,朝政积弛,庶官尽旷。明年秋,辽事益棘。宗彦率僚属上言:“自三路丧师,开原、铁岭相继没,沈阳孤危。请陛下临朝,与臣等面筹兵食大计。”帝亦不报。  宗彦清修有执。摄尚书事六年,遇事侃侃敷奏,时望甚隆。其年十二月,会推阁臣,廷臣多首宗彦,独吏科给事中张延登不署名,遂不获与。宗彦旋乞假去。御史薛敷政、萧毅中、左光斗、李徵仪、倪应春、彭际遇、张新诏等交章惜之,而延登同官亓诗教、薛凤翔又屡疏纠驳。其时齐党势盛,非同类率排去之。宗彦无所附丽,故终不安其位。明年,神宗崩,光宗立,即家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天启元年夏还朝。屡加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四年正月卒官,赠太傅,谥文毅。  弟宗圣,由乡举历官工部主事。以附魏忠贤,骤加本部右侍郎。崇祯初,削籍,论配,名丽逆案。  孙如游,字景文,馀姚人,都御史燧曾孙也。万历二十三年进士。累官礼部右侍郎。四十七年冬,左侍郎何宗彦去位,署印无人,大学士方从哲屡以如游请。明年三月始得命。部事丛积,如游决遣无滞。时白莲、无为诸邪教横行,宗彦尝疏请严禁,如游复申其说。帝从之。七月,帝疾大渐,偕诸大臣受顾命。  帝崩,郑贵妃惧祸,深结李选侍,为请封后。选侍喜,亦为请封太后以悦之。杨涟语如游曰:“皇长子非选侍所爱。选侍后,嫡矣,他日将若何?亟白执政,用遗诏举册立。登极三日,公即援诏以请。”如游然之。八月朔,光宗即位。三日,如游请建东宫,帝纳之。俄遵遗旨谕阁臣,封贵妃为皇太后。如游奏曰:“考累朝典礼,以配而后者,乃敌体之经;以妃而后者,则从子之义。祖宗以来,岂无抱衾之爱,而终引去席之嫌,此礼所不载也。先帝念贵妃劳,不在无名之位号;陛下体先帝志,亦不在非分之尊崇。若义所不可,则遵命非孝,遵礼为孝。臣不敢曲徇,自蹈不忠之罪。”疏入,未报。  如游寻进本部尚书。帝既命建东宫,又言皇长子体质清弱,稍缓册立期。如游力持不可。二十三日,命封选侍为皇贵妃。期已定矣,越三日,帝又趣之。如游奏曰:“先奉谕上孝端皇后、孝靖皇太后尊谥,又封郭元妃、王才人为皇后,礼皆未竣,贵妃之封宜在后。既圣谕谆切,且有保护圣储功,即如先所定期,亦无不可。”帝许之。选侍以贵妃为未足,必欲得皇后。二十九日,再召廷臣,选侍迫皇长子言之。如游曰:“上欲封选侍为皇贵妃,当即具仪进。”帝漫应曰:“诺。”选侍闻,大不悦。明日,帝崩,朝事大变。如游请改册封期,报可。熹宗为皇孙时,未就傅。即位七日,如游即请开讲筵,亦报可。  十月,命以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言者诋其不由廷推,交章论列。如游亦屡乞去,帝辄勉留。天启元年二月,上疏言:“祖宗任用阁臣,多由特简。远者无论,在世庙,则有张璁、桂萼、方献夫、夏言、徐阶、袁炜、严讷、李春芳;在穆庙,则有陈以勤、张居正、赵贞吉;在神庙,则有许国、赵志皋、张位。即皇考之用硃国祚,亦特简也。今陛下冲龄,臣才品又非诸臣比,有累至尊知人之明。乞速赐骸骨,还田里。”帝仍留之。如游十四疏乞去,乃加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遣官护送,廕子给赐悉如彝典。家居四年卒。赠少保,谥文恭。  孙嘉绩,字硕肤。崇祯十年进士。授南京工部主事,召改兵部。大清兵薄都城,按营不动,众莫测。嘉绩曰:“此待后至者,即举众南下尔。”越三日,蒙古兵数万果从青山口入,即日南下。于是尚书杨嗣昌以嘉绩知兵,调为职方员外郎。进郎中。督师中官高起潜谮之,会有发其纳贿事,遂下狱。已,黄道周亦下狱。嘉绩躬亲饮食汤药,力调护之,因从受《易》。会诸生涂仲吉疏救道周,帝益怒,移狱锦衣严讯。诸生与道周往来者多诡词自脱,独嘉绩无所隐。拟杂犯死罪,继拟烟瘴充军,皆不允。保定总督张福臻陛见,荐嘉绩才,请用为参谋,不听。徐石麒为刑部尚书,具爰书奏,乃释之。福王时,起九江兵备佥事,未赴。鲁王监国绍兴,擢右佥都御史,累进东阁大学士。王航海,嘉绩从至舟山。其年遘疾卒。  赞曰:熹宗初,叶向高以宿望召起,海内正人倚以为重,卒不能有所匡救。盖政柄内移,非一日之积,势固无如何也。刘一燝、韩爌诸人,虽居端揆之地,而宵小比肩,权珰掣肘,纷挠杌陧,几不自全。硃国祚、何宗彦绌于党人,孙如游又皆以中旨特用,为外廷所诟。于是而知明良相遭,诚千载之一遇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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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二十九-明史

列传第一百二十九 周嘉谟张问达(陆梦龙傅梅)汪应蛟)王纪(杨东明孙玮钟羽正陈道亨(子弘绪) 周嘉谟,字明卿,汉川人。隆庆五年进士。除户部主事,历韶州知府。 万历十年迁